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繼剛
(貴州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出土文獻(xiàn)及近代文書研究中心,貴州 貴陽550001)
“凡是以石質(zhì)為書寫材料,鐫刻、書寫在石頭上,承載了一定語言內(nèi)容的所有語言信息數(shù)據(jù),都稱為碑刻文獻(xiàn)。”[1]7傳統(tǒng)的四部分類法把它歸入史部地理類,但從所記載的內(nèi)容上看,舉凡經(jīng)、史、子、集,碑刻文獻(xiàn)無所不包。但真正體現(xiàn)碑刻文獻(xiàn)特點的為反映喪葬文化的碑碣、墓碑、墓志、造像記、買地券等應(yīng)用文體,其主體是墓碑,用文言文撰成,這是碑刻所特有的,這些材料具有重要的語言文字學(xué)價值。王立軍先生說:“碑刻文獻(xiàn)時代性強、地域性強、保存持久,能夠為漢語言文字學(xué)研究提供真實可靠、時地分明的語料和字料,因而具有十分重要的語言文字學(xué)價值,在文字學(xué)、音韻學(xué)、詞匯學(xué)、語法學(xué)等研究中都能發(fā)揮很大的作用?!盵2]毛遠(yuǎn)明先生則將碑刻文獻(xiàn)語言文字的研究向前推進了一步:“碑刻文獻(xiàn)對文字、詞匯的研究是最有用的材料,價值也最大;其次便是音韻的研究;對于語法的研究,材料特征不明顯,價值不大?!盵3]就字形、詞匯方面看,漢魏六朝時期的碑刻文獻(xiàn)最為重要,因大量碑刻異體字形、通假字例、碑刻語詞在這個歷史階段即已出現(xiàn),故本文的研究立足于漢魏六朝碑刻文獻(xiàn)。
辭書是文字學(xué)、語言學(xué)研究成果的匯集,這些研究成果來源于對包括碑刻文獻(xiàn)在內(nèi)的漢語史資料的研究。與其他文獻(xiàn)一樣,在辭書編纂與出版中,碑刻文獻(xiàn)也具有提供字形材料、增補詞條、義項、例證或提前例證等作用,而且它所提供的材料具有無可替代性,因此該文獻(xiàn)具有重要的語言文字學(xué)價值,它為《漢語大字典》(以下簡稱《大字典》)、《漢語大詞典》(以下簡稱《大詞典》)的編纂與修訂再版提供資料支持。本文以《大字典》第二版、《大詞典》為例,探討碑刻文文獻(xiàn)在辭書編纂與出版中的價值。
還有一些簡體字,主要有“將、狹、夾、陜、喪、韋、儻、萊、數(shù)、惡、經(jīng)、峽、隨、緒、蔣、紳、硤、、蘊、紼、紹、錄、挾、愜、覺、魯、凈”等,《大字典》未引傳世字書為釋,僅注為“×的簡化字”,未足,當(dāng)補足為“同×。今為×的簡化字”,其后舉首見例為證。這些簡體字形,最早亦見于漢魏六朝碑刻,如:“狹”,東漢延熹六年(163)《桐柏淮源廟碑》作;“韋”,北魏正始二年(505)《馮神育造像記》作;“數(shù)”,北魏正始四年(507)《龍泉古井銘》作; “魯”,北魏景明三年(502)《孫秋生等造像記》作等。這些簡體字形,其具體闡述可以參見拙文《〈漢語大字典〉簡化字溯源——基于漢魏六朝碑刻》。[5]這些簡體字,《大字典》編纂時未能提供相應(yīng)字形?!洞笞值洹沸抻喸侔鏁r,當(dāng)加上相應(yīng)字形,或可提供字形來源,或可提前字形來源時間。
作為中古時期的同時資料,漢魏六朝碑刻文獻(xiàn)有兩類詞語非常鮮明,一是碑刻喪葬詞、人物品評詞、年齡詞語,一是中古時期產(chǎn)生的普通復(fù)音語詞,二者都為《大詞典》的修訂提供詞條增補上的支持。《大詞典》注意到了這塊材料的重要性?!丁礉h語大詞典〉收詞原則》雖未明言是否收錄碑刻語詞,但從實際收詞及用例來看,《大詞典》所收部分詞條來源于碑刻文獻(xiàn)。如釋“一二”之“一一、逐一”義時,不僅選用《墨子·尚同上》、漢揚雄《長楊賦》、唐韓愈《進撰平淮西碑文表》等文例句外,還選用了碑刻例句。同類尚有“二天、丁外憂、七眾、五馭”等。釋“一鋪”之義項“用于塑像或壁畫,猶言一尊、一壁”時,則僅舉唐黃滔《靈山塑北方毗沙門天王碑》“于是于開元寺之靈山,塑北方毗沙門天王一鋪”為例。同類尚有“五衍、二道、三蕭碑、上班”等。但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
如前所述,碑刻文獻(xiàn)有兩類詞語非常鮮明,第一類是碑刻喪葬詞、人物品評詞、年齡詞語等。喪葬詞是表示人物死亡、置辦喪事、埋葬等過程的詞語。具體包括死亡義詞語“徂殞、徂傾、徂泯、徂棄、徂淪、徂虧”等;葬俗詞語“神靈、沉靈、泉靈、靈關(guān)”等;喪禮詞語“來奔、送客、賻赗、居哀”等,安葬制度詞語“假葬、歸葬、權(quán)窆、祔葬”等,這些詞語多以委婉語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如:
“徂殞”,義為死亡。南朝梁普通三年(522)《蕭憺碑》:“又鎮(zhèn)軍將軍蕭穎胄,佐命兩朝,政教攸在。一朝徂殞,內(nèi)外恇然。”北魏孝昌二年(526)《于纂墓志》:“而與仁寂寥,奄焉徂殞。春秋卅有九,孝昌二年,歲次鶉火,五月己亥,廿八日丙寅,卒于洛陽谷陽里第?!?/p>
“來奔”,指前往喪家吊祭死者。西晉元康八年(298)《趙泛墓表》:“靈魂永昧,子孫惋戀,攀悼號絕,泣血崩傷。賓僚來奔,莫不哀酸?!?/p>
人物品評詞,是指碑刻文獻(xiàn)中用來表示對人的外貌、風(fēng)度、資質(zhì)、才學(xué)等方面進行褒揚或貶斥的詞語。如:(1)“貞堅”,義為人物性情堅定不移。東魏武定七年(549)《府君夫人鄭氏墓志》:“珠明隨浦,玉潤藍(lán)田,士操弘毅,女節(jié)貞堅?!?2)“優(yōu)洽”,義為遍及。東魏武定八年(550)《武定呂望表》:“太公胤孫……尚漢廣、尚崇等,器業(yè)優(yōu)洽,文義淹潤,慨盧忌置碑,僻據(jù)山阜?!?/p>
年齡詞語,是指碑刻中用來表示人年齡的詞和短語,不包括用數(shù)字加上“年、歲”等之類的詞語,也不包括用兩個數(shù)字相乘的數(shù)字詞語。年齡詞語包括兩類:一是一般年齡的稱謂詞,如“幼、少、壯、長”等,或是以此為語素的雙音節(jié)詞語,如“幼日、少時、壯日”;二是特殊的稱謂詞,源于用典、借代、比喻等修辭手段而形成,如“與玄、綺襦、載弄、岐疑、總角、綺年”等。如:(1)“與玄”,特指九歲。典出漢揚雄《法言·問神》:“育而不苗者,吾家之童烏乎?九齡而與我玄文?!崩钴壸ⅲ骸巴癁?,子云之子也。仲尼悼顏淵苗而不秀,子云傷童烏育而不苗。顏淵弱冠與仲尼言易,童烏九齡而與揚子論玄?!盵7]300北齊天寶二年(551)《元賢墓志》:“君姿彩雄潤,器韻修明,逸調(diào)與清風(fēng)并流,氣岸共溫云俱上。是以年在與玄,而神奇可識。元禮知其偉器,德操覺其通理?!?2)“綺襦”,代指少年。東魏武泰元年(528)《元邵墓志》:“若夫知來后素之業(yè),師逸于綺孺;升堂入室之功,道備于綺褥。”“綺糯”,即華麗的短上衣,為古代富貴子弟所服,因用以指富貴子弟,用以代之少年。
第二類詞語是中古產(chǎn)生的普通復(fù)音詞。如:(1)“困?!保x為人之將死。東漢漢安二年(143)《景君碑》:“去官未旬,病乃困危。珪璧之質(zhì),臨卒不回,歔欷霣絕,奄忽不遲?!?2)“績勛”,義為功業(yè)、功績。東漢漢安二年(143)《景君碑》:“勒銘金石,表績勛兮。冀勉來嗣,示后昆兮。”東漢熹平四年(175)《韓仁墓碑》:“校尉空闇,典統(tǒng)非任,素?zé)o績勛?!?/p>
這些詞語,相當(dāng)一部分為同一詞根構(gòu)成的同義詞族或同根詞族,如“徂殞、徂逝、徂傾、徂泯、徂棄、徂淪、徂謝、徂虧、徂斃、徂卒”均表死亡義,“冠、弱冠、弱冠之歲、弱冠之年、弱冠之華、勝冠、冠日、冠歲、冠年、始冠、始登冠禮”等語詞均表示男子二十歲或成年。普通同根詞族如“清惠、清白、清介、清肅、清皓、清厲、清修、清邈、清儉”皆含廉潔義,“悲痛、悲恨、悲切、悲悼、悲哀、悲傷、悲慕、悲嗟”等皆含有悲傷義。還有相當(dāng)一部分僅是一個詞或兩個詞。這些詞語表示喪葬、人物品評、年齡時,常以典故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這是由于碑志多用典故來敘述志主生前的出身、才華、功績等榮耀,以及碑志多用文言文使然。因此,漢魏六朝時期是漢語典故詞最重要的形成、凝固期。而墓志述生死的敘事文體,無法回避死亡、危險、不潔、不雅等事,故相當(dāng)一部分典故詞均為委婉語。
當(dāng)然,這些詞語,或僅見于碑刻文獻(xiàn),或碑刻文獻(xiàn)、傳世文獻(xiàn)皆見,尤其是前者,正可彌補傳世文獻(xiàn)之闕,為辭書的編纂或修訂提供必備的材料來源。這些詞語,相當(dāng)一部分傳世文獻(xiàn)或其他出土文獻(xiàn)里也有,碑刻文獻(xiàn)可以補充義項或提前例證;相當(dāng)一部分為碑刻文獻(xiàn)所特有,正可苴補《大詞典》的詞條。
在《大字典》《大詞典》編纂、訂補方面,碑刻文獻(xiàn)不僅可以增補詞條,前述之“一二、一鋪、上班”等語詞即是,還可以增補詞語的引申義項、文字的通假義項以及專稱義項等。
“輟駕”,《大詞典》僅收錄義項“停車”。在碑刻文獻(xiàn)里,“輟駕”有“死亡”義。南朝梁普通三年(522)《蕭憺碑》:“自□□潛光,鹿苑輟駕。吏民哀慟,缞绖成林?!薄洞笤~典》可據(jù)補。
“趨拜”,《大詞典》僅收錄義項“趨走拜謁。亦泛指請安、問候時所行禮節(jié)”。在碑刻文獻(xiàn)里,“趨拜”有“少年”義,北齊乾明元年(560)《高育墓志》:“瑰姿奇表,咳笑如神;英心絕韻,趨拜驚俗?!薄睹反寮也厮洝尉徘嘁菔隆罚骸皷|萊周公鎮(zhèn)撫吾吳,言九青尚有子,以在襁褓得脫。周公之出也過其家,則己勝衣趨拜矣?!薄皠僖隆薄摆叞荨边B用,“趨拜”當(dāng)指少年?!洞笤~典》可據(jù)補。
“普車”,《大詞典》僅收錄義項“用蒲草裹著車輪的車子。古代用于封禪或征聘隱士”。在碑刻文獻(xiàn)里,“普車”有“童年”義,北魏普泰元年(531)《赫連悅墓志》:“溫涼恭儉之量,始自蒲車;孝友廉貞之志,茂于竹馬。”《大詞典》可據(jù)補。
碑刻文獻(xiàn)大量使用通假字,有承襲上古漢語者,有中古以來新產(chǎn)生者。承襲上古時期的通假字如:
“卑”,通“俾”。使。東漢光和四年(181)《潘乾墓碑》:“子子孫孫,卑爾熾昌。”該字上古已見用例。《荀子·宥坐》引《詩》曰:“四方是維,天子是庳,卑民不迷?!睏顐娮ⅲ骸氨?,讀為俾?!盵8]523
“附”,通“祔”。祔葬,陪葬。北魏太和二十三年(499)《元彬墓志》:“以其年十一月壬寅朔,廿日辛酉附于先陵。”北魏神龜元年(518)《鄧羨妻李榘蘭墓志》:“逝彼北阜,將附南巒。”該字上古已見用例。《禮記·雜記上》:“大夫附于士,士不附于大夫,附于大夫之昆弟。”鄭玄注:“附讀皆為祔?!笨追f達(dá)疏:“大夫附于士者,謂祖為士,孫為大夫,若死,可以祔祭于祖之為士者也?!盵9]1552
中古以來產(chǎn)生的通假字更應(yīng)該受到關(guān)注,因為它增加了漢字通假史的研究資料,為漢字的字音研究、字用發(fā)展的研究提供了資料。如:
“晻”,通“掩”。掩蔽,掩蓋。北魏建義元年(528)《元毓墓志》:“松原晻黛,青燈永沉?!?/p>
“敖”,通“嗷”。喧囂。西魏大統(tǒng)二年(536)《趙超宗妻王氏墓志》:“家業(yè)殷大,內(nèi)外敖然?!?/p>
“螯”,通“鼇”。海中大鱉。北魏正光五年(524)《元子直墓志》:“先王練石斷螯,功格區(qū)宇。”東魏興和三年(541)《封延之墓志》:“會大丞相勃海王練石補天,斷螯柱地?!?/p>
“拔”,通“跋”。(1)橫暴。北魏正光四年(523)《席盛墓志》:“其時氐渠跋扈,侵梗王略。”(2)陸地行走。東漢熹平三年(174)《耿勛碑》:“陟降山谷,經(jīng)營跋涉?!?/p>
“斑”,通“班”。人名。東漢建寧五年(172)《郙閣頌》:“雖昔魯斑,亦其儗象。”北周保定四年(564)《拓跋虎墓志》:“斑翟對壘,韓黥接刃?!?/p>
“黻”,通“紱”。系官印的絲帶,代指官印或官吏。東漢建寧元年(168)《楊著墓碑》:“醳榮投黻,步出城寺?!蹦铣未竺鞫?458)《爨龍顏碑》:“金紫累跡,朱黻充庭?!北饼R天統(tǒng)三年(567)《堯峻墓志》:“自時厥后,纓黻相仍。”
“剛”,①通“綱”。法度。北魏永安三年(530)《寇霄墓志》:“□□三元,灼灼剛紀(jì)。躬讀有文,推之無理?!雹谕ā皪彙薄I綅?。北魏正光元年(520)《元賄墓志》:“正光元年十一月十四日,卜窆于景陵東阿步龍之剛?!?/p>
“輦”,通“璉”。古代禮器,如簠而銳下。東漢永壽二年(156)《韓勅造孔廟禮器碑》:“修造禮樂,胡輦器用,存古舊宇?!?/p>
“裙”,通“群”。眾。北魏孝昌二年(526)《周天蓋造像記》:“三有裙眇,同津法澤。”
碑刻文獻(xiàn)里有大量專稱,包括國名、朝代,官名、爵名,地名、山名、水名、封地名、湖泊名、宮名、苑囿名、寺名,民族名、姓氏、人名、謚號、佛名、法名,動物名、植物名、藥名、病名,年號,書名、篇名、樂曲名、佛經(jīng)名、刑徒名等。這些專稱對于研究歷史文化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尤其是胡姓,對于研究胡漢的融合史具有重要的作用。胡姓在碑刻中的不同寫法及其融入漢姓的歷史,可以增補《大詞典》的義項。
北魏和平二年(461)《皇帝南巡之頌》:“寧東將□、□□□□侯胡優(yōu)比西□陀散騎?!?、□□□□□□安復(fù)侯拔拔俟俟頭?!薄鞍伟巍保撔帐掀渌疽嘤休d。北魏太和十八年《吊比干文》碑陰題名有“符璽郎中臣河南郡拔拔臻”,北周天和元年《拔拔兕墓志》亦載:“故拔拔兕,字義貞,殯于此,贈勛州、絳州、晉州三州諸軍事、勛州刺史?!薄鞍伟巍保笳`作“拓拔”[10]9,后又改為“長孫”[11]522。
北魏和平二年(461)《皇帝南巡之頌》:“左將軍、給事、夷都將越懃右以斤?!薄霸綉ァ?,南北朝碑志通常作“越勤”,本為部落名,后以為氏。[10]153陜西扶風(fēng)法門寺藏北周時期《碑石殘文》:“第五子昊子暉略大都督安國……侯,妻越勤周大將軍華山郡開國公之女。”北周天和四年《拓跋虎妻尉遲將男墓志》:“長女須摩,出適越勤氏?!焙蟆扒凇庇炞鳌袄铡薄:蟾臑樵绞?。
北魏太和十八年(494)《弔比干文》碑陰題名:“監(jiān)御令河南郡莫耐婁悅?!焙推蕉辍痘实勰涎仓灐繁庮}名:“內(nèi)行內(nèi)小莫耐婁□。”“莫耐婁”,實即“末耐婁”“末那樓”,分別訛作“莫多婁”“未耐婁”“夫那樓”,與“莫那婁”實為兩姓。[12]
當(dāng)然,上述“拔拔”“越懃”“莫內(nèi)婁”三詞,從收詞的角度看,可增加《大詞典》的詞條,但從單字釋義的角度看,則可增加《大字典》的專稱義項。
《大字典》《大詞典》在編纂之初用例以傳世文獻(xiàn)為主,因此我們可以用碑刻文獻(xiàn)來增補例證或提前例證。
前述“一、提供字形材料,主要是異體字”里所述之碑刻異體字,多可補充《大字典》之例證,茲不贅述。
“夆”,通“鋒”。前線,戰(zhàn)場?!洞笞值洹丰屃x時引用明、清話本句為例?!睹鞒苫f唱詞話叢刊·花關(guān)索下西川傳續(xù)集》:“二人各執(zhí)青夆劍,筵前來往定輸贏。”《清平山堂話本·漢李廣世號飛將軍》:“武帝乃命衛(wèi)青為帥,保外甥霍去病為先夆?!薄洞笤~典》例證晚出。北魏正光元年(520)《劉滋墓志》:“及父滋,未及立年,南征游擊府功曹參軍,前夆建効,書名竹帛。”可據(jù)以提前。
“來暮”,《大詞典》釋義時引用唐王勃、宋柳永等詩文為例。唐王勃《上絳州上官司馬書》:“藩維克振,既參來暮之歌;邦國不空,自有康沂之相?!彼瘟馈队烙鰳贰吩~:“擁朱旛,喜色歡聲,處處競歌來暮?!焙螁ⅰ⒑Y垣《曾論書復(fù)》:“《卿云》之歌,金天之頌,來暮之嘆,去思之碑,無當(dāng)亦無謂也?!薄洞笤~典》例證晚出。北魏孝昌元年(525)《元熙墓志》:“雖廉叔來暮之謳,公沙神后之歌,未之多也。”北魏永安二年(529)《山徽墓志》:“君體閑共治,走合唯良。始屆有來暮之歌,浹興誰嗣之詠?!北饼R河清四年(565)《封子繪墓志》:“所在樹政宣風(fēng),德音潛被,民歌來暮,物有去思。”可據(jù)以提前。
另外,相較而言,提前例證比增補例證要多得多。
本文從增補字形、詞條、義項、例證等四方面揭示了碑刻文獻(xiàn)在《大字典》《大詞典》編纂與出版過程中的價值,但這僅是發(fā)凡起例性質(zhì)的?!洞笞值洹贰洞笤~典》二書刊行后,陸續(xù)有訂補之作問世,但這些研究成果,僅周志峰《大字典論稿》[13]、張涌泉《漢語俗字叢考》[14]、漢語大詞典編纂處《〈漢語大詞典〉訂補》[15]、李申、王本靈《〈漢語大詞典〉研究》[16]96-172使用碑刻文獻(xiàn)材料,但所用材料終嫌太少。作為我國目前最大的歷時辭典,《大字典》《大詞典》的作用在于學(xué)術(shù),不應(yīng)局限于傳世文獻(xiàn)。
上述研究表明,在編修過程中,我國大型歷時辭書雖已采用部分碑刻文獻(xiàn)材料,但遠(yuǎn)遠(yuǎn)不夠,其未能盡善的原因,終究在于研究成果不足。這就要對其文字、詞匯作斷代研究,編出不同歷史時期的文字編、異體字典、通假字典以及詞典,才能為《大字典》《大詞典》的編纂與修訂提供系統(tǒng)的碑刻文獻(xiàn)資料。就目前來看,漢魏六朝時期文字、詞匯的研究較為成熟,而隋、唐、五代、宋的文字、詞匯研究雖已展開,卻遠(yuǎn)遠(yuǎn)不夠;但宋以后的碑刻文獻(xiàn)詞匯的研究卻暫付闕如,尤其是遼、金、元的職官詞語、胡姓,以及明清以來的會館碑,港澳臺的碑刻,朝鮮、越南、日本等的海外漢文碑等的文字、詞匯之專題研究亟待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