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紫璇
鄉(xiāng)土文學作為中國文化的載體之一,來源于中國現(xiàn)實生活,包含了中國社會、中國人民生活等帶有中國特色的內(nèi)容,是西方了解中國文化的重要渠道之一,也是翻譯實踐中的重點與難點,譯本質(zhì)量直接影響西方讀者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理解。 因此,鄉(xiāng)土語言的翻譯是幫助西方國家了解中國的重要途徑,也有利于中國文化更好地走向世界。
劉慶邦的作品以鄉(xiāng)土文學著稱,其小說帶有濃厚的民間氣息。 文章選取劉慶邦短篇小說《托媒》,通過對不同譯本的評析,探討其中的鄉(xiāng)土語言翻譯,并在中國傳統(tǒng)易學思想的視角下,發(fā)現(xiàn)并總結中國傳統(tǒng)鄉(xiāng)土語言英譯中翻譯策略與翻譯方法,從而達到“中和”。
《周易》即《易經(jīng)》,是“大道之源”,是古代漢民族的智慧結晶。 其內(nèi)容多樣,蘊含豐富的哲學思想,對中國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產(chǎn)生深刻的影響。 許多研究領域都可以從易學智慧中汲取營養(yǎng),獲取指導。
同樣,若將易學智慧為哲學依據(jù),可以從新的視角研究翻譯——大易翻譯學。 大易翻譯學援易入譯,提出翻譯審美的觀點,即生命即美:審美本原;立象盡意:審美表現(xiàn);貴時通變:審美態(tài)度;精義入神:審美境界;保合太和:審美理想。 而且,翻譯倫理可以在易學中得到闡釋。 這一中國傳統(tǒng)譯論堅持五大翻譯觀點:翻譯的本質(zhì)是“文化交易”;翻譯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太和”;翻譯的總原則是“求同存異”;翻譯的策略可歸納為“陰化”和“陽化”;翻譯應“與時偕行”,復譯成為必要。 在翻譯實踐中要求堅持“中和”的標準,形成一種和諧的關系,這與儒家的“中庸”有異曲同工之妙。
基于大易翻譯學的觀點,易學視角下保留鄉(xiāng)土語言的特色具有借鑒和指導意義。 以“太和”作為翻譯標準,保持原作風格與譯者風格的再造之間的平衡,對于鄉(xiāng)土語言來說,翻譯中要盡量保留其中的“原汁原味”,切不可詞不達意或過度意譯,從文化總體視角出發(fā),具體文本具體分析,選擇合適的“陰化”或“陽化”的翻譯策略,最終達到翻譯標準。
“鄉(xiāng)土語言”是指“一切具有地方特征、口口相傳、通俗精煉,并流傳于民間的語言表達形式,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shù)氐娘L土人情、風俗習慣和文化傳統(tǒng),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具體而言,鄉(xiāng)土語言可分為方言與熟語。
經(jīng)過統(tǒng)計,劉慶邦小說《托媒》中的共出現(xiàn)“鄉(xiāng)土語言單位”45 個,其中方言/土語有12 個,占比約26.7%,熟語有33 個,占比約73.3%。
方言是“一種語言中跟標準語有區(qū)別的、只在一個地區(qū)使用的話,如,漢語中的粵方言、吳方言等”。由于作者劉慶邦是河南人,小說《托媒》中帶有一些河南方言以及北方方言,功能在于使得人物刻畫鮮明,場景描摹原汁原味。
(1)但我們叔侄的關系夾生得很,他不愿跟我多說話,我也不愿意搭理他。
譯本一: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us was very complicated —he didn't want to talk to me,and I also didn't want to talk to him.
譯本二:our relationship was very estranged —he did not want to talk to me more, so did I.
譯本三:our uncle and nephew didn't have a very close relationship. He didn't want to talk to me much, and I didn't want to talk to him.
例(1)中的“夾生”是指“食物沒有熟透”或者比喻“不熟練,不純熟”,這里用來形容“叔侄關系”屬于方言中的用法,意為“關系不親近”的意思。 由以上譯本可以看到,有關“夾生”三種譯本分別譯為“complicated ” “ estranged ” “ didn't have a very close relationship”, 前兩種譯本保留原有詞性——形容詞,試圖從譯語文化中找到相對應的詞匯進行對等,但結果并非理想。 根據(jù)劍橋字典,“complicated”的意思為“involving a lot of different parts,in a way that is difficult to understand”(復雜的,費解的),而“estranged”則意為“因爭吵而與親戚或朋友疏遠的,分手的”,結合《托媒》全文,可以發(fā)現(xiàn),作者與叔叔之間并未發(fā)生吵架,但是字里行間卻顯示出對于叔叔行事作風的不滿,“estranged”也并不是很合適。 “夾生”的英文直接對應不能完全可靠,可采用意譯的方法(即“didn't have a very close relationship”),把“夾生”的含義表達出來,盡量保留原“鄉(xiāng)土單位”的語義內(nèi)涵。
(2)我們那里形容辦一件事比較難,往往會說比登天還難。
譯本一:Only if someone flies an aircraft in the sky,he is a real pilot, which means something far more difficult than going to the heaven.
譯本二:According to our tradition, we use “it is more difficult than fly” to resemble that we can't finish the most difficult task.
譯本三:When we describe a difficult thing,we often say that it is more difficult than climbing to the sky.
“比登天還難”說法的由來,作者在前文曾介紹“有鳥在天上飛,那只能是飛行鳥,不算是飛行員。 只有人開著飛行器在天上飛,才算是飛行員。”“登天”就是難事,“比登天還難”的事就是難上加難。 譯本一寫為“一種比去天堂還難的事情”,這里采用“陰化”的策略,把“天”順應譯語中的“天堂”,這兩者的對等出現(xiàn)偏誤,西方文化中的“天堂”是人們想象中的死后歸去的地方,常被認為是極樂之地,而源于文本的“天”其實就是指“天空”而已,因而譯本一是過度翻譯的結果。 譯本二與譯本三對于“天”的理解都很恰當,差別在于“登天”的翻譯。 通過回譯,可以發(fā)現(xiàn)譯本二的語義為“比飛還難”,與原文本“比登天還難”有差別,而譯本三“比登上天還難”更與源語文本相近。 本人認為,根據(jù)前文語境,源語文本中的“登天”實則意為“飛天”,試譯為“it is more difficult than flying to the sky”。
方言的翻譯沒有標準化的范本,需要結合具體語境進行分析,同樣的方言在不同語境下,因其所處語境及功能的差異,其翻譯文本應是不同的。 源語文本中方言的功能在譯語文本中要盡量體現(xiàn)與還原,但既不可缺失含義也不可過度翻譯,要達到“中和”。
熟語包括成語,俗語,歇后語,諺語、格言、慣用語、歇后語等,涵蓋范圍較廣,因而數(shù)量較多。 熟語多帶有傳統(tǒng)文化因素,需要整體把握語義,不可隨意切分。 但這并不意味熟語翻譯的標準化,還是要根據(jù)語境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和方法。
(1)不要以為我們劉莊店公社無人,有棗沒棗打一竿,我來寫一篇試試。
譯本一:Don't think that there is no one in our Liuzhuangdian Commune, and there are no dates, I will write an article and try.
譯本二:In order to prove that our Liuzhuangdian Commune has the ability to write such a critic, I decided to have a try.
譯本三:Didn't think that there was no one in our Liuzhuangdian commune. No matter whether there is a jujube or not, you have to hit a pole.
“有棗沒棗打一桿”是慣用語,帶有濃厚的口語表達色彩,帶有比喻意義。 這里“打棗”并非真的去打棗,而是指“嘗試一下”。 譯本一過度直譯“沒有棗”,使得文化內(nèi)涵完全丟失,不可取。 譯本二省去了這部分翻譯,使得譯本的風格失去原作的“鄉(xiāng)土”風格。 譯本三使用“陽化”翻譯策略此慣用語的表達出來,保留了“棗”的意象,帶有中國傳統(tǒng)色彩,但是,作為西方讀者,可能會對“棗”的意象產(chǎn)生譯文,本人認為可以采用直譯加注的方法進行翻譯,在注釋解釋其中的文化內(nèi)涵。
(2)劉本華滿口答應,說沒有問題,這個事包在他身上,讓老同學盡管放心。
譯本一:Liu Benhua fully agreed,saying that there is no problem. This matter is on his body, so that the old classmates can rest assured.
譯本二:Liu Benhua fully agreed, saying that there was no problem. He would try his best and the old classmates could rest assured.
譯本三:Liu Benhua readily promised that there was no problem, and the matter was left to him to let his old classmate reassure.
“這個事包在他身上”也是人們口語中常用的表達,表示說話人對于幫助他們完成某事的肯定性,帶有說話人主動樂意的意向,而且事情成功的概率往往很大。 譯本一過度直譯,“This matter is on his body”(“這件事在他身上”)不能體現(xiàn)例(2)表達中的含義,還會給譯語讀者造成誤解。 譯本三中處理為“the matter was left to him”。 根據(jù)語境,劉本華答應張豐麗哥哥給張豐麗說媒的事情,且不論事情最后的結果,劉本華在答應張豐麗哥哥時的表態(tài)是主動幫忙的體現(xiàn),因此,譯本二“try his best”更為妥帖,使得劉本華在答應幫忙時信誓旦旦的形象得以樹立,并可以與劉本華的不守信形成鮮明的對比。
無論是方言還是熟語的翻譯,都需要關注其帶有的中國特色傳統(tǒng)文化色彩,并放在具體語境下進行分析,脫離語境的翻譯,既可能出現(xiàn)僵硬的直譯,也可能出現(xiàn)失去原作風格的意譯。 同時,譯者需要做好復譯審查工作,避免出現(xiàn)讓目的語讀者造成誤解的譯本。
所謂生生之謂譯,譯有生生之德。 從大易翻譯學視角下對《托媒》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進行研究,一方面,通過具體文本分析,證實了易學翻譯的可能性與可行性;另一方面,在《托媒》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中,可以發(fā)現(xiàn):“鄉(xiāng)土語言單位”類型多樣,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選擇翻譯方法要根據(jù)具體語境及方言功能進行選擇,而為了傳播中國文化,“陽化”策略和直譯或音譯加注的翻譯方法為首選;譯者需要從文化交流的大局出發(fā),堅持“中和”的翻譯標準,譯文再造的風格應盡量貼近原作風格,使之達到一種平衡和諧之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