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昫男
摘要:在復(fù)雜的社會背景和坎坷的人生際遇下,郁達夫的《沉淪》和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在運用水的意象的表征上,顯示出了共通的內(nèi)涵以及各自的意旨,并在對生命本真的探索上做出了獨特的詮釋。
關(guān)鍵詞:水;意象;美學(xué)意義;生命本真
中圖分類號:I207·4?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20)26-0006-01? DOI:10.12228/j.issn.1005-5312.2020.26.004
一、前言
郁達夫的《沉淪》和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同屬于20世紀(jì)20年代前期的作品。郁達夫留日期間深受日本私小說和自然主義的影響,而川端康成則在對日本傳統(tǒng)文學(xué)的探索上深入的研習(xí)了東方古典主義,這使得兩位作者在同一個文化圈內(nèi)形成了某種相似,《沉淪》和《伊豆的舞女》中運用了大量水的意象,探討它們的象征意義、美學(xué)意義能夠進一步發(fā)掘郁達夫和川端康成所體現(xiàn)出來的生命本真狀態(tài)。
二、生命本真的“苦水”
兩部作品都不約而同的與水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海水,溫泉,淚水,甚至是茶水,都紛雜的分布在小說的各個角落,由此形成了可觀可想的意象體系。
《沉淪》的主人公在異國他鄉(xiāng)求學(xué),異常的敏感,抑郁,時常用“含了一雙情淚的眼”去田間讀詩?!霸谔焖嘤车牡胤健保J(rèn)為自己是“一個超然獨立的隱者”。在去N市的火車上,他對著車窗留下了淚水,這個“淚水”是對東京的告別,也是對在東京生存而不得的感傷。而在到達N市的時候,他看到“稻上的露滴,還同明珠似的掛在那里”?!奥兜巍笔且环N清新歡快的“水”事實上它的描寫表達了主人公對新生活的期待,然而很快他的希望就破滅了,他的生存更加艱難在于他割斷了親情,“他的眼淚就同瀑布似的流下來”這個時候的流眼淚就是在吐苦水,是阿Q似的自我安慰,這是苦到極端自身生命意識的自我保護,當(dāng)這種保護都消失的時候也是精神崩潰的時候。所以他的淚水又是怯懦的,無奈的。
郁達夫的《沉淪》更多地體現(xiàn)了主人公身上思想,現(xiàn)實多方面交錯的生存之苦,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中所體現(xiàn)的生存之苦則不是集中在主人公身上,在主人公身上更多感悟的是一種生命體驗的苦痛,一個人生階段所經(jīng)歷的混沌與茫然。在另一群藝人身上則展現(xiàn)了她們生活上的艱辛,精神上的被歧視。這是一個個體與一個群體的隔閡和粘合。水的意象也以不同的方式象征不同的意義。在天城嶺的茶館中遇到的半身不遂的老人“他十足像個淹死的人,遍身青腫”而主人公本身是被雨淋透了,也像是淹在河里的人,對于有些相像的兩人,主人公對老人有著恐懼,而老人已經(jīng)不能動多年,坐在一個地方消磨時光,與主人公的出游行走是一個悖反,這也暗示了主人公厭惡老人的生存狀態(tài),因此把自己放逐。試圖尋找到一種合理的生存狀態(tài)。在離開茶館時走進隧道“水滴便淋漓的滴了下來,冷冰冰的”。這體現(xiàn)了主人公茫然無措甚至是無法忍受的心理,他極力的要甩掉像老人那樣的一個生命形象。
三、水的意象的美學(xué)意義
郁達夫與川端康成在東方古典主義上的造詣都是獨具匠心的,在《沉淪》和《伊豆的舞女》中,兩位作者都在探尋生命本真的狀態(tài)及其人性指向意義,兩部作品的風(fēng)格都有苦,哀的審美取向。郁達夫的哀是一種怨、恨,川端康成的哀是一種美、悲。
郁達夫?qū)λ囊庀蟮拿鑼?,更偏向于個體對景物的情緒投射是主要的表現(xiàn)手法,當(dāng)他心緒快樂的時候,水是明麗的,當(dāng)他心緒憤懣的時候,月光下的細浪,都“好像是山鬼的眼波”而川端康成在情景交融上更注重景物帶給人的感受,在哀的審美取向上偏向美和悲,川端康成在《不滅的美》中談到“美的極致是悲哀”,這與他從小受《源氏物語》中“物哀”的美學(xué)理念的影響有關(guān)。《伊豆的舞女》中數(shù)次描寫山間的清泉來映射小說總體上那種淡淡的青澀的哀愁。與舞女再次相遇時,當(dāng)舞女端茶來時“,茶水四濺”正因此他看到了舞女嫵媚的神情。文中以精致的筆墨描述了小溪的美妙。如“小溪水在浴室下放上溯,陽光照在上面,暖意撲面。我自己也感到昨晚的心煩意亂恍若夢中”明麗的溪水使主人公的煩悶心緒也為之輕松,正是這種苦澀的情感中的美景的描寫,使得小說有一種深沉不乏靚麗的清新之感。
川端康成崇尚虛無,唯美的悲哀,正是表現(xiàn)在人生的不可預(yù)測性和無法把握性,所以《伊豆的舞女》中的主人公從渴望愛情而來,到乘船離去,他對舞女的欲望在看到舞女的裸體時破滅,他離開伊豆卻也獲得了新的生命狀態(tài),正是如此他才能從開始的對抗逃避到與萬物融為一體。郁達夫《沉淪》中的頹廢,懦弱,怨恨來自現(xiàn)實的戕害,而小說中也帶有一種不可得的虛幻色彩,生存基礎(chǔ)的不得,性需要的不得,人性在此弱勢并且扭曲。水的意象本身就是一種虛幻的象征,它既是透明可看的,也是混濁模糊的,因此兩位作者對于生命本真狀態(tài)的詮釋也獲得了人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