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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叫了一夜

2020-11-22 02:41錢友紅
雨花 2020年5期
關(guān)鍵詞:北村輔警報警

錢友紅

已進大寒。

南方的冷,是一種濕冷,能鉆入骨骼,把骨髓凍僵。

二十五歲的清溪所民警鄭韌在北村二巷和安置小區(qū)一帶,轉(zhuǎn)悠了半天。逮著那條狗,帶回所里,非好好審訊不可!這么冷的夜,瞎吵吵個啥?鄭韌對那條未會面的狗,有著一肚子意見。

輔警老王緊跟著,呼哧呼哧地喘粗氣,喊著去警車?yán)锉鼙芎僬f。

鄭韌不死心,讓老王先上警車,他再轉(zhuǎn)一圈,希望能發(fā)現(xiàn)狗的蹤跡。

110指揮中心的出警通知,是快十一點時到的。電話里,女警的聲音有點嘶啞。她說,有老百姓報警,北村二巷那有狗一直在叫,叫了半夜了。

北村二巷歸清溪所管轄。那地塊的犬吠自然也歸清溪所管轄。這治安管理常識,報警人清楚,110指揮中心更清楚。

于是鄭韌奉命出警。

嚴(yán)格地說,今夜輪不到鄭韌值班。下班前,同事張可俊塞給他一疊花花綠綠的西餐券。張可俊說,兄弟,請你吃西餐。天上不會掉餡餅。果然,張可俊又說,替哥值個夜班,怎樣?張可俊比鄭韌早三年進所里,鄭韌一直尊他為哥。其實,不用西餐券,幫著值個班,根本沒什么。鄭韌有點猶豫,猶豫的原因是,高中同學(xué)張曉梅約了一起吃晚飯。約了快半個月了,盛情難卻。鄭韌說若沒特殊情況,一定赴約。這不,特殊情況來了。鄭韌發(fā)了微信給張曉梅。張曉梅回了表情:一朵枯萎凋謝的紅玫瑰。鄭韌知道張曉梅很不爽。

張可俊一下甩出這么多張西餐券,是有故事的。張可俊最近處了個女朋友,是一家高檔西餐廳主管。處這個女朋友之前,張可俊已經(jīng)處過好多。具體幾個,鄭韌不清楚。反正都說不少,所里光棍每人發(fā)一個,足夠。這些前任女朋友,張可俊不是嫌胖,就是嫌瘦,不是嫌文憑高,就是嫌素質(zhì)差。眼看三十了,張可俊給自己下了通牒,年三十帶著女朋友回家過年。鄭韌聽說,張可俊新處的那位主管女朋友是鳳凰城排得上號的美人。張可俊說,不管胖瘦,無論文化高低,天天鼻子對眼睛的,模樣要俊。張可俊臨出門時得意地說,兄弟,拜托你了。哥明天幫你也拎個美女回來。張可俊走遠(yuǎn)了,鄭韌一個人呆在原地,身上熱烘烘的。

幫張可俊值夜班,鄭韌百分百愿意。不說張可俊,就是其他民警,有啥特殊情況,都請鄭韌幫忙值夜班。鄭韌總是二話不說,滿口應(yīng)下。漸漸的,所里同事對鄭韌留下了不錯的印象,這小伙子心眼好,人實在、熱情。

只是那條狗挺不夠意思,半夜三更的,張嘴亂吠,驚擾了百姓,讓鄭韌和輔警老王不得安頓。他鄭韌倒無妨,大不了下班后蒙頭大睡,可老王不一樣。老王下班后還要去小區(qū)做保潔。老王的兒子一開年就要結(jié)婚,老王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這樣可領(lǐng)幾份工資。

鄭韌站在一條尚未修建完成的路基上。舉目四望,眼前的一切被夜的黑幕布遮掩。馬路東側(cè)是城中村,即北村二巷。拆遷基本結(jié)束。幾幢孤零零的兩層小樓依稀可辨,至于狼藉一片的磚磚瓦瓦,已躲進漆黑的夜幕。馬路西側(cè)是一期安置小區(qū),小高層樓房造畢。一些拆遷戶嫌外面房租太貴,爭搶著索要鑰匙,草草裝修一下廚房和衛(wèi)生間,開始搬入。

鄭韌睜大眼,朝四周又看了看,希望能看到一條黑影,或者聽到一點聲息,比如輕微的足跡聲,齜牙示威聲。四周寂靜。鄭韌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

那條狗太狡猾了,究竟藏在哪呢?鄭韌在北村二巷外圍轉(zhuǎn)了一圈,又在安置小區(qū)外圍轉(zhuǎn)了一圈,仍舊一無所獲。鄭韌踏進小區(qū)。小區(qū)并未真正交付使用,建筑垃圾、施工材料胡亂堆放。鄭韌小心而又警覺地搜尋。不說角角落落,就是幾個龐大的地下車庫,還有二十多層樓的樓梯間,別說藏一條狗,就是藏上百條狗,找到它們中的哪怕一條,也絕非易事。更何況,一旦它不藏在小區(qū),藏在二巷,那里有小樹叢、高低不平的磚石、破敗的墻體,它們都有夜幕掩護……人在明處,狗在暗處?;蛟S那條狗懂得打游擊戰(zhàn),鄭韌發(fā)現(xiàn),若真正開戰(zhàn),他必潰不成軍。鄭韌搖了搖頭,不由感嘆人的渺小,狗的強大,夜的有失公允。

鄭韌蹲在原地,側(cè)耳靜聽,依舊無一絲聲息,除了自己并不均勻的呼吸聲。蹲累了,鄭韌一屁股坐下。地面較平整,只是有點涼,還有大小不一的石子戳屁股。

手機響了。鄭韌估摸老王催促了,掏出一看,卻顯示四個字:騷擾電話。華為手機擅長智能辨別號碼,這點鄭韌挺滿意。這大半夜的,還來電騷擾,是想吃不了兜著走嗎?這家伙和那條狗一個脾性,深更半夜,不但不睡,還騷擾別人。鄭韌想接通了告訴他,你打到派出所值班民警這兒來了,他在執(zhí)行公務(wù)!那家伙會有怎樣的表現(xiàn)?慌亂之中直接掛掉?賠禮道歉?這段時間,鄭韌被騷擾電話騷擾得夠嗆,什么賣房的,放貸款的,邀著加入P2P的……五花八門。這個世界,為了賺錢,好像沒有人做不到的,沒有人想不到的。鈴聲還在響。鄭韌又想,如果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誰不想在這個寒冷的冬夜,鉆進暖被窩里享清福?鄭韌盯著手機,然后輕輕掛了。

鄭韌繼續(xù)胡思亂想。這個時辰,張可俊不會還在和美人女朋友卿卿我我吧?肯定酣暢入眠了。如果不是代值夜班,鄭韌也美美入眠了。做警察以來,鄭韌總覺得覺睡不夠。鄭韌從心底祝福張可俊能抱得美人歸。眼看三十了,找個心儀的女子過日子,且是美人,真是美滿。鄭韌甚至為促成他倆今夜一時的金玉良緣而欣慰。張可俊這家伙還說,幫兄弟們都帶個美人回來,如果真帶,那女子長什么樣?鄭韌明知張可俊說的是玩笑話,卻叉七叉八地想,于是不禁咧嘴笑了,笑自己傻乎乎的,工作半年了,還天真幼稚,長不大的樣子。

小鄭,在哪呢?輔警老王打著手電筒低聲吆喝,遇上哪個小騷婆娘,沒魂啦?隨著一束上下晃動的光線挪近,一股煙草味在空中飄蕩蔓延。

老王走近,嘴里嘀咕,哪來的狗?冷凍凍的天,難不成在這兒守一夜?

想想也是,鄭韌和輔警老王準(zhǔn)備回所里。

清溪所在北村二巷西邊。

老王趴在桌上,開始打鼾。他太困了。鄭韌也困,但沒合眼。鄭韌把剛才出警的情況認(rèn)真梳理了一下,做了記錄。半年來,鄭韌一直保持這個習(xí)慣,出警回來,只要有空,立馬做好文字記錄。記錄完成了,鄭韌心里卻不安定。那條狗還叫嗎?老百姓還報警嗎?指揮中心會怪罪嗎?

正恍惚著,電話響了。鈴聲撞擊著鄭韌的心坎。座機響一聲,鄭韌的心擰一下;座機連續(xù)響,鄭韌的心門像被人“砰砰砰”地拍打。

果然又是110指揮中心打來的。

一個男人的聲音,問,是清溪所嗎?我是指揮中心張海。

張主任好!鄭韌聽出來電話里的是指揮中心張海副主任。是清溪所,我是值班民警鄭韌。

鄭韌說的時候,滿腦子困惑。這樣一個小警情,張副主任竟親自過問,不符合常規(guī)??!老百姓報警時興師動眾了?電話接警的女工作人員特意上報?張副主任是指揮中心出了名的工作狂。鄭韌意識到,那只深夜亂叫的狗,把事情惹大了。

張副主任說,北村二巷的狗叫,處理了沒有?又有人報警了,怎么搞的嘛?!

果真是那條遭天譴的狗!鄭韌有些憤恨,但他不想讓這樣的情緒有一絲流露。幸虧剛才做了梳理,鄭韌有條有理地匯報。張副主任卻說,你別啰里啰嗦了。要么逮住,要么趕走,省得老百姓再三報警。

未等鄭韌反應(yīng),張副主任撂了電話。

已近凌晨一點。鄭韌本想一個人過去,哪知正收拾警棍、電筒時,輔警老王鼾聲就停了,他邊爬起來邊說,又去逮那條狗?老王像只老警犬,鬼精著呢。鄭韌說不用他去。老王頭搖得像撥浪鼓,說,這哪行,這哪行?逮狗時,我好歹可幫著揪住尾巴!

鄭韌和老王選擇主動出擊。老王負(fù)責(zé)二巷地段,鄭韌負(fù)責(zé)安置小區(qū)。倆人地毯式搜尋,一旦發(fā)現(xiàn)嫌疑狗,立馬電話聯(lián)系,另一方迅速趕來策應(yīng)支援。鄭韌發(fā)狠說,就是把房推翻、地掀開,也要逮到。

老王也罵道,逮到他娘的,剝了皮,明天全所吃紅燒狗肉。

老王火氣挺大,準(zhǔn)是110指揮中心來的電話一響,把他的瞌睡響跑了。只是老王把賬都記在了狗身上,不但罵狗,還株連到狗的娘了。

夜更黑了。

凜冽的寒風(fēng)鬼鬼祟祟,更熱衷在深夜瘋狂襲擊這個世界。鄭韌揉揉惺忪的睡眼,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從小區(qū)東邊開始一路搜尋,尚未綠化的土墩、廢棄的建筑耗材、地下車庫、一層層的樓梯間,甚至一個個夾雜著沖鼻膠水氣味的房間……一個也不放過,結(jié)果仍兩手空空。腿腳開始酸痛。滾熱的汗水立馬冷卻,背脊涼嗖嗖的。手電筒的光線逐漸變?nèi)?,和鄭韌一樣,過度的消耗讓它疲憊不堪。鄭韌搖搖頭,感覺一切辛勞實為徒然。如果那條嫌疑狗有一點智商,真的,哪怕一點點,只要稍微移動一下腳步,搜尋的時候避開,等搜過了,再潛入,便能安然無恙。這樣的黑夜,鄭韌就是搜尋十次,也毫無所得。他一屁股坐在一小堆泥沙上,沙堆緩慢塌滑。屁股濕漉漉的,不知是汗水,還是吸附了沙里隱含的水分。

輔警老王來了,像剛犁了一畝二分田的老牛,就差沒累趴下。倆人在寒風(fēng)中蜷縮。剛才忙乎時的一點熱氣,早被寒風(fēng)卷飛。老王不吭聲,半晌掏出香煙,給了鄭韌一支。鄭韌平日不抽煙,但還是接了。這樣一個冬夜,除了陪老王抽口煙,鄭韌不知還能做些啥。

這個案情棘手。出警了,既沒見著報警人,也沒見著嫌疑狗。等于竹籃打水一場空?;厮铮右晒吩俅慰穹?,報警人再次報警,這不折騰人嗎?鄭韌糾結(jié)著。

那條狗會藏哪呢?鄭韌打破了沉寂。

老王說,得問狗。

它到底為啥叫?鄭韌又問。

這次老王沒吭聲。

鄭韌若有所思。老王也若有所思。鄭韌自語,迷路了?被遺棄了?狗娃丟了?有天大的冤情?好像都可能,好像也都荒謬。輔警老王沒搭腔。鄭韌聽到了老王像蛇吐信時發(fā)出的輕微的“咝咝”聲。借著手電筒光,鄭韌看到老王咬著牙,一臉汗珠。鄭韌再湊近,看到他右腳跟那有一攤液體,應(yīng)該是血。老王流血了。老王說,腳板被狗日的什么東西戳破了。

這時樓上突有聲音傳來:先是狗叫,再是人吵,還讓人睡不?還讓人活不?

鄭韌一陣狂喜,顧不上老王,連忙站起問,狗什么時候叫的?在哪叫的?是一條狗嗎?鄭韌努力辨別著那聲音的大概位置?;蛟S他就是報警人,真是柳暗花明!不料遲遲不再有一絲聲息。

鄭韌雙手窩成喇叭狀,說,我們是清溪所民警,來找狗的,是你們報警的嗎?仍然沒聲音。師傅,你能配合一下嗎?鄭韌真誠懇切的話,被風(fēng)刮遠(yuǎn)了。過了片刻,終于有了回應(yīng),那狗瘋了,我也要瘋了!這話好似冰冷的石塊,一下砸進心坎。老王費力站起,瞧架勢要跳上樓和那人對罵。鄭韌正欲阻止,老王卻“哎呦哎呦”地呻吟。估計不小心又觸到了傷痛處。

鄭韌擔(dān)心老王,決定先帶他回所里。

回所里的路上,輔警老王說,像人話嗎?真應(yīng)該上樓把那家伙揪住。鄭韌一笑,想說點什么,又感覺沒一絲力氣。

電話座機又救護車似的,嗚嗚地響了。輔警老王朝鄭韌揮揮手,墊著左腳,接了電話。鄭韌會意地走開,身后傳來老王的聲音,小鄭啊,不是說狗一直在叫嗎?他去攆狗了……不用猜測,又是指揮中心張副主任來電督辦狗叫事宜。

警車開出清溪所,手機響了。鄭韌以為是張副主任電話追來了,一看,是張曉梅。張曉梅比鄭韌大一歲,在鳳凰城里做酒代理。張曉梅人脈廣,除了幼兒園到高中同學(xué),什么建筑老板、企業(yè)老總、政府領(lǐng)導(dǎo),一串一串的。

張曉梅說,警察叔叔,沒打擾你吧?

鄭韌說,你覺得呢?

張曉梅說,誰讓我們同窗三年呢?

不知有多少次,張曉梅深夜來電話,或者發(fā)微信,喊鄭韌吃夜宵。鄭韌哪有空?張曉梅就說鄭韌瞧不起同學(xué),不把她放心上。鄭韌終于硬著頭皮去了一次。那次,張曉梅喝多了,在衛(wèi)生間吐,終于吐完,出來時一把抱住也去衛(wèi)生間的鄭韌。張曉梅一句話不說,把他抱得緊緊的,眼淚嘩嘩地流,把鄭韌的西裝打濕了。鄭韌問,出了什么事?良久,張曉梅松手,擦了擦眼睛,說,沒什么,就是想哭,想淌一會兒眼淚。

鄭韌說,又喝酒了?醉了?

張曉梅說,沒醉!我做酒代理……相當(dāng)于酒分區(qū)司令。分區(qū)司令,嘿嘿……酒司令,酒量大著呢!張曉梅笑了?!翱┛┛钡男β?,包裹著酒味。

電話安靜了。鄭韌以為張曉梅掛了,一看,還連著。

張曉梅說,鄭韌,問你個事情,好不好?

鄭韌想,三更半夜的,張曉梅有什么重大事情非要急著問?

張曉梅說,你說,到底好不好?

鄭韌說,同窗三年,有什么事情不好問?

這可是你讓我問的哦!張曉梅的聲音變得有點柔,有點甜。我問,如果我想嫁人,你會娶我的,是嗎?

這有些出乎預(yù)料。鄭韌一怔,說,張曉梅,你喝多了,早點休息吧。

張曉梅笑著說,沒喝多,真沒喝多!然后張曉梅哭了,聲音低沉,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了。

鄭韌有些慌,正想著怎么勸慰,電話斷了。鄭韌停車,呆在車?yán)铩?/p>

不知什么時候,天空開始起霧。憑良心說,張曉梅也美,打扮起來估計不輸張可俊的西餐廳高管女朋友。張曉梅是他的高中同學(xué),同學(xué)就是同學(xué),鄭韌從沒將張曉梅當(dāng)作女性朋友。況且,鄭韌覺察,張曉梅身邊從不缺男性朋友。

張曉梅一定醉了,鄭韌忐忑地想。

站在北村二巷和安置小區(qū)之間的路基上,鄭韌發(fā)愁了。原先夜色迷蒙,現(xiàn)又起了團霧,不要說找隱匿的狗,就是伸出手指,想看清楚也困難。報警人的呢,到底在哪?鄭韌望著那幢高樓。高樓的黑影已被吞噬。

鄭韌默然站立。想到指揮中心張副主任的催促,想到輔警老王的右腳不知有沒有大礙,想到張曉梅的哭泣,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讀大學(xué)時,鄭韌勤學(xué)苦練,開展各項科目訓(xùn)練,準(zhǔn)備畢業(yè)后成為一名警察,守護一方平安。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如今卻不承想被一條深夜狂吠的狗攪得頭昏腦漲。鄭韌感到從警以來從未有過的疲倦,竟有些眩暈。他索性坐下。那條狗呢?也許正在盯著他。狗眼敏銳,或許正穿越濃霧,像歹徒一樣冷漠而殘忍地盯著他。

鄭韌索性趴下,用耳朵貼著路基傾聽。自小時候起,鄭韌就相信這樣能聽得很遠(yuǎn),聽出哪怕很細(xì)微的聲息。路基上的小石子蹭到耳朵了,隱隱地疼。鄭韌貼得更緊。鄭韌聽到了嗤嗤的聲音,是蚯蚓在打呼嚕?是團霧在流動?是狗在冷笑?鄭韌把耳朵和地面貼得更緊,有嗚嗚的聲音,像哭泣的聲音,是張曉梅?還是那條狗?嗚嗚嗚……好揪心,好痛楚!聲音越來越大!鄭韌瞪大了眼睛。

忽然,好像有條影子一閃而過,狗?那條嫌疑狗?!鄭韌一躍而起,朝影子追去。影子在跳躍,疾速地跳躍,向路右側(cè)跳躍。鄭韌撒開腿,飛奔追去。影子竄入北村二巷,竄入殘垣斷壁。腳下是堅硬的磚石,鄭韌跌跌撞撞,差點摔倒。近了,遠(yuǎn)了,又近了……鄭韌咬著牙,奮力地追。鄭韌相信,影子就是那條嫌疑狗。鄭韌想,一定要抓住它,看看它到底是什么狗,多大的狗;要好好審訊,到底為何而叫,為何扯著喉嚨叫上一夜?這時,鄭韌腳下一軟,深陷下去,絲毫抬不起來。一股冰涼的黏稠的東西滲入鞋襪、褲腿。鄭韌掉入泥潭。泥潭沒水,但是淤泥特深。鄭韌想掙扎著走出去,但越掙扎陷入越深。污泥齊到大腿根了。鄭韌動彈不得。鄭韌曾不止一次從這里路過,從沒發(fā)現(xiàn)泥潭,難道是自己一直沒留意?鄭韌嘗試抬腿,雙腿像被污泥摟抱住了,使不出一絲力氣。鄭韌徹底被困了。

鄭韌在想誰能將他救出困境。輔警老王?他的右腳傷得究竟怎樣?張可俊?這樣豈不是驚擾了他的美夢?張曉梅?她醉了,醉深了。鄭韌想到了110指揮中心。這號不能撥,撥了,怎么說?執(zhí)勤民警捕狗被困泥潭,請求警力救援?這豈不成了大笑話?那他鄭韌這輩子別想抬頭。

鄭韌看看東方,離天亮還有一陣子。難道就這樣被困?鄭韌嘆了口氣。

鄭韌忍受著刺骨的冷。他不相信走不出泥潭,開始咬牙蓄力。鄭韌拼命抬腿,可是使力一抬,就像重重一擊,擊在棉花絮上,毫無聲息。原來,泥潭把他的下半身纏住了,纏得死死的。

鄭韌趴下,用手抓,抓到了冰塊、爛泥,還有腐臭的枯枝敗葉。鄭韌依靠四肢,匍匐前行。他覺得此時自己就是一條狗,一條靠著四肢才能挪動的狗,胸脯和臉龐都貼著泥潭,冷兮兮、黏糊糊、濕漉漉的,一股惡臭填滿胸腔。鄭韌不停干嘔。

這時,手機又響了。

居然是張副主任。張副主任說,鄭韌,那條瘋叫的狗逮到了嗎?

鄭韌說,在守著呢。

怎么搞的?瘋叫了一夜,居然連狗影子都沒見著。笑話,天大的笑話!鄭韌聽出了張副主任的不滿和嘲諷。和狗說,不要叫,讓狗不要叫!這樣一句話,你至少會吧?!

一股悲哀涌出。鄭韌頓了一下,說,張副主任,我說過了。我說狗啊,你行行好吧,不要叫了,不然領(lǐng)導(dǎo)會訓(xùn)我,可是狗不聽。張副主任,你是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說話管用,狗也聽領(lǐng)導(dǎo)的,這樣吧,請你和它說一說。

張副主任撂了電話。

一股風(fēng)掃過,鄭韌瑟瑟發(fā)抖,咬咬牙,繼續(xù)爬行。

似乎到泥潭邊沿了,久違的輕松感漾出。代值夜班,代到這樣的好事!鄭韌想,那位美女主管,不知會不會嫁給張可俊,如果會,也算值了!

正想著,耳畔突有狗吠。聲音如巨石轟然翻滾,似憂曲輕緩而流……多么奇異而令人震撼!這哪是狗吠?分明是樂人直抒胸臆。鄭韌抬頭。他想看一眼那條狗,看看這位登峰造極的藝術(shù)家,看看它毛發(fā)的顏色,體型的大小,乃至吟唱時的神情……鄭韌努力地瞪大眼。

模模糊糊的,鄭韌看到一個人的影子,駐足殘壁,面向東方,仰首嘶吼,一聲聲狗吠在晨霧中輕盈地蔓延、穿梭……

鄭韌不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幕。他屏息聆聽,渾身戰(zhàn)栗。

二十五歲的民警鄭韌發(fā)現(xiàn),東邊開始泛白,像被撒了一層薄薄的白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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