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杰
一輪明月勢不可擋升騰
茶桌上托腮沉思的姿勢很優(yōu)雅
圍欄邊相依相偎的身影更動人
海邊 一輪明月勢不可擋升騰
海水變亮 星空鮮活
天一黑我們就相愛
背著一麻袋新鮮的詩句前來
我想抱著你吟誦大海
可客棧外海天茫茫
你 依然在浪濤很熱情的呼喚里
發(fā)慢慢白了 眼漸漸花了
身體接近鄰家漁婦晾曬的魚干
我是這個春天最重的病人
愛情還在遠處海市蜃樓邊磨蹭
一生的山盟海誓
值得用同一種姿勢等待一生
自白已然帶著魚蝦的口音
燈塔的火苗點亮于童年憧憬
剛招引過一艘遠航的大船
閃亮的燈塔特別高大明亮
示意但不開口
如同歲月花絮風干成枯燥的歷史
興奮早已積淀為冷靜
不擔心被遠去的船只遺忘
來自深海的浪濤也無法一口吞噬
燈塔的火苗點亮于童年憧憬
照到的地方閃爍明亮
照不到的地方蕩漾倩影
守護海天 燈塔足夠人想象一輩子
那轉(zhuǎn)身即逝的火苗
它照亮的不是臉和手
它照亮的是胸口一道褐色疤痕
誰看清了海邊漁姑緊抿的唇
單眼皮構(gòu)成生動的港灣線
眼眶分別盛著湛藍與深情
臉與身后的魚簍子同樣烏黑
泥手因剛剛放歸小魚小蝦而顯得柔軟
彎腰似欲摟抱大海
誰看清了海邊漁姑緊抿的唇
浪濤后退三千里 海面褪去全部顏色
看她有條不紊分解成各種新鮮姿勢
愛有了稱心如意的形狀與味兒
急著要與汗涔涔的漁姑交換余生
可想到表白后會面紅耳赤
便遲疑不決直到耳赤面紅
漁姑的腳印終究睡不下一個人
“如果想每天生活在大海
應該先做魚類還是貝螺類”
我掏出了珍藏多年的最后一點天真
浪濤的話
聽不懂也要默不作聲
有點押韻也有點兒抒情
與陽光的耳語則曖昧閃爍不清
想聽清浪濤獨語要不顧濕腳
聽懂的默不作聲
聽不懂的也要默不作聲
愛我的那個人會不會再出現(xiàn)
忍不住說出自己終身的憂傷
恨不得讓每一滴水都開口
幾十年后浪濤依然滿口咸澀激情
這一問一答 像醫(yī)生在詢問說夢話的病人
觸礁時不回頭而選擇粉碎
但終于刪去了高音部分
讓我聽到已消失多年的人喊了一聲
只是不再有第二聲
浪濤爬上燈塔的努力最終沒有成功
那撩水花的女孩最終也杳無音訊
海鷗巢中的幼鳥
可依然瞳仁純潔
并不嘹亮也不太易懂
但海鷗的叫聲聽著就是親切愉快
它脖子下的羽毛逆光更純白
它在藍天上展示的姿勢順風更完美
用手中羽毛沾點兒海水認真描畫
收集更多羽毛用心插在衣帽上
想象總是在白天的云朵邊相遇
巢中的幼鳥可依然瞳仁純潔
海鷗盤旋徘徊越飛越高
自帶的影子似一抹出世的靈魂
越來越淡 越來越小
卻不會變老
我走過的海灘別人還在走
一群人的聲音總是高過浪濤
一群人讓浪濤懂得了傾聽
兩個人的聲音總是低于浪濤
兩個人讓浪濤心神不寧
一個人的聲音不好說高說低
一個人讓浪濤聽到了跳動的心
一群人的身影雜亂無章
從中很難找出清晰的自己
兩個人的身影引人矚目
從中很快找到往日的自己
一個人的身影不想找也不用找
一個人注定只有一個影子
云彩飄得太慢
走走停停 似想回到悠遠迷茫的童年
鳥兒飛得太快
激情陽光 恰如美好時光稍縱即逝
那沙灘上遺留的一洼洼腳印
唯獨缺少前方白輪船高大明亮的身影
海風從大陸上吹來
帶著幾十年前青草與野花氣息
還有幾百公里外山村炊煙和牛羊的憧憬
否則便不會時急時緩 像私語也像親吻
可曾吹落溪邊那一樹桃花
風 經(jīng)歷復雜解風情也懂塵世密語
當它如夢初醒開始追逐
沙灘上早已多出幾行醒目的腳印
想從翻卷的浪花里找回遺失的那一朵
他(她)的愛或者失戀都被打得濕漉漉的
誰忍心吹翻這些躑躅的落寞人
現(xiàn)在 風在遠海深處拐一個彎掉頭回家
依然時急時緩 溫情親切
吹散了看海人所有的陌生與戒備
吹吧 吹吧 吹吧
風吹過的地方看誰會讓出路來
死魚身上
能找到光陰還有什么
千里迢迢趕到海邊
緣于追尋時常躍出夢境的魚
留在口味中 刺在喉嚨里
魚已很少或者已無力躍出水面
沖上沙灘的是一條白肚皮死魚
掛在灰暗突出的眼球上
一串鮮活而又褪色的白沫
除了能找到光陰還有什么
死魚離人很遠離夢卻很近
它鱗片光滑 在夜晚也睜著眼
是想最后看一眼人類與星星
默默總結(jié)了短暫或不短暫的一生
并在晚潮到來前說出它的心愿
魚好命 海水止不住從我的眼眶冒出
或許它正由此急急趕往人世
看著浪打浪
便忍不住想入非非
水花擠爆的愛意是大海的
白浪扭出的曲線送給沙灘
圍堤中的水算不算已與大海分離
海天遼闊 看著浪打浪便忍不住想入非非
低頭找不著魚蝦就隨意撿拾海貝
守候在淺灘邊 它每天都能聆聽到來自深海的
音訊
抬頭追不上鷗鳥便留心汽笛聲聲
遠方有船行駛 它正滿載早年托運的陽光與星
星
風吹不動白發(fā) 水中都是些不老的身影
看海時便忍不住思人
敢與海背對背 笑聲比波濤更響亮
那年曾經(jīng)因為一個人而忽視了世界
大海上的白輪船
自會慢慢靠岸
翹首以待大海上的白輪船
卻等來打魚船
不見擺放女士花盆的窗臺
船身黝黑、緊繃 銹跡斑斑
眼眸深處跳動火焰與焦渴
是昔日配偶 或是野性的私生子
鐘表無用 有風無風不打緊
大海上的白輪船自會慢慢靠岸
最孤傲的人也抬起了頭
看它轉(zhuǎn)身 側(cè)身 鳴叫
沒有控制好還是本想如此
突然間撞出人類幻想的那種顫抖與快樂
此刻 希望與失望同時擠在窗口
預定的船期是否延誤
傳說中的女游客有無安全產(chǎn)下龍鳳胎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揮舞白紗巾女孩有沒有來
我曾給她寫過無數(shù)封寄不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