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
保持水土的完好
白日,一再把黑夜的容量排空,于是,睡眠包裹著我們,愛上多夢的黎明。
不知是要憎恨還是要感恩。每一個清晨,總有豐富的鳥鳴灑落窗前,迫使我們訣別一個期待邂逅的人。同時也提醒著,生命的一種堅持與生活溝通的方式。
甘愿做一個建設(shè)的人。把蘇醒放進(jìn)露珠的肉體,把睡眠交給未來的黑。此時,我需要跟體力做一次交談,把中年的雌性,重新測量、固定。
家有高堂與兒女,尚有輕勻的鼻息,正迎著美夢的姿勢扇動翅膀。任晨曦一路鋪陳,那種笑而不言的幸福是透明的甜。外有生長的莊稼,走動的畜禽,正趕著升騰的殷紅索要我體內(nèi)的藍(lán)。它們歡愉的軀體,更是我們應(yīng)該真愛的部分。
炊煙,多像糧食留在凡間的旗幟!它扭動一下腰肢,清香就引誘我們,愛上生活的本質(zhì)。
此時,沒有一個人不肯運用凡心。用堅韌的手指翻看一千條計策,揭示暖色風(fēng)衣里的果實,我們體驗成功,也體驗失敗。
生命中,有蓄意的殘疾,也有偽意的付出。如果我們,都能夠在長著向日葵的水土旁,制造一路光明的走向,就可以安心地注視滿園花兒,開了,又謝……
一方田
補好一場夢,月色朦朧,雞啼止息于回聲……
為了讓葉子再開一片,他們早已把露珠喜歡過了。你看,挽起褲管,汗流浹背,許多滴落與遺存的水,仿佛要把夢從夢中溢出來。泥土上,板結(jié)的顆粒像板結(jié)的余生。
涉過海面,陽光最初識得泥土。猶如紅光滿面的人,能量屬于大地。
忽略身體的重低音,讓身體具備明亮。在泥土中撒網(wǎng)的人,熱愛播種猶如熱愛果實本身。
當(dāng)一張網(wǎng)拋出,農(nóng)夫的腦海閃過很多等待開墾的念頭……
綠浪如海。被清風(fēng)吹著的人像單一的泥巴。
然而,純樸的事物每每都伴有復(fù)雜的困惑。留下睡眠在道路上延伸,大地上除了露水、風(fēng)聲,就是那個趕往田地的人。他的肩膀扛著子女的前途。
思緒打開為某種思考。手握鋤桿的人持有間歇的凝眸,綠浪像涌動的某處——
出于向往城市風(fēng)光,鄉(xiāng)村的肌肉骨血每天都在上演走秀局,而閃光燈背后,與兩副老皮囊時時見面的日子卻每況愈下。
攀比現(xiàn)象已演變成無法承受的重力。
挪動被太陽熏黑的身體,年過半百的夫妻一次次忽略勞損與風(fēng)濕,脊背的汗?jié)n日復(fù)一日。而虛構(gòu)與僥幸,是與果實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泥土之外的生計,像這方田地?zé)o法冒芽的雜草,機(jī)會與能力是根深蒂固的傷。
找到一線生機(jī)。這是他們懷里的春天。
被腳印踩重的一方田響著與他們同樣的心跳。
一個人
落葉,在以最優(yōu)美的姿勢完成與泥土的相遇,熾熱的心跳奔跑在不遠(yuǎn)的行程中。
與它們并肩,他是一塊專情的石頭,雙臂收攏,眼含霞光。
像一座山,具備承載與探索的本能。
此刻,他正點燃篝火,熊熊之光向著傷痕——
土地與養(yǎng)殖的危機(jī)、前景的虛實以及藍(lán)色區(qū)域的陰影……
這是責(zé)任心不多的幸存,它比生命與愛情更值得感性!
濃濃的晚霞擁抱黃昏,他既是單純的兒子,也是負(fù)重的父親。
一群羊下山,像云朵將天空反轉(zhuǎn),嘩嘩地奔跑在村莊盼歸的時候。
此時,放羊的兒郎童聲清亮,一句“羊兒還在山坡吃草”,比滿山花開更為銷魂。
扎羊角辮的山桃悄悄地送出幾枚花瓣:哥哥,等你長大了……等我長大了……
為人子父同為一種性別,危難之處,陽光的痕跡是一場暖。
在逐漸擁擠的鄉(xiāng)村立足,插秧栽草,種植糧食,安于現(xiàn)狀的人褪盡閃電。
而勇敢的人是智慧的來源。一馬當(dāng)先。逆風(fēng)如刀,擦傷滿園春色與四分五裂的鄉(xiāng)愁。
而他耐心的微笑如此明了,游說時隱時現(xiàn)的陽光落腳,追趕雪花,那條奔波的身影多像各家窗戶明亮的部分!
一角海
放下云游四方的心事,在微風(fēng)的晴日,這里是蕩漾的一團(tuán)光——深藍(lán),淺藍(lán),微微的紫氣。
像不遠(yuǎn)處的秋收,種子與秸稈的顏色是黃出于黃而更勝于黃。人們的臉膛是祥和的云朵。
無需勸說鷗鳥頑皮,相互交融密織的是這里鋪滿海面的安定。共性的意識早已成立。無論嬉鬧追逐,還是扭作一團(tuán),小小的爭吵一樣妙趣橫生。
等漂泊的小船被港口收留,它們將付出成噸的報答,而沙灘上重疊的腳印并不比小船來得寒酸——
輕松的心情;完好無損的愛情。
趕海的人尋找貝類的窗口,對一道道防御的水柱時時仰望……
消除敵意,食物鏈不說殺戮。
意欲解饞的人放手一次烹飪,港口的小屋頭頂炊煙遍體香氣。當(dāng)你試圖緬懷一樁沉船事件,請允許片刻的陰影吐出哽咽。
忽略喋喋不休的馬達(dá)聲,每個上岸的人都是傳奇。
感恩,再感恩。
黝黑粗糙的皮膚蘸著陽光寫下虔誠的祝禱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