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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里青梅

2021-01-04 13:52:57鄒鄒
花火A 2021年10期
關(guān)鍵詞:宋媽侍郎蟈蟈

鄒鄒

作者有話說:夏天是減肥的好季節(jié),因?yàn)樘珶岵幌氤詵|西。也為了留出噸位來貼秋膘。但在空調(diào)房里,我時(shí)不時(shí)會感覺到非常餓。溫度太低的原因,我的身體信號非常強(qiáng)烈,雖然我只開了二十度。長沙疫情,下樓買消夜要戴口罩,一起努力抗疫。于是我懶得再下樓,決定調(diào)高溫度,餓肚子撐過去這個(gè)晚上。但打開郵件看到了過稿的消息,我覺得我就像是在空調(diào)房里吃了正宗烤羊肉串+脆甜瓜。是的,瞬間就滿足了。

摘句:?她本來以為她很認(rèn)真地喜歡他了。沒想到,他遠(yuǎn)比她更用心。

范小娘子十七歲時(shí),出落得一等一的美貌,街坊都說,小娘子果然是要嫁進(jìn)侍郎宅做少夫人的。但她想,她六歲時(shí)候就和爹娘說過了,她長大要嫁給鄰居家的玉文哥哥。

1、

她爬到梯子上,一雙黑眸滴溜溜地轉(zhuǎn)著,雙手扒著院墻烏瓦,她對著鄰居季玉文進(jìn)行日常逼婚勸說:“我知道你和城里的賊人是一伙的。你不娶我,我就告訴街西的王推官,他中了仙人跳是因?yàn)槟恪R驗(yàn)樗谀闶畾q的時(shí)候說你像女孩子。”

“……”季玉文抬頭看著她,從容道,“我在洗澡。”

夕陽下,瓜棚青翠,季家小院雖然破落,但潔凈。兩間木屋子,沿墻搭著瓜棚。

他提著兩桶水在棚里洗澡,抬起頭來,透過黃翠色交叉的竹棚頂和彌漫的枝葉,夕陽中的范小娘子全身披著霞光,蒙眬重疊的不知是光還是人,這讓他有了午夜夢回神魂飛蕩的錯(cuò)覺。

范小娘子心想,他應(yīng)該算是和她青梅竹馬?光光的早見過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她覺得臉蛋有些熱燙燙,那只是夕陽給的錯(cuò)覺罷了。

就和十四年前一樣。

初見時(shí),五歲的季玉文站在長街街頭,牽著范家父親的手。小男孩子膚色玉白,瞳如漆玉,眼中有著不合年齡的沉靜與平淡。她那時(shí)三歲,正和娘親生氣,哇哇哭著,逃出家門去找父親,剛叫了一聲“爹”,她就看到了季玉文。

他身后是夕陽與晚霞相連的傍晚麗色,但那天光美色之所以刻在她心底,只是因?yàn)樗?/p>

季玉文的靦腆微笑讓小娘子頭暈?zāi)垦!6呱锨皝?,遞給她一個(gè)翠青蟈蟈籠子,小聲道:“不要哭了,給你玩這個(gè)?!?/p>

她還記得三歲的自己,搶過籠子轉(zhuǎn)頭跑回家里,娘親在問:“昭兒,那小鳥還沒有死,別哭了。你的臉怎么那么紅,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是晚霞的光呢?!彼е▲B抓著蟈蟈籠子,在屋里不出來,悄悄地害羞。

這個(gè)借口,一用就是十四年。

但她從沒有見過季玉文為她臉紅,就算是在他快要二十歲的今日,隔著瓜棚條枝葉,他沒穿衣服,雙眼依舊剔透清明,平淡從容。

也許唯一不一樣的是,他看著她的時(shí)候,眼底帶著溫柔的笑。

她只有從這一抹溫柔中悄悄地告訴自己:她是不一樣的。是不是?

他穿上衣提著水桶,推開了房門,突然回頭看她:“新簪不錯(cuò)?!?/p>

嗯?她摸摸雙丫發(fā)髻上的白羽毛銀簪,竊喜之后就瞪眼嫌棄著:“你說話不算數(shù)!答應(yīng)給我最好看的珍珠鳥毛,結(jié)果我現(xiàn)在用的是雀毛!”

像他這樣說話不算數(shù),她一定會向王推官告密的!

“小娘子,王推官家的娘子來了?!?/p>

她匆匆忙忙到了自家堂屋里見客,沒料到王娘子一臉感激不盡:“上回,我來你這里拿些藥,一時(shí)傷心埋怨了我家那口子幾句,你讓我去燒幾炷香……現(xiàn)在我家那口子被人騙了中了仙人跳,被神仙罰了!再不敢和外面女人亂來了。云昭,你們家到底就是積善人家,說句話兒,神仙也聽得到呢?!?/p>

“……”不是。她目瞪口呆,她只是受不了王推官娘子哭哭啼啼,她可沒和季玉文說王推官的壞話。

“這兩只珍珠鳥,我知道你一直喜歡?。你幫了我這樣大忙,就送給你了?!?/p>

范小娘子意外大喜,抱著鳥籠子,只等著它們什么時(shí)候掉羽毛,她就能做最好看的羽毛簪了。果然玉文哥哥說話算話。

但想到這里,她的笑顏又黯淡了下來。

掌燈時(shí)分,她又扒在了墻頭,看著鄰居季家的窗影。

他在燈下苦讀。

她的母親是女醫(yī),很受街坊敬重,臨去之前托了街坊和鄰居季玉文照顧她,讓她順順利利嫁到工部侍郎程家,做三少夫人。

季玉文答應(yīng)了。

他為什么要答應(yīng)呢?也許……是不喜歡她吧。

2、

冬雪飄飛,婚期漸近,范小娘子只能用暖和又好看的兔毛兜袋安慰自己,就在這時(shí),街坊傳來大消息:程家三郎反悔了。他嫌棄范家小門小戶,鬧著要退親。

她愁眉苦臉,其實(shí)眼笑得彎彎,她恨不得自己去幫程三郎出主意退親,吵得季玉文沒辦法看書。

窗外大雪飄飛,他在書桌前讀書寫字,桌下是一只大黑瓦盆的炭火,暗紅斑駁。

她坐著小板凳,雙腳伸到桌下,烤火炭取暖,臉蛋烤得紅撲撲的。她時(shí)不時(shí)她還能轉(zhuǎn)臉看著季玉文,伸手摸摸,他的衣衫下擺是不是有厚皮毛的內(nèi)襯,暖鞋是不是還是她爹給買的那一雙?他是不是穿了她娘織的厚毛襪子,是不是天天洗腳愛干凈?

她摸來摸去的,季玉文嘆氣,面上淡定道:“醫(yī)案背了嗎?”

她停了手,仰頭瞅著他。

他眼睛看著書卷,側(cè)顏如玉,帶著炭火映出來的皎潔微光,總讓她覺得相隔太遠(yuǎn),不知其所在。他老是在讀書,卻沒有聽說他考學(xué)的消息。

但他的手伸過來,似有若無地?fù)嶂男惆l(fā),她微紅了臉,解釋:“沒有多少醫(yī)案讓我背,我不會我娘的醫(yī)術(shù),也不會我爹那樣治牛治馬,我只會給小鳥、小貓、小狗看看病。醫(yī)案太少了?!彼腥胫?,“我自己寫個(gè)小狗醫(yī)案。你覺得呢?”

“寫吧?!彼仨恍ζ鹕?,另拿出一只她前幾年丟在這兒的雪白兔毛坐墊,放在空椅子里,“你坐我對面?!?/p>

她一看,原來這坐墊還在,欣喜地坐過去,寫了半日寫出兩篇治小狗的醫(yī)案,便打個(gè)哈欠。

“累了?過來……”他看著她,她天生畏寒,冬天經(jīng)常要睡十個(gè)小時(shí)以上。

她坐回她的小凳子,把腦袋靠在季玉文的腰上,他袖口帶出一圈絨絨兔子毛,手心帶著溫度。她安心地瞇著眼打盹,覺得自己像是在春夏之交,在院子里的瓜棚底下打盹,耳畔響著他讀書的聲音。

那時(shí)爹娘還在,季玉文的聲音仿佛從天邊來,她在瓜棚里糾纏著在問他:“你在城外做什么工?不要做壞事?!?/p>

“我在扛木頭?!?/p>

“扛一根多少錢?”

季玉文向她笑著。她就知道扛木頭是假話,她在睡夢里嘰咕著:“你要做好人?!?/p>

他低頭看著睡著的她,

除了桌下的烏炭盆,屋角還有一只青瓷大炭盆。炭火紅通通架著一只錫皮水壺,香氣漸濃,炭火里烤著紅薯和山藥。她說了是晚飯,一人一半。

季家的木屋子到了冬天就非常冷,但每年冬天她都會帶著自己大青瓷炭盆,來和他一起烤火。有兩大盆爐火就不冷了。她總是笑嘻嘻地如此說。

季玉文低頭凝視著她的小臉,她睡得正香一直靠在他的膝上。他低頭想吻一吻她,又無聲抬頭望著屋頂,沉默。

火盆上的錫水壺沸騰著,冒著白氣。

3、

范小娘子父母俱喪,照顧她的是乳娘宋媽,冬天見她從季家回來,宋媽便道:“他那邊地上寒,你又去了?!?/p>

“不冷的。書桌邊鋪了三層葦草席?!彼肓讼耄敖衲旮?,應(yīng)該是五層葦草席。

宋媽想責(zé)備她兩句,要成親的人了還和玩伴這樣親近,成什么樣?但想想程三郎在那邊鬧著要退親,街坊都在傳,宋媽嘆氣不出聲了。

退親的事一直僵持,范小娘子時(shí)不時(shí)獨(dú)自出門。

季玉文受了宋媽的拜托,大清早就一路跟著她,果然就跟到了國子監(jiān)附近的一條街巷。她鬼鬼祟祟扒在墻角,探頭到處看著。他沒忍住,走了過去扭她的耳朵:“剛才你問路的那個(gè)人,就是程三郎!”

“什么?這樣丑?!”她瞪大了雙眼。

“你的標(biāo)準(zhǔn)是?”他試探著。

“和你比!太丑了!”

“雖然這是事實(shí),但你不應(yīng)該這樣直白地說出真相。”他有點(diǎn)控制不住自己的笑。他早就暗中見過程三郎,分明是一位俊逸公子哥,當(dāng)然,確實(shí)不如他。小昭的眼光不會錯(cuò)。他忍笑咳了咳,“太誠實(shí),在外面會被揍?!?/p>

她不服氣:“哼?!?/p>

“我會幫你揍回去?!彼辶怂痪洌χ痤侀_。

她嘮嘮叨叨說著做人要善良的大道理,和他一起逛完街回家時(shí)又被他說服,繼續(xù)寫小狗醫(yī)案。她早就察覺了,他每天讀書又穿著文衫,但手上盡是繭子。如果不是在做苦工,就是在打架嗎?

4、

程三郎最近突然有了心上人,每天都在尋找著在街巷問路的那位美貌小娘子。

“我有心上人了!”他鬧著非退婚不可。

季玉文聽到了消息,皺眉不語。她不解地看著他:“這不是好事?”

“也許。”他笑一笑,并不解釋。

沒幾天,程三郎離家出走在國子監(jiān)附近租了屋子自己住,立志苦讀,靠自己立一番事業(yè),等他功成名就之日,美貌小娘子必定會知道他的深情。

聽得傳聞,范小娘子下廚房精心做了湯,一天三次地送給季玉文,暗示著他可以來求親。

季玉文早出晚歸,不時(shí)還住在城外,不知在忙什么。

他察覺到了程三郎的所謂心上人是誰,只要不回家就不用告訴范小娘子這個(gè)真相。但他又放心不下,偶爾回家一趟,看著桌上她親手做的三碗熱騰騰的雞湯,一碗太咸,一頓咸中加了糖,一碗明顯是雞湯燒干了加了清水。

范小娘子十指不沾陽春水。她難道覺得這樣的廚藝可以打動他嗎?他失笑,眼中泛起柔情。

一碗,兩碗,等他慢慢把第三碗也喝了,想去隔壁和她說說話,問問她是不是真的不后悔。

宋媽哭著來訴苦。因?yàn)榻址焕锒荚趥鳎缎∧镒邮鞘震B(yǎng)來的女兒,所以程三郎要退親。

“不是。我們娘子哪里是收養(yǎng)的。她不會醫(yī)是因?yàn)樗赣H說,她沒有味覺,嘗不出藥材。這樣學(xué)醫(yī)太危險(xiǎn)了,容易下錯(cuò)藥。就不讓她學(xué)。”

季玉文看著哭泣的宋媽媽,沉默良久,想著范母一生行醫(yī),助人無數(shù)。想著范小娘子因?yàn)椴荒軐W(xué)醫(yī),時(shí)常背地里哭。她想盡辦法終于學(xué)會給小動物做針灸。而他的書桌上,還堆著她在冬天寫出來的一沓醫(yī)案。

他終歸是換衣出門,沒事人一樣,進(jìn)城路過國子監(jiān)那條街。

他轉(zhuǎn)了幾圈,找了幾個(gè)人說了些話,做了些安排。過了大半個(gè)月,范小娘子聽到了一個(gè)大消息:程三公子中了仙人跳,被坑了!

“什么?”

原來程三郎不知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中了個(gè)美人局,他一直找不到心上人,純情地與街上某家書鋪?zhàn)永锏男∧镒酉嘧R,請她到家中來品茶論詩。談詩談到中間,人家丈夫就闖進(jìn)來了,小娘子痛哭被紈绔公子非禮。

于是程三公子立一番事業(yè)的志向還在,可錢賠光了,窮得連書賣掉了。

不得已,終于知道人情險(xiǎn)惡的三公子委屈跟著老管事回家,條件是小門小戶他忍了,丑八怪老婆他不要,得相親!

范小娘子一聽,覺得相親誰怕誰?但她擔(dān)心季玉文這樣下去不行,他老是這樣和賊人們在一起,這是要學(xué)壞的。

她語重心長地勸說季玉文,季玉文一笑,他是上門來和宋媽商量程范兩家相親的事,一定要體面,免得再傳出養(yǎng)女的流言,他提醒她道:“明天,你不要張嘴說話,事情就能順利了。他就覺得你賢良淑德了?!?/p>

她看了他兩眼,摔簾子回了里屋。

她躲在被窩里哭了一夜。

5、

“小昭,來給大少夫人見禮,奉茶?!碧梦堇飵鸵r的街坊大娘喚著。

長嫂大少夫人帶著程三郎來相親,范小娘子想了很多招,想掩蓋自己如此美貌、可愛、大方得體,但都容易讓人傳出她母親沒養(yǎng)一個(gè)好女兒,她這時(shí)體會到了程三郎的痛苦。

她只能精心打扮,照照鏡子自認(rèn)為傾國傾城,這才吊著眼睛,冷若冰霜地走了出去。季玉文作為娘家兄弟,陪著程三公子坐著,在角落時(shí)凝視著她。

他的眼神溫柔,而堂屋里四面開窗,陽光花影變幻不定,他的溫柔之后似乎藏著太多的焦慮。范小娘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感覺到他似乎有些傷心。

她突然就不想把手里的茶送上,也許她打滾發(fā)瘋把程三公子嚇走才對?

季玉文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迅速移開雙眼,冷淡了下來。

她的心便沉了下去。

沒料到程三郎已經(jīng)跳了起來,喜極大喊一聲:“就是她!就是我的心上人!”

范小娘子大吃一驚,而季玉文并沒有意外。

相親如此順利,侍郎宅那邊反而沒有了消息。

宋媽又打聽了,原來是嫌范小娘子長得太好看,耽誤程三郎的讀書上進(jìn)。

“侍郎家老爺是個(gè)端方古板的人。我早知道?!狈缎∧镒右贿呎甄R子沉醉于自己的美貌,一邊心滿意足地吃著鹵雞腿。

然而飯沒有吃完,程府就送來了一食盒子吃食,原來是長兒媳婦安慰她,覺得她委屈了。

“咦,就是她回去說我長得太好看吧?明明不喜歡我還是這樣對我,是個(gè)很厲害的娘子吧?”她一打聽,長子媳婦竟然是知府家的女兒呢。

季玉文見她發(fā)呆,坐在飯桌前,一張小臉皺成一團(tuán),他本來因?yàn)榛槠谕坪蠖鴼g喜的心情也漸漸低落,有了些心疼。他走進(jìn)屋里,狀似不經(jīng)意地道:“不用擔(dān)心。長子和二子,明年都要去外任做官。家里只有這個(gè)三郎承歡膝下,你嫁過去了,婆婆養(yǎng)病,你就是家里的女主人。他要讀書,哪里有空管事?”

宋媽聽得喜極而泣,這一下,小娘子真是嫁進(jìn)福窩里了。

“鹵雞腿不給你吃了!”她沉下臉,抓著三只雞腿回屋里睡覺。

她傷感著,季玉文巴不得她趕緊嫁出去,然后他就輕松了?虧她還想著自己吃一只雞腿,要給他留兩只雞腿!

三只全吃吃得太撐,她一邊哭一邊揉肚子。

半夜里,她呆呆看著月亮,又出了房間,悄悄爬上院墻扶梯。

鄰居家燈窗剪影入耳,這時(shí)辰他還在燈下讀書。完全沒想過來提親。

她郁郁地回到房中躺下,枕邊淚水點(diǎn)點(diǎn),她迷糊睡去時(shí)突然又坐起,她想明白了!侍郎家是官,親戚也是官。她要是為了季玉文退親的話,季玉文會挨打。她不能為難他。

這件事,她要自己辦。

4、

范小娘子出城去了自己的小田莊子,說是要歇夏。

某一天月夜里,季玉文突然冒出來,在田莊外攔住了她:“去哪里?”

“我去退親,不,我出去幽會。你別多管閑事!”她理直氣壯。

“我正好也要去幽會?!彼麥匚臓栄?,“順路?!?/p>

她大吃一驚,馬上就要打聽他的心上人是誰,但她忍住了。她沉默著,轉(zhuǎn)頭就回莊子。這倒叫他吃了一驚。

他站在路口,望了她半晌,月色下他漸漸也有些神色黯然,她以往若是聽說他有幽會了,是一定要鬧要逼親的。

如今,她到底是不一樣了。畢竟秋試后就要準(zhǔn)備成親了。程三郎也在城外別宅里讀書,侍郎老爺說,他秋試考上就成親。

第二晚,她又被他抓了個(gè)正著。她憋了一天,連忙問:“你是和蕭娘子幽會?”

“誰?”他心中微喜,不動聲色。

“就是街東的蕭娘子,她家在城里開豬肉鋪?zhàn)拥?。?/p>

他嘆氣。

“她家最近也開始兼做雞鴨生意了。難道是為了你?”

怎么可能。他好笑地瞅著她,半晌沒有出聲。要說沒有竊喜之意,也不是真話,他唇邊泛出一絲笑,范小娘子便一臉如遭雷擊,果然有心上人了?

她傷心著,轉(zhuǎn)頭一步一步走回了莊子。

他愕然上前一步,想開口解釋,說出來卻是:“你不要去找程三公子了,他不會退親的?!?/p>

“我不喜歡他?!?/p>

“他挺喜歡你的。”

“我們兩家不般配。”

“他不在乎?!?/p>

“我和他說話,你聽到了?”她似乎生氣了,一跺腳,“你不要跟著我,我自己解決?!?/p>

“我擔(dān)心你。這里是城外?!彼粗拿?,城外的八大廂坊與城中同樣繁華,但畢竟就不如城里安全,城外有空曠的田莊田地,程侍郎家的別宅田莊離著這里還有兩里地,“他的脾氣……也不怎么好?!?/p>

他可是親眼見到程三郎不講禮數(shù)獨(dú)自來相親,被他趕走,在范家摔杯子發(fā)脾氣的。

“不用你管?!闭f完,她氣沖沖地回去了。

5、

連著幾天她都不出門,季玉文并沒有上當(dāng),他知道她最多忍三天,還會溜出來。

第四天夜里,他守在路口,一直沒看到她的人影,詫異著往前走了一段,遠(yuǎn)遠(yuǎn)的,田溝邊上蹲著一個(gè)小小身影。

范小娘子的身影他當(dāng)然不可能認(rèn)不出來,他也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從水溝里摸出了一只小奶狗,看著就是沒氣了。

她在哭。

范小娘子不是范母范父那樣在醫(yī)道上有天賦的女子,也沒能學(xué)好醫(yī)術(shù)。他知道,她能寫出幾百篇自己的醫(yī)案,全是看到什么就救什么,父母不好攔著她,難免指點(diǎn)著她,才學(xué)會的。

季玉文一直都明白她,他走過去,低頭看看自家手里提著的一籠三只小雞崽,本來是帶給她玩的,想哄她開心。

“帶回去,喂點(diǎn)羊奶吧。我那里還有一點(diǎn)?!彼p聲說著。

范云昭驚喜地回頭,哽咽著:“沒事。我在等你回來。”

“等我干什么?”

“你最近回來好晚。是去和蕭娘子手牽手逛瓦子看戲嗎?”

“我去上工賺錢了?!彼^痛,有心要解釋蕭娘子的事,但似乎也無從說起。他知道她要出嫁了,他也應(yīng)該說一門親了。不是嗎?

她等著他解釋一句,但他沒有出聲,她心情苦澀,但又笑著:“但你現(xiàn)在不是挺有錢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力圖讓自己接上他的話茬,不招他討厭,“嗯,你現(xiàn)在不用編蟈蟈籠、抓蟈蟈自己賺錢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做點(diǎn)生意。你也天天都讀書。”

原來她也記得。他想。

他和范云昭第一次見面時(shí),看到一個(gè)玉娃娃似的小丫頭從家里跑出來,嗷嗷哭著:“爹,我的青仙死了,娘說我的青仙死了——”

青仙是一只鳥,所以他鼓足了勇氣,把手里的蟈蟈遞過去。

范伯拍拍他的頭,讓他和范云昭一起去玩,他跟進(jìn)了里屋,看著她一手摸著窩里受傷的青翠鳥,一手抓著蟈蟈籠:“青仙,青仙,要不要聽蟈蟈叫。和蟈蟈交一個(gè)朋友吧。”

他有點(diǎn)好笑,鬼使神差地說:“小鳥吃蟲子。把蟈蟈給它吃吧?吃了就好了。”

范云昭愕然回首,那一刻,季玉文知道自己被討厭了。

范云昭心地善良,和她母親一樣。而范母是女醫(yī),程侍郎宅老太夫人就是被范母救活,算得上是起死回生。那時(shí)候范母還懷著女兒,侍郎孝子一激動,就指婚為婚了。

范云昭并沒有刻意學(xué)醫(yī),但天生就會救死扶傷,她總是救些鳥、狗、貓的。

“她連蛇都救?!奔居裎呐紶枙哉Z笑笑,?“但我不是這樣的人?!?/p>

……

多少年后的月夜,范小娘子卻像能看透他,突然把奶狗放在他懷里,接過小雞:“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以前就說要當(dāng)大俠,王推官喝酒了會打老婆,你就幫了王家娘子!”

他搖搖頭,抱著狗終于道:“但是,你娘希望你嫁給侍郎家。”

這些年,他讀書的費(fèi)用全是范母默默提供。

云朵遮擋的月色下,她凝視著他。

季玉文終于不再回避這件事,慢慢道:“你娘臨終前和我說了,讓我送你去侍郎家中做三少夫人。這樣你就終身有依靠了?!?/p>

范小娘子郁郁地回家,撐著臉,看著眼前的燈,回想著母親臨終前的病容。

那時(shí)季玉文站在母親的病榻前,他的手被母親枯瘦的手握著,她記得母親一次一次地喚:“玉文,玉文,你答應(yīng)我……”

……

范小娘子凝視著燈火,思考著,她也許錯(cuò)了。

她當(dāng)時(shí)應(yīng)該和母親說,她不想嫁進(jìn)侍郎宅里。她想嫁給季玉文。但她當(dāng)時(shí)只顧著痛哭,她沒有察覺到,季玉文看她的那一眼意味著什么。

他在詢問:“你愿意嗎?”

而她用沉默回答了他。

6、

“若是重來一次,我會和我娘說清的?!彼龑懥朔馇闀o季玉文,夾上了一支深秋零落的棠花。

而在冬雪飄飛的第一天,他送了一只文書盒子過來,附了一封信:“成親時(shí)再看。”

她疑神疑鬼,到底忍住了,她忙著天天糾纏恐嚇程三郎,讓他退親。

然后,她發(fā)現(xiàn),程三郎居然和季玉文有來往。在城外的寺院里見面說話的不正是這二人?

某一日,程三郎終于回家,對著親爹嘆了口氣:“我想退親?!?/p>

因?yàn)槌倘山K于考了吊榜尾的進(jìn)士。程侍郎欣喜若狂之余,只能答應(yīng)了這件事。

范小娘子為自己的妙計(jì)得意揚(yáng)揚(yáng),從家里抱出了小奶狗,如今小狗都長大了三歲,程三公子一看它的肚皮三圈白毛,激動地喊著:“心心!我終于找到你了!”

她再把藥方子一拍:“喏,這個(gè)可以給你的馬吃,就不會抑郁沒精神了?!?/p>

“真的?”程三公子有一馬一狗,馬是駿馬,叫“天天”,狗是有名的獵狗后代,叫“愛愛”。自從他開始讀書,沒時(shí)間出去縱馬玩耍,馬與狗都有些抑郁不振,“愛愛”正好懷孕,難產(chǎn)生下了“心心”。

程三公子抱著“心心”,淚眼婆娑:“終于找到你了……”又痛苦地看著范小娘子,“我舍不得你。為什么要退親呢?”

“它們重要,還是我重要?”她勸說著,“三年內(nèi),我包治不要錢?!?/p>

“……”程三公子痛苦地掙扎之后,抱著狗,牽著馬,孤獨(dú)地離開了。

她坐車回城里街坊,琢磨著不用逼親了,暗示幾句他就會來求親,沒料到鄰居季家小院深鎖。

她的臉色發(fā)白,難道程三是個(gè)陰險(xiǎn)小人,轉(zhuǎn)臉就報(bào)復(fù)季玉文?要把他揍一頓嗎?

她拿起給小狗針灸的針,準(zhǔn)備去救季玉文,卻遇到程府上的內(nèi)事媽媽們請她。

到了侍郎宅,她緊緊抓著自己的武器,想找出季玉文被關(guān)在哪里。中堂里,程侍郎和顏悅色,好一番安慰小娘子,許諾要讓兒媳婦大少夫人收她做干妹妹,他家再贈送一副嫁妝。

她不解,終于明白,原來有工部尚書家小姐在榜下?lián)裥鰰r(shí)看中了程三公子,尚書家來提親了。程老爺唯恐她鬧起來攪黃了這一件喜事,正在努力收買她。

她迫不及待地被收買,程老爺大喜,手掌一拍,屏風(fēng)后走出來一位俊俏的錦衣公子。

是季玉文!他銀冠繡服,風(fēng)度翩翩,完全不像是在城外扛木頭在城里做賊的季玉文!雖然范小娘子堅(jiān)信季玉文善良又守諾,會讀書又能賺錢,此時(shí)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老爺?shù)溃骸拔易髦?,和你說一門親事,你看他如何?若是你愿意,以后我們就是親上加親了!”

“什么?”她看看程老爺,沒敢露出“叔父,你清醒一下,你是不是上當(dāng)了”的表情。

季玉文使了個(gè)眼色,讓她不要出聲。她閉嘴聽著。

“這位少年俊杰,是我工部劉尚書的義子。這幾年在城外的皇陵工地上任事,幫了我的大忙。他久已經(jīng)和我說起,未曾說親,我看他前程無限,年紀(jì)也與你般配!”

她絞盡腦汁理解著這段話,突然就明白了。

難怪他在城外寄居在佛寺里,附近就是皇陵工地!他上工至少四五年,原來不是苦力,是去做皇陵監(jiān)工,在工部掛了個(gè)無品文吏的差事。他和賊人們來往也是為了工程。為的是不讓本地的閑漢地痞偷竊工地上的木料。

但他什么時(shí)候成了尚書的義子?程老爺明天清醒過來,會揍他的!

季玉文牽著她走出侍郎府,送她回家。

她拉著他不許走:“程老爺明天一問尚書老爺,就知道你不是義子了!你收買了程三沒有用的!是他替你胡說的吧?”

對付程三,不是設(shè)個(gè)美人局就行了?

“你也知道光逼程三退親沒有用?”他嘆口氣,多虧這小子見一個(gè)愛一個(gè),他現(xiàn)在喜歡劉尚書娘子!他推著她進(jìn)家門,含笑看著她,“放心,我準(zhǔn)備了十多年,都辦好了。你娘在天上也會放心的?!?/p>

為了和她在一起,他準(zhǔn)備太久了。

而她忐忑一人時(shí),突然想起了那只文書盒子,從床頭翻出來打開。

盒子里一沓各式的文書,有他這些年去京郊縣城做蟈蟈生意,順道考秀才、舉人的功名文書、在工地上找門路賣木料的幾千兩銀票、向皇陵監(jiān)工首領(lǐng)太監(jiān)送三千兩的禮單、請求引見劉尚書得到的回信。

枕邊,不知何時(shí),還放著這回他和程三一起考中進(jìn)士的喜報(bào)。

她狂喜得跳了起來,又站住。她的眼中漸漸有了些淚意,她本來以為她很認(rèn)真地喜歡他了。沒想到,他遠(yuǎn)比她更用心。

7、

她在花轎里,看著季玉文的新家,但這里分明是程侍郎家,她懷疑花轎進(jìn)錯(cuò)了門!

“玉文哥哥——”她急著地揭簾叫人。

“沒錯(cuò)。你放心?!彼T馬守在她的轎邊,含笑安慰,“我花錢買了幾間院子,他家正好不用?!?/p>

她恍惚著,他花錢買下了程侍郎家三分之一的宅子?

他理所當(dāng)然:“他家長子與次子去了外任,空著不是?”

而他迎親時(shí),一身緋色官服,這一榜的進(jìn)士喜報(bào)最初送到了義父劉尚書府上。有了進(jìn)士功名,他如今已經(jīng)是工部小主事,慢慢熬年資,也許就能做侍郎了。

劉尚書竟然也真的來替義子季主文主持婚禮了。

“你娘會放心的?!彼穆曊f著。

她在紅蓋頭下已經(jīng)落淚,宋媽看不到,亦感動不已:“季郎君這是準(zhǔn)備多久了?要賺錢,還要讀書考功名,要結(jié)交這些大人……”

“他說,準(zhǔn)備了十幾年?!?/p>

“他和你認(rèn)得才多少年?”

“十四年?!彼p聲說著,不,若是上再加上這三年多時(shí)間,“是……十八年?!?/p>

紅燭美人,他挑起蓋頭,含笑看著她,想起當(dāng)年。

他得知她已經(jīng)指腹為婚的那一天,他聽到她嚷著要嫁給他的時(shí)候,他就明白,這一生的時(shí)間對他而言或許會很短,短到他拼盡全力依舊來不及……

但他別無選擇。

終歸,他在最好的時(shí)光,在他與她都青春正盛的年華里,追上了她,牽起了她的手……

“小昭?!?/p>

“玉文哥哥?!彼龔澠痣p眼,笑中帶淚地看著他,紅燭艷麗似霞光,一如十八年前初見。

而她踮起腳,吻一吻季玉文,終于看到淡淡的羞澀暈紅浮上少年郎君的面。

編輯/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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