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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阿魯舉熱非遺文化視角下的麻風病認知與防治

2020-12-01 04:21
創(chuàng)造 2020年8期
關鍵詞:麻風麻風病先民

(云南大學 西南環(huán)境史研究所,云南 昆明,650091)

彝族先民在生存發(fā)展的過程中發(fā)展分化出納若、葛潑、里潑、臘羅、諾蘇、羅婺等幾十個彝族支系。整體而言,我國云南地區(qū)是一個較為獨立化、多樣化的人文和自然地理單元,至今還保留著完整的彝族支系文化和傳統(tǒng)信仰。阿魯舉熱是彝族共同認可的先祖和英雄,他的傳說故事在彝族世居區(qū)是家喻戶曉的。由于彝語音譯漢字,阿魯舉熱還被稱為“支格阿龍”“支格阿魯”“篤杰阿龍”等。①人名上的差異是彝語在區(qū)域方言中的變音及彝語音譯漢字時使用漢字不同造成的。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貴州地區(qū)主要稱為“支嘎阿魯”“戈阿樓”;云南地區(qū)主要稱為“支格阿龍”“支格阿魯”“阿魯舉熱”;四川地區(qū)主要稱為“支格阿魯”和“金支格阿魯”實為同一個人。本文基于云南彝族非遺材料,稱為“阿魯舉熱”。阿魯舉熱被視為彝族人的生育神、保護神、驅災神。在彝族人的傳統(tǒng)認知中,阿魯舉熱是對抗麻風病的神人。史詩《阿魯舉熱》作為云南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包含彝族關于麻風病認知和醫(yī)療信仰,是畢摩實踐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本文著眼于阿魯舉熱非遺文化在麻風病儀式醫(yī)療中的地位和作用,闡述彝族先民對麻風病的認知和防治策略。

一、阿魯舉熱非遺文化與麻風病認知

彝族史詩《阿魯舉熱》 流傳于金沙江畔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元謀縣和永仁縣小涼山彝族諾蘇地區(qū),是云南迄今發(fā)現(xiàn)的唯一一部彝族英雄史詩。彝族阿魯舉熱史詩是彝族早期母系氏族社會的產(chǎn)物,以歷史事件為基礎,經(jīng)過歷代畢摩的收集整理編著,是彝族先民智慧的集合。阿魯舉熱正直勇敢,富有責任心和同情心,敢于為民除害,是彝族民間正義和智慧的化身。阿魯舉熱的形象不僅活躍在彝族人的口述中,在《西南彝志》 《彝族源流》 《彝族創(chuàng)世志—譜牒志》《物始記略》等歷史文獻中均有記載,他是真實存在過的歷史人物,阿魯舉熱屬于武僰支系,是武僰氏僰阿勒的七世孫。阿魯舉熱的活動范圍在金沙江流域云南、貴州、四川三省交界地區(qū),彝族先民將阿魯舉熱捕捉雷神詢問治療麻風病的藥方、收服孔雀神和蟒神的英雄形象塑造成畢摩儀式醫(yī)療麻風病的守護神[1]。

(一) 阿魯舉熱非遺文化的內涵

阿魯舉熱史詩傳說衍生的阿魯舉熱文化,廣泛流傳于云貴川三省的彝族世居區(qū)。云南彝族世居區(qū)集中在哀牢山區(qū),云南瀾滄江以東的滇南、滇東南、滇中和滇西地區(qū)流行史詩傳說“阿魯舉熱”。2015年,由云南出版社出版發(fā)行的《阿魯舉熱》,是云南地區(qū)阿魯舉熱史詩傳說較為完整系統(tǒng)的彝譯漢版本。這一版本史詩在云南省內元謀縣采集《阿魯舉熱》《鷹的兒子》 《大英雄阿龍》 《阿魯舉熱收妖婆》,在寧蒗縣采集《阿魯抓雷問藥》,在新平縣采集《阿倮的故事》 《阿倮》等史詩文本、神話傳說和故事基礎上,經(jīng)楊甫旺、洛邊木果整理翻譯編著?!栋Ⅳ斉e熱》史詩神話共有十八個章節(jié)敘述和描寫了“萬物初始、阿魯降生、阿魯成長、阿魯尋母、阿魯射日月、阿魯喊日月、打蚊子、蟒蛇和石蚌、除妖救母、試兒、降雷、平地、馴動物、降馬、收妖婆、降妖怪、斬邪龍、阿魯之死、龍鷹大戰(zhàn)?!盵2]一系列改造自然的事跡。 《阿魯舉熱》史詩的單元章節(jié)獨立,神話和史詩結合的敘述方式與阿魯舉熱的原型較匹配,以神話敘述詩的形式敘述阿魯舉熱與邪惡勢力戰(zhàn)斗。其中,阿魯舉熱降雷、收服蟒蛇和孔雀等傳說,運用在畢摩文化中防治麻風病。此外,《祭社神經(jīng)》 《指路經(jīng)》 《祭彩虹經(jīng)》畢摩經(jīng)書中都有阿魯舉熱的身影,經(jīng)書中阿魯舉熱的形象經(jīng)過畢摩加工強化,目的是支持畢摩主持儀式。云南地區(qū)的史詩反映的歷史較久遠,史詩中有關阿魯舉熱母系族譜有詳細記載,對阿魯舉熱的父親沒有太多描述,反映從遠古洪荒時代到母系氏族時期的彝族社會風貌?!兑妥濉爸Ц掳Ⅳ敗笔吩娧芯俊芬粫袑Ⅳ斉e熱史詩的形成發(fā)展道路放在特定的民族歷史階段中進行分析,認為阿魯舉熱史詩源于云南古滇部落。[3]

彝族在歷史時期經(jīng)歷血緣氏族到地緣氏族多次分化、融合而形成多源民族整合體。阿魯舉熱非遺文化在彝族的遷徙中形成并豐富,其中蘊含著彝族先民對于麻風病的認知和防治方法,隨著史詩文本在歷史語境中的不斷固化,形成了指導彝族民眾對抗麻風病的集體意識印記。

(二) 阿魯舉熱與畢摩文化

史詩是歷史的影子,阿魯舉熱的事跡也是彝族先民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歷程。阿魯舉熱,“阿魯”意為龍,“舉”意為“鷹”,“熱”意為“兒子”,他是先祖、神靈、英雄三位一體的形象。 《阿魯舉熱》敘述:“老鷹身上的水滴下三滴來,一滴滴在姑娘鑼鍋帽上,二滴滴在姑娘折子披氈上,三滴滴在姑娘百褶裙上,不知不覺時,姑娘懷孕了?!盵2]100阿魯舉熱是母系氏族的女子卜莫乃日妮受孕鷹血不婚而生。母系氏族時期的彝族先民對疾病已經(jīng)有簡單的認識。從相關文獻可以得知,阿魯舉熱時期,彝族先民在生產(chǎn)勞動過程中已經(jīng)能夠開展簡單的醫(yī)療活動。長篇史詩《阿魯舉熱》中,神人阿魯舉熱決心懲治雷,他制作了銅鍋和銅網(wǎng),戴上了銅頭盔,設計捉住了雷。阿魯舉熱用銅叉戳雷,用銅錘捶打雷,降伏了雷后,訊問藥方?!鞍Ⅳ斉e熱喲,邊打邊追問,疾病十二種,繼續(xù)追問道:肚子痛的是用什么醫(yī)治?燒頭發(fā)來聞,得風疹斑病,用什么醫(yī)治?山溝里邊,找革茨來醫(yī)......雷公被放跑,跑到半空中,阿魯大聲問:麻瘋癩子病,什么藥有效?蟒蛇......沒有聽清楚?!盵4]阿魯舉熱詢問了雷關于痢疾、瘧疾、頭痛等十二類疾病的藥方。麻風病的藥方阿魯舉熱沒有聽清,彝族先民認為麻風病不可治愈。

阿魯舉熱代表的彝族先民,除了要應對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和兇猛的野獸外,還飽受瘴癘、瘧疾、風濕等疾病的折磨。阿魯舉熱詢問的十二類疾病,都是彝族聚居區(qū)歷史上流行的疾病。從阿魯舉熱非遺文化展示的簡單樸素的彝族醫(yī)藥知識看,關于麻風病的認識,在母系氏族社會的彝族先民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彝族早期醫(yī)學和宗教是相輔相成的,畢摩是彝族宗教神職人員,他們掌握彝族文化知識兼任醫(yī)生的角色?!爱吥Α笔且驼Z譯漢字,由于地域方言發(fā)音差異,還被譯為鬼主、耆老、布摩等名稱。“畢”意為誦經(jīng),也可理解為宗教儀式活動,“摩”是長者、老師的意思。彝族尊畢摩為智者,他們是神、鬼、人的溝通媒介。畢摩除了主持各類宗教儀式,儀式治療也在職業(yè)范圍內。在對抗麻風病方面,畢摩吸收了阿魯舉熱文化中自然現(xiàn)象聯(lián)系麻風病的病因認識,以經(jīng)書和法器為武器,進一步開展應對麻風病的預防和醫(yī)治實踐活動。巴莫阿依認為:畢摩是彝族社會中處理信仰事務的神職人員,畢摩主持祭祖祭神等祭祀活動和占卜、送鬼治病等以精神治療為主的治療服務。[5]《西南彝志》 《彝族源流》 等文獻認為,阿魯舉熱同時是一位著名的畢摩、天文歷算家和部落首領。阿魯舉熱三位一體的權威身份,無疑在彝族先民中為麻風病增添了宗教色彩。

(三) 阿魯舉熱文化與麻風病認知

彝族對麻風病的認知是建立在其原生宗教觀念之上的,彝族先民們將麻風病解釋為自然現(xiàn)象施加于人身的影響?!奥轱L病”彝語發(fā)音“措諾”“奴”“粗”,彝族稱麻風病為癩病,癩也可理解為肉眼可見的嚴重的皮膚疾病。“粗”指的是麻風病的病根和病源,粗從天而來,伴隨著雷電降落大地?!斗腊]經(jīng)》等畢摩經(jīng)書記載了麻風病的起源?!斗腊]經(jīng)》中這樣記載:“遠古的時候,癩病之源呢,來自于上天,癩病隨之來,癩病伴與至,癩病伴隨雷電來。癩祟隨雷生,癩祟隨電出,癩祟隨閃電,癩祟隨雨降。麻風之源頭,古時生于東方轟隆隆之處,生于西方嘩啦啦之處,生于原野滂沱處,生于烏蒙蒙的天,降落于大地。癩祟隨悶雷,癩祟隨驚雷者來祛除,癩祟隨閃電,癩祟隨閃光者來祛除,癩祟隨霧飄,癩祟隨雨降者來祛除。”[6]《驅癩經(jīng)》 也記載:“粗之源頭,起自上蒼,降到人間?!币妥逑让駛冋J為,麻風病源是伴隨著雷從天而降,通過風、雨、虹、霧擴散病源,彝族的傳統(tǒng)禁忌中不能飲用被雷擊的水,被雷劈到的土地不能再耕種,虹升起的地方的水是不能再飲用的等等,都反映了彝族先民對麻風病源傳染性的認識。粗壯的長條閃電形狀接近蛇形,被認為是“粗”的化身。在日常生活中,在家里看到蛇,視為麻風病的兇兆。

人和動物都是麻風病的傳染群體。 《防癩經(jīng)》敘述防御的動物對象有蛇癩、蛙癩、猴癩、魚癩、蜂癩、蚊蠅、螻蟻、綿羊,自然對象有霧癩、瘴氣、崖癩、風癩、雷癩、地癩,等等[7]。從防御對象來看,蛇、蛤蟆、蚊蠅等動物,被認為會傳播麻風病,這些動物在眾多神話描述中都是被打壓的對象?!独斩硖匾痢?中記載:“毒蛇大如石地坎,蛤蟆大如竹米囤,蒼蠅大如鳩?!盵8]這些動物的外形和麻風病患者的患處顏色、局部形狀等存在相似之處,同時彝族先民面對兩者所作出的生理和心理反應有恐懼、回避等相似點。彝族先民們認為,這些動物傳播了麻風病。相對應的, 《阿魯舉熱》中描述阿魯舉熱穿盔戴甲,手挽長弓,騎著駿馬,牽著獵犬驅逐和捕殺這些動物的獵人形象,減少它們和人接觸的機會,阻斷麻風病傳播。

“措諾”意為人的身體腐爛,指的是感染“粗”后的疾病發(fā)展惡化的狀態(tài),一般“措諾”和“奴”都意為感染了麻風病。麻風病患者的癥狀表現(xiàn)為嚴重的皮膚疾病,包括潰爛、皮疹、浮腫,彝族諺語說:“麻風就是爛了的洋芋。”[9]彝族先民認為,麻風病是“風吹來的魔鬼”,因為懼怕麻風病,麻風病人也被稱為麻風鬼。畢摩文化的疾病觀帶有鬼神和自然的色彩,用鬼神命名疾病是顯著特點。麻風鬼是數(shù)量和種類多樣的群體,擁有人形和動物形諸多形態(tài)。畢摩經(jīng)書中,麻風鬼的圖畫,形象身體都是殘缺的。比如:無發(fā)女鬼思索莫、禿頭女鬼恩利娑摩、獨腳、獨臂、獨眼、獨耳等人形麻風鬼。動物形狀的麻風鬼有蛇形的麻風鬼,被認為是動物形麻風鬼中最厲害的;馬形狀麻風鬼,患麻風病的人會夢到這匹馬;牛形狀的麻風鬼,是雷擊后從土地里鉆出來的;此外還有公雞形狀麻風鬼,豬形狀麻風鬼,等等,基本都是彝族先民生產(chǎn)生活中常見的動物。[10]

縱觀彝族社會對疾病的認識,起初,疾病名稱和病因連在一起。如蜂蜇傷、草烏中毒,等等。阿魯舉熱的相關文獻記載中,毒蛇咬傷天神恩體古茲的腳,蜜蜂蜇傷了女兒尼托的額頭。而后解釋:“毒蛇咬傷的麝香拿來敷,蜂子蜇傷的爾吾拿來敷?!痹缙诘募膊∮^是對傷痛直接的認識。早期氏族社會對生命敬畏崇拜,認為靈魂不滅,人死后靈魂脫離肉體化為鬼,鬼魂擾亂活人社會的平衡,活人因此致病。這些致病的鬼,一般都以患病死去的靈魂命名,如麻風鬼、瘧疾鬼,等等。隨著彝族先民認識疾病的種類增多,冠以不同的名稱區(qū)分,如肺病鬼、胃病鬼、肝病鬼,區(qū)別不同器官的疾??;麻風鬼、風濕鬼、生瘡鬼,區(qū)分不同性質的皮膚疾病。靈魂觀不僅用于人,也用于動物,彝族先民還將動物的靈魂和疾病聯(lián)系起來,如麻風病是蛇鬼所致,肺病是猴鬼所致,動物瘟疫是虎狼鬼所致,口舌潰爛是狗鬼所致,風濕疾病是女鬼纏身所致,腦充血等暴病是畢摩的鬼魂所致。彝族先民對致病原因的認識基于日常所聞所感加以想象,其治療方法也離不開日常接觸的動植物,如食用蟒蛇肉用以醫(yī)治麻風病,食用猴肉醫(yī)治肺病,等等,這是敬畏自然意識的環(huán)境意識投射在彝族先民世界觀的表現(xiàn)。

彝族先民認為,自然萬物有靈。在彝族先民的意識里,疫病是鬼怪所致,遇事需要請畢摩敬自然問鬼神。風雷傳癩、信仰鬼靈,反映了彝族先民樸素系統(tǒng)的疾病觀,是彝族先民在西南山地獨立封閉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中特色鮮明的支系文化。總的來說,雷電是麻風病的罪惡之源,與之相關的云、風、霧、雨、雪、虹等自然現(xiàn)象,將“粗”滲透到森林、山川、江河、土地中,植物和動物傳播擴散了麻風病源。彝族先民認為,低凹山谷中有霧氣和瘴氣等氣體,這些氣體會傳播麻風病,彝族先民在選擇居住地時會避開濕度和霧氣較大的谷地。將自然現(xiàn)象、動植物與麻風病的傳染源和傳染途徑相聯(lián)系,其中不乏彝族先民簡單的疾病邏輯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麻風病防治措施。

二、麻風病的預防和治療

一方面,彝族先民在長期的勞動生產(chǎn)中,了解掌握了大量醫(yī)藥知識并傳承有《雙柏彝文醫(yī)書》 《齊書蘇》 《斯色比特依》 《倮底特依》 等一系列醫(yī)藥書籍,其中對疾病的認知和醫(yī)療手段的解釋科學合理。另一方面,禳災驅邪、祭神送鬼的儀式醫(yī)療,在彝族人的生活中頻繁隆重,期望以安撫鬼神達到健康消災的目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治療手段在同一種疾病處理中兼容共存,為彝族人在身體和心靈領域做出積極努力。彝族疾病觀念里,醫(yī)藥治療針對的是疾病的癥狀,而儀式醫(yī)療是為了消除病源,儀式醫(yī)療得根據(jù)具體的病源舉行相對應的儀式。儀式醫(yī)療必須由專業(yè)的畢摩主持。宗教和醫(yī)療是畢摩的職業(yè)的雙重屬性。儀式醫(yī)療是彝族先民對抗麻風病的主要方法。彝族先民關于病疫的儀式醫(yī)療分為兩種,一種是預防病疫的發(fā)生,彝語音譯“澤莫比”,意為預防病疫,祈求安康;另一種是治療已經(jīng)發(fā)生的病疫,彝語音譯“拉果”,意為治療疾病。麻風病的儀式治療以預防為主??傮w來看,麻風病的認知與實踐,既有相聯(lián)系的方面,也有矛盾的內容,是宗教與醫(yī)療雙元一體的神藥兩解體系。

(一) 麻風病的儀式治療

麻風病源于天空中的雷,若雷擊中人、耕地、房屋,或皮膚頑疾等禁忌現(xiàn)象,被認為是感染麻風病的征兆,必須盡快請畢摩前來舉行詛咒麻風病鬼的儀式,清除污穢恢復清潔。彝族先民認為,“粗”是麻風病鬼,這一儀式被稱為“粗吉”。儀式前需要準備家畜作牲,懸掛畫有阿魯舉熱的神圖—“阿魯舉熱布伊”。畢摩根據(jù)具體情況誦讀《防癩經(jīng)》 《驅癩經(jīng)》《祭龍經(jīng)》等咒語經(jīng)書,借助阿魯舉熱的神力反復詛咒麻風病鬼,儀式現(xiàn)場,畢摩將鬼的形象畫在鬼板上,反復詛咒,逼迫麻風病鬼顯出原形,隨著畢摩的咒罵和清理動作,麻風鬼被驅逐出村寨以外。在儀式現(xiàn)場的所有人都要出一份力,所有人手握同一根長繩,畢摩在儀式尾聲用鐮刀將每個人手中的繩子割斷,借此斬斷麻風鬼與活人的聯(lián)系。[10]110《防癩經(jīng)》也用于日常防御麻風鬼。畢摩抄寫的《防癩經(jīng)》 可懸掛于家中,之后,畢摩再來主人家主持儀式時,都要取下《防癩經(jīng)》吟誦加持,抵御麻風病作亂。

神圖不僅用于儀式現(xiàn)場,日常生活中,彝族會在家宅懸掛畢摩做法加持的阿魯舉熱神圖,用來預防麻風鬼的侵害。神圖“畫骨不畫皮”以線條簡繪形象,神圖中的阿魯舉熱,一般是頭頂日月、身騎天馬、手持銅叉銅錘銅網(wǎng)弓箭的武士形象,阿魯舉熱身邊是神孔雀“蘇里伍勒”和龍神“巴哈阿之”,兩只神獸口中咬噬麻風病鬼,以此表明阿魯舉熱鎮(zhèn)壓麻風病鬼的神人形象。神圖旁寫有彝文解釋文字,大意為:“阿魯舉熱是魁梧剛強的英雄,他穿著銅鎧甲,頭戴銅盔,手持銅網(wǎng)和銅棒,降雷鎮(zhèn)癩邪?!蓖瑫r也有阿魯舉熱的神獸孔雀和蟒蛇描述:“美麗孔雀是禽神,居于孜孜俄作地,立于茲督廣夏間??靵硎嘲]蛇,快來吞癩蛙,快來吞食麻風鬼。神蟒居深海,癩邪當食物,快來食癩蛇,快來吞癩蛙?!盵11]龍神巴哈也被認為是蟒蛇,彝族醫(yī)藥書記載,墨蛇是治療麻風病的藥材,畢摩經(jīng)書認為,佩戴蛇骨能阻止和預防麻風病侵害人體。畢摩在主持麻風病相關儀式時都必須佩戴蛇骨,以增強自身安全的防護。

畢摩主持麻風病相關儀式治療現(xiàn)場,繪有阿魯舉熱形象的圖稱為神圖,繪有麻風鬼形象的圖稱為鬼板。鬼板的正面繪有麻風鬼的各種形態(tài)。鬼板的背面用彝文解釋相關情況。畢摩主持儀式邀請阿魯舉熱的神靈在場,借助阿魯舉熱降伏雷電的強大神威,在神圖與鬼板共同作用下,畢摩大聲誦讀經(jīng)文反復詛咒麻風病鬼以求達到麻風病儀式治療的效果。

彝族先民認為,麻風病具有遺傳性,由家支內部代代遺傳,尤其以母親家支的遺傳性為最強。如果祖先中有人患有麻風病,出于阻斷麻風病傳染給后代的目的,需要為患麻風病去世的祖先舉行超度儀式。恩格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中說:既然靈魂在人死時離開肉體繼續(xù)活著,那就沒有任何理由去設想它本身還會死亡,這樣就產(chǎn)生了靈魂不死的觀念。生前患有麻風病的祖先死后靈魂會變成惡鬼。彝族人對待祖靈的感情是復雜的。一方面,打牲祭祖的祭祀儀式表達了對祖先的懷念和親近。另一方面,出于祖靈也有遺傳麻風病的可能,需要通過儀式實現(xiàn)與祖靈的交流和交易,以安撫祖靈換取生者平安。通過向祖先獻祭家牲,祈求祖先保佑后世子孫平安健康。同時在祭祀過程中,畢摩也會做法詛咒因麻風病死去的祖先,以力量威脅和獻祭兩種方式安撫祖先。極端的情況下,畢摩會驅逐祖先靈魂,斷絕祖先與子孫關系。這種儀式被稱為“初尼目”,同樣需要懸掛阿魯舉熱神圖,邀請阿魯舉熱到場借用神力。實際上,因彝族民眾篤信,患麻風病死者的靈魂極其骯臟,為了防止它玷污其他祖先,其靈牌在送往祖靈洞的途中即被扔棄,禁止其進入祖界?!俺跄崮俊眱x式并非所有畢摩都能主持,大多數(shù)畢摩都不愿意為麻風病患者舉行超度儀式,因為一旦自身法力不強,駕馭不了麻風病鬼,就會被麻風病鬼纏上,給自己帶來毀滅性災難。“初尼目”儀式也可用于家支中活人患麻風病的情況,這種情況下的“初尼目”儀式一般規(guī)模隆重盛大,畢摩非道行高深、技藝精湛往往不敢主持[12]。麻風病的儀式治療效果是由畢摩、患者和在場的家庭成員共同構建的。對患者而言,畢摩通過身體動作表演、念誦經(jīng)文等方式,疏導患者對疾病的情緒積累和身體痛苦。

麻風病的儀式醫(yī)療屬于原始宗教范疇,畢摩信仰萬物有靈,崇拜自然、祖先和各種鬼神,沒有統(tǒng)一的教規(guī)和集中的宗教場所。畢摩游走四方,到患者家里主持儀式活動。接受儀式的患者不一定是教徒,無須遵循嚴格的教規(guī)??梢钥闯觯吥ψ诮滩]有像基督教、道教、佛教那樣形成高度統(tǒng)一的宗教,而是具有原始宗教性質的自由松散的少數(shù)民族信仰。在彝族人的疾病觀念中,傳播麻風病的,無論是麻風病鬼還是祖靈,都是有意識的、有性格的超自然力量。畢摩根據(jù)神鬼的特性與要求,以交流和交易的方式來影響神鬼的行為,治療和預防疾病的進程。在長期與麻風病做斗爭的儀式醫(yī)療中,畢摩們以斷絕、攔截、防范、詛咒等儀式預防疾病,以調和、祭祈、誘離、驅逐、卸除、藥療等儀式治療疾病?!按旨焙汀俺跄崮俊钡膬x式,主要作用都是為了預防麻風病,彝族先民社會并沒有行之有效的麻風病治療措施,早期的儀式治療尤為關鍵。

(二)麻風病患者的醫(yī)藥治療

畢摩除了主持儀式治療,也擔任醫(yī)生的工作。 《諾蘇濃啟》 《獻藥經(jīng)》 《尋藥經(jīng)》 《看人辰書》 《醫(yī)算書》等文獻,記載了彝族的醫(yī)藥治療方案。阿魯舉熱時期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醫(yī)藥概念,《阿魯舉熱》史詩中就有阿魯問藥的記載。從雷回答的治療藥物來看,有羊、豬、蟒蛇等動物藥,也有花椒、南瓜等植物藥。從中我們可以看出,所得的藥方都是單藥方,以動物和植物入藥。彝族先民狩獵和采集衍生動植物入藥。阿魯舉熱成長的過程中曾被稱為“牧人”“牧豬人”等,他曾與虎、豹、毒蛇、蛙、蚊蠅等動物作戰(zhàn),這些狩獵活動捕獲了大量動物藥資源。畢摩的醫(yī)藥經(jīng)驗來自畢摩師徒口耳相傳,主要在支系內部使用。畢摩配藥份量無定量標準,以個人經(jīng)驗為準,所用藥物產(chǎn)自當?shù)氐膭又参??!兑妥逶焖幹尾酚涊d:麻風系由感觸暴風毒所致。起初先覺患部麻木不仁,次發(fā)紅斑,繼則腫潰無膿,久可漫延全身肌膚而出現(xiàn)眉落、目損、鼻崩、唇反、足底穿等嚴重癥候。取墨蛇適量泡酒服。[13]用于祭祖儀式的《獻藥經(jīng)》 載明祖妣到了天界患病用什么藥物, 不斷告誡祖妣別忘藥方。 《獻藥經(jīng)》記載:“煮食麂子肉,即可治麻風,又可預防麻風傳染;煮食菁雞肉,即可治療麻疹,又可預防麻疹。”[6]578《獻藥經(jīng)》 用于成人死亡的葬禮儀式,希望人死亡后能繼續(xù)使用藥物和疾病作斗爭,經(jīng)書中記載了疾病的名稱、藥物的制作等珍貴資料。其中記載“大蛇花蛇膽,癩瘡體癢藥”也是有關蛇治麻風病的資料。動物藥里黑蛇治療麻風病的說法,在彝族社會流傳已久,阿魯舉熱問雷麻風病的藥方是最早的記載。云南寧蒗彝族世居區(qū)口傳一個故事:患麻風病的人,吃了黑蛇爬過的飯后周身疼痛瘙癢難忍,掉進河里沾了水,因麻風病導致的凹凸不平的皮膚像蛇皮一樣從身上褪下。經(jīng)過一番蛻皮,治好了麻風病。彝族先民在幾乎是絕癥的麻風病面前,冒著生命危險嘗試各種措施,希望能治好麻風病。吃蛇飯、蛇肉,蛇膽泡酒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產(chǎn)生的。

畢摩治療措施類似中醫(yī),藥材作藥引外敷和內服。治療麻風病等久治不愈的慢性病, 采用熏蒸的方式針對皮膚頑疾下藥。在醫(yī)治病人時,畢摩除了儀式詛咒麻風病鬼,還采集藥果、女貞、八角和各種草木舂搗、研磨、煎煮、調和煎熬成滾燙的濃湯汁,用樹枝蘸熱湯汁抽打病人赤裸的身體,讓病人患處吸收藥物,治療過程中,畢摩口誦《避燙經(jīng)》以免患者燙傷,以達到治療麻風病的目的。對于更為嚴重的患者,畢摩讓患者裸身坐在放置草藥的蒸籠上熏蒸治療。這種療法用于治療慢性皮膚病和因麻風病變異的皮膚,可見畢摩對醫(yī)藥科學的理解和運用。

三、彝族先民的麻風病患者處置

儀式后,患者若不能康復,將由彝族村寨共同決議何去何從。彝族社會認為,麻風病有極強的傳染性和遺傳性,彝族家支中若有家庭成員患麻風病,患者將被從家支除名并驅逐出村寨,患者家庭也會因此在村寨中被邊緣化。確診麻風病的患者,將被抹除家支社會的身份,解除原有的社會關系。彝族社會對麻風病人的行為已經(jīng)內化為公約性質的自覺意識,從而形成了社會結構性的鄉(xiāng)規(guī)民約。

彝族社會中的麻風病,不僅是個人身體的私人事務,也是家支集體中的公共事務。麻風病更多的是家支集體乃至地方社會共同的連帶關系行為,患者和家庭甚至整個家支都會受到彝族社會排斥。麻風病患者必須斷絕與家庭和原來社會的一切關系,即使痊愈也無法回歸原來的生活。通用的措施是放逐患者去麻風村生活,患者余生將生活在麻風村,斷絕和家支的一切往來,即使痊愈也無法回到原來的社會。彝族先民崇尚火葬,對于麻風病患者實行土葬。麻風病人死后,家人將其尸體埋到深山野溝,挖掘深坑,用一口鐵鍋扣在麻風病死者頭上,掩厚土填埋。彝族先民認為,活埋患者是有效的措施,先民們認為靈魂不滅,在經(jīng)過患者家庭同意后,把活著的麻風病人的七竅用蕎麥面糊封住,使麻風病人的靈魂封在肉體里,再用牛皮裹裝患者,最后將麻風病人裝入大木桶,并用蕎麥面糊嚴縫隙,深埋木桶,彝族先民認為,用殘忍的手法可以震懾麻風病鬼,麻風鬼就不會傳染后人,死去的病人靈魂也不能回歸祖界。[14]生前患有麻風病,死后不葬祖墳,靈魂不入祖界,患者不設靈牌,從家支譜中除名,這是一套系統(tǒng)的處理措施。

阿魯舉熱作為彝族的民間英雄人物,在彝族先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將阿魯舉熱對抗麻風病的傳說運用在儀式醫(yī)療領域,是彝族先民千百年來與麻風病抗爭的經(jīng)驗策略。彝族先民防治麻風病和自然、鬼神信仰聯(lián)系緊密,防治過程反映了彝族萬物有靈的自然信仰與儀式治療的畢摩文化體系。從現(xiàn)代醫(yī)學視角看,彝族先民防治麻風病儀式治療的方式收效甚微,然而,麻風病于彝族先民而言,不僅是生理疾病,儀式治療與精神信仰根深交錯,阿魯舉熱鼓勵人們繼續(xù)勇敢生活。這是生存的無奈以及先民的智慧,也是人類對抗疫病史的重要組成部分,應為我們所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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