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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對北伐進軍京津的干涉與影響

2021-01-27 21:04王美平
社會科學輯刊 2021年5期
關鍵詞:張作霖閻錫山馮玉祥

王美平

日本對二次北伐進軍京津地區(qū)的干涉,對北伐的進程與成效帶來了重大影響,學界對此尚未有專門而深入的研究。北伐為何未能武力統(tǒng)一東北,而通過政治妥協(xié)終成“形式”統(tǒng)一?本文擬利用中日文相關檔案資料,探究日本政府對二次北伐進軍京津地區(qū)的軍事壓迫與政治干涉,梳理奉系軍閥與北伐軍各派的應對舉措,從而揭示日本對北伐之干涉與九一八事變之間的內在邏輯。

一、日本的軍事壓迫

1926年7月,國共合作掀起旨在“打倒列強,除軍閥”的北伐戰(zhàn)爭。革命軍用時半年余,攻克長江中下游。隨后,革命軍內部發(fā)生寧漢之爭,在以日本為首的列強干涉之下,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實施了血腥的“清共離俄”政策。但其對列強的獻媚并未換得日本的徹底支持。當蔣介石渡江北伐臨近山東時,日本悍然出兵山東,促使一次北伐夭折。日本此舉的目的除為確保其在山東的利益外,主要是為應對中國“廢除不平等條約”“收回利權”的民族主義統(tǒng)一運動,維持中國的割據(jù)局面,從而維護其在東北的地位。日本通過日俄戰(zhàn)爭攫取所謂“南滿權益”后,將維持、擴大該“權益”作為基本國策。1927年,田中義一內閣召開東方會議,確定了以武力“分離滿蒙”的方針。故而,蔣介石下野后訪日,謀求田中內閣的支持,得到的卻是“先固南方再行北伐”的推宕回答。①詳見拙作:《田中內閣“扶蔣反共”政策與蔣日合作(1927—1928)》,《歷史研究》2019年第6期。

蔣介石于1928年初返回南京,復任革命軍總司令,繼續(xù)推行北伐。2月,國民黨二屆四中全會通過北伐決議。因與馮玉祥、閻錫山達成一致,蔣介石將北伐軍編為四個集團軍,自兼第一集團軍總司令,以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分任第二、三、四集團軍總司令。北伐軍共40多個軍,約70萬人。第一集團軍沿津浦線北進;第二集團軍由津浦、京漢兩線間的魯西和直南向北推進;第三集團軍由京綏、正太兩線向東攻占石家莊,再轉京漢線北進;第四集團軍沿京漢線北上,然后四路會攻京津。1928年4月7日,蔣介石下達總攻令,各路戰(zhàn)事同時發(fā)動。

面對上述北伐局勢,已經(jīng)確定“武力分離滿蒙”方針的日本政府采取了一系列軍事壓迫政策。

其一,日本第二、三次出兵山東,阻止革命軍北上。蔣介石所率第一集團軍在魯南和津浦線進展順利,4月16日,魯軍退至界河沿線,濟寧西南的孫傳芳受到蔣介石與馮玉祥騎兵隊的夾擊撤退,馮玉祥于17日占領濟寧,濟南被北伐軍包圍,奉軍主力開始向濟南及膠濟沿線轉移。日本駐濟南武官酒井隆致電日本參謀總長要求出兵?!?〕4月17日,田中義一召開內閣會議,決定第二次出兵山東?!?〕日軍抵達山東后,制造了五三慘案,炮轟占領了濟南城。在得知部分北伐軍渡河北進后,日本召開內閣會議,認為已派至濟南的7700兵力不足以應對時局,決定增派兵力達1.9萬人之眾的第三師團到山東。〔3〕關于田中內閣究竟為何出兵山東,中國學界除有傳統(tǒng)的阻撓北伐說之外,還有并非阻止北伐而是為阻滯革命軍北上天津以為奉軍撤退關外爭取時間之說〔4〕,還有促使張作霖正式簽署“滿洲鐵道承建契約”說〔5〕。其實,避免張作霖與北伐軍在臨近東北的京津地區(qū)發(fā)生戰(zhàn)爭,致使戰(zhàn)火燃及東北,損害日本在當?shù)氐臋嘁妫踔烈鸨狈ボ娢淞y(tǒng)一東北局面的出現(xiàn),是日本出兵山東的重要目的。田中義一曾對代蔣介石說服其不要出兵的佐藤安之助吐露:國民軍北上,奉軍若在京津一線加以阻撓,則勢必引起流血慘案。日本作為鄰國有義務竭力避免南北兩軍發(fā)生正面沖突,為此就需勸告南北兩軍停戰(zhàn),奉軍退回“滿洲”,國民軍占領京津地區(qū),然后停止軍事行動。為此,日本就需以武力為后盾向南北兩軍顯示武威,即出兵山東,不僅是為保護日僑,也是從這種意義上為中國“作貢獻”〔6〕。田中的說辭冠冕堂皇,卻透露了其出兵山東的真意是預防北伐軍與奉軍在京津激戰(zhàn),從而使戰(zhàn)火延及東北。

其二,直接向京津地區(qū)增兵。盡管日本出兵山東,阻撓蔣介石沿津浦線推進北伐,但京綏、京漢線上的奉軍亦陷入守勢。5月9日晚間,張作霖接受各方勸告,發(fā)表“息爭通電”,以之為緩兵之計,并向日本表示其今后能與閻錫山妥協(xié),而不能與“赤化”的馮玉祥及蔣介石妥協(xié)?!?〕蔣介石不為所動,電令馮玉祥、閻錫山北伐軍占領北京為唯一方略,督促所部努力前進。〔8〕

面對北伐軍即將進軍京津的形勢,日本借口保護日僑,出兵京津?!缎脸髼l約》簽訂后,日本與列強在華北均有軍隊駐扎。截至1928年3月1日,列強華北駐屯軍兵力分別為:英國1943人,法國2931人,日本1350人,美國4468人,意大利466人?!?〕北伐軍逼近濟南時,日本從華北駐屯軍中調出三個中隊的兵力赴魯,在京津兩地分別留下兩個中隊,另在山海關駐扎一個中隊。濟南事件爆發(fā)后,日本駐屯軍司令官新井龜太郎請關東軍增兵華北,并要求從日本增派一個師團的兵力。5月9日,日本軍部在發(fā)現(xiàn)蔣介石軍隊渡河北伐后,擔憂津浦線上的北伐軍與京漢線上的馮、閻軍策應,夾擊京津之奉軍。當日,日本在第三次出兵山東的聲明中表示,除增派第三師團到山東外,另將延遲即將到期的天津駐屯軍步兵隊的輪值期限,并從日本增派五個中隊的步兵至津。日本即令第七師團的三個中隊、第十二師團的兩個中隊大約720人赴津,于5月19日從塘沽登陸?!?0〕

5月11日,直魯聯(lián)軍棄守德州,撤向滄州。5月12日,大元帥府內氣氛轉向消極,京漢線上的軍隊進一步后撤,將主力移至保定,將前線撤至石家莊,第一防線以正定為中心,沿滹沱河同時抵御馮、閻兩軍。山西北部的奉軍也已部分撤至淶源、阜平。各條戰(zhàn)線的奉軍都無戰(zhàn)意?!?1〕5月13日上午,蔣介石召開總部人員會議,決定由朱培德渡河率軍北進,將魯南軍事托付于劉峙,蔣則南行徐州?!?2〕同日,張作霖向日本表示,奉軍打算將各方面的主力集結在滄州、保定及懷來一線進行最后抵抗,大約一周以后發(fā)生激戰(zhàn)?!?3〕當日,日本第三師團主力出發(fā),其余于5月18日—6月1日間開往青島,以伺機干涉京津地區(qū)的北伐形勢。臨時濟南派遣隊亦于5月13日從青島出發(fā),于16—18日間返津。由此,日本駐津京兵力分別達到七、四個中隊,另有一個中隊抵秦皇島?!?4〕

然而,日本認為憑借2000余兵力不足以應對京津形勢。5月16日,日本外務省收到駐華公使芳澤謙吉要求增兵北京的函電?!?5〕次日,又收到日本駐津總領事加藤外松轉發(fā)的當?shù)厝諆S團的出兵請求?!?6〕5月17日,田中首相通告英、美、法、意駐日大使:運輸中的第三師團部隊將向天津出發(fā)。當日,日本決定將第三師團步兵第十八聯(lián)隊(兩個大隊)、野炮兵第三聯(lián)隊的一個大隊、第十二師團獨立飛行第七中隊調往天津。第三師團于5月23—29日間先后抵津。由此,日本認為津京地區(qū)兵力充足。30日,日本在天津日租界中央舉行閱兵式示威?!?7〕截至6月10日,日本駐華北兵力達到6187人,與其余列強兵力共計16030人。〔18〕但值得關注的是,其他列強此時并未增派陸軍,與日本獨自增兵華北的行動形成鮮明對比。

其三,日本在加強本國駐華兵力的同時,還加強與列強的軍事聯(lián)合。列強為協(xié)同“防御”,保護僑民及相關設施,于5月11日在津召開列強司令官會議。日本駐屯軍司令官提議禁止武裝的中國軍隊進入天津20華里內,該提議遭美國否決。15日,美軍撤去唐山的守備隊,列強協(xié)調體制動搖。其后,列強又召開數(shù)次軍司令官會議,就京津“防備”問題采取一致行動,日本提議的由列強共同向中方提出通告的問題也由于美國的反對未果。但列強就設置“緩沖”地帶及天津協(xié)同“防備”問題達成一致。關于白河“防備”問題,日本由駐津總領事要求海軍派遣驅逐艦,5月16日,日本增派第九驅逐艦抵津?!?9〕日本天津駐屯軍司令官與在津列強軍司令官數(shù)次會晤,協(xié)定共同“警備”白河。隨著5月末奉軍從京津地區(qū)向關外撤退,6月3日天津“告急”,日本駐屯軍司令官立即與列強軍隊共同實施協(xié)同“警戒”,將一個步兵中隊配置到塘沽,防守該地的登陸設施及日僑。6月8日,經(jīng)駐津各國領事的協(xié)商,在天津的第九驅逐艦司令經(jīng)駐津領事向中國南北交戰(zhàn)雙方發(fā)出警告:“大日本帝國海軍驅逐艦被派遣來保護在白河航行的帝國商船。貴官應嚴格而毫無遺漏地向麾下傳達,切勿危害帝國商船?!薄?0〕另外,北京公使團及軍司令部也分別對中方發(fā)出了類似的警告。7月4日,日本駐屯軍又將第十八聯(lián)隊第三大隊、山炮兵一個小隊增派至山海關,其后,隨著時局平穩(wěn)而逐漸撤退,7月13日撤銷天津的警備。

總之,面對北伐進軍京津的局面,日本采取了兩次出兵山東、增兵京津、聯(lián)合列強共同采取軍事行動等政策。

二、“滿蒙治安維持案”的出臺

日本在出兵中國、實施軍事壓迫的同時,在政治上,向中國各方提出“五一八備忘錄”,阻撓南北雙方在京津地區(qū)開戰(zhàn)。

5月15日,津浦線上的革命軍占領德州,逼近滄州、馬廠一線,京漢線上的馮軍先頭部隊開赴保定,兩條戰(zhàn)線的局勢都朝著有利于革命軍的方向發(fā)展,尤其是津浦線直魯聯(lián)軍已無戰(zhàn)意,失去統(tǒng)制且猶豫不定。奉軍雖以張學良所率第三、四方面軍的裝備自夸,但已無力回天。另一方面,革命軍的便衣隊已在京津地區(qū)頻繁活動,甚至傳言奉軍將要發(fā)生兵變,駐天津總領事加藤要求日本政府向大沽緊急派遣兩艘驅逐艦,京津各國駐軍亦始布防?!?1〕5月16日,馮軍進入石家莊,奉軍將前線撤至保定。當日,日本駐奉天總領事林久治郎向田中義一報告了吳俊陞透露的內幕,稱京漢線上奉軍約有10萬人,張作霖決心死守北京,京津地區(qū)將發(fā)生激戰(zhàn)。〔22〕

在奉軍節(jié)節(jié)敗退的局勢下,蟄居已久的段祺瑞躍躍欲試,試圖在日本的扶植下重掌北京政權。段祺瑞一面建議日本勸告張作霖盡快撤離北京,一面勸誘日本阻止蔣介石率北伐軍進京。5月11日,段祺瑞之心腹王揖唐向日本駐天津總領事館人員表示,張作霖已失信于內外,日本應勸告張作霖盡快出關?!?3〕5月15日,姚震訪問芳澤謙吉,稱其與山西代表南桂馨、周渤之間達成如下秘密協(xié)定:要求日本在最短期限內勸告張作霖出關;勸告馮玉祥不進入保定、馬廠戰(zhàn)線以內,馮若不聽,則山西、南京不援馮玉祥,任由列強討馮;張作霖將中央政權及京畿的治安維持交于段祺瑞,段祺瑞發(fā)表通電,征集各方意見以定國是;閻錫山就該通電糾集各方通電贊成。姚震建議芳澤盡快勸告張作霖出關,并要求日本從向山東新增的第三師團中抽調一個旅團到北京。芳澤認為讓段祺瑞或閻錫山等“溫和分子”取得政權,才更方便,但段祺瑞已無兵權,故對姚震之請求表示需要考慮。5月16日,芳澤向田中義一建議“現(xiàn)在的政局不論是否有姚震之請求,也到了日本應勸告張作霖出關之時”。因此,芳澤向田中外相請示:“今日若有機會見到張作霖,我將作為自己的意見巧妙地勸告張作霖。”〔24〕當日田中回電,稱:“一兩日內將就此發(fā)布訓令,當下切勿按照汝意提出勸告?!薄?5〕

其實,日本外務省已于5月15日起草了《交給南北兩軍的備忘錄(應發(fā)表的方案)》,提交于16日的內閣會議商討。其具體內容如下:

一、支那多年來的戰(zhàn)亂給普通國民的生活帶來極度的動蕩與困疲,在支那的外僑已不能安心從業(yè),故不論內外,都熱望支那的戰(zhàn)亂早日結束,統(tǒng)一、和平的支那早日到來。殊日本作為支那鄰邦,具有密切的利益關系,早已翹首盼望支那的和平。

現(xiàn)在正當動亂即將波及京津之際,帝國政府有責任表達人們對于和平的普遍而熱切的期望。同時,若以此為機會,南北交戰(zhàn)雙方若能以順應世界趨勢與支那民意的條件,迅速和談,則帝國政府最為滿意。

二、帝國最為重視滿洲的治安維持。滿洲的治安若被紊亂或將發(fā)生導致滿洲治安受到牽連的事態(tài),則帝國政府必將極力阻止。故當戰(zhàn)亂發(fā)展到京津地區(qū)以后,對于武裝進入滿洲的軍隊,帝國政府將不論其為南北何方軍隊,都將其視為導致擾亂滿洲治安的因素,若不幸雙方拒絕和談而繼續(xù)戰(zhàn)爭,戰(zhàn)亂發(fā)展至京津地區(qū),禍及滿洲之時,帝國政府將為維護滿洲治安,而不得不采取恰當而有效的措施。但對于交戰(zhàn)者將采取嚴正中立的態(tài)度。至于帝國政府的方針并未發(fā)生任何改變,故當采取上述措施之時,關于其時機與方法,將想方設法避免對交戰(zhàn)雙方帶來任何不公結果?!?6〕

日本軍部亦于5月15日收到京津來電后,認識到需以“滿蒙政策”為第一要義,發(fā)表聲明。5月16日,日本軍部詢問關東軍阻撓南北兩軍進入東三省所需兵力。關東軍報告應急出兵需一個師團及一個飛行隊,并向“中央”軍部要求“應聲明不許張作霖四度隱退奉天”〔27〕。當日,軍部制定了極度保密、不予公開的《措施案》,提交內閣會議。即:

一、最近借機通過外交機構向北方的張作霖及南方的蔣介石等發(fā)出備忘錄。

二、在交付備忘錄時,在略述對于和平之希望的同時,明確地說明戰(zhàn)亂一旦發(fā)展至京津地區(qū),就不論南北何方,都將阻止其武裝軍隊進入滿洲。

三、對于張作霖,還須于交付備忘錄后,立即借機以非官方形式勸告其隱退,若不聽從,則將進一步采取相應對策。

四、關于第一項中提出備忘錄的時間,從全局來看,現(xiàn)已到了最好時機。

五、北方軍隊若逃入關外,或南方軍隊向關外追擊,對其加以阻止或解除武裝,需要關東軍司令官與華北駐屯軍協(xié)調合作,采取恰當措施。〔28〕

為實施該方案,日本陸軍計劃出動一個師團到山海關,解除南北雙方的武裝,切斷張作霖的退路,以控制處于真空狀態(tài)的東北。

5月16日,日本召開臨時內閣會議。陸軍出兵山海關的方案遭到海軍大臣岡田啟介與軍令部部長鈴木貫太郎的反對而擱淺。海軍方面認為日本出兵山海關,既違反《辛丑條約》中日本與列強之間的約定,又違反了九國公約,且有失國際道義。〔29〕為了避免引起國際社會對其干涉中國內政的指責,日本對上述兩個方案分別刪除了要求南北和談與張作霖下臺的內容,最終決定通過了《交付支那南北兩軍的備忘錄》,內稱:

歷年甚久支那戰(zhàn)亂之結果使一般國民之生活極端不安與困苦,外僑已不能安心從業(yè),故不論內外人都熱望支那戰(zhàn)亂早日終熄,統(tǒng)一、和平的支那早日到來。殊日本作為支那鄰邦,具有深切之利害關系,早已翹首盼望支那和平?,F(xiàn)今動亂將波及京津地方而滿洲方面亦將有蒙其影響之憂。帝國最為重視滿洲的治安維持。若紊亂該地方治安或造成紊亂原因之事態(tài)發(fā)生,則帝國政府必將極力阻止。故當戰(zhàn)亂進展至京津地方,其禍亂或及于滿洲之時,帝國政府為維護滿洲治安起見,或將不得不采取恰當而有效的措施。惟對于交戰(zhàn)者自當力持嚴正中立之態(tài)度。至帝國政府之方針并未發(fā)生任何改變,故當采取上述措施時,關于其時間與方法,本政府可斷言現(xiàn)有當然加以周到注意之用意,以期對兩方面不至于發(fā)生何等不公平之結果。〔30〕

上述說辭冠冕堂皇,是提交中國各方的文件。

5月16日晚9時許,田中義一正式訓令芳澤謙吉向南北兩軍通告日本內閣通過“維持滿洲治安”的備忘錄,并做出了如下具體指示:“第一,當奉軍對在南軍尚未抵達京畿地區(qū)時就認識到形勢不利而及早返回滿洲,日本在表面上并無理由拒絕之。一旦奉軍撤入滿洲,南方依然追討,則日本為避免戰(zhàn)亂波及滿洲,而必須阻止南軍進入山海關以北。第二,南北兩軍如在京畿地區(qū)交戰(zhàn),或即便不至于交戰(zhàn),但雙方已明顯接近,而北軍陷入不利狀態(tài)時再撤入滿洲,則不論南北何方軍隊,都不許武裝進入滿洲。第三,帝國政府對張作霖及蔣介石等人,需要表達上述帝國政府對于和平的希望以及對滿洲的態(tài)度,貴官在18日面見張作霖時,交付第211號備忘錄,同時詳細說明本份電報中帝國政府的意見。第四,另外,貴官在提交備忘錄后的第二天,需向張作霖表達盡量避免發(fā)生讓日本阻止武裝的奉軍返回滿洲的局勢。同時,讓公使館武官或其他貴館人員向張學良、楊宇霆等人也充分說明上述情況。總之,需要采取各種措施盡量避免發(fā)生解除武裝的問題。”〔31〕田中義一所做的上述指示,實際上否定了關東軍及陸軍中央不論張作霖是否接受日本勸告不戰(zhàn)撤離京津,均在山海關解除其武裝的方案。同日,田中義一訓令駐上??傤I事矢田七太郎,于5月18日面會黃郛或者南京政府的其他代表,交付《交給南北兩軍的備忘錄》,并要求通過南京政府,或者在上海的王正廷將上述備忘錄轉交給馮玉祥。田中義一特別叮囑切勿讓南方誤解該政策是援助張作霖。〔32〕

5月17日,田中義一向昭和天皇上奏了對中國戰(zhàn)局之對策。下午5時許,在芳澤、矢田尚未向中國各方提交備忘錄前,田中義一召見英、法、美、意駐日大使,解釋了日本將向中國提出“滿洲治安維持備忘錄”,征求其諒解,要求從北京到??谥g的交通,由日本與列強按照《辛丑條約》共同負擔,但山海關以東則由日本單獨負責?!?3〕晚9時許,田中義一指示芳澤謙吉轉告奉軍,現(xiàn)在若不撤退將喪失時機,釀成南北兩軍在京津周圍交戰(zhàn)的結果,南軍必將尾隨北軍進行追擊,屆時日本必將解除從京奉線撤向東北的奉軍,還將解除從熱河方面撤退的奉軍武裝,勸告張作霖切勿躊躇,坐失良機?!?4〕5月18日,日本外務省正式發(fā)布了上述聲明。

為迫使張作霖屈服,5月18日,鈴木莊六參謀總長電令村岡關東軍司令官,將駐東北各部集結于奉天,令關東軍司令部亦移駐奉天,當張作霖決定撤退到關外時,基于“五一八備忘錄”,為防止其逃入東北,做好以奉敕命令出動到錦州的準備,待機行動?!?5〕

要之,面對北伐軍即將攻入京津的局勢,田中內閣向中國各方提出備忘錄,以“東北主人”之姿態(tài),采用武力威脅手段,意欲“維持滿洲治安”,在威逼張作霖不戰(zhàn)而離京出關的同時,警告北伐軍不得逾越山海關進入東北,其實質是以武力阻撓北伐統(tǒng)一東北,并嚴重地干涉了中國的內政。這構成了北伐不能武力統(tǒng)一東北的重要外因。

三、奉系軍閥被迫止戰(zhàn)出關

對于戰(zhàn)爭不利的局面,張作霖本望日本出手相助,不料日本竟以武力相逼,其對日本備忘錄的應對經(jīng)歷了一個曲折而復雜的過程。

5月17日晚11時,芳澤謙吉應邀拜訪張作霖。張作霖首先對其鼓吹奉軍尚有60萬人馬,定會獲勝,繼以借口“反共”,要求日本援助。芳澤則表示不能相信奉軍取勝,在“反共”問題上,日本不能將國共兩黨都視為“赤黨”,日本雖不能對共產(chǎn)黨在東北乃至整個中國的發(fā)展坐視不管,但“不能因國民黨得勢就直接說它赤化,甚至反對之”。芳澤趁勢將“五一八備忘錄”的日中兩個版本都交于張作霖。張閱畢后,芳澤進一步按照田中的指示進行了具體說明。張作霖詢問:“若南方不予理會,而我從北京撤退,則由誰來繼承中央政權?”芳澤對此不置可否。張作霖則表示:“若按日本政府所言行事,必將導致馮玉祥入主北京,成立馮玉祥的北京政府,這會使我多年的奮斗失去意義”,然則“我絕難同意”。芳澤答曰:“若南北無法實現(xiàn)和平,繼續(xù)作戰(zhàn),北軍獲勝則已,失敗將如何?……一旦戰(zhàn)敗,顯然就不只是大元帥一人的沒落問題,而將導致全軍覆滅。因此,日本提出的備忘錄是避免發(fā)生上述事態(tài)的最好辦法,大元帥若拒絕就是愚蠢至極?!睆堊髁貙δ媳焙推讲o異議,但反復要求日本確定北京政權由誰掌控,并希望了解南方對備忘錄的態(tài)度。芳澤認為當下最需考慮的是前線兩軍對峙,難料奉軍何時敗退,依然建議張作霖“現(xiàn)在接受日本政府的善意決定,是最好的方策”〔36〕。張作霖則表示勝敗在天,嘆氣不已。會談長達四個小時,并無結果。

日本在通過芳澤公使向張作霖提出備忘錄的同時,日本駐華公使館武官建川美次于5月18日凌晨2時趕到保定,他也向張學良、楊宇霆提交了“五一八備忘錄”。建川按照田中義一的命令詳述了日本政府的意圖,勸說張、楊“此際應從大局出發(fā),速勸張作霖采納日本政府的勸告”。對于建川的說明,張、楊二人都表示事關重大,必須等待張大元帥的定奪。但作為個人意見,楊宇霆表示現(xiàn)在接受日本勸告,從財政上來看是難以收束所有奉軍返回東北的,尤其是難以只讓第三、四方面軍返奉,而丟棄褚玉璞及孫傳芳。張學良表示:“讓大元帥先率領第三、四方面軍返奉,我與其他軍隊暫留關內,與革命軍妥協(xié),或收容撤退其余三、四方面軍。若未能達成目標,不幸以混亂狀態(tài)進入山海關,屆時則可被日本解除武裝。通過日本之手解除剩余軍隊,并無不可。”楊宇霆表示若能與閻錫山達成妥協(xié),按照日本勸告辦理并非難事。建川判斷張、楊二人均認為撤回關外是大勢所趨,對于日本的勸告并無反對之意,甚至“內心歡迎日本政府的勸告”,但因友軍的善后問題感到棘手。在芳澤向田中報告有關建川美次與張、楊的會談中,判斷張學良的主張是“讓張作霖及奉系精銳部隊先安全撤回滿洲,由張學良和楊宇霆斷后,與北伐軍決戰(zhàn)后逃走,屆時可在山海關被日本解除剩余武裝”〔37〕。土肥原還向潘復、于國翰、何豐林和楊毓珣等人轉告了日本政府的決定,他們對撤回關外都未表異議?!?8〕

在接到日使的備忘錄后,5月18日下午2時,張作霖在大元帥府召集張學良、楊宇霆、孫傳芳、張作相等各將領召開緊急會議,徹夜商討對策。各將領幾乎一致主張“班師東返,相機重來”,唯獨張作霖堅持死戰(zhàn)。〔39〕19日晨,楊宇霆會見土肥原,表示奉軍將大體按照日本政府的提議辦理,但問題是奉軍撤退之際,將遭敵軍追擊。18日京漢線西側已有晉閻軍接近,馮軍也于18日大幅接近而來。若按日本提議,奉軍進一步后撤,則敵軍追擊,由于地勢原因,奉軍難免陷入潰亂。故“希望在奉軍撤退之際南方不再追擊。如奉軍撤退,南軍追擊,則奉系敗北入關,日本對奉軍不予寬大處理而解除武裝,則奉系將陷入極其不利的境地。與其如此,不如趁現(xiàn)在尚有一絲勝算,主動出擊,才更有利”〔40〕。是日夜,張作霖亦派于國翰訪問芳澤謙吉,表示大元帥雖然決定大體同意日本政府的勸告,但需明確以下幾個問題。第一,日本政府是否也向敵軍提出了同樣的勸告?第二,上述勸告是否已交予閻、馮、蔣三人?第三,接到上述勸告者中若有一人同意,其他一人或兩人反對,日本政府將采取何種措施?第四,奉軍開始撤退時,敵軍追擊,日本政府又有何種方針與措施?特別是關于第三、四項,京漢線上的奉軍已與敵軍接觸交戰(zhàn),故敵軍若不聽從日本政府的勸告而進擊,則奉軍必潰。芳澤表示:日本已向南軍提出了勸告,通過上海總領事經(jīng)黃郛轉交于蔣介石,通過王正廷轉交于馮玉祥,通過駐南京領事轉交于當?shù)氐纳轿鞔?,通告閻錫山。此外,芳澤還直接向閻錫山發(fā)送了電報。關于第三項,日本政府因采取勸告形式,故即便對方不從,日本也不能強制。強制只能動武,勢必構成內政干涉,從而引起重大的國際問題,這并非日本政府的本意。關于第四項,已電請日本政府考慮。然而,此際大元帥似乎在期待日本方面的措施,或在等待對方回答后再做決定,這樣只會消耗時間,時局日窘,恐將導致奉軍喪失安全撤離的時機,陷入更為不利的境地。故大元帥應盡早下定決心撤退,才是上策。〔41〕芳澤在接到楊宇霆的要求后,便認為“奉軍撤退之際,允許南軍追擊有失公平”,建議田中義一通過恰當途徑緊急要求南方革命軍“當奉系撤退之際切勿追擊”〔42〕。當日,田中義一經(jīng)與日本陸軍商討,認為勸告北伐軍切勿追擊奉軍,是太過明顯的干涉,電令芳澤謙吉轉告奉系,“不論北伐軍的態(tài)度如何,奉軍都要基于自己的判斷采取恰當?shù)男袆印薄?3〕。這實際上是要求張作霖盡快撤離北京,避免與北伐軍在京津展開激戰(zhàn),從而引起日本解除武裝之事態(tài)的發(fā)生。

芳澤在會見完于國翰后接到田中的上述電令。5月20日,芳澤派建川美次回訪于國翰,轉達了日本政府的訓令,于國翰只回答了一句“明白了”。芳澤推斷奉軍應是決定了“主動出擊”,并判斷楊宇霆、張學良離京趕赴保定就是出于這一目的。〔44〕事實亦如此,張學良、楊宇霆于5月20日回防保定,“決心再戰(zhàn)”〔45〕。

5月21日,大元帥府用英文秘密向各大通信社及報社發(fā)布了關于“五一八備忘錄”的聲明。次日,北京報界將之作為北京當局的半官方聲明公布。內稱:將國家和平秩序推入險境的責任在南方,故日本及追求和平的我國同胞,應該要求南方完全停戰(zhàn)。勸告一方讓步,就等于要求其無條件撤兵,到底難以實施。該備忘錄影響甚大,北京當局對于南軍的進攻,將準備軍事應對。有鑒于此,為威逼張作霖就范,5月23日,關東軍主力進駐奉天。

5月25日,北洋政府向芳澤提交了對日本備忘錄的正式回答,即:“查貴國政府以友誼關系希望中國戰(zhàn)事早日息止,與本國大元帥佳日通電修兵之意正相符合,本國政府固深表感謝之忱。惟所稱動亂行將及于京津,影響東三省地方,不得不采取適當且有效之措施一節(jié),本國政府斷難承認,而有切實之聲明者,東三省及京津地方均為中國領土主權所在,不容漠視,無論現(xiàn)在該地安謐如常,即使蒙何影響,所有外僑安全,本國政府自負保護之責。深盼貴國政府鑒于濟南不祥事件之發(fā)生,勿再有不合國際慣例之措施,以保持中日固有之親交?!薄?6〕26日,北洋政府外交部登報聲明,日本的備忘錄“有違華府九國公約中的兩大原則,即列強尊重中國的獨立主權并保障其領土、行政之完整,以及限制利用中國現(xiàn)狀以謀求特別權利或特權,中國國民對此感到非常遺憾”〔47〕。

奉系雖在公開場合對日本的備忘錄表達了不滿,但事實上,在戰(zhàn)事不利的情況下,張作霖最終還是在日本的武力淫威之下接受“勸告”,于6月2日發(fā)布出關通電,6月3日凌晨,乘車離京返奉,6月4日在皇姑屯被違反田中內閣方針的關東軍炸死。

由上可見,在二次北伐的過程中,田中內閣對張作霖亦非全然支持,在要求奉軍棄守京津、盡快出關問題上,采取了政治警告與武力威脅雙管齊下的政策。其目的在于避免引起北伐軍武力統(tǒng)一東北局面的出現(xiàn),從而實現(xiàn)從中國分離“滿蒙”的政策方針。

四、南京國民政府的反應

5月18日,日本駐滬總領事矢田七太郎到黃郛私邸遞交了“五一八備忘錄”,芳澤以電報向閻錫山發(fā)送了“五一八備忘錄”以及田中要求的所謂“口頭解釋”。因擔憂電信不通,日本政府又令駐寧領事岡本通過山西代表將備忘錄遞交閻錫山。5月19日晨,岡本訪問山西主席代表趙丕廉,向其遞交了“五一八備忘錄”,要求將備忘錄直接電報閻錫山,同時按照日本政府的訓令詳細說明了備忘錄的目的。〔48〕矢田亦向王正廷交付了“五一八備忘錄”,并口頭聲明了三點。其一,張作霖如不戰(zhàn)退出山海關,準其出關,但不準北伐軍追出關外。其二,張作霖如戰(zhàn)而敗,不準其出關。其三,張作霖如不戰(zhàn)而退出關外后,如再圖入關擾亂,日本禁止之。〔49〕

南京國民政府對日本備忘錄的應對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問題上。

其一,是否進攻京津?隨著戰(zhàn)事逼近京津地區(qū),革命軍內部閻錫山、馮玉祥兩軍圍繞北京政權問題矛盾顯現(xiàn)。閻錫山為入主北京,通告馮玉祥不許過彰德,馮遂令韓復榘停兵不進?!?0〕5月18日,馮玉祥電請蔣介石,革命軍不宜直逼京津,而應先“準備雄厚兵力、統(tǒng)一指揮、厚籌糧彈方能勝敵”〔51〕。蔣介石即轉告閻錫山、朱德培、白崇禧等,主張“最后處置奉方計劃,決不能照煥章主張辦理”〔52〕。蔣介石認為馮玉祥“或欲南撤”,如是則功虧一簣,主張“吾當催其北進”。于是,蔣介石一面電告李宗仁,囑其急進河北,一面電告閻錫山,囑其堅持勿撤?!?3〕5月18日,張群又將正在為濟南慘案中日交涉進行斡旋的日人水野來電轉呈蔣介石,內稱:“若貴部中猶有不良分子難以約束,致有再與日軍構釁之虞時,則愈北進益滋糾紛,將至不可收拾?!薄?4〕這相當于駐濟南之日軍告誡蔣介石對北上進攻京津應持慎重態(tài)度,以防中日沖突。5月21日,譚延闿電告蔣介石,日本武官重藤千秋帶來日本參謀本部第二部長官松井石根中將電文,內稱:奉軍對日本備忘錄態(tài)度未明,但“奉天軍如決行退卻,革命軍勿然決追,惹起京津地方之無用戰(zhàn)亂,則于革命軍對內外之立場上均有不利”〔55〕。由是觀之,田中內閣雖鑒于涉嫌明顯的干涉內政,為避免引起英、美譴責而決定不另行勸告南京國民政府當奉軍在京津以南戰(zhàn)線上撤退時切勿追擊,但日本軍方依然我行我素,實際上向蔣介石提出了這一勸告。

5月22日,收到南京轉黃郛所接矢田之備忘錄后,蔣介石轉電朱德培、馮玉祥、閻錫山,詢問應對辦法,認為日本“欲為維持滿洲權利計,我軍在京津附近作戰(zhàn)時,彼或強加干涉也”,“阻止我軍出關,是為其積極之表示”〔56〕。蔣在日記中憂慮:“倭寇照會以維持滿洲治安為己任,勢非將滿洲置于其保護之下不可也。而京津亦括于其囊中,不許我方追擊出關,其在京津為作戰(zhàn)之準備,嗚呼,國已不國,尚能為人乎?”〔57〕可見,此時蔣介石因在山東遭日出兵阻撓,已成驚弓之鳥,懷疑日本亦不許革命軍入主京津。

上文已述,張學良與楊宇霆于5月20日回防保定,決心再戰(zhàn)。而馮軍的南撤導致閻錫山在奉軍的猛攻中,陷于孤軍獨戰(zhàn)的局面,情勢危急。此時,閻錫山又不得不派人請馮玉祥出兵。5月23日,蔣介石亦督馮玉祥出兵?!?8〕接到蔣、閻雙方的請求后,馮玉祥對進攻京津的態(tài)度由消極轉為積極。5月24日,馮玉祥回電蔣介石,認為日本備忘錄,“雖將京津滿蒙并提,但以滿蒙為主,京津為賓,故說明內言不準北伐軍進擊退回關外之奉軍,而未言不準北伐軍進抵京津。比方其禍亂或及于滿洲之時,日本政府將不得已采取適當而且有效之措施云云,其禍或及于滿洲一語,即系恐我軍進抵京津后再向關外進擊之意。蓋京津非日本一國之勢力范圍,當系聯(lián)合辛丑條約各國劃京津周圍二十里內為警戒區(qū)”〔59〕??梢姡T玉祥判斷日本對北伐軍進入京津并不會輕易武力干涉。馮玉祥遂令韓復榘前進,與奉軍交戰(zhàn)。5月25日晚,蔣介石接馮玉祥電,已令全線攻擊前進?!?0〕由此,北伐軍確認并繼續(xù)執(zhí)行北上京津的政策。

其二,張作霖退出后,由誰接管北京政權?日本備忘錄中雖未明確提出奉系離京后由誰掌控北京政權的問題,但事實上,田中義一與張作霖立場相同,極力反對“親俄親共”的馮玉祥重掌北京。為此,田中曾要求參謀總長令第六師團向北伐軍開放津浦線,放行蔣介石的軍隊,便于讓蔣先于馮入京,但遭到參謀本部的拒絕?!?1〕天津日領直接向王揖唐表示請山西速出兵京津,如晉軍來絕無問題,若蔣、馮兩軍來則不無疑慮?!?2〕5月21日,閻錫山接到駐津南桂馨來電,內稱“外人表示馮軍到京津附近必挑釁,我軍單獨到此極歡迎”,并報告了其與姚震達成的有關讓段祺瑞、閻錫山合作接收京津、排斥馮玉祥入京的四條約定,芳澤謙吉對此表示“甚妥”〔63〕。5月22日,閻錫山電告蔣介石,奉系托“外人”訪問晉系代表,稱“如晉軍能和平接收京津則奉軍可退出關外,一致對外,但需有確實表示”〔64〕。蔣介石主張先限奉軍于一星期內全部退出關外,同時電詢馮玉祥之意。當日,譚延闿電告蔣介石應即令閻錫山由其和平接收京津。蔣介石又致電閻錫山,電告譚意,表示“請兄即照前電進行,但須限其一星期內全部退出關外,不加追擊也”。同時,蔣又致電馮玉祥,要求馮玉祥在日本的強勢介入下應贊同由晉閻接收京津,即:“頃接譚張諸公電稱:奉軍退出關外,閻部和平接收京津,事屬可行等語。綜核日來內外消息,我方如對京津力戰(zhàn),日必強加干涉,且敵不悉我軍團結內容日伺我軍互爭京津之時,為其蹈隙反攻之機,故此時如兄有贊成百川接收京津之表示并聽政府之處置,使敵無離間之策,且得加我內部之團結,若奉逆不退,仍照原定計劃進攻,并足證奉逆虛偽之和平,而免國人對我軍之懷疑也。”〔65〕5月24日,閻錫山接到南桂馨來電,稱:“現(xiàn)在中外對我方均希望保存實力,將來接收京津后較有辦法?!薄?6〕當日,閻錫山回電蔣介石:“鄙意敵能在最短期內退出京津,我方自可和平接收,不予追擊。”〔67〕同日,馮玉祥回電蔣介石:以政治手段兵不血刃而入京津,“兄實朝夕祈禱”,與政府及百川諸公之意完全一致。但恐逆賊狡獪,佯言和平退出,實為緩兵之計,如此則百川上當,全局皆非,最為可慮,“敬請我弟熟察京漢前線實情,特別注意”;為策完全計,仍應盡速催第四集團軍依令集結全線猛攻,將逆敵驅出京津,但請“我弟嚴申號令,無論京津有無外兵阻撓,各部隊應一律在三十里或二十里外停止待命。俟外交有把握后再行進城”〔68〕。革命軍目前只能挾取京津,將奉逆驅至關外,一面在外交軍事方面竭力準備,以殲滅關外之敵??梢?,此時馮玉祥并未明確其對閻錫山接收北京的態(tài)度,而是強調迅速采取軍事行動,以軍事占領京津。

5月26日,姚震向芳澤謙吉出示了閻錫山關于備忘錄的態(tài)度:如果奉軍此間出關,則不予追擊,京津治安將由閻錫山負責,馮玉祥不得干涉。芳澤則懷疑馮軍先入北京。姚震出示了閻錫山給南桂馨的電文,反復強調進入北京的不是馮玉祥,而是閻錫山,要求芳澤盡速勸告張作霖出關。芳澤鑒于張作霖的態(tài)度而婉拒。姚震又問當閻錫山在回答日本“五一八備忘錄”明言不追擊張作霖時,日本是否會勸張出關?芳澤未予確定回答。〔69〕

而后,蔣介石、宋子文往訪馮玉祥,就由晉閻接收京津問題達成一致,即攻占京津后,馮玉祥的軍隊駐屯于保定周邊,北京城內只由晉軍負責治安維持;攻占天津后,應讓晉軍占領天津,但這也許會發(fā)生變化;馮玉祥現(xiàn)暫住新鄉(xiāng),絕不獨入北京。如有必要,則與蔣介石同往。京津地區(qū)采取絕對避免與外國軍隊接觸的方針。南京政府通過馮系熊斌向日本駐寧領事轉告了蔣、馮達成的上述一致?!?0〕

最終,南京國民政府任命閻錫山為京津衛(wèi)戍司令,接收京津,馮玉祥也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而自己利用戰(zhàn)爭形勢占據(jù)南苑一帶。

其三,如何回答日本備忘錄?亦即是否追擊奉軍、出征山海關問題。黃郛在離滬赴寧之前,曾征集各界要人意見,認為日本壓迫張作霖,逼其不與北伐軍決戰(zhàn)退出關外,作為國民政府固應歡迎,但問題在于日本是否會將東北變?yōu)榈诙€朝鮮,將山東變?yōu)榈诙€東北?20日,黃郛到寧后將日本備忘錄電告蔣、馮、閻,請示如何應對,并報告了他從北京友人處獲得的芳澤18日夜與張作霖會談四小時的內容及不歡而散的情形?!?1〕

21日夜,南京國民政府在譚延闿府邸召開了臨時會議,商討了回答日本備忘錄的方案及大體方針。22日,由黃郛將草案提交于政府會議商討,蔣、馮、閻來電對日本備忘錄進行了嚴厲批駁。李烈鈞修改草案后,于23日呈交中央政治會議?!?2〕而后告知重藤對于松井石根之答復:“我國連年用兵,惟期國家之統(tǒng)一,政治之改良。若張作霖能及時下野,奉軍能自動退出京津,移駐關外,則全國統(tǒng)一既成,自不必繼續(xù)用兵。奉軍退卻之時,更何須追擊。惟嚇奉軍于最短期間行之也?!薄?3〕

5月24日,馮玉祥致電蔣介石,提出如下幾點意見:首先,彼既以正式照會來,我亦當以正式照復往,措辭第一點似宜說明中國頻年內亂,人民痛苦,誠如日政府覺書所云。惟此項禍亂實系不法軍人如張作霖、張宗昌輩所釀成。我革命北伐正所以消滅釀成禍亂之不法軍人,保成全國統(tǒng)一、保證永久和平,正與友邦期望相符,不得認為禍亂。第二點,說明國民政府為代表全國人民之政府,革命軍為極有紀律之軍隊,現(xiàn)在國民政府統(tǒng)治之十余省區(qū)秩序安寧,絕無擾亂治安之事實發(fā)生。對各國領事外僑能一律充分保護,無不安居樂業(yè)。第三點,說明將來革命軍進展至京津及東三省時,本政府自必本舊來敦睦邦交、優(yōu)待外人之精神,通令各軍對各國僑民之生命財產(chǎn)加以保護。此點本政府可負完全責任,請勿置慮。第四點,說明完成北伐所實現(xiàn)之國之永久和平與統(tǒng)一,為全國人民所渴望,亦為全世界愛護中國之人士所渴望。日本作為東亞近鄰,向敦睦誼,必能本歷來親善之態(tài)度,使中國之和平統(tǒng)一能因北伐之早日完成而早日實現(xiàn)也。至對日本所謂適當而有效之措置,我國復似以不提為宜。因既不能強又不能弱,只好含糊答復。此外,將日本備忘錄公布,謂日本將實行以暴力侵占華北,要求世界各國特別是美國主持正義,各國自不能含忍?!?4〕可見,馮玉祥不僅主張進軍京津,而且意欲武力攻入東三省。

5月26日,李宗仁、白崇禧之第四集團軍正式成立,加入京漢線正面作戰(zhàn),蔣介石決定親赴京漢線指揮全軍,以期攻克保定、北京,定于27日由徐州赴新鄉(xiāng)。為此,國民黨中央黨部召開會議,商討答復日本備忘錄之措辭,“概括只聲明東三省為我領土,日本所稱采取適當有效之措置,殊不為事實所需等語”〔75〕。會議結束后,為基于蔣介石的意見制定對日本備忘錄的回答方案,并就內政、軍事等問題與蔣溝通,南京特派譚延闿、張靜江等人于下午2點趕赴徐州與蔣會商?!?6〕

5月27日,閻錫山占領滿城。日本駐滬第一艦隊司令官宇川照會南京政府,日本海軍阻止革命軍在青島、煙臺、龍口、大沽口、秦皇島和營口各處20海里以內作戰(zhàn),海軍總司令楊樹莊自下關電告了蔣介石。〔77〕5月28日,松井石根通過張群詢問南京政府當奉軍向奉天撤退時北伐軍是否追擊,李烈鈞表示當然不會,“我們還歡迎奉系中主義、主張一致者進行合作,共同處理國政”〔78〕。

當日,李烈鈞電告蔣介石等,稱北京政府對日本備忘錄發(fā)表宣言,對日本和平勸告表示感謝,但指明日本之處置與九國條約之主旨有抵觸?!?9〕5月29日,在日本第三師團調往天津的壓力之下,蔣介石與馮玉祥商定避免在京津及其附近地域作戰(zhàn),即:“決定天津方面,我軍進至靜海止。北京方面,進至長辛店止。京津鐵路沿線,亦即以此兩地為準,二十里以內,均不進兵?!薄?0〕29日,南京國民政府令江蘇交涉員金偕同陳秘書訪問矢田七太郎,向其提交、朗讀了國民政府關于備忘錄的正式回答,即:

五月十八日交到覺書業(yè)已閱悉,敝國人民為解除本身之痛苦而有改革之舉,以期實現(xiàn)我國之永久和平與統(tǒng)一,使人民得以安居樂業(yè)而僑居中國者亦得增進其幸福。為欲達到此期望不得已而采取軍事行動,現(xiàn)已發(fā)展至最后階段。國民政府相信最近期間必可實現(xiàn)中國之和平統(tǒng)一。對于軍事區(qū)域事前之布置與臨時之保護,自當為周密之注意與部署,東三省方面商務繁盛,外僑眾多,國民政府對于該地治安問題將以妥善之方法使中外人士咸得安全之保護。此國民政府自有之責任。貴國覺書中有為維持東三省治安起見或將不得已采取適當而且有效之措施等語,此等措施易涉中國之內政,且與國際公法上列國相互尊重領土主權之原則顯相違背。國民政府萬難承認,深望貴國政府為兩國之永久親善計避免一切妨礙友好關系發(fā)展之行動,須至節(jié)略者。

其后,中方代表又以極密口頭通告的形式,朗讀了如下內容:“我國政府雖以武力統(tǒng)一,但奉軍若到某個時期而有所覺悟,我國軍民的前進也會停止到恰當程度?!薄?1〕

矢田就“奉軍的覺悟”詢問是否指不戰(zhàn)退出關外?金交涉員用英語回答難以就此明確回答。但作為個人意見表示:第一,國民政府已經(jīng)達成最高目的,換句話說,已經(jīng)達到了最后的目的。第二,相信只要奉軍自覺,國民軍不會繼續(xù)采取軍事行動。由此,南京政府實際正式向日本表態(tài),北伐軍不會進軍山海關。矢田亦判斷上述秘密口頭通告,是北伐軍委婉聲明當奉軍撤退后不再追擊,不入關外。〔82〕

綜上所述,對于北伐進軍京津,日本田中內閣在采取兩次出兵山東、增兵京津、與列強“聯(lián)防”等軍事壓迫政策的同時,強勢政治介入,提出“五一八備忘錄”,以東北主人的姿態(tài)“維持滿洲治安”,勸告南北在京津停戰(zhàn),否則在山海關解除奉張與北伐軍之武裝。中國南北雙方雖對其表達了不滿,但事實上均接受了日本警告,以靜海、長辛店一線作為最后戰(zhàn)場,而后奉張主力離京出關。北伐軍接受日本與張作霖之意向,終由閻錫山接收京津,并決定北伐止步山海關。日本的干涉,是導致北伐不能武力統(tǒng)一東北的重要外因,助推了中國統(tǒng)一流于“形式”,為其日后發(fā)動九一八事變創(chuàng)造了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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