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1899年2月3日—1966年8月24日),原名舒慶春,字舍予,中國現(xiàn)代小說家、作家、語言大師、人民藝術(shù)家,代表作有《駱駝祥子》《四世同堂》,劇本《茶館》。
濟南的秋天是詩境的。設(shè)若你的幻想中有個中古的老城,有睡著了的大城樓,有狹窄的古石路,有寬厚的石城墻,環(huán)城流著一道清溪,倒映著山影,岸上蹲著紅袍綠褲的小妞兒。你的幻想中要是這么個境界,那便是個濟南。設(shè)若你幻想不出——許多人是不會幻想的一一請到濟南來看看吧。
請你在秋天來。那城,那河,那古路,那山影,是終年給你預(yù)備著的??墒?,加上濟南的秋色,濟南便由古樸的畫境轉(zhuǎn)入靜美的詩境中了。這個詩意的秋光秋色是濟南獨有的。
上帝把夏天的藝術(shù)賜給瑞士,把春天的賜給西湖,秋和冬的全賜給了濟南。①秋和冬是不好分開的,秋睡熟了一點兒便是冬,上帝不愿意把它忽然喚醒,所以作個整人情,連秋帶冬全給了濟南。
①從側(cè)面突出濟南秋天的美麗,儲蓄地表達了作者對濟南秋天的喜愛之情。
詩的境界中必須有山有水。那么,請看濟南吧。那顏色不同,方向不同,高矮不同的山,在秋色中便越發(fā)的不同了。以顏色說吧,山腰中的松樹是青黑的,加上秋陽的斜射,那片青黑便多出些比灰色深,比黑色淺的顏色,把旁邊的黃草蓋成一層灰中透黃的陰影。山腳是鑲(xiāng)著各色條子的,一層層的,有的黃,有的灰,有的綠,有的似乎是藕荷色兒。山頂上的色兒也隨.著太陽的轉(zhuǎn)移而不同。山頂?shù)念伾煌€不重要,山腰中的顏色不同才真叫人想作幾句詩。山腰中的顏色是永遠在那兒變動,特別是在秋天,那陽光能夠忽然清涼一會兒,忽然又溫暖一會兒,這個變動并不激烈,可是山上的顏色覺得出這個變化,而立刻隨著變換。忽然黃色更真了些,忽然又暗一些,忽然像有層看不見的薄霧在那兒流動,忽然像有股細風(fēng)替“自然”調(diào)合著彩色,輕輕地抹上一層各色俱全而全是淡美的色道兒。有這樣的山,再配上那藍的天,晴暖的陽光;藍得像要由藍變綠了,可又沒完全綠了;晴暖得要發(fā)燥了,可是有點涼風(fēng),正像詩一樣的溫柔;這便是濟南的秋。況且因為顏色的不同,那山的高低也更顯然了。高的更高了些,低的更低了些,山的棱角曲線在晴空中更真了,更分明了,更瘦硬了??瓷巾斏夏莻€塔!
再看水。以量說,以質(zhì)說,以形式說,哪兒的水能比濟南?有泉——到處是泉——有河,有湖,這是由形式上分。不管是泉是河是湖,全是那么清,全是那么甜,哎呀,濟南是“自然”的sweet heart吧?②
②作者巧用比喻的修辭手法,將濟南比作自然的“SWEET HEART”,以此說明自然對濟南的偏愛。
大明湖夏日的蓮花,護城河的綠柳,自然是美好的了??梢钥此?,是要看秋水的。濟南有秋山,又有秋水,這個秋才算個秋,因為秋神是在濟南住家的。先不用說別的,只說水中的綠藻吧。那份兒綠色,除了上帝心中的綠色,恐怕沒有別的東西能比擬的。這種鮮綠色借著水的清澄顯露出來,好像美人借著鏡子鑒賞自己的美。是的,這些綠藻是自己享受那水的甜美呢,不是為誰看的。它們知道它們那點綠的心事,它們終年在那兒吻著水皮,做著綠色的香夢。淘氣的鴨子,用黃金的腳掌碰它們一兩下。浣(huàn)女的影兒,吻它們的綠葉一兩下。只有這個,是它們的香甜的煩惱。羨慕死詩人呀!
在秋天,水和藍天一樣的清涼。天上微微有些白云,水上微微有些波皺。天水之間,全是清明,溫暖的空氣,帶著一點桂花的香味。山影兒也更真了。秋山秋水虛幻地吻著。山兒不動,水兒微響。那中古的老城,帶著這片秋色秋聲,是濟南,是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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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筆下,濟南的秋天是詩境的。文章以“詩境”為線索,通過對濟南的山景、水景的描寫,表達作者對濟南的秋天的贊美和陶醉之情。濟南的山,高低不同,方向不同,顏色不同,空間層次鮮明;濟南的水,泉水清甜,湖水清澄,水中的綠藻做著美夢。山不動,水微響,那中古的老城就在這詩境中靜臥著。同學(xué)們,我們也應(yīng)該學(xué)會在生活中尋找詩意,然后付之筆端,將這份詩意描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