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副全

題壁詩是文學史的特殊視屏，是流溢壁上的才情和志趣。唐代以后，詩文題壁已成為人們慣用的寫作方式，文人雅士通過詩文題壁，或感物即興，或訪故留題，或譏諷時弊，或揚名延譽，多少膾炙人口的詩作都是以題壁的形式為人們熟知并傳唱。劉洪生《唐代題壁詩》一書，收集唐代詩人題壁詩作達841首，涉及作者324人。[1]然而這些題壁詩全都消失殆盡。武都萬象洞有幸遺留了唐宋以來的題壁詩原跡近二十首，為我們走進題壁詩廳堂打開了一扇塵封已久的門。

萬象洞，又名五仙洞，位于隴南市武都區(qū)漢王鎮(zhèn)白龍江南岸山腰，屬典型的巖溶地貌。吳鵬翱《武階備志》卷一《山水》云：

五仙洞，在白龍江南岸，深不可測，懸半山間，中有鐵橋及黃廬木橋，橋下水流作環(huán)佩聲。洞內有臥龍坪尤寬廣，可容百數(shù)十人，舊傳神仙棲止之地。（《名勝志》）穴深百余里，仙跡甚多。（《名山記》）洞中泥可為硯，出洞即成堅石。內有煉丹井，仙人床灶，明初張三豐寓此，題句猶存。又有風洞，內有黃泥灘。[2]

萬象洞神秘莫測，秉燭入洞，宛若仙境，是古人訪古尋幽、求真問仙的理想之所。洞內題壁墨跡隨處可見，上啟北周下至民國，歷朝各代皆有留存，時間跨度達1400余年，內容涉及政治、經濟、交通、宗教、軍事、民俗諸多方面。萬象洞現(xiàn)已開發(fā)月宮、龍宮、天宮三大洞天，九個景點。（圖1）現(xiàn)將洞內有確切紀年及年代可考的題壁詩釋考如下。

圖1 萬象洞結構示意圖

1.唐《劉暄題詩》

偕友同來到洞天，奇奇幻幻無際邊。十二元魁造仙府，仙人去此幾何年。

甲子興元，仝硯劉暄等寫。

《劉暄題詩》（圖2），唐興元元年（784年）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天庭西壁。題詩縱22厘米，橫15厘米，楷書6行。這大約是目前發(fā)現(xiàn)唯一幸存的唐代題壁詩。劉暄，人名無考；仝硯，即同學?？梢姶嗽姙槎嗳撕献鞫伞！秳㈥杨}詩》字徑不足2厘米，結字似受“歐體”影響，形體修長，重心上移，行筆爽利，疏密有度，自然天成。

2.宋《盧江子題詩》

洞深袞袞禣龍蛇，怪石高幢水滴花。此景已非凡俗景，更于何處覓仙家。

盧江子作。

《盧江子題詩》（圖3），無年月，今存武都萬象洞風洞口西壁。題詩縱30厘米，橫24厘米，行書5行。

盧江子，字號無考。宋釋智圓《閑居編》第十二《帝年紀序》載：

圖2 劉暄題詩

圖3 盧江子題詩

圖4 高寶臣題詩·一

圖5 高寶臣題詩·二

圖6 胡濙題詩

圖7 胡濙題句

圖8 龐壽題詩

圖9 龐壽題壁

圖10 龍門等題詩

圖11 司昶題壁

圖12 胡明善游萬象洞

盧江子者，氏族名字則未知之。嘗撰《帝年紀》一卷，始天地辟設，降及我宋，大凡百王禪讓之歷數(shù)，五運相生之正統(tǒng)，建都之所，紀年之號，以至僣偽偏霸者，皆略載名目于其間，繇是萬古陳跡，不待博閱群史而歷歷可見，如指掌焉。抑又帝王之號，正統(tǒng)者書之以朱，僣偽者書之以墨。有以見枉直分而褒貶作也，將非垂儆于后世，俾夫知列次在天而杜絕于窺竊之患也歟。無乃正人倫之大要，非直書年世而已，吾覽其文，知其用意，故序之。[3]

僧智圓（976年—1022年），字無外，自號中庸子，或稱潛夫，俗姓徐，錢塘 （浙江杭州） 人，是北宋初年佛教天臺宗的杰出代表?！斗鹱娼y(tǒng)紀》《歷代佛祖通載》均有傳?！堕e居編》五十一卷，是他的詩文雜著集，其所收篇章，陸續(xù)寫成于景德三年（1006年）至天禧五年（1021年）間[4]。由此可見，《盧江子題詩》不會晚于天禧五年（1021年）。盧江子大約活動于五代末至宋初，題壁詩書法瀟散自如，意境超塵脫俗，有明顯的道家思想傾向。

3.宋《高寶臣題詩》

慶歷五年孟冬初四日，因游洞過臥龍平，留題四十字，以示來者。

待時蟠蟄洞中春，怒激風雷晝四昏。天命為霖騰躍去，隱然鱗甲此平存。

試秘書郎、知福津事高寶臣。

《高寶臣題詩·一》（圖4），宋慶歷五年（1045年）福津知縣高寶臣題，今存武都萬象洞臥龍壩西壁。題壁詩縱50厘米，橫80厘米，楷書8行?！陡邔毘碱}詩·二》（圖5）位于萬象洞臥龍壩西南壁，縱40厘米，橫60厘米，楷書10行。高寶臣題詩兩處，相距不遠，序跋完全相同，詩文僅一字之差（前者作“洞中春”，后者作“洞天春”），詩文排列布字有所不同，后者未落款?！斗捷泟儆[》卷七〇載：“階州，領福津、將利二縣，治福津?！盵5]刊于南宋淳熙十五年（1188）的《新修廣嚴院記》云：“西距郡城七十里，并□東行兩山間，曰福津谷?！庇纱酥纤螘r州縣不同治所相去甚遠。福津縣治在福津谷（今甘肅武都區(qū)三河鄉(xiāng)）。“試秘書郎”，試，即試秩、試銜之義?！端螘嫺濉芬渡褡谡贰ぢ毠僦尽分^：“秘書郎、著作佐郎各二人，正八品?！盵6]高寶臣題詩書寫率意，書法無可觀處，但對臥龍坪“鱗甲蟠伏若生”的“伏龍”景象描寫入微。

4.明·胡濙《奉訪張三豐題萬象洞》

云梯直上接飛煙，萬象森羅一洞天。到此了然無一事，不知何處際神仙。

胡瑩書。

胡濙《奉訪張三豐題萬象洞》（圖6），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臥龍壩西壁。題詩縱40厘米，橫35厘米，行書5行。詩文右下字跡漸已模糊，但款題“胡瑩書”三字清晰可辨。其書法瀟散率意，墨跡清潤，筆法精熟，行筆挺拔?？钭R題“胡瑩”不作“胡濙”，此與史籍所載不同，值得關注。在萬象洞還發(fā)現(xiàn)另一幀題壁墨跡，內容僅書“到此了然無一事，不知何處際神仙”（圖7），亦揮灑自如，二者體勢相近，疑為同時所書。翻檢明萬歷間蹇逢泰纂《階州志》，得《明禮部尚書胡濙奉訪張三豐題萬象洞二首》，此即其一。另一首云：“巖窩深杳路間關，百怪千奇秉燭看。鐘乳石英成異像，玉田丹井護苔斑。脈連地府三冬暖，竅引天風六月寒。逐處總非凡世界，只宜仙子煉還丹?！盵7]《階州直隸州續(xù)志》卷三〇《流寓》載：

張三豐，明初遍著靈跡，嘗寓階州城東五仙洞，留詩有云：“脈連地府三冬暖，竅引天光六月寒?！保ā蛾愔尽罚┖箴B(yǎng)真于成縣金蓮洞中。山明水秀，林茂竹修，洵稱仙境。永樂御極，乃使給事中胡濙訪求于此。時三豐留詩避去，胡濙詩紀其事，今其跡具在，名人題詠甚多。（《黃志》）[8]

明永樂初，都給事中胡濙奉旨遍訪張三豐，往來于秦隴蜀地，大江南北，名山勝境，履無不至?！睹魇贰肪硪涣拧逗鷿鮽鳌氛f：“（永樂）五年，遣濙頒御制諸書并訪仙人張邋遢，遍行天下州郡鄉(xiāng)邑，隱察建文帝安在？濙以故在外最久，至十四年乃還。”[9]胡濙永樂初出行的大致路線是：逆江而上，穿巴蜀，抵秦隴，繼經金州入陜，后由陜至中原并還朝。據筆者考證，胡濙至隴南訪尋張三豐在永樂六年（1408年）七月之前。[10]故胡濙萬象洞題詩約在永樂六年前半年。

5.明《龐壽題詩》

身為家國壯，心同造化流。我來登眺后，歲月任悠悠。

大明正德八年癸酉二月二日，欽茲守備階文都指揮龐壽題。

《龐壽題詩》（圖8），明正德八年（1513年）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臥龍壩西壁。題詩縱50厘米，橫34厘米，行書5行。龐壽，階文守備，岷州衛(wèi)（今甘肅岷縣）人。萬象洞天庭西壁又有《龐壽題壁》（圖9）云：

守備階文都指揮龐壽，岷州衛(wèi)人。知金堂尹趙達，國子生劉九皋、胡瀾、王建中，庠生王大夏、孫賢、周鳳鳴；階州掌印千戶司永，百戶巨鵬。

大明正德捌年二月二日偕游也。

萬象洞題壁墨跡中有不少宋、元、明以來的守將及兵卒題記，也許萬象洞曾作為戰(zhàn)略要地臨時駐軍。清康熙間知階州陳勛《春日重游萬象洞》云：“坐客話疇昔，避兵千人藏。不知昏與旦，惟聽雞聲唱?！盵11]因此，洞內題壁也是研究西北軍事的珍貴史料?！洱媺垲}詩》充分體現(xiàn)了作者高尚的愛國情操。

6.明《龍門等題詩》

巖空深邃出塵寰，萬象森羅一洞天。玉乳妝成千載景，石津滴就萬古幡。天窗有竅開幽洞，玉井無門接地涎。行盡仙家無覓處，歸來不覺興無邊。

嘉靖已丑季冬書。

郡庠生：龍門、卯希思、卯希雍仝侍。

《龍門等題詩》（圖10），嘉靖八年（1529）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仙人壩東壁。縱70厘米，橫120厘米，楷書12行。臥龍壩西又有同時所書《司昶題壁》（圖11）云：

嘉靖八年季冬十有四日，同大巡胡老爹、分司許老爹同游賞于此。庠生：司昶、卯希思、卯希雍、任朝用、樊世玠、龍門；品相：魏尚義、魏朝縉。

“大巡胡老爹”即巡按甘肅御史胡明善。題壁中所書庠生姓名，除“樊世玠”外，其余均見錄于《階州直隸州續(xù)志》卷二五《選舉·歲貢》[12]。

7.明·胡明善《游萬象洞》

游萬象洞

巖扃遙隔世塵幽，煙景蒼蒼際勝游。洞里有天開萬象，人間何處覓三洲。珠幢翳日云英滿，仙嶠浮空石髓流。愿得玄真容吏隱，便應黃發(fā)長丹丘。

胡明善書。

胡明善《游萬象洞》（圖12），墨書題壁約寫于明嘉靖八年（1529年），今存武都萬象洞天地交泰東壁。題詩縱60厘米，橫130厘米，草書11行。此詩以狂草寫成，筆墨飛舞，滿壁云煙，如古松虬曲，氣勢崢嶸，豪邁不羈，草書題壁可見一斑。胡明善，南直霍丘（今安徽霍邱縣）人，嘉靖間巡按甘肅御史。明·張瀚《松窗夢語》載：“霍丘胡明善，督學御史也。居鄉(xiāng)豪橫，強奪人妻女為妾，役鄰人為工，復假先年被劫，妄執(zhí)平民為盜。家制刑具，極其慘酷。”[13]由前文《司昶題壁》獲悉胡明善《游萬象洞》書于嘉靖八年冬。成縣杜甫草堂遺存胡明善《春日謁杜少陵祠》詩云：“少陵棲息地，陳跡寄云隈。風雨吟龍峽，江山領鳳臺。春明秦樹遠，天黑楚魂來。攬轡瞻祠屋，千秋一嘆哀?！笨顣骸凹尉父?，兩河胡明善。”[14]“嘉靖庚寅”即嘉靖九年（1530年），二詩時間甚近，書體亦相似。

圖13 趙守正次胡兩河韻

圖14 任朝用題詩

圖15 劉弘業(yè)題壁

圖16 陳忠炳題詩

8.明·趙守正《次胡兩河韻》

聞道南山幽閑中，偷向(古洞)靜中游。壯疑物象蟠龍虎，身儼飄飖駕問洲。鼓籠天風銷燭淚，懸空石髓刮清流。興來欲寫忘歸賦，云滿峰頭月滿丘。

落“古洞”二字，次胡兩河韻。

嘉靖十五年元宵后一日，武都郡庠生趙守正于一書。

趙守正《次胡兩河韻》（圖13），嘉靖十五年（1536年）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南天門前。題詩縱70厘米，橫45厘米，楷書7行。“胡兩河”即胡明善，此為趙守正讀胡明善《游萬象洞》詩的和唱。古代題壁唱和現(xiàn)象非常普遍，然而在深穴幽洞中借助昏暗燈光，讀前人詩句，即興和韻實屬不易。和詩第二句落下“古洞”二字，末行補款說明，使這幀題壁更加親切、自然，趣味橫生。《階州直隸州續(xù)志》載有趙守正另一首《萬象仙洞》詩：“古洞懸崖跨石門，杳無雞犬任朝昏。遨游會見玄中景，身世渾忘靜里存。未審何年分萬象，難逢此地倒千尊?；w鶴去仙人遠，誰謂桃花更有村?！盵15]同樣是寫萬象洞，前者是即興吟唱，隨之題壁；后者則經字斟句酌然后成詩。劉金柱先生認為古代題壁詩詩題中的“題壁”與“書壁”反映著作者創(chuàng)作狀態(tài)，“題壁”是即興之作，而“書壁”是先有腹稿或先前所作的再書寫。[16]劉先生以此為標準推斷古代詩人是否長于即興創(chuàng)作，現(xiàn)在看來，這一觀點值得商榷。前文所列題壁詩均為即興之作，《劉暄題詩》謂“寫”，《盧江子題詩》言“作”；《龐壽題詩》《高寶臣題詩》稱“題”或“留題”；胡濙《奉訪張三豐題萬象洞》、胡明善《游萬象洞》、趙守正《次胡兩河韻》作“書”。由此可見，詩題、款識中的“題”或“書”沒有特定含義，只取決于當時語境或個人行文習慣。

9.明《任朝用題詩》

橋東十數(shù)里，岸畔綻桃花。洞口仙藥在，邀我飯胡麻。

薊門任朝用題。

《任朝用題詩》（圖14），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風洞口南壁。題詩縱40厘米，橫32厘米，行書7行。任朝用，薊門（天津薊縣）人，貢生。明萬歷《階州志·科貢》[17]列有姓名。萬象洞龍洞口《范陽題壁》云：“大明嘉靖十三年閏二月。奉訓大夫階州知州范陽，武略將軍右所正千戶司永，通渭縣大尹王朝因，掌?。号泶蟛?、徐□，生員：任朝用、司誥?！鼻拔臅诩尉赴四甑摹端娟祁}壁》也有“庠生任朝用”，那么《任朝用題詩》可能寫于嘉靖八年（1529年）或嘉靖十三年（1534年）。

10.明《劉弘業(yè)題詩》

洪荒開闡世，疆山次第生。試問空幽洞，由來氣化成。

文縣守備劉弘業(yè)題。

《劉弘業(yè)題詩》（圖15），墨書題壁約寫于萬歷二十一年（1593年）之后，今存武都萬象洞天地交泰之東。題詩縱50厘米，橫37厘米，行書5行。劉弘業(yè)，或作“劉宏業(yè)”，寧夏人，萬歷十一年（1583年）武進士，文縣守備。[18]《階州直隸州續(xù)志》卷二三《名宦》載：“劉宏業(yè)，寧夏衛(wèi)人，萬歷二十一年知文縣。工詩文書畫?！盵19]《劉弘業(yè)題詩》充滿禪意，書法氣象渾穆，直率而蒼勁，極具視覺沖擊力。

11.明《陳忠炳題詩》

山半清幽一洞天，歷經歲月已多年。嶺巄怪石人間□，此處原來不等閑。

萬歷卅五年歲次丁未五月二十九日，分守階、文、西固地方參將陳官定之長子陳忠炳題。

《陳忠炳題詩》（圖16），明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天庭西壁。題詩縱37厘米，橫50厘米，楷書9行。陳忠炳為階、文、西固地方參將陳官定之長子。題壁詩選石較粗，書寫規(guī)整疏朗。

圖17 楊承棟題詩·一

圖18 楊承棟題詩·二

圖19 王用予題詩

圖20 李林題詩

12.明《楊承棟題詩·一》

飛馬聯(lián)蹁續(xù)舊游，彩象依然洞里浮。有客重鸞田學□，心交尤勝昔同舟。山靈有意先傳夢，幻境無端遍繞虹。信是乾坤真造化，渾忘身世入蓬洲。

大明萬歷卅五年蜀富順楊承棟同參軍陳官定、男忠炳，學正王好文、司訓田徹、吏目劉宮游。五月念九日也。

《楊承棟題詩·一》（圖17），明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天庭西壁。題詩縱100厘米，橫48厘米，行書10行。楊承棟，字健齋，四川富順人，萬歷十六年（1588年）舉人。[20]他于萬歷三十至三十五年知階州。明《階州志》載：“楊承棟，四川富順舉人。以民壯減扣抵補兩水沖沒糧，民德之，建文昌宮。有祠祀?！盵21]清《階州備志》稱：“楊承棟，平易近民，詠光接士，始建文昌宮于坻龍岡，以培文風?！盵22]

13.明《楊承棟題詩·二》

人道逢來三島勝，趺地何如海上遙。別有乾坤羅萬象，渾然全不獲塵囂。

蜀富順楊承棟。

《楊承棟題詩·二》（圖18），明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天庭西壁。題詩縱100厘米，橫48厘米，行書10行?！稐畛袟濐}詩·二》以行草書之，信手拈來，跌宕茂密而法度自備。

14.明《王用予題詩》

幼時游仙夢，立年到像宮。夙世無謁者，焉能儲臥龍。

都指揮王用予題，男授節(jié)。

《王用予題詩》（圖19），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臥龍壩西壁。題詩縱42厘米，橫50厘米，行書6行。明《階州創(chuàng)修三官殿功成碑記》云：“至壬子后，楚陂余公、固原王公，同來守階。”[23]“壬子”則萬歷四十年（1612年），“余公”即知州余新民，“王公”即守備王用予。清葛時政《直隸階州志》載：“王用予，固原人，萬歷丙辰任（守備）。擒寇有功，遷游擊，官至鎮(zhèn)守?！盵24]由此知王用予于萬歷四十年至四十四年（1612年—1616年）間任階州守備，題壁當在此時。題詩墨色清潤，行筆起頓分明，結字緊湊，平淡天真。

明代嘉靖以后，是中國文化發(fā)展的重要時期，這一時期禪宗思想十分流行，又是泰州學派的發(fā)展時期，從哲學到文學藝術，都表現(xiàn)出強烈的個性解放思潮。以上明代題壁正好印證了這一特征。

15.清《連登科題詩》

清靈開玉府，我輩地中仙。步隨乘龍去，悠悠望月還。

庚戌成令遷階州牧連登科題，官生李舍真書。

《連登科題詩》，清康熙九年（1670年）萬象洞墨書題壁，今已泐損。詩文據劉佐才《萬象洞》[25]錄入。由題壁悉知，康熙九年，連登科由成縣令遷任階州知州?！冻煽h新志》載：“康熙十三年，吳三桂反，逆黨盤踞七載，蹂躪最慘。知縣連登科與難。”[26]

16.清《李林題詩》

咸豐五年春，同友人重游此，因感前卅年題十四字足成一律云：

何年鬼斧辟渾沌，萬象包羅信有門。山水之間奇山水，乾坤以內小乾坤。昔傳五老仙蹤杳，今幸三豐詩句存。多少俗塵著力滌，憑誰指點舊桃源。

山有邨人李林題。同游人席達章、王訓、王丕顯、李葆恬、王越榮。

《李林題詩》（圖20），清咸豐五年（1855年）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臥龍壩雙劍峰，縱69厘米，橫135厘米，楷書混排23行。讀《重建階州城碑記》得知：李林，字西園，階州人，官至“修職左郎侯選訓導”。題壁云“感前卅年題十四字”，是指道光六年（1826年）李林題寫于萬象洞天針對地針左側的題句，其文曰：“山水之間奇山水，乾坤以外小乾坤。大清道光丙戌正月吉日，同游人寶雞劉文信，郡人羅奮志、張得義、鐔通義?！保▓D21）新題改“乾坤以外”為“乾坤以內”。同一人相隔三十年的兩次題壁，飽含著對人生的感悟。三十年前題壁，瘦勁挺拔，骨力勁??；三十年后題壁，血肉豐美，結構天成。尤其后者章法作扇形處理，既親切自然，又風格別具。

圖21 李林題句

圖22 李文炳題詩

圖23 李華題詩

17.《李文炳題詩》

天地平安人，龍門日日開。家無詩教子，客從何處來。

同治拾年正月十四日，同游人：黎長哇子、李喜兒、李書召兒、李郭正兒、跟哇子。學生李文炳題。

《李文炳題詩》（圖22），清同治十年（1871年）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臥龍壩西壁。題詩縱32厘米，橫18厘米，行書混合7行，書寫較隨意。

18.民國《李華題詩》

仙境在人間，紅飛塵不到。交泰自何年，誰鑿鴻濛竅？

宜興李華翼南甫題。民國丙辰冬初，交卸郡事，同陳紹伯，守戎蘇蘭波隊長并郡人郭維城、姚希舜、李鳳章到此。

《李華題詩》（圖23），民國五年（1916年）墨書題壁，今存武都萬象洞臥龍壩西壁。題詩縱80厘米，橫70厘米，楷書10行。李華，江蘇宜興人，此前任武都縣長，題壁是其卸任時游萬象洞所題。萬象洞另有《李鳳章留題》墨書云：“民國五年冬初，同縣長李華，并警隊長蘇蘭波及樂天道崔性情，武都李鳳章留題。”

萬象洞題壁詩皆為即興之作，書寫生動、布局巧妙，詩書合壁、意味雋永，具有重要的文學、文獻和史料價值。

注釋：

[1]劉洪生：《唐代題壁詩》，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

[2]吳鵬翱：《武階備志》,《中國地方志集成·甘肅府縣志輯（10）》，南京：鳳凰出版社，2008年,第8頁。

[3]智圓：《閑居編》,《卍續(xù)藏經（第101冊）》，臺北：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94年，第89頁。

[4]孫力平、袁九生：《孤山智圓生平及著述考》，《浙江學刊》2010年第1期，第133頁。

[5]祝穆：《方輿勝覽》，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第1232頁。

[6]徐松：《宋會要輯稿》，北京：中華書局，1957年，第2755頁。

[7]余新民修、蹇逢泰纂：《階州志》，抄本，武都區(qū)圖書館藏，1616年。

[8]葉恩沛修、呂震南纂：《階州直隸州續(xù)志》，曾禮等校點，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1987年，第309頁。

[9]張廷玉等：《明史》，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4534頁。

[10]蔡副全：《張三豐、胡濙隴南蹤跡考》，《世界宗教研究》2016年第1期，第93頁。

[11]同[8]，第339頁。

[12]同[8]，第247頁。

[13]張瀚：《松窗夢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8頁。

[14]蔡副全：《成縣杜甫草堂歷代詩碑考述》，《杜甫研究學刊》2009年第1期，第84頁。

[15]同[8]，第337頁。

[16]劉金柱：《中國古代題壁文化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頁。

[17]同 [7]。

[18]張金城：《乾隆寧夏府志》，陳明猷點校，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516頁。

[19]同[8]，第229頁。

[20]宋廷貞修，黃靖圖纂：《富順縣志》，刻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本，1827年。

[21]同 [7]。

[22]同[2]，第80頁。

[23]同[8]，第313頁。

[24]葛時政：《直隸階州志》,曾禮校注，階州志集校箋注，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07頁。

[25]劉佐才：《萬象洞》，內部資料，武都：隴南藝海印刷廠，2002年。

[26]黃泳：《成縣新志》,《中國方志叢書》（華北地方·第三三二號），臺北：臺灣成文出版社，1970年，第10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