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云松

摘要：克里斯托弗·諾蘭是位天資卓著的導演，其電影視聽語言豐富，敘事風格不按常理出牌;克里斯蒂安·麥茨則是電影符號學理論的開創(chuàng)者，其對電影文本建立了一套精細化切分模式，至今擁有廣大反響。本文主要基于麥茨的八大組合段理論分析諾蘭導演的長片處女作《追隨》，試圖探尋其影像背后的魅力，挖掘其段落間的精華，進而更深入的體驗兩位偉大人物帶給我們的精神財富。

關鍵詞： 電影符號學;八大組合段;敘事結構

一、克里斯蒂安·麥茨的八大組合段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中期，法國電影學家克里斯蒂安·麥茨依據嚴謹求實的科學精神和結構主義語言學對電影進行了一場深入的理論研究，這場研究開創(chuàng)了電影符號學學派，并催生出著名的八大組合段理論。麥茨先定義了電影敘事表意的基本單位為“獨立語義段”，然后將其劃分為八種主要的事件連接方式，分別是：鏡頭、平行組合段、括入性組合段、描述性組合段、交替敘事組合段、場景、插入性段落以及普通段落。

麥茨的八大組合段科學嚴謹，特別適合解析燒腦的多段落非線性敘事電影，尤其對于諾蘭導演的電影作品，大量的閃回、閃前等段落經常打亂敘事的“三一律”，讓觀眾摸不著頭腦。因此我們欲在此利用八大組合段，一窺諾蘭處女作《追隨》背后的特殊魅力。

二、克里斯托弗·諾蘭《追隨》中的八大組合段

1.序幕，場景：柯布將盜竊的物品裝入比爾的收納盒中。

2.括入性組合段：比爾離群索居，在街頭游蕩無所事事，慢慢開始尾隨他人。

3.場景：警局審訊室中，警察審問比爾為何尾隨他人，比爾自白。

4.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在家中注視金發(fā)女郎照片，轉到街頭尾隨其到酒吧。

5.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在某房頂被打倒回到家中，在街頭注視酒吧，尾隨黑幫老大。

6.場景：審訊室中比爾繼續(xù)自白。

7.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從街頭尾隨柯布到一家餐館，被柯布發(fā)現拉入盜竊團伙。

8.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和柯布盜竊一戶人家，不想房主突然回家，柯布巧妙應對，二人脫險。

9.括入性組合段：比爾改頭換面在酒吧與金發(fā)女郎搭訕，從談話中了解后方座區(qū)禿頭男人的黑幫老大身份。

10.括入性組合段：金發(fā)女郎來到比爾家中，一陣寒暄后表示自家遭竊。

11.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在街頭注視黑老大進入某酒吧，準備潛入盜竊。

12.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和柯布踩點一戶人家，柯布揭穿戶主為比爾，展現推理天賦。

13.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在街頭發(fā)現黑老大從金發(fā)女郎家離開，隨后進屋與女主曖昧。

14.括入性組合段：比爾一臉淤青在街頭注視酒吧大門，在家中別上羊角錘準備做些什么。

15.括入性組合段：柯布與比爾進入金發(fā)女郎家盜竊。

16.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和柯布到某廢棄辦公樓，柯布表示接納比爾一起銷贓。

17.括入性組合段：比爾與女主在酒吧約會，女主回憶黑老大曾在自家用羊角錘殺人。

18.括入性組合段：酒吧地下室，比爾從保險箱盜竊一個信封和數捆現金，準備逃離。

19.括入性組合段：比爾與柯布在某高檔餐廳吃飯，柯布對比爾近期盜竊活動表示滿意，并建議其換身行頭。

20.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在家中踐行柯布的建議，改頭換面并將盜竊女主的收納盒與照片放在桌上。誰知此時柯布正在女主家中，兩人相依相偎嘲笑比爾被蒙騙。

21.括入性組合段：比爾在酒吧地下室繼續(xù)準備逃離，不料被保安發(fā)現，遂用羊角錘砸傷保安逃走。

22.括入性組合段：比爾來到金發(fā)女郎家坦誠盜賊身份，并進一步詢問女主與黑老大關系。女主解釋自己被威脅，相關照片就放在酒吧地下室一個信封里，男主當即表示愿英雄救美。

23.括入性組合段：比爾與柯布約某房頂相見分贓，比爾坦誠與金發(fā)女郎相愛，柯布不悅，二人扭打，比爾敗北回家。

24.括入性組合段：柯布在女主家中表明欲找一替死鬼以免自身牢獄之災。

25.括入性組合段：比爾英雄救美回到家中，拆開信封卻發(fā)現并無被威脅的照片，遂來到女主家質詢，女主坦白與柯布一切。比爾當即表示要去警局自首，并把羊角錘遺留在女主家中。

26.平行敘事段落：警局中男主自白完畢，警察表示沒有嫌疑人叫柯布，即無替死鬼一說。同時女主家，柯布用比爾遺留下的羊角錘殺死了女主，并表示這是黑老大的意思。警察正式懷疑比爾。

27.鏡頭：在街頭，柯布似從未出現的鬼魂，隨人流消失匿跡。

三、影片具體解析

如果按正敘時間線來看，《追隨》圍繞男主比爾、男配柯布、女主金發(fā)女郎（柯布女友、黑老大情婦）、禿頭男人（黑幫老大）、警察這五位主要角色以及警局、街頭、女主家、酒吧、比爾家、餐館、房頂等場景，講述了一個雙重蒙騙的栽贓懸疑故事，其中可分為：

第一部分，對應上節(jié)“獨立語義段”中的2、7、8、12、15、16、19。無所事事形似流浪漢的比爾喜歡尾隨他人，有一天他尾隨柯布被拉入盜竊團伙，在兩次偷盜練習后兩人“偶然”光顧了金發(fā)女郎家。

第二部分，對應上節(jié)20、4、9、10、13、17、22、23“獨立語義段”。比爾聽從柯布建議將自己煥然一新，并開始追求金發(fā)女郎。在追求的過程中比爾愈發(fā)付出真心，從而在了解女主與黑幫老大的瓜葛后決定為愛一搏?？虏紕t妒火中燒，把男主打成一臉淤青。

第三部分，對應上節(jié)5、24、11、14、18、21、25“獨立語義段”。比爾在與柯布的爭斗中掛彩，帶著一臉淤青洗劫了黑老大的保險箱并砸傷了保安，想拿回女主被威脅的照片。但其整個過程都被柯布和女主蒙騙，比爾知曉情況后不悅加內疚，準備自首。

第四部分，對應上節(jié)1、3、6、26、27“獨立語義段”。比爾去警局自首，但沒想到一切都在柯布的算計之中，最后他被警方懷疑殺死了女主而不是單純盜竊，證據確鑿，柯布成功栽贓了比爾并大隱于市。

通過運用八大組合段對影片四部分結構的正序梳理，我們可以發(fā)現影片單純講述了一個栽贓的懸疑故事，老辣的盜賊柯布使用套娃般的雙層蒙騙最終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其實作為一部犯罪懸疑片，上述劇情已足夠出色，但諾蘭之經典就在于，他把這樣一個正序故事顛倒了過來。從影片序幕之后的第一個“獨立語義段”中主角比爾的回憶辨白就可以看出此片是一個倒序影片，正序梳理的第一到第三部分是回憶，第四部分才是現實線性敘事。而經過我們仔細梳理發(fā)現，該片在嚴格意義上遠遠超出倒序這個概念，如果將影片實際27個段落四等分，那么每個正序部分或多或少都包含了四等分中的零個、一個或多個段落。如果把影片實際倒序插敘雜亂相間的段落按正序部分標注的話，我們可以看出從序幕到落幕的結構分布為“四一四二三四一一二二三一二三一一二三一二三二二三三四四”，呈現出一種開頭設置懸念，結尾公布懸念，中間分層循序漸進講述故事的敘事模式，達到一種“錯落有致”的效果。

四、結語

麥茨說過：“我發(fā)現了電影語言系統(tǒng)這個概念的用處。因為我堅持的一些方法中大部分并不涉及電影研究的整個領域。但用這些方法去認識這個整體的面貌，正包括了所謂‘電影語言這個東西，這個整體的面貌實際上包括著一定數量的用于產生和傳遞意義的特殊組織系統(tǒng)?！苯涍^上述分析，再結合對追隨全片的觀影體驗，我們在某種程度上運用這個系統(tǒng)從影片《追隨》雜亂的敘事結構中找到了某種意義，這個意義就是我們所稱之為的“錯落有致”。

盡管每次看完這部作品大腦都會一陣凌亂，但你還是會被劇情所震撼，這就是影片段落結構“錯落有致”的效果，其在實際倒序的每部分都貫穿了影片正序四個部分的碎片化情節(jié)，如海浪一般翻滾跳躍并在最后一個高潮拍上岸，讓觀眾憑模糊的邏輯串聯(lián)起全片，五味雜陳又拍案叫絕，這就是諾蘭這部處女作《追隨》最大的創(chuàng)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