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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林之殤

2020-12-07 07:02:14和麗花
壹讀 2020年2期
關(guān)鍵詞:柳林金沙江江河

◆和麗花

柳,其枝柔韌,其葉狹長,春天開黃綠色花,種子上有白色毛狀物,成熟后隨風(fēng)飛散。柳種類很多,按枝條形狀分垂柳、河柳等;按枝條顏色分紅柳、白柳等。

在有著幾千年文化的中國,柳還代表著文學(xué)意象,古往今來文人墨客以此寄托思情,感懷傷時。詩經(jīng)《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之句起,柳,就與中國文學(xué)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春天,風(fēng)和日暖,賀知章老大回鄉(xiāng),人逢早春,于是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遂《詠柳》:“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知細(xì)葉誰裁出?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崩钌屉[少年得志,老來沉淪,于是失意之情流露于《柳》:“曾逐東風(fēng)拂舞筵,樂游春苑斷腸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帶斜陽又帶蟬?!泵铨g少婦正思春,老公卻在單位天天加班不歸,不覺自怨自艾不已,好鄰居老王昌齡先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于是也借柳吟詩聊勸:“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 悔教夫婿覓封侯。”由此可見,無論是離情別怨的依依楊柳,還是春意盎然的碧玉楊柳,中國人自古以來對柳有一種很深的情懷。

柳是一種極易栽種成活的植物,故有“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之說。一棵棵柳散種在麗江古城里,成為千年古鎮(zhèn)絕美的景致,世人蜂擁而至,只為體會“家家垂柳,戶戶小橋”之小鎮(zhèn)風(fēng)景;一排排柳種在金沙江沙灘上,成為萬里長江第一灣獨(dú)有的景色,一隊隊“驢友”遠(yuǎn)道而來,只為欣賞秋水長天,感受“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大江豪情。

長江第一灣金沙江邊柳成林,柳林是人們茶余飯后休閑散心最好的去處。第一灣正南面,有一條河叫沖江河,河水匯入金沙江,入口處,兩岸是綿綿的白沙灘,沙灘上,人們種上柳樹,行行柳樹一年年種下去,久而久之,就成為了第一灣特有的景致:柳林。江岸、河邊到處都是密密的楊柳樹,根本不用問今夕何夕,一看江河畔蜿蜒如帶的柳林就知道啦,綠意層層地濃成春夏,又層層地淡為秋,漸漸飄落至冬。柳林的顏色在變,江河的色彩也隨之而變:綠了又藍(lán),濁了又清,循環(huán)往復(fù)。這就是第一灣四季交替、歲月更換的顏色。

柳林是我兒時的歡樂林。春暖花開,和小伙伴背著鍋碗瓢盆到柳林里生火做飯過二月八。夏天,和小伙伴在河里戲水。那時候,沒有聽說過太陽能,沒有熱水器之類的洗浴器物,就在家里燒幾壺?zé)崴?,找個大盆,洗澡過年。所以,一年之中最期待就是夏天,四、五月份,天氣炎熱,江河水清澈,在明媚的陽光下,水面波光粼粼。人們呼朋喚友,成群結(jié)隊,在江河里暢快淋漓游泳。江邊河岸溝旁,到處都是游泳者的歡快叫聲。江岸邊,沙灘上躺滿大大小小鵝卵石,淺灘里,孩童們光著身子,掀開石頭,在認(rèn)真地尋找一種叫“石扁頭”的魚兒;岸上柳林里,老人們坐在橫臥在岸堤的老柳樹干上,一邊閑談著,一邊聽著遠(yuǎn)處傳來的笑聲……

今年清明節(jié),我回老家掃墓,在路上看江邊,柳林似乎小了一些。忍不住奔到江邊,舉目四望:經(jīng)歷了上年秋季金沙江堰塞湖泄洪災(zāi)難之后,江水已經(jīng)變清了許多,江水悠悠地流淌,岸邊柳葉青青,高高的柳樹干上掛著許多塑料等雜物。沙灘邊,到處是垃圾,忽然,鼻子聞到一股腐臭的味,仔細(xì)一尋,發(fā)現(xiàn)沙灘上有一尺余長的一條魚干,再尋一番,不遠(yuǎn)處又找到兩三條魚干,樣子幾乎一模一樣:身子干癟癟的,細(xì)細(xì)的魚鱗皺皺巴巴,身子中間部分著地,翹著尾巴,抬著頭,嘴大張著,眼睛瞪得溜圓。那一刻,我?guī)缀醺惺艿搅唆~兒生命最后一秒那種慌亂地拼命竄逃,以及痛苦地竭力呼吸,然后漸漸地停止掙扎的那種絕望。在洪水退去的淺灘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多么驚心動魄的一幕!

沿著大路,我忽然很想去柳林里散散步。于是走向第一灣碼頭處。卻半天找不到進(jìn)入柳林的那條熟悉的小路,終于在一堵半人多高的沙土旁,尋著一條小路進(jìn)入柳林。然而,柳林已非柳林,面積小了將近大半,里面長滿了桑樹!

曾經(jīng)平坦的沙地挖得遍體鱗傷的,還有一座石橋,寬約一米,長約兩米,奇怪地出現(xiàn)在以前曾經(jīng)散步的路上。沖江河的水淺淺的,懶懶地流著,水里的苔蘚綠綠的。走到江河交匯處,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黃綠色的河水旋入淺灰色的江水里,顏色之分明,濃度之沉重,旋轉(zhuǎn)之緩慢像極了某種類似冰激凌的東西!內(nèi)心不由大痛:曾經(jīng)用來烹我食、洗我衣、浴我身、濯我足的江河水,已經(jīng)目不忍睹!一切皆成往事只能回憶!

扶著江岸邊的鐵欄桿,望著滾滾東流的江水,我心中的柳林已經(jīng)漸漸縮小,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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