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聰俐 丁志斌
(1.吉首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 張家界 427000;2.湖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 湘潭 411201)
王寧曾言道“弱國無學術”或“弱國無文化”。[1]上世紀80年代,中國求發(fā)展,許多西方作品經由翻譯傳入中國,然而經濟制約了中國在世界上的發(fā)言權,同時中國學者英文水平不高,也導致中國文化的向外傳播受到阻礙。王寧指出中國翻譯的重點應從英譯中向中譯英轉移,將中國文化和優(yōu)秀作品譯成世界上的主要語言,尤其是英語,重點的轉移將有利于中國文化和文學真正走向世界。[1]楊仕章將翻譯定義為“是以利用源語文本的交換價值和/或比較價值為目標,以盡可能準確而完整地再現(xiàn)源語文本為任務的單向的語言轉換與文化移植活動”,其中翻譯背后的文化性不可忽視。[2]在文化積累和發(fā)展的過程中,形成了“標志某種文化中特有事物的詞、詞組和習語。這些詞匯反應了特定民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逐漸積累的、有別于其他民族的獨特的活動方式”[3]。蒙娜·貝克認為源語中的有些詞匯所表示的概念是目的語中完全沒有的,該概念可以是抽象的也可是具體的,它指的或是宗教信仰、社會習俗或者是某種食物,通常稱之為文化專有詞匯。[4]而奈達將文化負載詞分為五類: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物質文化負載詞、社會文化負載詞、宗教文化負載詞、語言文化負載詞。[5]
王銀泉指出在翻譯文化負載詞時采用漢語拼音音譯的方法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甚至有可能造成外國讀者誤解原文。這時,解釋性翻譯或增譯應運而生,即“根據兩種語言間不同的語言習慣、表達方式,在翻譯時增添一些短語或句子,旨在譯出源語作者感到理所當然而目標語的對方卻不甚了解甚至感到詫異的意義”,以期達到最佳的翻譯效果,實現(xiàn)跨文化交際的目的。[6]麻珍玉認為文化負載詞的翻譯主要存在三大問題:一是文化和內容的兼容性,二是詞匯的選擇,三是考慮英語國家讀者的閱讀性;同時提出了直譯、音譯、意譯和加注的翻譯方法。[7]
文學作品最能體現(xiàn)中國文化,含有大量的文化負載詞,同時也是翻譯中的難點部分。《邊城》享譽國內外,以川湘交界的邊城小鎮(zhèn)茶峒為背景,描述了船家少女翠翠與兩位少年的愛情悲劇,文章極具湘西特色,突出了湘西世界的山水風景以及風土人情。國內對《邊城》中文化負載詞的研究多集中于化境論視角、功能理論視角、交際和語義翻譯視角、互文性視角、關聯(lián)理論視角以及生態(tài)翻譯學視角等,而文化翻譯觀視角的研究則鮮而有之。[8-13]同時從文化翻譯觀所進行的研究多集中于詩歌,如李白的詩歌,影視翻譯,如字幕翻譯、片名翻譯,旅游以及中國典籍,如《論語》《楚辭》《黃帝內經》等方面,對中國現(xiàn)代小說也有一定的研究,但多集中于《生死疲勞》《金鎖記》《白鹿原》《呼蘭河傳》等,對《邊城》的研究近乎于零。本文基于巴斯奈特的文化翻譯觀,對《邊城》中具有豐富中國文化含義的文化負載詞進行研究,分析異化和歸化翻譯策略在翻譯文化負載詞時的應用。
在翻譯研究進入理論化階段之后,學者們一直致力于從語言學角度去研究翻譯問題。蘇珊·巴斯奈特和安德烈·勒菲弗爾卻在論文集《翻譯、歷史與文化論集》(Translation,History and Culture)的序中否定了這些理論,認為“雖然最后把翻譯單位從字詞提升到篇章的高度,卻沒有研究篇章以外的東西”[14]。巴斯奈特和勒菲弗爾超越到語言之外,關注翻譯與文化間的相互作用,文化影響和制約翻譯的方式,以及“語境、歷史和習俗等更大方面的問題”,因此20世紀80年代翻譯界開始出現(xiàn)“文化轉向”這一概念。[15]廖七一認為巴斯奈特的文化翻譯觀的內涵主要涵蓋四個方面:第一,翻譯應以文化作為翻譯的單位,而不應停留在以前的語篇之上;第二,翻譯不只是一個簡單的譯碼——重組過程,更重要的還是一個交流的行為;第三,翻譯不應局限于對源語文本的描述,而在于該文本在譯語文化里功能的等值;第四,不同的歷史時期翻譯有不同的原則和規(guī)范。[3]段峰將巴斯奈特的文化翻譯思想分為三個研究階段:文學翻譯、文化翻譯和翻譯的文化研究。[16]羅承麗認為在文化轉向之前,其翻譯思想的主要關注點在于對翻譯過程的研究,可以理解為文化功能對等論。之后,轉向翻譯對文化的制約和推動作用。后者才是巴斯奈特文化翻譯觀的主要內容。巴斯奈特的理論實際上分為兩層含義:第一層體現(xiàn)在她的文化功能對等論上,第二層體現(xiàn)在翻譯對于文化的干預和構建上。[17]而胡德香對“文化翻譯”的理解為:一是翻譯中的文化,指對翻譯過程的研究,對翻譯中關涉的文化因素的處理;二是翻譯作為文化,或稱翻譯文化,對翻譯結果或產品做文化層面上的分析。[18]文化翻譯觀要求譯者在翻譯時對原文進行大量的處理,以期目標語讀者能夠感受到源語所傳遞的文化因素在譯入語文化中的表達;翻譯不但需要滿足文化的需要,同時也要滿足文化中讀者的需求,受到兩種文化的制約。然而翻譯也會對文化產生一定的影響,對文化進行“構建”,文化與翻譯之間關系緊密,不可分割。
巴斯奈特的文化翻譯觀在翻譯時則充分考慮了文化和讀者的需要,同時也是翻譯文化負載詞時需要考慮的兩種因素。
異化與歸化之爭始終是國內外翻譯界爭論的一個焦點,并且尚未有結論表明二者之中誰更具有優(yōu)勢。美國學者勞倫斯·韋努蒂認為異化翻譯“是對當今世界事物的一個聰明的文化干預,是用來針對英語國家的語言霸權主義和在全球交往中的文化不平等狀態(tài),是對民族中心主義、種族主義、文化自戀主義和文化帝國主義的一種抵制,有利于在全球地域政治關系中推行民主”[19]。
羅承麗將巴斯奈特的回應歸結為三點:第一,歸化與異化策略的采用與源文本的類型有關。第二,歸化和異化都可能成為霸權主義進行殖民擴張的工具,要認清背后政治、文化因素。第三,歸化與異化由譯者所處的特定文化在多元文化系統(tǒng)中的位置所決定。[17]
巴斯奈特強調翻譯既要考慮文化類型,也要滿足文化中讀者的需要?!哆叧恰饭灿兴膫€英譯本,其中三個合譯本,其譯者分別為項美麗和邵洵美、楊憲益和戴乃迭、金緹和白英,另外一個英譯本為金介甫所譯,選用楊憲益和戴乃迭的譯本作為研究。戴乃迭作為英語母語者,但旅居中國長達半世紀,在翻譯時更能將兩者文化進行對比,此譯本的《邊城》更能體現(xiàn)其背后的文化含義。《邊城》作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經典,其中的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既要保留其中國特色,同時也必須使目標語讀者能夠理解其文化特色。因此,歸化、異化并無明顯優(yōu)劣之分,二者共同為讀者服務,譯者在翻譯時也充分考慮此因素,采用了異化為主、歸化為輔的翻譯策略。
直譯是常用的一種翻譯方法,既能保持原文內容,又能保持原文風格,可以使西方國家的讀者體會到原作所要傳達的感情。
(1)大都市隨了商務發(fā)達而產生的某種寄食者。[20]
As trade in a town develops, so do parasites.
(2)端午節(jié)日,……任何人家到了這天必可以吃魚吃肉。[20]
On the Dragon Boat Festival in the fifth month,fish and meat are eaten by every family.
(3)兩個新年雖照例可以看到軍營里與各鄉(xiāng)來的獅子龍燈,在小教場迎春,鑼鼓喧闐很熱鬧。[20]
Each Spring Festival, though, lion dances and processions of drag on lanterns were arranged by the garrison and villagers from the countryside around;gongs and drums made a cheerful din at the ceremony to welcome spring.
“寄食者”“吃魚吃肉”“迎春”譯者都采用了直譯的方法,這是英語在英語和漢語中,即使進行直譯,讀者還是能夠清楚的明白譯者想要表達的意思,因為這些意象在兩種語言中所要表達的意義是相同的,不會造成理解上的偏差。
音譯加注法是在翻譯文化負載詞時常用的一種方法,通常情況下這類詞語在目的語中并不能找到相對應的表達,同時為了保留其中的文化特色,采用音譯法,同時用目標語文化中的相同事物進行表達,這樣不僅保留了文化特色,同時又使讀者更好的理解源語。
(1)且知道祖孫二人所過的日子十分拮據,節(jié)日里自己不能包粽子,又送了許多三角粽子。[20]
Moreover, knowing that she and her grandfather lived in too humble a way to make zong zi for the festival, he gave them a great bundle of pointed zong zi.
Note: Glutinous rice wrapped in palm leaves,often stuffed with sweetmeats, always eaten during the Dragon Boat Festival.
(2)“老伯伯,你翠翠長得真標致,像個觀音樣子……”[20]
“Uncle, your Emerald's grown into a fine girl, a regular Guan Yin…”
Note: the Goddess of Mercy
“粽子”“觀音”是中國文化中特有的,在翻譯時為了保留中國特色,采用音譯,同時采用注釋解釋的方法,用目的語進行解釋。
意譯是歸化策略中常用的一種方法,由于源語與目的語的文化之間存在巨大的差異或者語義空缺時,則需采取意譯的翻譯方法,而意譯的翻譯方法使讀者能夠快速的理解譯者所要傳達的含義,同時體現(xiàn)了本民族的語言文化。
(1)這些事從老船夫說來誰也無罪過,只應天負責。[20]
In the ferryman's view, no one was to blame, the whole fault lay with Heaven.
(2)“只看二老今天那么一股勁兒,就可以猜想得出這勁兒是岸上一個黃花姑娘給他的!”[20]
“Look at the form he was in today! He knew the eyes of a pretty girl were on him!”
(3)“老伯伯,我們談的那件事吹了吧?!盵20]
“That's scheme of ours has come to nothing,uncle.”
“應天負責” 指的是錯誤應該由上天負責,這里的“天”并不是指普通意義上的天,或者說是英語中的“sky”,而是指類似于西方里的上帝或者救世主,因此譯者將其以為Heaven,來傳達出其中神圣的含義。
“黃花姑娘”在中國文化中是指尚未出嫁的姑娘,而西方并未有這種說辭,源語在這里是想傳達出這是一個好女孩的意思,因此目的語以為a pretty girl,正好傳達出了源語所要傳達的含義。
“吹了吧”在中國文化中是不作數(shù)的意思,而如果進行直譯的話,并不能傳達出源語想要表達的意思,而come to nothing則很好的傳達出源語的含義。
替代法是在歸化翻譯時常用的一種翻譯方法,在源語和目的語無法實現(xiàn)對等是,常采用替代法進行翻譯。替代法采用源語和目的語中近似的意向進行翻譯,使讀者能夠理解源語所要表達的含義。
(1)“又要馬兒不吃草,又要馬兒走得好,哎,這兩句話恰好是古人為我說的!”[20]
“I want to eat my cake and have it.That's me!”
(2)他說:“車路是車路,馬路是馬路,各有各的走法。”[20]
He said,“Chess has its rules:the castles and knights have to move in different ways.”
(3)“無事不登三寶殿,坐了就一定有話要說!”[20]
“You wouldn't have made the trip without some reason!”
“又要馬兒不吃草,又要馬兒走得好”是中國的一句順口溜,是指既想讓牲口走得好,又不想喂牲口,本義是指不想付出,卻想有回報。而在英語中有相似意義表達的則是"I want to eat my cake and have it"。
“車路是車路,馬路是馬路,各有各的走法”,這里的“車”和“馬”源自中國象棋,那么相應的在英語中的表達則為“castles”和“knights”。
“無事不登三寶殿”中的“三寶”是佛教名詞,指佛教徒尊敬供養(yǎng)佛寶、法寶、僧寶等三寶?!叭龑毜睢狈褐敢话愕姆鸬?,除了祈禱、禮拜等有關的信仰活動,一般人不能隨便進入嬉戲,所以“無事不登三寶殿”用來比喻沒有事情不會上門。譯者則用“trip”向讀者解釋這句話的含義。
巴斯奈特的文化翻譯觀并不強調絕對的異化或者說絕對的歸化,反而以異化為主、歸化為輔的翻譯策略,二者的結合使得《邊城》的英譯本更能凸顯出湘西的風土人情。
自“文化轉向”產生之后,巴斯奈特跳出語言學研究翻譯的限制,探討翻譯與文化之間的相互作用,開辟了翻譯研究的新領域。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中國典籍外譯時需要考慮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文化,文化翻譯為其提供了一個新的研究視角?!哆叧恰纷鳛橹袊膶W的代表,其中的文化負載詞代表了湘西特色。從文化翻譯觀的視角出發(fā),考慮讀者需要以及文化傳播的必要性,采用異化為主與歸化為輔的翻譯策略,為文化負載詞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