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
小女孩的病床緊靠著窗。那段時間,小女孩的感覺還不錯,喜歡將身子斜靠在床頭,目光投向窗外。同病房的兩個病友話很少,小女孩覺得很寂寞,有時看看喜歡的書,看一會兒,就放下書,側(cè)頭看窗外的風(fēng)景。
窗外的風(fēng)景小女孩早已熟悉:一個老舊的小院子,幾棵樹,從早到晚都沒有人來。小院子地上鋪著磚,上面已長了一些綠茵茵的青苔。小女孩很討厭前面那道圍墻,如果沒有那道圍墻,她就可以看到更遠(yuǎn)的地方,看到更多的風(fēng)景。
上午的陽光很好,陽光透過窗口照在小女孩身上,小女孩覺得暖暖的,很舒服。小女孩的目光在灑滿陽光的小院子里游走,后來,突然停在了墻角一株很小的植物上。那看上去像是一株野花,從墻角的縫隙中躥出來的,很弱小、很矮,幾片細(xì)小的葉子間點綴著幾點淡紅,像是花蕾。
“媽媽!看,那兒有棵野花。”小女孩興奮地對陪護的媽媽說。
那墻角的野花成了小女孩心里的一處風(fēng)景,她每天都透過窗口觀察著那株野花,希望它早點開花。可一個星期過去了,那株野花似乎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很弱小、很矮,花蕾還是一點點淡紅。小女孩看看墻角就明白了,那里整天照不到一點陽光,野花一直長在陰暗的角落,怎么會開花呢?
小女孩很聰明,床頭柜上一面小圓鏡子讓她靈機一動,她下床拿起鏡子,伸到窗外,將鏡子放在窗臺角,上下左右調(diào)整著角度,終于將一束陽光反射照在了那株野花上。
小女孩又用一本書把鏡子放穩(wěn),那株野花終于享受到了陽光。
媽媽頓時明白了小女孩的意思,忍不住背過臉去。
小女孩的心情開始變得好起來,靠在床頭上哼起了歌。醫(yī)生進來查房,聽小女孩在哼歌,笑著說:“媛媛,啥事這么高興呀?”小女孩用手指指窗外的墻角,說:“信不信?那棵野花過幾天就要開了。”
醫(yī)生看見了外面窗臺上那面小圓鏡子,臉上露出溫暖的笑,說:“媛媛真聰明!過幾天,它一定會開花的。”
媽媽也說:“它一定會開花的?!?/p>
小女孩笑得很開心。
從此,小女孩心里一直牽掛著墻角那株野花。過一陣,太陽光束就會偏離野花,小女孩發(fā)現(xiàn)了,就馬上調(diào)整小圓鏡子的角度。一天中,那株野花就有三四個小時沐浴在陽光里。
病情抑制不住地發(fā)展,小女孩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憔悴。只是,她每天都要努力地坐起來幾次,側(cè)頭看窗外墻角里那株野花。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小女孩發(fā)現(xiàn)墻角里那株野花明顯長高了、長壯了,葉子也開始變得寬大厚實,花蕾大了不少,顏色也深了一些?!霸龠^幾天,花真就要開了?!毙∨⑾?,蒼白的臉上露出天真的笑。
小女孩的病情越來越重,她已無力坐起來調(diào)整窗臺上小圓鏡子的角度,只好由陪護的媽媽代勞。這天,媽媽從外面買來一面更大的鏡子,反射到墻角那株野花上的太陽光就變成了一片。
主治醫(yī)生往病房跑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小女孩非常配合地接受醫(yī)生的治療。醫(yī)生鼓勵她:“媛媛,要堅強,等野花開了,你的病就好了?!毙∨枺骸罢娴膯??”醫(yī)生笑了,說:“當(dāng)然是真的?!?/p>
小女孩就開始關(guān)心外面墻角的野花開沒有,每天上午做完治療,躺在床上休息一陣,她都要問:“媽媽,花開沒有?”媽媽趕緊看窗外,墻角里,那株野花已有一尺多高,枝干粗壯,葉片寬大肥厚,七八個粉紅色的花蕾含苞欲放。媽媽說:“媛媛,快開了,最遲明天就開了?!?/p>
小女孩的眼睛突然變得明亮起來,說:“媽媽,我想看看?!眿寢屳p輕扶起小女孩,為了讓她更舒服一些,把兩個枕頭給她墊在床頭。小女孩的身子靠在枕頭上,側(cè)頭看著窗外墻角里那株野花,笑了。
“照得見陽光,它就會開的?!毙∨⑧卣f道。
媽媽又忍不住背過臉去。
當(dāng)天夜里,小女孩安靜地離開了人世。
第二天,又是陽光燦爛。墻角里,那株野花真的開了。陽光下,七八個粉紅色的花蕾全部綻放,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