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琮凱
(天津科技大學,天津 300457)
詩歌在中國和西方的文學發(fā)展進程中都占據(jù)著重要的位置,詩歌的韻律節(jié)奏、情感表達方式等都為其他文學體裁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可資借鑒的地方。經歷了漫長的發(fā)展歷程,詩歌相比萌芽時期具有了更為豐富的表現(xiàn)形式與研究價值,詩歌的創(chuàng)作也慢慢變成一門藝術。創(chuàng)作詩歌不是對文字簡單地進行羅列、堆砌。詩人自覺或不自覺地運用一些技巧架構作品時,創(chuàng)作的藝術手法就會被巧妙地融入其中,從而提升作品的審美價值。而對詩歌作品品讀的過程更是頗具韻味。讀者在閱讀這些具有音樂美的文字時,可以窺見詩人的匠心。把握了正確的原則,詩歌的靈魂、精華也就不難通過品讀而被讀者體會到。
在第二講《隱喻》中,博爾赫斯提到了“眼睛與星星”“時光與流水”①等文學作品中常見的比喻模式,同時也提到了大海與“巨鯨之路”、戰(zhàn)爭與“男人間的陣勢”②等非常見模式,并對運用這些意象的部分作品加以分析和比較。
詩歌的寫作來源于現(xiàn)實生活,但同時基于生活所形成的詩歌文字又會因為加入了詩人的意志而變得韻味無窮。直白的描寫當然可以勾勒出畫面的細節(jié),但是隱喻手法的使用通常會增加整首詩的意境,延展詩歌畫面的空間。拜倫的作品《我看過你哭》里就展現(xiàn)了隱喻手法帶給人的獨特的審美體驗:
I saw thee weep-----the big bright tear
Came o'er that eye of blue
And then me thought it did appear
A violet dropping drew
我看過你哭——一滴明亮的淚
今年65歲、退休在家的董松江,還非常關心廠里的生產。前些時,當聽到同事說,高壓聚乙烯裝置綜合能耗又有了大幅下降,他欣喜異常。蘭州石化這套具有當時國際先進水平的裝置,年生產能力20萬噸、可生產19個牌號產品,是2006年12月21日投料開車一次成功的。作為裝置的籌建者董松江見證了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時光荏苒,新中國第一套高壓聚乙烯裝置,在蘭化(蘭州石化公司的前身之一)建成投產的那一年,董松江作為生產者一員投身其中。這已經是36年前的事了。
涌上你藍色的眼珠
那時候,我心想,這豈不就是
一朵紫羅蘭上垂著露⑤
這一部分其實包含了兩對本體與喻體——即常見的“女人與花朵”以及“淚珠與露珠”。這里的紫羅蘭,其花語中就有“永恒的美與愛”這一層含義。詩人采用這一意象,能夠使讀者自覺進行想象世界的建構。讀者在讀到這句詩時會自然而然地將詩歌的主人公與紫羅蘭建立聯(lián)系,將紫羅蘭的顏色、香氣等美好品質都加在主人公的身上,從而獲得愉悅的享受。同時,詩人將淚珠比喻成紫羅蘭上的露珠,不僅使“哭”的悲傷色彩瞬間被沖淡,還將讀者的品讀視角由美人的臉轉換至花瓣。這看似縮小了畫面,實際上詩人用巧妙的寫作手法增加了畫面的美感和意蘊。
隱喻手法并不直接使用“像”“如”等詞語。吉卜林《四海之涯》中有詩句“一座如玫瑰紅艷的城市,有時間一半久遠”⑥?!坝肋h”的概念在人們的印象中是抽象而模糊的。作者沒有直接寫“永遠”,也沒有把“永遠”明寫為另一種事物,而僅僅是將“時間一半久遠”點出。隱喻正是將本體和喻體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其間的聯(lián)系與微妙的情感交給讀者自己探索,極大增強了詩歌的可讀性,達到了耐人尋味的效果。
博爾赫斯在第五講《詩與思潮》中分析了兩種風格相反也是較為常見的詩歌創(chuàng)作方法,這兩種區(qū)分方式通常為人們所接受,即“平淡樸實”與“精心雕琢”。但在他看來,“重要而且有意義是一首詩的死活,而不是風格的樸實與雕琢”⑦。也就是說,極具雕琢的詩作可能給人很強的視覺與內心的沖擊,但樸實的文字一樣可以通過詩人的安排與建構將不平凡的意義表達出來。以我國古代民歌名作《敕勒川》與唐初的部分詩作摘句為例。
《敕勒川》這一北朝民歌運用了樸實的創(chuàng)作方法。全詩以極為凝練的文字描繪了游牧民族的生活場景,沒有考慮意象的選擇及組合、排列方式等因素,而是借助樸素的文字將草原的獨特意象生動地展現(xiàn)了出來。尤其是末尾一句,將畫面定格在遼闊蒼茫的草原上,不加雕飾而意味無窮。類似這樣的民歌還有很多。有些作品雖然可能經過官方機構的加工與潤色,但其中蘊含的樸實風格卻得以很好地保留。至于雕琢風格,我們可以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和唐初的眾多詩歌中覓得代表作品。唐初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模仿六朝詩作而寫成的,里面存在著明顯的雕琢痕跡。如“浪霞穿水凈,峰霧抱蓮昏”一句,對仗工整,意象精致華美,但有過分雕飾之嫌,字詞安排不夠自然,使這一句詩顯得不夠流暢。相比之下,開創(chuàng)了“上官體”的上官儀的“滴瀝露枝響,空濛煙壑深”就以新奇清麗的意象和巧妙的詞序安排更勝一籌。
由此看來,樸實與雕琢的風格只是詩歌的表現(xiàn)形式,不能被用來作為區(qū)分詩歌質量高低的標尺。評價詩歌的重點在于詩歌的內容與含義。同樣,在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時,應該樹立正確的創(chuàng)作觀,根據(jù)需要和能力選擇合適的表達技巧與方式,偏向于任何一方而忽視內容只會讓筆下的文字變成庸作。
詩歌因其獨特的形式而與音樂有著特殊的關聯(lián),如中國早期的詩歌就是從民歌發(fā)展而來,宮廷內也多是為歌而作詩。品讀詩歌是一種較為高雅的藝術享受,這其中包含著對詩歌美感和意義等多重角度的體悟。雖然品讀詩歌是一種個性化行為,但品讀詩歌并不是毫無章法可言,在分析詩歌的藝術手法及詩人的情感態(tài)度時應當遵循一些原則。
1.保持對詩歌的信任感⑧。這種信任感并不是說讀者要完全相信詩人的思想而毫無批判態(tài)度。作者在表達情感時,常常會使用一些藝術手法。作為讀者,不是去過多懷疑詩人在表現(xiàn)手法與意象間建立的聯(lián)系是否合理,而是對詩人用某種思路去抒發(fā)情感的方式表示默許。這樣的信任感不會破壞讀者對詩歌的理解,反而能夠進一步消弭讀者與詩人之間的隔閡,產生更深層次的心靈碰撞。以“詩人視角”去探尋詩人選擇的情感表達方式的用意,對詩歌的品讀會更加準確,理解也會更深刻。
2.把握詩歌解讀的力度。分析解讀任何文學作品都應該在遵循事實、適當有度的基礎上進行,否則就會過度闡釋。詩歌有詩人自身的創(chuàng)作背景,讀者在品讀時不可能完全知曉創(chuàng)作的每個細節(jié),因而對作品的把握只能是無限接近于詩人的創(chuàng)作原場景,當然同時也加入了基于讀者自身知識結構的獨特的感悟。對于詩歌當中的一些意象或手法的使用,讀者并不一定要去揣測詩人的意圖,而應當將其放在整首作品中去理解并適度挖掘詩歌的內涵。按照博爾赫斯的觀點,牽強附會的詮釋“對于詩本身還是一種傷害”⑨。
3.詩歌美感的優(yōu)先性。博爾赫斯提出“我們先是感到詩的美感,而后才開始思考詩的意義”⑩。詩歌當中有相當一部分并不追求深遠的立意,它們記錄了詩人在某一時段內美的感受,是詩人將感官體驗流于筆端的結果。例如博爾赫斯引用的玻利維亞詩人里卡多·哈伊梅斯·弗雷雷的詩句“云游四海的想象之鴿/點燃了最后的愛戀/光線,樂聲與花朵之靈/云游四海的想象之鴿”?。這首詩中并無直抒胸臆的詞匯,而更多的只是意象的羅列與組合。這樣的詩歌我們不能否認其價值,至少在審美上能夠給讀者帶來愉悅,但是若論其意義,則無從談起。由于詩歌自身帶有的音樂性特質,我們在品讀詩歌時首先感受到的是詩歌帶給我們的韻律美和節(jié)奏美。對于詩歌的意義,我們不應過多挖掘,而應仔細體味詩人用這些文字帶給我們的審美享受。
詩歌的創(chuàng)作過程同時包含著簡單與復雜兩個方面。就簡單來說,詩歌不需要像小說、戲劇等需設置情節(jié)、沖突等環(huán)節(jié)。詩歌就是簡單的抒情達意,可以收放自如,將情感凝結在不多的字數(shù)中,因此可以說詩歌創(chuàng)作的入門門檻并不高。就復雜來說,詩歌是詩人生活境況、思維方式、創(chuàng)作能力與目的等多重因素影響下誕生的文字作品。作品是否能夠經過時間打磨仍能讓人回想起一些動人心弦的句子則考驗著詩人詩藝觀的正確與否。對詩歌作品的品讀同樣是很重要的。挖掘詩歌的意義既是為當代的人們更好了解作家作品思想內涵所做的工作,也是在為優(yōu)秀作品的傳承與傳播鋪石筑路。詩歌的創(chuàng)作與品讀在詩人與讀者間搭建了橋梁,是一個一脈相承的統(tǒng)一體系。如何更好地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與品讀,讓詩人寫出更多優(yōu)秀的詩作,讓讀者發(fā)掘更多優(yōu)秀的詩人與作品并提高欣賞詩作的能力,是值得長期思考的問題。
注釋:
①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31-34
②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50-52
③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55
④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55
⑤喬治·戈登·拜倫.拜倫詩選[M].穆旦,譯.北京:中國宇航出版社,2018
⑥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49
⑦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119
⑧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125
⑨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115
⑩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110
?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詩藝[M].陳重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