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爽/Qiu S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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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延”的寓言——陳文令藝術個展
策展人:呂澍
主辦:中國民生銀行、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
協(xié)辦:北京民生文化藝術基金會
展覽時間:2019年12月29日—2020年2月28日
展覽地點: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
編者按:“‘綿延’的寓言——陳文令藝術個展”于2019年12月29日開幕,本次展覽將陳文令的藝術與創(chuàng)作歷程梳理為三個部分:個人經驗、人類欲望、共同體幻象,這三個歷程既相輔相成,又延傳有序,構成了藝術家藝術和生命體驗的“綿延”。而在藝術的形式語言、主題內容皆趨于多元化發(fā)展的今天,陳文令的雕塑作品繼承中國傳統(tǒng)民間藝術特色、發(fā)揚傳統(tǒng)寫意方法,同時融合了西方超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他的作品不拘泥于單一的傳統(tǒng)雕塑創(chuàng)作,而是隨著觀念藝術、裝置藝術的發(fā)展,靈活吸納其中生活化、多元化的表現方法,不斷豐富自己的藝術語匯,不斷地突破既定程式以求發(fā)展,從而開拓出一場“綿延”不絕的藝術之旅。
“‘綿延’的寓言——陳文令藝術個展”于2019年12月29日開幕。對應本次展覽策展方劃定的三大部分,即個人經驗、人與欲望與共同體幻象,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將一、二、三層的全部空間用于此次展覽的呈現,共展出大型裝置作品3組,雕塑作品50余件,繪畫手稿80余張,此次展覽得到了眾多批評家、藝術家的關注和高度評價。
本文以此次展覽既定的三個部分為線索,從以下三個方面對本次展覽展開評述。
本次展覽名為“‘綿延’的寓言”,策展人呂澎表示——此次展覽的主題來自法國20世紀哲學家柏格森的“生命哲學”:藝術就是生命綿延的結果?;陉愇牧畹乃囆g創(chuàng)作特點和個人經歷,團隊圍繞這個主題做了展覽的安排和策劃,陳文令的作品就是對這個主題的最好闡釋。
從“綿延”的主題角度出發(fā),筆者認為,本次展覽將陳文令從2006年的《英勇奮斗》到2019年創(chuàng)作的大批量作品同時陳列,一方面呈現了藝術家十三年間綿延的藝術道路——我們依然可以見到“紅孩子”“擬人化的豬”等早已出現在陳文令的雕塑作品中的符號式的形象,但這些形象又似乎與之前曾經出現的形象有所不同。較為典型的作品是2018年的《超常規(guī)》,在這件作品中,熟悉的紅孩子沒有成排地站在廈門的港口,而是以單人的形象出現,并壓倒了一個抱著豬的男子;這只豬則以金光閃閃、充滿了金錢氣息的形象出現,與以往“幸福生活”系列中的擬人化的豬有所不同——這是一只象征著追逐金錢、利益的豬,又似乎與那位西裝革履的男子十分相像。整件作品講述了一位滿目金錢的男子被一個巨大的、快樂的孩子壓倒的故事,借用了兩件曾經在陳文令作品中出現過的符號:代表快樂、純真的紅孩子,擬人化的、充滿了嘲諷意味的豬,同時與新的西裝革履的男子有機結合,更加靈活地表達了新的觀念,講述了一則新的寓言故事。筆者以為,這正是陳文令的作品的迷人之處——既突破了原有的既定符號單一化的發(fā)展傾向,又保持了個人符號的辨識度。
另一方面則是展覽策劃方式的綿延與突破——本次“‘綿延’的寓言”展的重點在于將陳文令過去十余年間的藝術作品匯集后進行串聯(lián)、黏合,并且自覺地將展覽梳理為三大部分,便于觀者更好地解讀藝術家的藝術選擇的延續(xù)與突破。
陳文令 中國風景(局部) 不銹鋼 2019年
殷雙喜曾言:陳文令的作品中有著人與動物的一體化。這種動植物與人類的荒誕組合,揭示了現代社會的文化沖突,并且隱含著經濟生活的急劇變化。[1]在2018年的《在遠方》這一作品中,人與動物一體化的特征則體現得十分明顯——在這件作品中,一位戴著防毒面罩的人騎在一只類似于豬的動物之上。首先,從藝術史的角度來看,人與動物一體化的表現方法,早在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T形帛畫、人物龍鳳帛畫等作品中已有呈現,彼時的動物與人之間呈現出一種相輔相成、互利互助的關系,而陳文令的作品中的這只“豬”與人雖然關系密切,互相依存,卻為人所凌駕,與此同時,凌駕者也冷峻地佩戴著防毒面罩,似乎寓意著人類征服其他生物的傲慢與欲望,恰合本次展覽第二主題“人類欲望”。
并且,陳文令的這件作品頗具超現實主義繪畫代表人物達利的風格特點——荒誕不經而又寓意重重。達利的作品中有著象征權力、征服欲望的細腿大象,結合2019年的新作《平庸之惡》來看,陳文令不僅將以達利為代表的超現實主義美學傳統(tǒng)融入自己的作品之中,并且繼承了勃魯蓋爾、博斯等怪誕、有趣的表現風格,以一些古怪、詼諧的形象入畫,打破了傳統(tǒng)與當代的界限,隱晦、巧妙地表達自己的觀念。但筆者認為,超現實主義風格過于強烈的作品則較為晦澀,難以被觀者自覺解讀透徹,策展方可以適當加入有關講解,藝術家可將藝術形象塑造得更為夸張、直接、大膽,如在雕塑的材質上選擇更具東方特色的陶瓷,在色彩表現上大膽融入中國傳統(tǒng)民間熱鬧、歡快的節(jié)日色彩,更多地糅合易引起觀者共鳴的本土文化符號,則可能會更加有助于表達藝術家的觀念。
陳文令 世外桃源No. 3 綜合材料 420×280×180cm 2014—2019年
2007年陳文令創(chuàng)作的《中國風景》,表達了“寒冷與融化”的主題,讓我們感受到“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體驗到時間的存在與流逝。[1]本次展覽中展出的、與《中國風景》同樣植根于東方傳統(tǒng)寫意精神的雕塑作品,是他2019年的新作“人文山水”系列。從作品名字即可看出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陳文令欲在傳統(tǒng)文化與西方“學體技藝”的糅合中找尋自己的語言風格、藝術路徑。[2]
筆者以為,這種藝術選擇與焦興濤的“國粹”系列透露出的藝術選擇不謀而合——他的很多作品直接用廢舊銅片焊接而成,并破除了比例、解剖、肌肉等學科體系的藩籬,進而對文化的“魂韻”做了深入闡釋,不斷突破學科體制的“寫實”,走向文化表現的“寫意”。[2]而陳文令的“人文山水”系列則同樣趨向于東方傳統(tǒng)的“寫意”的表現方法,流動的山石樹木,似乎訴說著人文山水的永恒不變的特征,加強了我們對于時間的體驗。而相比“人文山水”系列,《世外桃源No. 3》《行走的人》這兩件作品則更能使筆者感到眼前一亮——熟悉的中國桃源、快樂逍遙的花下人的形象,都帶有中國古典文化意象中親和、典雅的氣質,極易引起觀者共鳴。而“人文山水”系列則更加需要觀者自覺進行解讀,品味其中蘊含的“道”,并加強對抽象藝術的理解與想象,這對于非專業(yè)觀眾來說無疑是具備一定挑戰(zhàn)性的。
余丁曾評價陳文令為“披著世俗外衣的精英主義者”,當現實生活已經成為大眾審美的主場之時,陳文令選擇了將常見之物與藝術史形象自由組合,讓自己的藝術作品與自己腳下的土地同呼吸,成為公共生活的組成部分——2017年的《傳承》中的老人與孩子的形象如同觀者每日都會見到的場景,一代代人通過辛苦勞作的薪火相傳與爺孫之間的溫情脈脈使人動容;《普度之橋》上異國朋友的笑容、長胡子的道長的姿態(tài)似乎解構了地域、文化之間的差異,重新建立一種友好的聯(lián)結。
與此同時,從藝術語言的角度來看,《普度之橋》下放置大量蘋果,吸納日常生活常見的藝術語匯,拉近與觀者的距離;《斷流》則整合了泥土、木質推車等“接地氣”的事物,打破傳統(tǒng)雕塑單一化的表達方式,以裝置藝術多元化、生活化的語言風格表達藝術家想傳達的觀念。“這里的‘解構’與‘整合’正是在客觀上為人們提供了反思傳統(tǒng),重建藝術與生活的聯(lián)系,通過材料自身所負載的社會學信息來實現對社會現實的批判,重塑藝術對社會的批判,將其自由地挪用到當代雕塑作品中來?!保?]
陳文令 斷流 綜合材料 尺寸可變 2019年
陳文令立足本土,以“不破不立”的姿態(tài)作出自己獨特的藝術選擇,拉近生活與藝術的距離,拉近觀者與藝術家的溝通距離,努力讓藝術變得可溝通、可交流,而非一味曲高和寡,自彈自唱,理性地進行雕塑語言表達、主題內容的創(chuàng)新,打破學院派的“冷傲”與世俗鄉(xiāng)俚的“熱烈”之界,打破美術館與海灣港口之界,破而后立,寓意綿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