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伯和
原名式昌,又名式和,祖籍廣東梅縣,生于四川成都。1907年赴日本留學,先習政法,后習音樂,同時加入同盟會。1912年歸國,先后擔任成都高等師范學校音樂科主任,成都女子師范學校、成都縣立中學音樂教師等職,教授聲樂、鋼琴、小提琴、中國音樂史、西洋音樂史等課。介紹西方樂理(五線譜即首由他介紹至中國西南各地)。所著《中國音樂史》-書,為我國第一部音樂史專著。該書上卷于1922年在成都出版,下卷一直未見。(1985年《中國音樂詞典》)。1987年為音樂志編輯顧鴻喬在1929年成都<新四川日刊副刊>發(fā)現(xiàn)下卷。伯和先生之后有更豐富內容的音樂史手稿,還未付梓,不幸在抗戰(zhàn)期間幾次搬遷中散佚。
葉伯和終其一生,在倡導新文化、新音樂過程中,作出了貢獻。二十年代初,著有《詩歌集>出版發(fā)行,比胡適<嘗試集》晚出版不到兩個月。創(chuàng)辦了四川四川第一個新文學社團:“草堂文學研究會”,自費編印刊物《草堂》,其中載有葉氏詩歌若干及短篇白話小說。三十年代,發(fā)起組織成都第一個西洋樂社“成都海燈樂社”,經常義務演出音樂節(jié)目,參加抗戰(zhàn)時期的社會活動。如至各大中學參加紀念集會,紀念魯迅逝世周年、追悼王光祈逝世、為水災難民募捐等等,頗具社會影響。
葉伯和逝于1945,享年56歲。
一
葉伯和,成都人,生于清光緒十五年( 1889)六月二十七日,卒于民國34年( 1945) 11月6日。享年56歲。原名葉式倡,又名式和,字伯和,留學歸國后即以字行。先世由粵遷蜀,耕讀傳家。祖父葉祖誠,字筑斯,號屏藩,清五品銜光祿寺署正,誥封朝議大夫,廢科舉后,捐資創(chuàng)辦葉氏崇實學堂。父親葉大封,清附貢生候選知州,后留學日本,獲法學士位?;貒笤嗡拇ㄊ」鹈貢L,四川高等檢察廳檢察長,母親廖氏,知書識禮,賢惠仁慈,育子有五,伯和居長。
葉伯和自幼聰慧,6歲起便隨母誦讀經書。13歲時,翰林院編修鄭敘進因奇其才,以成都府學生員見拔。伯和15歲入四川高等學堂普通科,成績優(yōu)異。兩年后,與表妹廖贊和結婚,婚后感情甚篤,在葉伯和的詩篇里對此亦多有流露。廖贊和年長葉伯和一歲,畢業(yè)于成都淑行女子學校,并留校教書,喜愛音樂,擅長提琴,常參與葉伯和在通俗教育館組織的音樂活動。
葉氏音樂家風世代相傳。葉伯和曾這樣回憶道:“成都葉氏向來是得了琴學中蜀派的正傳的。族中有號介福的老輩,從前造過一百張琴,刻過幾部琴譜。族中能彈琴的很多,我從小熏染,也懂得一些琴譜,學得幾操《陋室銘》《醉魚》《流水》……后來風琴傳人成都,也亂按得幾個調子,就立定主意,要到外國去學音樂?!?/p>
1907年秋,剛滿18歲的葉伯和與弟弟葉仲甫隨父買舟東下,赴日本求學。到日本后,他相繼考入日本法政大學和東京音樂學院,既學法律又學音樂。在日本留學期間,結識了早在東京音樂學院和帝國大學學習的蕭友梅(我國著名音樂教育家、作曲家),在蕭的影響下,加入孫中山先生創(chuàng)立的同盟會。1912年父子三人同時歸國。
二
民國初年,提倡戲劇改良。大約在1913年,24歲的葉伯和與人合作在成都少城關帝祠創(chuàng)辦了一個京劇科班——和字班,亦稱劇部科班,招募生徒,延師執(zhí)教,前后二年余。因屢次改組費金巨萬,僅得文武戲數(shù)出。雖然科班僅兩年即夭折,但它是川人辦京劇科班最初有益的嘗試,也是葉伯和從事藝術教育的開端。
辛亥革命后,著名教育家蔡元培提出“美育代宗教”的主張,成都高師率先響應,于1914年籌辦樂歌體育專修科(于1917年正式更名為樂歌專修科),除正規(guī)的音樂各學科外,葉伯和將五線譜及鋼琴等西洋樂器在教學中首次使用。當年9月,25歲的葉伯和接受吳玉章校長聘請,成為全國第一所開辦樂歌體育專修科的高等學府第一位擔任音樂??普n程的教授,同時兼任成都多所中學及師范學校的專職教員。葉伯和根據自己在國外學得的全部音樂知識,結合高師培養(yǎng)專門人才的教學實際,為專修科設置的音樂課程有樂歌、樂典、樂器使用法、理論、和聲學、音樂史。在本世紀初,具備如此完善的音樂??平虒W內容,尚屬首創(chuàng),開我國高等學府新音樂教育之先河。
在高師的唱歌十年教學中,他不滿足于西洋音樂的全盤照搬,而是根據我國國情,結合教學實際,進行了大量的樂歌創(chuàng)作活動。既不用外國的歌曲,也不使用古典詩詞,他在一九=O年出版的詩歌集的《自序》中寫道:“到了民國三年,我在成都高等師范教音樂。坊間的唱歌集,都不能用,我學的呢?又是西洋文的,高等師范生是要預備教中小學校的,用原文固然不對,若是用些典故結晶體的詩來教,小孩子怎么懂呢?我自己便做了些白描的歌,拿來試一試,居然也受了大家的歡迎。”葉伯和把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分為“詩”和“歌”兩類,他說:“沒有制譜的和不能唱的在一起,暫且把它叫做詩。有了譜的,可以唱的在一起,叫做歌?!彼麆?chuàng)作了大量的學堂樂歌。這些歌曲中,有學校校歌,有一般的歌曲。歌詞中除自己的詩歌外,也選用學生中寫得較好的詩作。這些歌曲的曲譜,因年代久遠已無處可尋了。所幸其中一些歌詞由作者收錄在《詩歌集》中仍保存了下來。如《插秧》一首:“幾溝流水,數(shù)頃秧田;布谷聲鳴樹顛。無老無少,無女無男,沒有一個得閑。出門采桑,歸來飼蠶,才經過了三眠。有了穿的,要謀吃的,又來盡力插田?!睆南旅孢@首歌詞《鐘聲》里,不難看出他對民主、自由的熱烈追求:
在那自由空氣之中,傳播一種聲浪。
他的發(fā)人猛省之音,充滿了世界十方。
沉沉的睡獅,久鼾臥榻上。
這回是被他驚醒了,你看他的大力量。
除了創(chuàng)作大量學堂樂歌,他還為成都多所學校譜寫校歌。這些歌曲,不但豐富了教學內容、啟迪了學生的智慧,而且通過樂歌的傳唱,使作者的民主、進步思想得以傳播。歷史學家穆濟波在為葉伯和的《詩歌集》第一冊一九二O年五月四日出版。穆濟波在序中寫道:“……我很想與葉伯和結個鄰,當著那夕陽西下,晚煙縱橫;或月明如水,涼風披襟的時候,靜聽那“Piano”(鋼琴)“Violin”(小提琴)合奏的妙音,或是悠揚的笛聲,幽咽的琴聲,那時我早化作一個蝶兒,醉夢迷離的倩他們的聲浪,扶著我到那超“人間世”的“無何有之鄉(xiāng)”去了?!弊x了這一段描述,我們彷佛置身于七十多年前古老都市中的葉宅內,那絲管紛紛、樂音裊裊,和諧抒情令人陶醉的氣氛中。
當時的中國,隨著學堂樂歌的發(fā)展,西洋音樂的表演形式、記譜法、音樂理論陸續(xù)由學堂傳授而逐漸擴及社會,成為我國近代民主主義音樂文化重要的開端。葉伯和創(chuàng)作的學堂樂歌,不但豐富了教學內容,也有益于學生智慧的啟迪和道德修養(yǎng)的提高。通過樂歌的傳唱,作者的民主進步思想也進一步得以傳播。他是四川第一個介紹和使用五線譜,第一個教授鋼琴、小提琴等西洋樂器,講授樂理、和聲學等西洋音樂理論的音樂教育家。十年教學,造就了滇黔巴蜀數(shù)以千計的音樂專門人才。在教學過程中,他潛心研究中國音樂,結合長期教學實踐,辛勤耕耘,編著了我國第一部《中國音樂史》,這是我國第一部專業(yè)音樂通史,成為第一個編著和講授音樂史的教授。這書中涉及各歷史時期的音樂史料盡管不甚詳備,論述不盡邃密,嚴格的說它是一部提綱式的論著;但在長期處于舊文化的中國,資產階級新文化開始傳播不久,西洋音樂及其理論則剛開始隨著學堂樂歌的普遍傳唱而得以初步介紹,葉伯和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出于強烈的民族自尊和愛國熱情,寫出了這部具有開創(chuàng)性價值的音樂史專著,為音樂史學作出了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是很可貴的。
史稿分上、下兩卷。上卷于1922年由成都昌福公司印刷出版,與此同時,北京《益世報》亦加以連載。下卷全文于1929年在成都《新四川日刊》副刊上登載。書中將中國音樂史劃分為四個時代:一、發(fā)明時代:黃帝以前;二、進化時代:黃帝至周;三變遷時代:秦漢至唐;四融合時代:宋元至現(xiàn)代。這樣的分期是有相當學術見地,是符合歷史進化論觀點的。
作者在《自序》中,對撰寫這本書的動機作了說明:“閱《新教育》載LeonLahsburg所撰敘述中國古代音樂的論文,頗有不滿意處,于是就引起我寫這本冊子的念頭。”一九一九年三月,《新教育》第一卷第三期刊登了一篇題為《中國音樂之外論》的文章,作者中譯名為蘭士卜,文中對中國音樂頗多偏見,對中國古代音樂的發(fā)展,也提出不少疑問。如文中說:“中國國人之為皇帝及國家犧牲者極少,與別國國民之對于本國土元首之誠意絕異,以此故,中國遂不能進步而有真正之國歌?!比~伯和讀后激發(fā)了他撰寫《中國音樂史》的熱情和決心。葉伯和在該書《總序》中明確寫道:“音樂史,是研究一般思想史、文明史的重要部分……所以編樂史,第一項要注意一個時代人文的發(fā)展;第二項才是考證歷代作品的成績”。的確,音樂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是社會生活的反映。因此可以說,一部音樂史,是在中國廣闊的社會歷史背景上展現(xiàn)出來的,而音樂文化是整個社會文化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葉伯和正是通過他在日本留學期間對西洋音樂理論和西洋音樂史的學習和研究,結合多年來音樂史的教學實踐,在這部著作中,初步采用了全面、相互、發(fā)展的研究音樂史的辯證方法,力求從多側面來認識和考察他所強調的“一個時代人文的發(fā)展”。例如在音樂史上卷第二個時代“進化時代”中,用了大量篇幅來論述周代的音樂文化。作者認為:“中國的文化,到了周代,總算是進化的。這時候哲學、文學、藝術漸漸發(fā)達,音樂也隨著進步,并且這時候的歷史,才有可信的記載了。所以我們讀史到此、總該要留心考察他,為什么能發(fā)達的原因和發(fā)達后的現(xiàn)象,都應該知道的?!敝艽俏覈糯飞献钪匾臅r期之一,王國維在《殷周制度論》中說:“中國政治與文化之變革,莫過于殷、周之際。”葉伯和對這個時代發(fā)達的原因以及發(fā)達后的各種社會現(xiàn)象,作了一番仔細的研究,并將整個社會的發(fā)展與各種學術的發(fā)展變化聯(lián)系起來,去探索音樂文化歷史的演變及其原因。在“當時音樂與政治”一節(jié)中,作者寫到:“周禮說‘治其樂政,所以周公為政,首先制禮作樂設了許多樂官……后來一朝一代,也有許多的樂官,都是由這樣傳下來的。這種辦法,雖然不是正當?shù)?,但是周代的音樂,因此便收了一點效果?!痹诘诙?jié)中談到音樂與教育的關系,強調音樂教育的重要。作者首先講道:“古代音樂這科,在教育上也很重要……到了周代無論貴族平民,都是要學的。”接著引證了《周禮》《札記》中有關音樂的記載,最后說:“總以上的引證來看,可知當時音樂,在教育上很重要,所以才能使他發(fā)達,并且周代的音樂,能勝過前代,都是教育上的結果。”可見作者極為重視一個時代文化教育的發(fā)達對音樂的進步所產生的直接影響,以及與音樂文化息息相關的各種藝術之間相輔相成的關系,從而對音樂發(fā)展的歷史進行綜合探討,提要地展現(xiàn)了我國音樂文化發(fā)展過程中的復雜現(xiàn)象。
“我們現(xiàn)在要把從前的一切舊觀念都打消,再用一副哲學的、科學的新眼光來觀察它、審定它,要從這樣取的,才算得音樂史?!边@本音樂史學專著,注重民族大眾的音樂文化,強調音樂對時代精神的密切關注,重視歷代民間的音樂家和音樂作品。全書始終貫穿著作者的唯物觀和民主進步的思想主張。
三
“五四”運動時期,葉伯和與同時代的進步知識分子一道,以勇猛無畏的革命精神向封建文化挑戰(zhàn),在當時四川新文化運動中撒下了新詩的種子,起到了先驅的作用。這個時期,葉伯和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白話體新詩、散文、小說。其中出版三期詩歌專集,由穆濟波、曾孝谷分別作序,作者作自序、再序、共收詩歌84首。后將三期匯集成一冊,名為《葉伯和著的詩歌集》,于1920年5月由上海華東印刷所出版,全國發(fā)行,又于1922年5月再版。
1922年2月,在由四川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王右木創(chuàng)辦的《人聲》報上,葉伯和也曾發(fā)表詩作,作為傳播新詩的陣地。
1923年,詩歌《心樂篇》、小說《一個農夫的話》,分別發(fā)表在北京文學研究會的叢刊《詩》和1924年《小說月報》第15卷上。
1924年,《伯和詩草》《葉伯和著述叢稿》在成都相繼問世。共輯詩歌62首,小說4篇,詩歌《心樂篇》二十四首、《小笙》十六首、《扁舟集》十七首,并附錄郭沫若、康白清、葉紹鈞、王怡庵等人對《心樂篇》的評述和葉伯和受業(yè)門人撰寫的《葉伯和先生傳略》。《中國新文學大系》的《史料索引》創(chuàng)作總目類里有詩歌別集《伯和詩草》。
“五四”運動高潮時,少年中國學會成都分會于1919年7月創(chuàng)辦了《星期日》周報。葉伯和在上面發(fā)表了新詩《30年前做的事》《二弟》等。
在成都以宣傳婦女解放而獨樹一幟的文藝性刊物《直覺》上,葉伯和也曾發(fā)表關于婚姻自主、男女平等的新詩,對封建禮教壓迫下的中國婦女深表同情,這在成都知識青年中引起強烈反響。朋友、學生紛紛前來索稿,很多人還拿著自己做的詩歌,親自登門向他請教。
隨著“五四”運動的深入發(fā)展,全國各地紛紛成立了文學研究社團。1922年葉伯和在成都組織了四川第一個文學社團一一草堂文學研究會,并自費主編該會會刊《草堂》。巴金的詩作和第一篇譯文<旗號>即在此刊登。中國文壇巨匠茅盾在《中國新文學大系·現(xiàn)代小說導論》中說:“四川最早的文學團體好像是草堂研究會(成都十二年春),有月刊《草堂》,出至第四期后,便停頓了,次年一月又出版了草堂的后身《浣花》?!?923年1月,周作人在北京讀到《草堂》后,立即寫了一篇評論《讀草堂》。此文在《草堂》第3期上刊登。文中談到:“……年來出版界雖然不很熱鬧,切實而有活氣的同人雜志尚有發(fā)刊,這是很喜歡的現(xiàn)象。近來看到四川出版的《草堂》,更使我對于新文學前途增加一層希望?!惫舢敃r在日本留學,讀了來自家鄉(xiāng)的《草堂》后,熱情地向《草堂》諸友致函:“奉讀《草堂》月刊第一期,甚歡慰……諸先生常與鄉(xiāng)土親近,且目擊鄉(xiāng)人痛苦,望更為宏深的制作以號召于邦人……久居海外,時念故鄉(xiāng),讀諸先生詩文已足療殺十年來的鄉(xiāng)思……”
《草堂》還與全國各地新文化社團、刊物建立了廣泛的聯(lián)系。其中如北京文學研究會、創(chuàng)造社、北京晨光社、廣東《南風》、上海文學研究社、上海淺草社、北京《詩學半月刊》、燕京大學《燕大周刊》、云南《翠湖之夜》等。葉伯和為《草堂》創(chuàng)刊、撰稿、組稿直至發(fā)行,花費不少心血,對于當時文壇頑固派的嘲笑和攻擊進行了有力的反擊。1938年10月26日成者都《華西日報》副刊上,曾有一篇標題為《成都文壇回憶記》的文章。文章開頭寫道:“詩人葉伯和在成都撒下了新文學的種子,第一個文藝刊物——《草堂》,在成都出現(xiàn)了。自然,這一定是遭受過頑固的老夫子的嘲笑和毒罵,因為這種爭執(zhí),在成都,新文藝竟涂上了一層黯淡的陰影?!?/p>
民國以來,四川軍閥連年混戰(zhàn),加之天災迭降,四川人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葉伯和在兵亂頻仍、民怨沸騰之際,寫出了大量揭露軍閥暴行,同情苦難民眾的作品。如小說《一個農夫的話》《舶來的爆竹》;詩歌《插秧》《戰(zhàn)后的少城公園》《鄉(xiāng)村的婦人》《做炭團的小孩》等。作者在《種稻歌》中,寫道:“灼灼者花,青青者草。食稻者多,種稻者少。將軍酒肉為林沼,小民終日難一飽?!痹凇度詳ⅰ分性鴩@道:“骨肉相殘終自殺,不重民權重私見。摧殘教育無已時,根本搖搖國事危?!薄懊褡鍔^斗終未已,安見強權勝公理,自將勇敢換和平,世界大同我心喜?!鼻檎孓o切,慷慨感人。
葉伯和的作品,無論小說、新詩或是學堂樂歌,都具感情真摯、語言質樸的特點,這些現(xiàn)實主義作品,融進了作者憂國憂民、憤世嫉俗的愛國思想和民主意識。他對印度大詩人泰戈爾尤為傾倒,他說,“覺得我自己做的詩,比以前不同些了,究竟是進步,還是退化?我不自知。泰戈爾是詩人兼音樂家,他的詩中,含有一種樂曲的趣味,我很愿意學他?!彼?,當葉伯和受泰戈爾影響創(chuàng)作的文筆綺麗、意境清新、如歌似的《心樂篇》問世后,立即引起了文學界的關注,葉圣陶、康白情、王怡庵等紛紛從全國各地來函,對葉伯和的《心樂篇》給予高度評價。從《心樂篇》中,我們可以看出葉伯和對泰戈爾詩風的汲引之多,不能不說是入其堂奧,得其神髓的。
關于《心樂篇》,作者在序中說道:“鄭樵說的‘詩者,人心之樂也,和近代文學家說的‘詩是心琴上彈出來的諧唱,實在是‘詞異理同。我借著他這句話,把我的表現(xiàn)心靈和音節(jié)好點的詩寫在一起,名為《心樂篇》?!薄缎臉菲饭彩赵?6首,在讀者中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并引起文學界的關注。葉圣陶在致葉伯和的信中說:“讀《心樂篇》與我以無量之欣快,境入陶醉,莫能稱譽矣,蜀多詩人,今乃益信……”
王怡庵的信對《心樂篇》稱贊不已,認為該作品“情緒既強而意境多趨于清新淡遠…‘修辭又極秀麗,所以百讀討厭”。還特別提到在上海與郭沫若等人談到葉伯和時,都對《心樂篇》由衷贊許。郭沫若在致朱仲英的信上也這樣寫道:“伯和先生的詩我喜歡《心樂篇》中諸作,足下所說他作詩的主義與泰戈爾差不多,我是很相信的。”
葉伯和在當時新文學運動中頗負盛名。我國著名教育家蔡元培、日本朝鮮籍詩人及音樂家咸警、號召“詩體大解放”的胡適之等,都與葉伯和通函并關心其著述。由此可見,葉伯和努力傳播新文化的功績和影響是不容忽視的。可以說,在音樂、新詩、白話文、社團組建等方面,皆為伯和先生敢于開風氣之先,首創(chuàng)于四川乃至全國!新舊文化交替的碰撞時期,伯和先生在遙遠的西南、閉塞的盆地,頂著舊文人的辱罵和社會輿論的譏諷,堅持在新文化事業(yè)中不懈地探索、傳播。感受到先驅者在時代的變遷之中,是用怎樣的新思想與新理念催生新時代,并堅定地推動著這個時代向前,在五四運動的前夕,率先舉起新文化的大旗,奠定了先驅者的地位,并為之奮斗一生!伯和先生一生為此努力付出,創(chuàng)新精神尤為可貴,文化先驅的影響源遠流長……
有人說,沙河老師之后,四川再無這般在文化界具有影響力的人物了,而沙河老師所延續(xù)的是巴金、李劫人、艾蕪之后的文化。而巴金之前呢?我想大概應是先驅伯和了。再后,則是郭沫若(伯和先生比郭沫若年長三歲,并比他早六年留學日本)。這句話是否應為:四川近現(xiàn)代文化的延續(xù)是葉伯和、郭沫若、巴金、李劫人、艾蕪……這大概是天府之國人才輩出的文化傳承罷。
四
由于體弱多病,葉伯和于1924年春辭去高師教授職務。時值楊森督理四川軍政,他在成都少城公園內創(chuàng)辦一所市立通俗教育館,特聘盧作孚任館長,葉伯和任該館音樂部主任。葉伯和應聘到職后“唯日孜孜,不敢逸豫”?;I備初期,培置房舍、設置演奏室及教室用具、購置中西樂器、組織音樂隊、聘請中西樂專家等,都親自一一顧及。有關音樂館活動的組織安排,補習班師資的延請辦法等,他都精細籌劃,細致人微。 通俗教育館在每年的重大節(jié)日里,如元旦、春節(jié)、國慶、中秋等,全館開放,十分熱鬧,成為當時成都市輔導民眾文化活動的唯一場所。當年國慶,“游人終日擁擠,夜10鐘始散,為數(shù)至少達兩萬。國慶之第二日、第三日仍有新劇幻術武技各種表演,中西樂各種演奏,每日游人照所售門票計算,均達一萬以上。”
音樂部開設的中西樂器和唱歌補習班,一年來成績顯著。如風琴組,男女生人數(shù)共計近200人。除鋼琴、提琴、胡琴等器樂補習班外,還開設有專習英文歌的唱歌小組。為了使人們有欣賞音樂的機會,見識各種樂器,特約請在省內素有聲望的熱心者擔任中西樂的演奏及曲目審查。這些人中有中國第一把小提琴制作者、物理學家張伯龍,留日歸來的音樂家李微心,創(chuàng)辦四川藝專的鄒覺生,高師音樂科主任閔德新等。該館音樂部的人事安排、活動設備、活動內容,均做到了盡可能的完善。它與現(xiàn)在的藝術館、活動室相比較,也并不遜色。豐富多采的群眾活動,在20年代的成都,可謂別開生面。
一年以后,正當音樂部組建趨于成熟,活動開展井然有序,各項計劃正待深入實施之計,葉伯和家中突發(fā)事變。當時,葉伯和的父親葉大豐在南門指揮街開業(yè)作律師,與北門律師李華峰(巴金的叔父)同享盛名,在民間素有“南北兩峰”之譽。1925年,軍閥部隊攻占成都后,為勒索葉家錢財,借故開罪于葉大豐,并將其綁架關押。葉家傾家蕩產湊足10萬銀元,才將其贖回。之后,葉大豐躲避至重慶,仍作律師。后因身染痢疾,于1927年6月25日去世,年僅55歲。
家中橫遭災禍,父親被迫出走,病故他鄉(xiāng),這對葉伯和全家是一個不小的打擊。1925年以后葉伯和便辭去音樂部主任一職,閉門索居,課子養(yǎng)病,整理著述。但對音樂部的工作仍依然時時關注。
1928年是奧地利作曲家舒伯特逝世百周年,當年12月6日又是貝多芬生辰,在葉伯和的倡議、指導下,成都音樂界人士于12月16日午后一時,在成都青年會體育館舉行了隆重的“貝多芬、舒伯特紀念音樂會”,節(jié)目有合唱、齊唱、獨唱、重唱、小提琴獨奏、鋼琴獨奏等。在20世紀末期的成都,低級庸俗的流行歌舞曲隨著外國影片的大量流入而風行的時候,能舉辦這樣的音樂活動,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大事。
葉伯和畢生獻身于音樂事業(yè)。盡管身體狀況欠佳,家境突變,但他仍懷著在成都組織一個西洋樂社的愿望。1932年,長女葉勝男從上海音樂??茖W校畢業(yè)歸來,在四川藝專任教,這時由葉伯和發(fā)起,葉勝男邀集藝專師生與成都音樂界若干人士組成了成都海燈樂社。因為他們常演奏奧地利音樂家海頓的作品,就以諧音而其命名為“海燈”。每到周末,他們便聚集在葉家排練合奏,由葉伯和臨場親作指導。這是成都第一個介紹西方音樂的樂社,這個自發(fā)組織的民間樂社,在當時為宣傳、介紹西洋音樂大師及其作品,普及西洋樂器和知識等方面,進行了認真的工作,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樂社的活動,除每周作合奏練習外,還經常到一些大中學校演出,也為一些隆重的紀念日演出。成都市文化界在川大舉行魯迅逝世兩周年大會,追悼王光祈逝世周年等,樂社都舉行演出活動。1937年抗戰(zhàn)開始后,樂社為前方募集寒衣,為抗戰(zhàn)募集購買飛機款而多次舉行義演??箲?zhàn)第二年,城市居民開始疏散鄉(xiāng)下,樂社成員也隨單位或學校散居農村,各自東西,海燈樂社的活動遂告結束。
自《中國音樂史》出版發(fā)行后,葉伯和并不滿意這部著作,在以后的歲月中,他不斷地進行資料搜集和研究。在鄉(xiāng)間居住的幾年中,葉伯和將下卷內容充實后,重新整理、撰寫,完稿時由其弟葉季戎親自手抄一遍。然而他的這些手稿及抄本,因多次搬遷,不慎被后人遺失,實為一大憾事。
葉伯和生于清末,留學歸來正值民初動亂年代,而四處內戰(zhàn)綿綿不斷,直至抗戰(zhàn)前夕。在這樣令人窒息的時代,一個曾經滿腔熱忱投身于新文化運動的知識分子,終因環(huán)境及思想的局限,長期陷入苦悶壓抑、憂患困頓之中。移居鄉(xiāng)下期間,妻子廖贊和不幸于1941年10月病故,次年9月,89歲高齡的祖父葉屏藩也病逝鄉(xiāng)下。
抗戰(zhàn)勝利后,葉氏全家遷入城內。身體贏弱的葉伯和,中年喪妻,備感孤寂。不久,城內住宅失盜,鄉(xiāng)下住房又遭火災,只身多病的葉伯和,遭此意外不幸,精神極度抑郁,又感國事日非,憂懷難釋,遂覺毫無生氣,頓生自戕之念,競于1945年11月6日深夜投井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