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
一
我叫堯西,是一個殺手。
我有著絕頂?shù)妮p功和絕美的面容,所以大多數(shù)來找我的雇主想殺的都是男人,因為男人會沉迷于我的美色,從而被我不動聲色地一劍解決。
但今天來了大奇葩,奇葩戴著面具低調(diào)出現(xiàn),對我說:“魔教圣女葉傾離的命。”
我握著劍掉頭就走,表示玩兒不起,被奇葩一把拉住袖子:“事成之后我給你白銀千兩。”
我的手一抖,忍不住一拳砸在一旁的墻上,墻裂開一道縫隙,那縫隙像蛇一樣蜿蜒而去,隨后整面墻都塌了,揚起一陣灰塵。
四周詭異地沉默了一刻鐘,奇葩回過神來,嚇得渾身直哆嗦:“如此此……便算算……”
疼痛讓我清晰地意識到這不是個夢,我轉(zhuǎn)身拿出我這輩子最和藹可親的態(tài)度,微笑著說道:“成交!”
魔教之所以稱之為魔教,必然有自己的個性。傳說魔教之人喜歡殺人飲血,個個心狠手辣,走到哪里都會掀起一場腥風(fēng)血雨。尤其是魔教圣女葉傾離,長得奇丑無比,滿臉疤痕,最喜歡的就是取美人的心泡酒。
我是一個美人,所以我如果單槍匹馬去殺葉傾離,很可能被取心泡酒,因為就算江湖上把我傳得再厲害,也不能掩飾我武功一般,純靠臉吃飯的本質(zhì)。
白銀千兩迷人眼,我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先打入敵營,和魔女成為朋友,再來一招出其不意,將她一劍封喉。
奇葩一言難盡地看著我:“妖女怎么會隨便跟別人交朋友?我還是找其他……”
我彈劍出鞘,冰冷的劍鋒抵上了奇葩的脖頸,眼角泄露出一絲殺氣,抿唇微微一笑。
奇葩哆哆嗦嗦地看著我:“他他他們……都不行,還請堯西姑娘即日出發(fā)?!?/p>
好險,差點兒就與千兩白銀失之交臂。
做我們殺手這一行,講究快準(zhǔn)狠,我既然制定了計劃,便直奔江南臨下百里曉生住處,一劍斬斷了他面前的石桌,讓他告訴我魔女現(xiàn)在在哪里。
百里曉生淚眼汪汪,雙手死死地扒著半張桌子:“這個消息很便宜,只需要十兩銀子,你不考慮結(jié)一下賬?”
我又將他抱著的半張石桌斬成兩段,用行動告訴他,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會考慮。事后他在我的暗示下說出魔女此時正在江南,為的是天外天發(fā)出的云夢令。
天外天是個神奇的門派,傳說弟子全都武功蓋世,他們有一門絕活,叫搜魂,被搜魂之人會陷入沉睡,進入夢中,毫無知覺地將平生之事娓娓道來。
天外天雖然避世,但他們發(fā)出了一枚云夢令,江湖中若有大惡不赦之人,憑云夢令便可到青云峰山腳下求助,天外天收到令牌便會出山捉拿惡人,用搜魂術(shù)探知其罪惡,將罪狀寫好后廢其武功,丟給武林盟處置。
天外天十年前出過一次山,當(dāng)時有個攪得江湖沸沸揚揚的大魔頭叫弒神,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最后有人請出了云夢令,大魔頭一夜之間就被廢了武功,同罪狀一道丟在了武林盟的大門口。
此事震驚了整個江湖,云夢令成了大家的爭奪目標(biāo)。
最近聽說江湖中想徹底鏟除魔教,準(zhǔn)備請云夢令,而云夢令似乎被慕容家得到了。
慕容家實乃江湖第一不好惹的大族,他們做藥材買賣,其中有一味一兩千金的鮫珠粉,吃了不僅延年益壽,還會增長功力,只這一種東西就讓慕容家富可敵國。
葉傾離是怕被人抄家,想去偷走云夢令,握在自己手里。
我恍然大悟,轉(zhuǎn)身便走。我冷血無情的模樣似乎刺激到了百里曉生,他聲淚俱下地控訴我:“如此強盜行為,你與那魔教中人有何區(qū)別!”
我詫異地瞪大了眼:“當(dāng)真?”然后轉(zhuǎn)身蹲下,極其認(rèn)真地問他,“那你覺得魔教圣女會喜歡我這種強盜行為之人嗎?”
百里曉生神情詭異地看著我,顯然被我的話驚呆了。
二
我和葉傾離的相見,有點兒尷尬。當(dāng)時夜黑風(fēng)高,我守在距慕容家不遠(yuǎn)的地方,坐等葉傾離出現(xiàn)。
我的想法很簡單,云夢令如此重要,慕容家必然守衛(wèi)森嚴(yán),如果葉傾離困在里面,我就能憑借我還算拿得出手的輕功救她于水火之中。如此救命之恩,不說她以身相許,涌泉相報,兩人做個朋友還是可以的。
我在外面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餓了就啃之前買來的饅頭,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許是饅頭壞了,我吃了之后拉肚子了……
左右皆是樹林,盡管夜黑風(fēng)高,我也絕不會在外面方便。于是我瞄準(zhǔn)了慕容家。憑我的輕功,進去借個茅房還是可以的。于是我翻墻而入,卻到處找不到茅房。
我在后院一把拉住一個侍女,態(tài)度誠懇地撒謊:“我是你們家家主請來的客人,請問茅房哪里走?”
侍女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xiàn),驚得臉色一變,隨后給我指了個方向。我顧不得道謝就飛奔而去,結(jié)果沒有找到,我氣得臉色鐵青,掉頭就要去找那個侍女算賬。侍女不知道想干嗎,竟然偷偷摸摸地進了一個房間。
我冷笑一聲,踹門而入:“你竟然敢框我……”
我的話還沒說完,一抹寒光便擦著我的眼角而來,我一驚,飛快地閃開,只見那個侍女握著長劍面無表情地朝我逼過來。
毫不夸張地說,這一劍所蘊含的內(nèi)力可以要了我的狗命。雖我干啥啥不行,逃跑卻是第一名。我一邊躲一邊安撫她:“我就是想借個茅房,何必!何必!”
“別廢話,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就放馬過來?!笔膛曇衾淠?,下手更冷漠,我顧不得分辨她的話是什么意思,被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書房被砸得稀巴爛。
如此大的動靜很快招來了外面的人,我頓覺不妙,一個侍女的身手就如此厲害,來一堆人我豈有招架之力?于是我瞄準(zhǔn)了窗戶想要躍窗而逃,然而這侍女不知道怎么跟我想到一起了,兩個人齊齊奔向窗口,不出意外地撞在一起。
“你是這府上的侍女,你跑什么啊!”
我被撞得頭暈眼花,加上肚子疼得實在受不了,掉到地上之后便一動也不敢動。
“誰說我是侍女?”女人氣得聲音都發(fā)抖了。
房門被踹開,一群人舉著火把沖了進來,領(lǐng)頭的中年男人冷聲道:“葉傾離,沒想到你真的敢來!來人,給我拿下?!?/p>
我震驚地去看旁邊的侍女,這張臉哪里跟傳說中的奇丑無比沾邊?
葉傾離也十分有骨氣,她一抖手中的長劍,面若冰霜地看著眾人:“少廢話,開始打吧。”
看,這就是魔教的脾氣,人狠話不多。
兩撥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我裝死裝很成功,趁亂去了一趟外面,丟掉臉面解決了一下生理需求,等我再回來時,葉傾離果然被纏得無法脫身。
雖然有些波折,但結(jié)果還在意料之中。于是我如同天神下凡一樣,化作一道殘影飛快地掠過眾人,一把拉住人群中嬌小的身影,把人拉入懷里。
我攬著這一把細(xì)腰,放柔了目光,唇邊帶著深情的微笑:“我來救……嗷!”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葉傾離毫不猶豫地一劍捅在肩膀上。她面色狠厲,竟然準(zhǔn)備對我痛下殺手。我趕緊閉嘴,帶著她一起化作一道殘影,飛快地逃出了慕容家。
這天下,論跑路,沒有幾個人比得過我。慕容家的人追了一會兒就追丟了,葉傾離可能反應(yīng)過來我是來救她的,十分乖巧地抱著我不說話。
唉,早知道就不多言了,白白挨了一劍。
三
深夜,破廟,兩個美貌的女人相對而坐,中間一堆火映出兩人神色不明的臉。
我頭次跟人交朋友,有些羞澀,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十分希望葉傾離能主動打破兩個人相對無言的僵局。
然而對面白衣墨發(fā)的女人面色淡漠,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拿著一根木棍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火堆。像是察覺到我炙熱的目光,她抬頭朝我看了過來。
我心中一喜,正要開口,她說話了:“堯西姑娘,你來殺我?!?/p>
我:“……”
這個人是有什么通天之術(shù)?
我大驚失色,險些連手中的劍都握不住了。她看著我的面色,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頗有些曇花乍開的美感,然后像是回憶起了什么,笑容淡了回去,眸色沉沉:“我來臨下先去了百里曉生處,問了他兇吉,得知有人找你買我的命?!?/p>
我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拿起劍起身就要朝外走,葉傾離愣住了,問我:“你干什么去?”
我微笑著回頭,翻轉(zhuǎn)了一下我的劍,語氣平靜地說道:“好一個百里曉生,一人吃三家飯,把我們都出賣得透透的,我去割了他的舌頭。”
“我沒給錢,他坑我也算正常?!?/p>
……這么說起來的話,我也沒給錢。
我有些挫敗地坐回去,將劍橫在兩人中間,認(rèn)真地看著葉傾離:“你的命我是一定要取的,我雖打不過你,但我接下的任務(wù)從來沒有失敗過?!?/p>
“我會死在你的劍下。”葉傾離平靜地看著我,“但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能否請你幫我一下,我付酬金,之后任你處置。”
“這……我們做殺手的,都有職業(yè)操守,而且我只接殺人的活?!?/p>
“我出我買命錢的三倍?!?/p>
我說:“成交?!?/p>
有了百里曉生做榜樣,我吃兩家飯的事情就算不上不道德了。葉傾離要我?guī)偷拿σ埠芎唵?,一個月之內(nèi),我只需要在她被人圍毆的時候,帶她跑出去就行。做這種事情我十分有經(jīng)驗。
有了這層交情,我終于放松了,把壓在心中疑惑問了出來:“我聽說你奇丑無比?!?/p>
“所以不要隨便聽信別人的話,江湖傳聞不可信?!比~傾離輕描淡寫道。
當(dāng)夜我們就住在破廟,下半夜的時候,破廟四周傳來輕微的腳步,我閉著眼聽了片刻,是六個帶劍的殺手。
葉傾離不在破廟之中。
四周的窗戶猛地打開,凜冽的殺意如同一張大網(wǎng)從四面八方飛快地朝我襲過來,有人怒道:“葉傾離,拿命來?!?/p>
殺葉傾離可以,但我不是她啊。
我足尖一點就躍出了破廟大門,沒想到剛出門就被人一把攬住腰又帶回了破廟。
“別亂動。”葉傾離抱著我輕聲道,她將我往旁邊一推,隨手將我的劍抽了出來,只身沖進了殺手堆里。
月光從到處透光的房頂上落下來,葉傾離執(zhí)劍靈巧地在黑衣人中間周旋,劍鋒刮出的血珠飛濺在她白衣上,她面容一如既往地冷若冰霜,她殺人比我這個職業(yè)選手都熟練。
我突然感覺有些丟臉。
葉傾離解決完所有人,提著劍朝我走過來,劍鋒上還淌著血,瞧見我的表情時愣了一下:“你怎么了?一副不想活的樣子?!?/p>
我誠懇地提問:“我是不是比你丑?比你武功低?年紀(jì)還比你大?”
葉傾離一看就不擅長安慰人,她為難地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誠懇地回答:“但是你跑得快?!?/p>
快閉嘴吧你!
四
我一向都知道,魔教是所有武林正派的公敵,但我沒想到,江湖中人得知葉傾離想盜取云夢令后,每個人都積極地討伐她。
我剛從殺手升級為護衛(wèi)的頭三天,就被一撥又一撥人追殺,累成了狗。帶著她又一次躲過追殺后,我忍不住想要漲價。
葉傾離身上共受了五道劍傷,輕輕閉著眼睛不言不語,鮮血染紅了衣服,臉上是我最熟悉的清冷神情。
我一邊給她處理傷口,一邊委婉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葉傾離猛地睜開眼,漆黑的雙眸靜靜地注視著我。見她這副不愿意的樣子,我坐到她身邊,語重心長道:“你想想,如果不是我,你身上怎么會只有五道劍傷?起碼十道,你賺了?!?/p>
我的話音剛落,葉傾離就從我腰間拔出劍丟在我面前,似笑非笑提議道:“不如你在我身上割幾下,讓我賠回去?”
我:“……”
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頗有我的風(fēng)范,把我氣得嘴角都抽了一下。然而面前的人現(xiàn)在不僅僅是我的目標(biāo),還是我的雇主,跟誰置氣都不能跟錢置氣。
我忍氣吞聲地一把奪回我的劍,縱身一躍,跳入旁邊的草叢中一頓亂砍,竟然揪出來一個藏里面偷看的男人。
我眸色陡然變冷,手中的劍閃著寒光朝面前男人刺去。男人面露驚恐,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甘地說道:“慕容家懸賞白銀五千兩要葉傾離的人頭,我竟然沒這個命數(shù),罷了!”
我的劍離他的咽喉只有半寸,我陡然扭頭朝葉傾離望去。她面色一變,漆黑的雙眸閃過一絲慌亂。她強裝鎮(zhèn)定和我四目相對,過了半晌,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漲價,漲價,我給你漲價!”
我頓時心滿意足,正要一劍解決面前的男人,卻不想男人詭異一笑,微微抬手,一支染毒的袖箭射中我肩膀,我連眉毛都沒來得及動一下,就口吐鮮血跌倒在地。
我費力看向葉傾離,毒素讓我心臟劇痛,眼前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小……心,有……毒?!?/p>
男人瘋狂大喊著朝葉傾離沖去:“五千兩,葉傾離,拿命來!”
全江湖都搞不定的人,這男人憑借一點兒毒就想要葉傾離的命,一看就是平時不怎么照鏡子的你。
果然,很快男人就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啊,妖怪,妖怪!救命??!”
慘叫聲持續(xù)了一炷香的時間,葉傾離卻連半點兒聲音都沒有發(fā)出,我聽得汗毛都豎了起來。魔教果然是魔教,折磨人都很有一手。
我疼得全身是汗,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葉傾離走過來,她把我扶起來靠在她懷里,拍了拍我的臉:“堯西姑娘,你怎么樣了?”
我用盡剩余的力氣回應(yīng)她:“沒事,就是快斷氣了而已?!?/p>
葉傾離沒有說話。
我這個人對生死看得很開,對于將要到來的死亡并沒有恐懼,只是可惜我的銀子都還沒拿到手,不對,我都死了要銀子干什么?
我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
我感覺葉傾離動了動,接著我的鼻腔聞到一股新鮮的血腥味,有什么東西塞進了我的嘴里,葉傾離的嗓音依舊清冷:“咽了它。”
我“老眼昏花”,什么也看不清,滿口都是甜腥味,那軟趴趴的東西讓我下意識就要吐,葉傾離直接掐住我的下巴,逼我咽了下去。
……然后,我就活了。
我震驚不已,追問她給我喂的什么東西。葉傾離烤著火,臉色慘白,眼皮都沒抬一下,輕描淡寫地說道:“我的心頭肉?!?/p>
我:“……”
魔教的人,連幽默都跟別人不一樣。
五
葉傾離帶著我像遛狗一樣把各路人馬溜了一圈,最后還是回到了原點。她的目標(biāo)依舊是云夢令,這我就不明白了。
葉傾離半垂著眼眸,眉毛斜飛入鬢,像極了一柄鋒銳的劍。她白衣墨發(fā)站在風(fēng)中,冷漠地回頭,目光沉沉地看著我:“人這一生有很多必須要去做的事情?!?/p>
我明白了:“江湖真的打算動用云夢令滅了你們魔教?”我安慰道,“他們想殺你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晚的事,你看開點兒?!?/p>
葉傾離的目光抖了一下,她誠懇地建議我:“不會說話就別說話?!?/p>
我聽從了她的建議,畢竟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太多容易心軟,殺手心軟,下場向來都是必死無疑。
我完全看不懂這個女人,她讓我連續(xù)三個晚上帶她溜進慕容府勘測地形,所到之處皆留下一句:魔教圣女葉傾離親筆。
這一波作死的操作很有效果,慕容府的守衛(wèi)增加了一倍,甚至連族長都到了府中坐鎮(zhèn)。想著自己單獨進去都是九死一生,還要進去救一個人,我后悔了。
彼時天色已晚,我們正躲在慕容府外的一棵樹上,這棵樹是我之前蹲過的點,四處死角,非常安全。
我嘴里啃著饅頭,再次跟葉傾離談心:“你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讓我覺得你是在求死,倒不如讓我現(xiàn)在解決了你。”
葉傾離專心致志地望著守衛(wèi)森嚴(yán)的慕容府,低聲道:“你不會殺我,你想要三倍酬金?!?/p>
我被饅頭噎了一下,不停地打嗝。葉傾離眼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她沒有轉(zhuǎn)頭,卻忽然靠近我,伸手輕輕地給我拍背順氣。
我被她身上的清冷之氣包圍著,心中驟然一動,這種陌生的情緒讓我微微一愣,許久后才補充:“雖然三千兩很吸引我,但……”
我的話還沒說完,葉傾離陡然扭頭,震驚得瞪圓了眼睛:“不是三百兩?”
隨后她一腳踩空掉了下去。
我眉梢一跳,手疾眼快地把她撈回來。她兩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半張著嘴看著我,眼神茫然無措。
四目相對,我神一樣地領(lǐng)悟了她的意思,手中的劍握緊,面無表情道:“你沒錢?”
葉傾離頓時冷靜了下來,她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回去,毫不畏懼地和我對視道:“我身為魔教圣女,你這句話是在侮辱我。我只是有些驚訝我的身價?!?/p>
說得也對,魔教向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在斂財這件事情上更是難逢對手。堂堂一個圣女,怎么可能沒有三千兩?于是我放松下來,微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我胡說,你別放在心上。昨日我去鎮(zhèn)中轉(zhuǎn)了一圈,聽說你打算帶人屠了臨邊的流沙村?是因為村里有什么財寶?”
葉傾離一臉無奈地看著我:“堯西姑娘不要輕信傳言,事實上,我們從未濫殺無辜?!?/p>
這句話說得和真的一樣。
不過我對此不感興趣,我繼續(xù)道:“雖然我對三千兩很心動,但……”
“晚了,我進去了!”她打斷我的話,足尖一點,靈巧地躍上了慕容府的墻頭,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了院子中。
罵人的話堵在我嗓子眼里,我心想,魔教人做事還真是說一出是一出,也不提前做計劃。就這樣,他們不僅至今沒有消失,還需要天外天出手解決,可稱得上奇跡。
六
我向來深居簡出,除了殺人基本不出門,所以一向沒什么見識。盡管如此,我也知道葉傾離在江湖中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月上柳梢,我蹲在樹上盯了慕容府半個時辰,里面才傳出炸鍋一樣的喧囂聲,到處都是抓刺客的聲音,到處是打著火把的人,我一眼就在烏泱泱的人群中鎖定了葉傾離。
她的白衣已經(jīng)成了血衣,劍鋒將面前的人一劍封喉后,扭頭朝我這邊遙遙望了一眼。
去還是不去,這真的是個生死問題。然而還沒等我想清楚,我的身體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朝那個方向沖了出去。
那晚的場景我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火把將黑夜照成了白晝,喊殺聲此起彼伏,葉傾離被數(shù)不清的人圍在中間,全身染血。她奮力朝我靠近,這場雙向奔赴在刀光劍影中格外艱難。
我沖到人群中間,接住了她嬌小的身體,濃重的血腥味讓我想吐,她臉色慘白道:“慕容府沒有云夢令,中計了?!?/p>
她語氣平淡,手腕飛快地旋轉(zhuǎn),用劍氣擋住了慕容府族長的掌風(fēng)。
我用盡畢生功夫,稍稍擺脫糾纏之人,瞅準(zhǔn)時機,抱著她躍至半空中,還沒有來得及跑,耳邊葉傾離忽然嘆了一口氣:“晚了?!?/p>
我扭頭看到她面無表情的側(cè)臉,產(chǎn)生了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接著她從懷中不知道掏出了什么東西,朝人群中丟去,身后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沖擊波將我硬生生地懟了出去,又重重地撞在墻上。
“你干了什么?”我直接吐了一口血。
葉傾離冷靜地說道:“我先前在慕容府放了炸藥?!?/p>
原來之前,她晚上偷偷摸摸地溜入慕容府就是為了放炸藥?留下字跡也是為了迷惑他們?
夭折,這個女人竟然直接把慕容府炸了?這是什么驚天大禍!
我自詡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一想到那慘狀卻渾身一抖。危機感在腦中一閃而過,我下意識就要遠(yuǎn)離危險自己逃命。沒想到危險本源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就算死也想拉個墊背的,她雙手飛快地纏住我的脖子。
我有氣無力去掰她的手:“……松手!”
葉傾離傷得不輕,卻抱得更緊,雖已奄奄一息,仍無情無義,無比冷漠地說道:“……不松?!?/p>
我疼得眼前模糊不輕,只感覺葉傾離死死地抱著我的脖子,帶著我朝旁邊滾了好幾圈,接著我就感覺到自己掉入了什么地方。
葉傾離一只手抱著我,一只手費力地將劍刺出,估計是刮到了墻壁,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一閃一閃地擦出了火花。我在下墜時撞到了頭,驟然昏了過去。
這可真是天大的好運氣,撞昏過去至少比氣昏過去會好得多。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一個昏暗的山洞里,全身疼痛無比,微微一動都要大喘氣。我借著不知道從哪里透進來的光朝四周望了一圈,目光停留在身旁一個角落,驟然屏住了呼吸。
葉傾離悄無聲息地躺在那里,她面色慘白,胸口也沒有起伏,顯然已經(jīng)死去多時。
“葉傾離?你死了嗎?”
我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十分抗拒這樣的結(jié)局。悲傷從我的心底悄無聲息地蔓延而來,我飛快地爬起來沖了過去。
“葉傾離!葉傾離!”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我的恐慌,面前的人突然就詐尸了。她睜開一雙死魚眼,安慰一樣地朝我伸出了雙手,像是要抱住我的脖子。
我更恐慌了,下意識抄起一旁的石頭,想也不想就朝她砸了過去。
顯然,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如此經(jīng)不起考驗。
我這一手出其不意,直接把面前的人砸蒙了,看到她身上飛濺而出的血,我震驚朝后退,不料一腳踩空,掉了下去。
不對,我身后應(yīng)該是平地,怎么會掉下去?我腦子一片空白,一只手捏住我的肩膀,有人在我耳邊輕聲叫道:“堯西姑娘?!?/p>
我脫口而出:“葉傾離!”
七
我驟然睜開眼睛,卻立即被捂住了眼睛,只能聞到身邊人的血腥味,葉傾離無力地靠在我的肩頭,冷靜地說道:“等下我松手,堯西姑娘別害怕,切莫大聲叫?!?/p>
開玩笑,我是那種會被嚇得大叫的人?我可是一個殺手。
我抿著唇不悅地扒開葉傾離的手,她極輕地笑了一聲,順從地松開手。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等看清面前的場景時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嚇得原地起跳。
葉傾離手疾眼快地把我壓進她的懷里,她一只手貼在我的額頭,在我耳邊低聲道:“噓,別吵醒他們,很麻煩?!?/p>
原來,我們正處在一個空曠的山洞,坐在一塊兩米寬的石頭上,周圍全是水。更重要的是,水上面浮著數(shù)十只鮫人,他們魚尾人身,臉上和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鱗片,靜悄悄地躺在水面。
慕容家對外宣稱在深海捕撈的鮫人才獲得鮫珠粉,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還私下養(yǎng)著鮫人。
葉傾離松開我,她一邊清理身上的傷口,一邊低聲同我說:“慕容府被炸了之后,我發(fā)現(xiàn)一個洞口,便帶你滾了下去,沒想到直接掉到這里。這慕容府,可真是大有乾坤。”
我的腦海中冒出一個想法,嚇得我出了一層冷汗。我咽了口唾沫,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我聽說鮫人吃人,是不是真的?。俊?/p>
葉傾離微微偏頭看著我,她長眉高挑,漆黑的眸中透著玩味,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那我告訴你,鮫人的歌聲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他們在深海中捕鯨,離開大海卻只能吃人肉。”
我看著這數(shù)十只膘肥體壯的鮫人,全身一僵。我感覺自己知道了一個要命的驚天大秘密。身為殺手,最忌諱的就是知道得太多。我飛快地朝四周看了一圈,估算了一下我的能力,帶著葉傾離靠岸不是問題。
“快走快走!這里也太不安全了,慕容家的人很快就能找過來。”
我?guī)е~傾離悄無聲息地躍起,足尖輕輕點著水面,葉傾離攬著我的肩膀低聲贊嘆:“堯西姑娘果然名不虛傳,水上漂簡直爐火純青?!?/p>
我被夸得翹起嘴角,偏頭去看她。這女人就算是灰頭土臉也依舊遮不住艷麗容顏,烏黑的發(fā)如上好的綢緞散在腦后。她彎著唇同我四目相對,臉色驟然一變。
她手中的劍擦過我的眼角,一聲凄厲的慘叫在耳邊炸開,我立馬意識到危機,足尖一點,撤出半米。然而這變故實在突然,我來不及反應(yīng),連帶著葉傾離一起栽進了水里。
“夸夸夸,讓你夸!你不夸我我就不會分心,現(xiàn)在好了!”
葉傾離噎住,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是,怪我。”
水冷得徹骨。
周圍驟然一靜,隨后紛雜的魚尾拍打水面的聲音飛快地朝我們靠近,我驟然一驚,正要飛身躍起,嘹亮的歌聲傳入我耳中。
我?guī)缀跏撬查g就失去了意識,眼前開始出現(xiàn)大片的紅色,葉傾離渾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她朝我微笑著,嘴角不停地滴著血……
忽然,我的肩膀傳來劇痛,我霎時清醒,睜開眼睛,看見葉傾離正抱著我,咬著我肩膀。見我醒來她才緩緩松口,冷著臉用劍柄挑開一只鮫人,輕聲問我:“沒事吧?”
我被她血淋淋的牙齒嚇得不輕,趕緊看了一眼肩膀,果然深可見骨。這一看,覺得更痛了,我連連吸氣:“本來是沒事的?!?/p>
葉傾離垂眸:“我的牙齒不同常人,有些尖銳?!?/p>
我重新帶著葉傾離朝岸邊躍去。因為被鮫人的歌聲擾亂神志,我眼前出現(xiàn)了葉傾離的一百種死法,這讓我精神恍惚,而我一恍惚,葉傾離就在我肩膀咬一口,恍惚一下,咬一口,等我們成功到了岸邊,我的左邊肩膀已經(jīng)慘不忍睹。
我痛苦地商量:“下次可不可以換一個地方咬?”
鮫人被葉傾離敲暈了不少,剩下的在水里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也不敢再輕舉妄動。葉傾離打量了我一下,見我全身的傷只有她咬的地方最重,忍不住驚異地問:“你怎么會這么容易被幻境蠱惑?”
我:“……”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我也是第一次有機會發(fā)現(xiàn)我這個毛病。
八
石洞里很黑,葉傾離牽著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終于從暗道里走了出去。
我見到陽光,正準(zhǔn)備激動吶喊的時候,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我好沒有見識,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屠村的場景。
村子已被燒過,只剩殘垣斷壁,眼前到處都是死人,一具幼兒的尸體掛在村頭的石碑上,血肉模糊,分不清性別。
我踩到地上的鮮血,腳下一滑,差點兒就要跪下,卻被一只手拎起來。葉傾離的眸色實在太深沉了,一眼望進去就像望進了深淵。
她抿了抿唇,想要控制情緒,嗓音卻還是有些顫抖:“你之前聽別人說,我魔教要屠哪個村?”
這個時候了還問這個?怕被同行搶了屠村的生意?
我還沒回答,她已經(jīng)推開我,踉蹌地朝一旁的石碑走過去。她小心翼翼地把幼兒的尸體搬開,露出石碑上血淋淋的村名:流沙。
恐懼悄無聲息地爬上我的后背,我突然就明白了。
葉傾離被人栽贓陷害了?
她右手握著劍,眸子漆黑,烏黑的發(fā)絲凌亂地貼在臉上,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她掀起眼皮朝我看過來,輕聲道:“鮫人又有食物了,這些人,都是食物?!?/p>
她的表情似哭似笑,我汗毛都豎了起來,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楚:“你說什么?”
葉傾離卻不再言語,她靜靜地看著滿目瘡痍的村子,突然俯身吐了一口血,然后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栽倒。我趕緊上去扶住她:“葉傾離,你怎么了?”
她第一次如此失魂落魄,痛苦地蜷縮在我懷中,喃喃:“我一族已經(jīng)到了末路,我沒有拿到云夢令,我救不了他們?!?/p>
說完她就昏了過去,完全不考慮我的心情。
“什么?你說什么啊……”
我話沒有說完,就被眼前的場景嚇得瞪大了眼睛,險些直接跳起來:“老天……”
真的,我不得不再次感慨,我真的沒見過世面。
我見過的所有戲法都沒有眼前的離奇。
女人全身緩緩地長出鱗片,修長的雙腿突然變成了魚尾,白嫩的手指也成了爪子。
她變成了一個鮫人。
我冷靜地一腦袋撞在墻上,又疼又驚恐,我遏制住嗓子眼里的尖叫,正要把人丟開,昏過去的葉傾離像是做了噩夢,伸出她長滿魚鱗的手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皺著眉痛苦地說道:“堯西姑娘,別怕,到我這里來?!?/p>
我心中驀然一動,低頭看著這張沉睡的恐怖的臉,有些絕望地想: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讓我心軟。
九
我在心中瘋狂地默念著三千兩,才忍住轉(zhuǎn)身就跑的沖動。
從業(yè)這么多年,頭一次遇到雇主不是人的情況,驚得我險些原地去世。
我面色慘白,脫下外套給她遮住魚尾,抱起她轉(zhuǎn)身就要走。這明顯是精心策劃的局,就連我們掉進鮫人洞都有可能是算計好的。
太巧了,一切都像一場夢。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走,背后忽然“呼啦”沖出一堆人,放眼望去皆是名門正派,為首的正是慕容家族長。
“魔教果然心狠手辣,竟然真的屠村?!?/p>
“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p>
“魔女臉上是什么?果然奇丑無比?!?/p>
葉傾離的臉露在外面,引起一片喧嘩。
慕容族長看到后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驟然發(fā)出了綠光。他激動地朝我們沖過來:“鮫皇?原來如此,什么引路人都是假的!你是鮫皇,只有鮫皇才可以變成人形?!?/p>
“什么鮫皇?”我瞪大了眼睛,眼看他朝葉傾離抓了過來,凌厲的殺氣吹起我的頭發(fā),我猛然抱起昏迷的葉傾離后退幾步。
“把她給我!你這女人幾次三番破壞我的好事,簡直該死!”
族長面目猙獰地朝我撲了過來,我本來就受了傷,又要護著葉傾離,三招之內(nèi)就被一掌打趴,口中不斷吐血。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毅力,疼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是抱著葉傾離沒有松手。
我心中極其悲哀。我這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卻傷得最重,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疼得動也動不了,族長猙獰的臉出現(xiàn)在我眼前。正當(dāng)我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里的時候,懷中的葉傾離醒了過來。
我想說點兒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出來。我是一個荒唐事件里的路人甲,知道些事情,又什么都不知道。
葉傾離摸了摸我的頭:“都快過去了?!?/p>
她的聲音頭一次這么溫柔,讓我想睡,周圍人聲嘈雜,一道清麗的歌聲驟然響了起來。
葉傾離說我很容易被蠱惑,果不其然,她剛開口我就陷入了幻覺之中,各種畫面像是流水一樣涌進我腦中。怪不得我之前產(chǎn)生的幻覺全是葉傾離要死的畫面,原來我們第一次見面,便是這個場景。
高聳入云的山腳之下,桃花開得正艷,花瓣紛紛飄落,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跪在我的腳下,她滿眼血淚,卑微到了泥土之中,嗓音卻淡漠:“鮫皇葉傾離,請?zhí)焱馓炀任乙蛔?。?/p>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沒有云夢令。”
她道:“云夢令被慕容族長毀了。”
“我們鮫人一族生活在大海之中,如今被困在慕容府,被喂人肉而活。我能化成人形,假稱鮫人引路人,才得以外出。他們?yōu)榱宋桂B(yǎng)我們,殺人如麻,卻逼我認(rèn)下那一樁樁惡事。他們說我是魔教妖女,我族實在走投無路?!?/p>
我繼續(xù)說:“你沒有云夢令。”
她猛然抬起頭,眼神沉沉,像是深淵:“我沒有退路了。我殺了慕容族長,慕容府群龍無首,我族血脈奇特,一旦公之于眾必然被眾人哄搶而食,遭受滅族之難。天外天一向公允,還請……”
我說:“你沒有云夢令?!?/p>
她閉上了嘴,眼中流出了血淚,像再無牽掛般緩緩閉上眼。
她活不下去了。
我實在不忍心,蹲下身給她續(xù)了一口氣:“我可以用搜魂查查你說的是否屬實,若屬實,我也可以幫你,但你要拿什么跟我換?”我貼心地提示她,“我喜歡錢?!?/p>
她驟然睜開眼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乃鮫皇,我的心頭肉,可解百毒,全食之可長生,很值錢?!?/p>
這就是所謂的一拍即合吧。
結(jié)尾
我的搜魂術(shù)是被師兄中途打斷的,他恨鐵不成鋼地擰著我的耳朵:“你學(xué)藝不精,又心志不堅,還敢給鮫皇用搜魂,你所看、所經(jīng)之事,幾分真幾分假還不是她說了算?”
我疼得踮起腳尖:“師兄……輕點兒輕點兒啊……人還在呢,給我留點兒面子?!?/p>
師兄警惕地看了看旁邊的葉傾離,瞪了我一眼就出了門:“這樁事你既然惹了,還要等我出去查個明白,你別輕舉妄動?!?/p>
師兄把門摔得哐當(dāng)一響,我嚇得哆嗦了一下,險些摔倒,一只手扶住我,我扭頭去看她。
女人長得實在好看,她漆黑的雙眸靜靜地看著我,似乎在等我先說。
于是我就先說了:“搜魂之術(shù)乃是幻術(shù),本可給我安排個路人甲的身份,旁觀你的生平事跡,但因為你自己也會幻術(shù)的緣故,我不小心成了參與感最強烈、受苦最多的女配?!?/p>
“對不住?!比~傾離臉色淡漠,卻無比認(rèn)真地看著我,“我的幻術(shù)無法制約你的搜魂術(shù),所以除了你的出現(xiàn)是個意外,我們所經(jīng)歷的事情皆是我親身經(jīng)歷?!?/p>
我學(xué)藝不精,對自己的技術(shù)很是不放心,如此黃粱一夢,面前的女人在我心中似乎不一樣了,導(dǎo)致我心里有個結(jié)。躊躇了半天,我還是問了:“幻境里,你用心頭肉救我,可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葉傾離愣了一下,忽然彎起唇笑了。她朝我靠近一步,烏黑的頭發(fā)跟我的發(fā)纏在一起,她輕聲道:“我無法探知那是個幻境,也無法控制,一切皆由心起心動?!?/p>
我靜靜地看著他,說不清心中的感覺。大約就是那場夢,也不一定只是一場夢,我忽然就開心了。
后來師兄查明,事情果然如葉傾離所說,慕容一家被廢了武功,交給了武林盟處置,而那一群鮫人,被我們幾個師兄弟連夜送回了大海。
葉傾離沒有離開,我沒有取她心臟,她便說要一輩子在我身邊當(dāng)侍女,要照顧我。
結(jié)果我被她照顧得日日都要氣炸。
“葉傾離,我?guī)熜终f了讓你指點我搜魂術(shù),不是讓你對我指指點點?!?/p>
葉傾離一襲白衣,拿著戒尺坐在我身邊,一雙眼眸染上了笑意。
少女巧笑嫣然,趁我被美色迷惑之際,一戒尺敲在我手背上,冷血無情地說道:“專心點兒?!?/p>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