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娜
據(jù)史料記載“相撲”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王隱的《晉書》中,曰:“卿郡人不如潁川人相撲”[1],隨著相撲在宋朝廣泛下行傳播,遂成為宋代角抵的主流稱謂??梢哉f,宋代以前角抵一詞出現(xiàn)頻率遠勝于相撲,《都城記勝》載“相撲爭交,謂之角抵之戲”[2],角抵運動可謂宋代以前較為流行的娛樂活動。角抵活動顯見于中國體育史,有角力、角觝、拍張、爭交、相撲、摔跤等多種稱謂,其發(fā)展既源遠流長,又曲折演變。宋代的角力活動在稱謂上趨向統(tǒng)一為“相撲”的同時,并從祭祀廟堂之上普及到了市井瓦舍之中,這一時期該活動在技術、規(guī)則方面日臻成熟,對后世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本文擬對宋代相撲的時代境遇、宋人對相撲的觀念認識、活動程式、比賽規(guī)則進行探討,為學界深入認識宋代相撲活動提供一點線索。
此前有學者研究表明,“相撲”與“角抵”,是中國歷史上角力活動在不同時期的稱謂[3]。宋人吳自牧亦云:“角抵者,相撲之異名也,又謂之‘爭交’?!保?]要探究宋人語境中對相撲的觀念認識,必須弄清楚角抵在宋人視域中的地位和價值。宋人編《角力記》曾云:“頃于市貨故紙束中,得古之雜說,于中一段,說角抵之戲,且多猥俗?!保?]“角抵之戲”是猥俗的,并非作者假托之詞,至少在宋人語境中這一運動形式是非雅的。事實上,角抵活動由來已久,宋代士大夫對此的認識多囿于儒家倫理觀念的范疇?!督橇τ洝ば颉吩疲骸白硬徽Z怪力亂神,為千古之格言也,而后玩筆硯者,不孰淳素,見競浮華,有所不知,終身之恥,故有作《齊諧記》《白澤圖》者,有著《亂離》《妖亂》等志者,有緝《搜神》《幽明》等錄者,惟力也巋然獨存”。[5]作者顯然對孔子“不語怪力亂神”是部分認同的,他認為《齊諧記》《白澤圖》中的怪異之論不足為道,《亂離》《妖亂》中的世道之亂也是有違治道,《搜神》《幽明》中的妖魔鬼怪更是浮華無忌之言,而唯有力的較量能夠經(jīng)久不衰被人們認同。眾所周知,宋人的儒家觀念尤盛,而這種認識明顯是有悖于儒家倫理,同時也透露出角抵活動在儒家傳統(tǒng)觀念里已被固化為“怪力亂神”的東西,所以說,在儒家語境中角抵活動是得不到推崇的。
從治道觀念來看,角抵活動是被儒家蔑視的。如,漢元初五年,漢元帝曾下詔“罷角抵”[6];開元二年八月,唐玄宗也曾指出:“自有隋頹靡,庶政雕缺,徵聲違于鄭、衛(wèi),衒色矜于燕、趙。廣場角抵,長袖從風,聚而觀之,浸以為俗?!保?]到了宋代,角抵活動“傷風害政”一面更是士大夫倫理教化所恥的,與鄭、衛(wèi)之音相協(xié)的角抵,固然被儒家指之為陋俗活動,宋人甚至認為角抵活動還是戲子誤國的關鍵內(nèi)容。宋人李昭玘曾進諫宋神宗:“教養(yǎng)不修,則學舍蕪沒,圖籍塵委,人材遍野,士論淺俗。簡習不修,則卒伍墮氣,器械鈍弊,春秋角抵,坐作如戲。凡此者,吏不知其責故也?!保?]“坐作如戲”這樣的角抵活動,說它“事切驕淫”似乎也不為過。宋人對漢元帝“嘗罷角抵”是格外盛贊的,認為這種宮廷宴享是符合禮的活動,正是這種態(tài)度,才發(fā)出這樣的感嘆:“宮室宴享非禮則置而不議,宗廟祭祀非禮則議而毀之,漢之祖宗神靈不存則已,神靈若存,能不發(fā)怒于子孫乎?元帝寢疾而夢祖宗譴責也,豈非以此乎?”[9]
那么,宋人認為角抵是“猥俗”的,是否得益于前人的經(jīng)驗呢?答案似乎并不確定。按《角力記》援引《通俗文》云:“爭倒曰相撲也,言其交相爭也,今率土俗間只呼為相撲也。”[5]這種以摔倒為目的的粗俗游戲,似乎應該流傳在民間。至于援引王隱《晉書》曰:“潁川、襄城二郡,班宣相會,累欲作樂。襄城太守責功曹劉子篤曰:‘卿郡人不如潁川人相撲?!V曰:‘相撲下伎,不足以別兩國優(yōu)劣;請使二郡更對論經(jīng)國大理人物得失?!保?]這里所謂“相撲下伎”,其實并非指相撲是低智能游戲,而是旨在表明相撲運動不如經(jīng)國知識重要,這顯然符合兩晉時玄學盛行下士大夫的價值觀。但這些認識有意節(jié)選自前人著述,總之是為表明宋人的態(tài)度。朱熹曾說:“古人于射時,因觀者群聚,遂行選士之法,此似今之聚場相撲相戲一般,可謂無稽之論。自海外歸來大率立論皆如此?!保?0]此話談的選士之法,其中卻充滿了對相撲運動的蔑視。宋代的相撲運動已由上層宮廷貴族娛樂下襲至街頭巷尾雜耍,“朝廷大朝會、圣節(jié)、御宴第九盞,例用左右軍相撲,非市井之徒,名曰‘內(nèi)等子’”[4],“今東京自梁祖以來,惡少者無不叢萃其間”[5]。朱熹等宋代文化人視野中的相撲顯然多指市井之徒的娛樂游戲,至少與宮廷專業(yè)相撲運動是有區(qū)別的。
事實上,上層社會的相撲活動和民間的相撲活動服務對象不同,宮廷中的專業(yè)相撲手由軍中統(tǒng)一選撥,稱“內(nèi)等子”或“左右軍相撲”,且有專門的管理機構“勇校署”,主要用于祭祀活動、宮廷娛樂、皇家護衛(wèi)、武職儲備等需求;而民間市井瓦社中的相撲活動多是為利所驅的街頭賣藝,無論相撲比賽承辦方,抑或相撲參與者均有利可圖。因蠻力爭交為儒家所不恥,固兩者遭遇不同的倫理判斷。宋代上層社會專屬的相撲娛樂活動下行的主要原因在于相撲活動的世俗化,市井瓦舍、普通民眾均可享玩,對競技環(huán)境、參與選手的門檻低,專業(yè)性要求不高,競技規(guī)則簡單等。
契丹角抵手和宋代相撲手的裝束不同,至少在宋代,相撲手一如前代角抵手,多赤裸上身,因為宋代相撲承襲唐朝角抵,而唐代角抵者多赤裸上身,且在壁畫中多有呈現(xiàn)。但契丹角抵手卻深以露乳為恥,有史載北宋時契丹人角抵活動云:“樂列三百余人,舞者更無回旋,止于頓挫縮手足而己。角抵以倒地為勝,不倒為負,兩人相持終日,欲倒而不可得,又物如小額,通蔽其乳,脫若被露之,則兩手負面而走,深以為恥也。”[11]契丹角抵手雙方對峙時顯然并不是赤裸上身,至少胸前有遮蔽物。有學者即指出,遼代契丹人角抵戲是穿有短袖上衣,胸前并有遮蓋雙乳的遮飾物,與相撲不同。[12]據(jù)文獻記載,宋代女子相撲裝束多遭儒家批判,相傳宋仁宗曾到東京宣德門廣場觀看女相撲表演并給予獎勵,司馬光卻指摘女子赤身有失教化,犯顏直書說:“今月十八日圣駕御宣德門,召諸色藝人,令各進技藝,賜與銀絹。內(nèi)有婦人相撲,亦被賞賚。臣愚竊以宣德門者,國家之象魏,所以垂憲度、布號令也。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萬民之眾,后妃侍旁,命婦縱觀。而使婦人裸戲于前,殆非所以隆禮法、示四方也?!保?3]這里所說“婦人裸戲”主要指女相撲者赤裸上身,并且表演給皇帝、后妃觀看。不要說女性相撲活動有傷風化,即使男性赤裸上身博取娛樂也會為世俗所恥,更何況是皇帝、后妃和眾人一起在大庭廣眾之下觀看。在儒家教化觀念尤盛的宋代,赤裸上身的相撲運動被認為是猥俗的確實合乎情理。
一如前文所論,角抵運動發(fā)展到宋代,以相撲為其主要形式,原為皇家娛樂活動內(nèi)容的角抵逐步在民間流傳開來,游戲規(guī)則也發(fā)生了改變。比如,《通俗文》云:“爭倒曰相撲也,言其交相爭也,今率土俗間只呼為相撲也?!保?]宋代土俗稱謂里的相撲是以“爭倒”為主要游戲目的,撲倒對方?jīng)Q定相撲雙方的勝負,在宋代并不算高雅的游戲,只有凡夫俗子或惡少才喜歡這樣的活動,和以較力為目的的角抵有所區(qū)別。《角力記》中曾記載一段對話,說:“有問曰:‘諸史止言有力惡少,而不言爭倒之形勢者何?’對曰:‘不言相撲,避凡俗也,故微其文矣。上則夏育、烏獲、孟賁,近則張淵、鐵杖、魚俱羅等,但言有力能扛鼎,則角抵可知矣。’”[5]這里提到相撲的參與者是“有力惡少”,判斷勝負的標準是根據(jù)“爭倒之形勢”來設定,這顯然與單純的角力運動有所區(qū)別,角力運動的目的是以力量大小來決定勝負,所以參與者多是“有力能扛鼎”,這種角抵運動并不大考慮撲倒對方。宋代的相撲運動在競技程式和技術規(guī)則方面都有哪些要求呢?
宋代相撲注重娛樂性,稱之“角抵之戲”,且在娛樂基礎上融入更多的競技元素,但相撲術并非武術。耐得翁《都城記勝》載:“相撲爭交,謂之角觝之戲,別有使拳,自為一家,與相撲曲折相反,而與軍頭司大士相近也?!保?]顯見相撲活動注重娛樂,不同于嚴格競技的武術,雖然也側重競技性。有學者曾指出,戲劇性相撲與競技性相撲最根本的區(qū)別是具有規(guī)定性情景,相撲路數(shù)與結局是預先規(guī)定好的。[14]這種認識可能依據(jù)于宮廷娛樂型官相撲與市井競技型私相撲的區(qū)別,但民間市井中的相撲活動在宋代也多以娛樂為主,競技只是輔助性的提升娛樂趣味罷了。盡管相撲活動由來已久,但宋代相撲脫胎于角抵活動,相交并角力,又并不僅僅是角力,而以技術性角力至摔倒對方為競技目的。唐人角抵活動時已具有技術性摔跤手法,“前沖后敵,無非有力之人;左攫右拿,盡是用拳之手”[15]。角抵手既有力量又手臂靈活,這是角抵取勝的關鍵,但手臂靈活的“用拳之手”,并不能說明其力氣大。五代時,有壁畫詩記載相撲術云:“愚漢勾卻白漢項,自人捉卻愚人骹。如人要辨輸贏者,且待墻聵始一交?!保?]相撲手勾頸捉腰,充分利用手臂力道,最終取勝是將對方摔倒。這一相撲活動景況在中古時期的敦煌壁畫中也多有呈現(xiàn),“扼住對方頸脖”,“抓住對方右腳踝”,“抓住對方后腰帶”,“抱住對方腿”,爭交熱戰(zhàn)其中;或“握拳在腰”,“雙臂展開”,伺機進攻。[16]事實上,這段時期的相撲術多半是純娛樂性的,競技性并不強,是源于中國古代的一種用來欣賞和娛樂的樂舞表演形式,它與競技性相撲運動在性質意義等方面有一定的區(qū)別。[17]宋代相撲活動,不僅僅是角力,而是在傳統(tǒng)角抵活動基礎上融入更多的技術元素,以摔倒對方為最終競技目的。
《夢梁錄》曾記載臨安相撲活動云:“杭城有周急快、董急快、王急快、賽關索、赤毛朱超、周忙憧、鄭伯大、鐵稍工韓通住、楊長腳等,及女占賽關索、囂三娘、黑四姐女眾,俱瓦市諸郡爭勝,以為雄偉耳?!保?]直觀這些相撲手的名號即可窺見,相撲活動需要相撲手具備“急快”“關索”“長腳”等競技素養(yǎng)。有學者即認為,當時許多女藝人同男藝人一樣都有綽號、江湖諢名,相當形象地反映她們的面貌特征和技術特點。[18]《角力記》云:“競力角技,則非喜非怒。此角力,是兩徒搏也。且虎有爪牙之利,故以器仗格之,則非徒搏也?!保?]相撲這樣的角力活動應該突顯競技性,前提是不用武器,兩人徒手搏擊,其目的是摔倒對方,力的較量過程中可以采取一些技巧手段。單從“相搏”名謂來說,“然且始舉手擊,要終在撲也”[5];單從“相撲”名謂來說,“蓋取其見交分勝負之名,則取撲倒為名故也”[5];單從“相?”名謂來說,“則爭力競倒之謂也”[5]??梢?,相撲活動競技目的較為明確,如何不喜不怒摔倒對方,純屬娛樂活動,但競技性著實也比較強,主要體現(xiàn)在徒手活動過程中,民間傳播簡單有效。
宋代相撲活動較之角抵活動雖然更世俗化,但其程式更為規(guī)范,只要徒手摔倒對方為勝。關于相撲的程式,我們發(fā)現(xiàn)相撲活動在角抵活動側重角力的基礎上,更加突出相撲手力量和技術的較量。宋代以前的角抵活動,實為赤刀爭戰(zhàn)術,以擊敗對手為角抵取勝目的,這和宋代有所不同。比如,唐代寶歷年間,唐敬宗曾觀看左右兩軍角抵戲,其間“有碎首折臂者”[5],直到凌晨拂曉才結束;后唐莊宗喜好角抵戲,曾與王門關相約角抵,王門關只用一拳打倒了莊宗,遂被除幽州節(jié)度使[5]。這些角抵戲中角抵手常常致對方傷殘,角力受限的同時,比賽的公平性也遭到破壞,但到了宋代以后,相撲活動中娛樂成分增加的同時,相撲手的有害動作也被禁止。有學者即指出,這個時期已經(jīng)有了較完整的競賽規(guī)則,在保證運動員安全方面提出了禁止使用相撲中諸如擒拿和反關節(jié)等有害動作。[19]所以說,宋代相撲活動開始之前可能會宣布競技規(guī)則,要求相撲手不得攜帶兇器,不得致對方傷殘。有學者曾明確指出,《水滸傳》中描寫的燕青打擂是比較正式的相撲比賽,有一套嚴格完整的場地、服飾及比賽規(guī)則,其它的相撲基本都是相撲雙方因矛盾而產(chǎn)生的爭斗,甚至是性命相搏,只是把相撲作為一種格斗技巧,不遵循一般的規(guī)則。[20]另有學者指出,《水滸傳》的描寫不足為宋代史料。[21]我們在前文中曾提到,宋代相撲活動主要以娛樂性為主,競技性的前提是不致死對方。盡管官相撲中的內(nèi)等子由軍頭司選拔和組織活動,競技活動中傾向于拳術,但這種專業(yè)相撲隊的主要目的仍是供皇家或朝廷娛樂,致殘仍不屬于其活動規(guī)則范疇。所以《水滸傳》中燕青挑戰(zhàn)任原之前部署老頭講的那些社條規(guī)則,盡管可能只是作者的遐想,但宋代應該也有類似的競技程式。
除此之外,相撲手活動之始常常擺好進攻姿勢。莫高窟西魏第288 窟、北周第290 窟、盛唐第175 窟角抵或相撲圖中,角抵手雙方皆是徒手相搏狀態(tài),而五代第61 窟角抵圖中的兩名角抵手擺好進攻姿勢,并沒有扭抱動作,而是找角度、移方位、等時機,頗似現(xiàn)代的武術散打。[22]莫高窟壁畫中的相撲有時代性的觀感,本來這些相撲就是娛樂表現(xiàn)形式,并且從時代發(fā)展的角度來看,其娛樂性是在逐步加強。宋人相撲姿勢已深入時人心中,《五燈會元》中曾多載僧徒“作相撲勢”[23],遂多遭法師棍打。
具體來說,宋代的官相撲和私相撲都有各自大同小異的競技程式。官相撲競技主要指皇室娛樂或朝廷大禮時開展的相撲活動,《夢梁錄》角抵條曾載:“且朝廷大朝會、圣節(jié)、御宴第九盞,例用左右軍相撲,非市井之徒,名曰“內(nèi)等子”,隸御前忠佐軍頭引見司所管,元于殿步諸軍選膂力者充應名額,即虎賁郎將耳。每遇拜郊、明堂大禮、四孟車駕親饗,駕前有頂帽,鬢發(fā)蓬松,握拳左右行者是也。遇圣節(jié)御宴大朝會,用左右軍相撲,即此內(nèi)等子承應?!保?]官方組織的專業(yè)相撲手叫“內(nèi)等子”,從內(nèi)等子來源來看,官相撲集軍事性和娛樂性融為一體,可能并非單獨的兩人相撲表演,而是多人或集體一對一的競技,側重突顯相撲活動的宏大氣勢和場面效果。故有詩詠曰:“虎賁三百總威獰,急旗催疊鼓聲。疑是嘯風吟雨處,怒龍彪虎角虧盈?!保?]私相撲多單獨的一對一相撲,側重競技性和表演性,參與者多非專業(yè),其目的多為酬資,且參與熱情高漲。《夢梁錄》角抵條亦載:“瓦市相撲者,乃路岐人聚集一等伴侶,以圖摽手之資。先以女飐數(shù)對打套子,令人觀睹,然后以膂力者爭交。若論護國寺南高峰露臺爭交,須擇諸道州郡膂力高強、天下無對者,方可奪其賞。如頭賞者,旗帳、銀杯、彩緞、錦襖、官會、馬匹而已?!保?]這種相撲活動講究表演形式,先進行打套子預熱,然后才由相撲手爭交;爭交場所是露臺上,爭交勝者獎勵旗帳、銀杯、彩緞、錦襖、官會、馬匹而已。前代學者認為《水滸傳》中燕青挑戰(zhàn)任原的相撲活動就是宋代相撲實況,大多提到相撲“獻臺”即“露臺”,并不完全符合宋代的實際情況。并且《水滸傳》中相撲活動以“武”為主,甚至并不考慮傷殘問題。有學者指出,宋之集演藝與集市為一體的固定性的“瓦市”演藝場所的形成而集“武”與“戲”于一體。[24]既然宋代相撲競技側重表演,那就可能回避表演活動中的致殘因素。
綜上所述,宋代相撲與前代角抵有一定的聯(lián)系和區(qū)別,是對前代角力活動的超脫和通俗化。宋代相撲活動由宮廷下行至市井瓦舍,且在普通民眾中流行開來,這契合了宋代社會文化的開放性特點,是宋代商品經(jīng)濟發(fā)展下市民文化以娛樂體育活動為主的價值訴求的一種體現(xiàn)。在特定的歷史語境下相撲雖被打上了猥俗的烙印,認為是有悖于治道和有傷風化的行為。然而宋代相撲活動的下行不僅促進了規(guī)則程式的簡化,也對競技的致傷致殘手段進行了控制,使相撲活動體現(xiàn)出了爭交有道的特點,呈現(xiàn)了我國古代傳統(tǒng)體育的規(guī)范性與文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