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名王彥奎 ,筆名亞男?,F為某詩刊編輯。
坐在石頭上的人
山實在是頂不住日頭下沉
坐在石頭上的人一言不發(fā)
旱煙止不住地咳嗽
飛檐上的鳥獸藏了多少風霜
足以證明祖輩們很勤勉
木格子窗上的牡丹雖已褪去了色彩
精巧的刀法我無法超越
墻上的草低下了頭
月亮哽咽著不愿說出心事
等到太陽噴薄而出
山崖,峽谷回蕩著
石頭滾落的聲響
鄰居的炊煙壓彎稻谷
一粒粒金黃喂養(yǎng)的石頭
坐冷了天氣
有草枯萎,仿佛是我的親人
坐著坐著就沒了
翻過山梁
石頭的冷留在了心間
坐在石頭上的人不用雕刻
成了一塊新的石頭
上學的路上
路總是不斷消失,又不斷出現
過去上學的路長了很多草
循著回憶,我一步一步向上
氣喘吁吁的中年,腳底時不時打滑
中年的皮鞋很不適應這條路
想起過去赤腳走在上面,腳趾抓不緊泥土
走得歪歪扭扭的
到山頂,腳板已麻木
下坡,打閃
腳板和石板的摩擦系數被冬天的雨水降低到極限
快到學校,在冬水田里洗掉腳上的泥土
卻洗不掉冰水鉆進骨頭的痛
今天再次走這條路,仿佛那痛
還在,厚實的皮鞋也捂不住。而冬水田里的鴨子早已不知去向
一臉茫然,站在過去上學的路上
回想一年又一年,忍住饑餓奔跑在上學路上
我感覺自己,此刻正被一條新修的水泥路遺忘
深? 山
我的父親,爺爺和爺爺的爺爺
都在深山
他們翻薄了的土地
等不來一場春雨
陡峭的眼神很瘦小,也很彎曲
一屋月光
我不想搬出深山,讓它陪著我的先人
在早上的霜上敲幾下煙斗
鋤頭和鐮刀就知道起床
把炊煙掛在山崖上
一挑晃蕩
從幾里地外起身,越過山梁和溝壑
一缸清澈原諒了疼痛和疲憊
但也必須省著一點
不讓身體的寒氣有可趁之機
一架犁頭
因為饑餓翻耕徘徊
板結了的思想碰撞著石頭
幾粒鳥鳴趕來
不讓嘆息長出一點苗頭
很苦的一面陡坡
“看到屋走到哭”
也可以翻過去
我的父親,爺爺和爺爺的爺爺
已經不用翻過了
而已經知天命的我
山里山外跑
似乎還是和祖輩們
在同一片天空下
搬出深山的人
鋤頭,鐮刀和犁頭
搬出深山,踩在月光上
踏實很多。棉被和鍋碗跟著一路
起早貪黑
石頭從深山出來還是石頭
一個人坐在黃昏里
靠背是一座大山,眼前的田埂
擠出的笑,在水田里閃著粼粼波光
又沿炊煙升高
夕陽和鳥叫
在樹上跳躍
草挖出犬吠
蹲在屋檐下
吧嗒著旱煙
咳嗽繞過田埂回來了
放下鋤頭喚騎在牛背上的晚霞
吊在灶坑上的香
收回了在院壩里亂跑的腳步
一雙筷子剛好夾住
落在酒杯里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