鴿子話
我在籠里,它在籠外
在空調(diào)外機上
它有點無視我,也似乎
瞥過我一眼
它先是“咯”一聲,拖腔柔韌綿長
對面樓群間,又好像
是從某個遙遠的山外
也傳來“咯”一聲
更飄更軟一些
我呆呆地聽著,艷羨著
過了一會兒,音腔變了
由“咯”一聲
變成起伏有致的“咯唧咯”
唱和愈發(fā)熱情
隨后它抖了抖翅膀
呼啦一下飛出去
我從窗框竭力支出腦袋去看它
如果它回頭,一定會發(fā)現(xiàn)
人類真的是又傻又可憐
輕踏返灣湖
安靜來自于豐潤
那么厚的綠,很快淹沒分隔一群人
獨處的,沉醉于個體的氤氳
六月,是梅雨將人染成煙粉的季節(jié)
而她的腳,像煙粉中的白鷺
在潛江返灣湖輕輕濕著
踏過植物蔓生的小徑
再踏浮橋,突然的晃動
加劇了她與一叢荷的心照不宣
水馬引起短暫的歡騰
關于童年,很多人有話要說
她的腦海里也跳出些片段
但更多的時候,她什么也不想
時不時嗅嗅貼腕香著的小葉梔子
時不時與一只飛掠湖面的鳥
溫柔地告別
鎮(zhèn) 江
我在香爐前
不時拉扯一下短裙子。
金山寺的香火更熏人了。
接下來應該是和他互相追著跑下階梯,
我記得上次是他快,這一次?
一回頭,我詫異又悲傷——
他僵立在相框內(nèi),龍鐘老態(tài)。
天 池
風,抽打著
很疼。疼
才具備看它的資格
一眼已是萬千春秋
那一池靜寂,比我們痛得更加深不可測
人間波紋算什么,雪都顯得輕浮
就連陪護的巖石,也羞愧得長不出一棵草木
那冰凝一切生望的藍色,沒有事物可解
她不是謎題,也不存在答案
她以緘默消解一切
當我疼得麻木的時候
一生難以把握的事,就此松手
讓它們停駐在此吧
多好啊,不隕滅,不生根
在埃弗來格老店
一間酒香飄了六百年的老店
音譯埃弗來格,守門者
謙恭又高傲地微笑
仿佛六百年不曾發(fā)生什么
只是一成不變的迎來與送往
今天迎接了我,以及
另外三張中國面孔
人聲鼎沸,托著酒水的侍者穿梭其間
有人扯開嗓子吆喝
有人在大聲吹牛,此刻詩歌
像一杯暢然飲下的啤酒
茨維塔耶娃也曾來過這里
她落坐何處?放眼四周
沒一個像她,倒有幾個
“里爾克”“聶魯達”
談起文學,中國面孔們說男作家成就最高
我的不服軟弱又無聊
不覺神思游離,瞧見對面
滿桌青年正歡聲應和
賣藝者。手風琴清新的旋律里
女人依偎著情人,笑靨甜美
我端起啤酒杯
冰涼的泡沫直沖喉嚨,今夜
是一眼古老舒爽的泉
“此刻你若不愛我,我也不會在意”
作者簡介:夜魚,本名張紅。祖籍江蘇東臺。武漢詩人,出版詩集三部,湖北省作協(xié)會員,武漢文聯(lián)簽約作家,湖北省作協(xié)主管刊物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