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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連翹的小梅

2020-06-27 14:06王保銀
牡丹 2020年11期
關(guān)鍵詞:小群秋山表叔

王保銀,河南省作協(xié)會員。有小說發(fā)于《莽原》《歲月》《海外文摘文學(xué)》《奔流》等期刊。已出版長篇小說《清坪鄉(xiāng)紀(jì)事》,短篇小說集《飄逝的彩圍巾》《俗人淡事》等七部。曾獲“孫犁文學(xué)獎”、新鄉(xiāng)市“五個一程獎”等?,F(xiàn)任輝縣市作家協(xié)會主席。

老馬辿自然村在南太行關(guān)山深處,說是一個村,實際三十多年前己人去樓空。它的主人們都搬到山外定居了,只剩下一座石頭圍砌的院落在那里孤零零地守候,年久失修,殘破不堪。

這是暮秋時節(jié),胡小群、蘇小梅兩口子匆忙干完山外的活計,不等小苗探出頭,就把幼年的小兒子團團托付給年老的婆婆劉士英,只奔這里而來,趕在這個成熟的季節(jié)摘連翹。

說到連翹,人們并不陌生,是一味藥,中醫(yī)上講它清熱解毒,消痛散結(jié),疏散風(fēng)熱,主要用于治療瘡癰腫毒,西醫(yī)多用于治療上呼吸道感染等。要說連翹是野生的,漫山遍野都有,但是有的地方稀,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結(jié)得多,有的地方光有枝葉沒有果?,F(xiàn)在胡小群兩口子一下子發(fā)現(xiàn)這山上老家到處是密稠稠的連翹籽,只驚喜得他們大氣也不敢出,就像發(fā)現(xiàn)了寶藏,挖到了金礦,恨不能一下子都攬入袋中。

開始胡小群還開著一輛老掉牙的破三輪,拉著小梅和采摘的連翹山里山外地穿梭,天不明上山,得個大黑下山,一天打個來回,那樣太耽誤功夫。他們干脆就把廢棄的老屋收拾了一下,帶來簡易的炊具、鋪蓋,索性真的住下不走了。

這為他們贏得了大量時間。

他們常常天不亮,大山里頭還黑魆魆的,就打著手電深腳淺腳地上路,等氣喘吁吁爬上房后的那架大嶺,太陽也在東山頂上露了臉。他倆分頭消失在不遠處山坡上的灌木叢中,開始摘連翹。

小梅的兄弟蘇小虎在縣藥材收購站上班,年初給她說了這個來錢門路,并拍著胸脯保證:姐,你只管摘吧,咱老家關(guān)山坡上多的是,你摘多少俺要多少。

山溝里晝夜溫差大,秋日的太陽升起來,也熱。他倆連水也不顧喝,小梅說誤事。她眼里只盯著連翹,急急火火摘完這棵,爬坡越坎再去摘另一棵。中午飯時,跑得遠了,也不回去做飯,帶著餅干方便面填填肚子,喝杯自帶水,在樹下小憩一陣又接著干。

太陽要落山了,小梅還不舍停手,催促胡小群裝包打理,她還不停地摘。只是得了大黑,他們累得不行,腳步松垮散亂地走在回去的山道上。還像早晨那樣,誰也不說話,這回是累得不想說。他們的臉都曬得紅里透黑,嘴唇上暴起了白皮,黑黑的眼珠深陷在眼窩里,看人時才見有亮光在里邊閃爍。

胡小群摘連翹不如小梅手腳靈便,身上卻有蠻力。摘下的濕連翹,每包少說也有百多斤。他把包往胳肢窩下一夾,一次性地左右夾起兩包,爬溝越嶺,如履平地。隔一段時間,連翹積攢夠了,他就用車?yán)缴酵獾募依?,晾曬干,囤積在東廂房里。

時間長了,一開房門,就有一股清新、略帶苦味的氣息撲上面來。一袋子一袋子的連翹結(jié)結(jié)實實的,擠垛在一起,讓人看著心里有說不出的安慰和自豪。小梅說能賣好幾千元了,小群笑笑。他們內(nèi)心就有了很深的期盼。

小梅難得下山一回,見到了放學(xué)回來的女兒方方,兒子團團半月多不見,像是不認(rèn)識她似的,只瞇眼偷覷著,喊他也是伸伸舌頭,做個鬼臉,并不親熱,仿佛生了隔膜似的。

這時婆婆劉士英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他倆說:老前街的謝小亮來家找了。

小梅有些吃驚地看著婆婆:他有啥事?

劉士英說:沒說。

小梅犯起了心事:他找我有什么事?

果然吃過晚飯不久,聽到有人喊。她趕忙開了院里的燈迎出來,謝小亮進了門。

剛落座,隨口就問:小群哥呢?

小梅說:累了一天了,睡了。

小群在內(nèi)間聽到了,喊一句:小亮,有啥事和你嫂說,我聽著哩。

小亮回應(yīng)說:沒事,我們說說話。

婆婆劉士英一旁笑笑說:我還照看孩子睡覺哩,明起還得上學(xué),有啥話只管說。

小梅打了個哈欠,兩眼盯著小亮,示意他快說,她也得早點休息,明一早還得進山去。

小亮看出了小梅的急切,也不好再磨嘰:梅姐,想不想發(fā)大財?

那還用說?小梅很直率。

小亮笑嘻嘻地:我聽說你摘了很多連翹?

小梅說:你收的?

小亮說:我不收,倒可以讓你多掙錢。

小梅聞聽又是一驚。

你放心,這法子高明,不會出事。他看了一眼小梅,像是告訴她一個不小的秘密。

小梅聞聽又一驚:不會是摻梧桐樹籽吧。

小亮一下子喜出望外,哎呀一聲說:還真叫你猜中了。

小梅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連連擺手:小亮,我丑話說在頭,省得咱們一條街上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以后臉上不好看。

小亮說:連翹是藥,梧桐籽就不是藥?摻起來又不壞事,又能充分量,還多賣錢,再說了,爬高上低的,累得鼻塌嘴歪的,摘不了幾顆連翹,梧桐樹籽咱村遍地都是,又好摘,還不是圖個省事省力,又能多賺錢?

小梅終于聽明白了小亮的真實用意。

她不無擔(dān)憂地說:小亮,我沒這個膽。

小亮說:你把連翹賣給我,我摻,和你沒關(guān)系。事發(fā)了蹲牢坐監(jiān)是我的事,還不中?

小梅聞聽這話又一次為難了,要說咱摘連翹還不是圖個好價錢,賣給誰不是賣?可小梅現(xiàn)在卻不敢也不愿答應(yīng)他了。

這時躺在里間的胡小群在里面喊:小亮要收就給他,摻不摻啥和咱無關(guān)。

婆婆劉士英也在東間聽出了門道道,也沖外間嚷嚷:人家敢買,咱就敢賣,咱怕個啥?

婆婆劉士英和丈夫的兩番話像是在小梅頭上炸響的兩枚炸彈,她只覺頭嗡嗡響,腦海間有熾熱的東西在急速地流淌。

再看謝小亮,一副志在必得的樂意勁,他摸出一支煙點上,笑笑:嫂子,也別太死心眼,我還不是想讓你多賺幾個錢?

那梧桐籽這么好,你為啥要摻和呀?小梅聽著小亮有些故作姿態(tài)地炫耀,實在忍不住就打斷他。

謝小亮正說在痛快處,冷不丁被人打斷,卡了話匣子,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他一下子聲高八度:我是好心,合計著連翹賣價高,用量大,市場都二三十元一斤哩,梧桐籽價位低,用量小,兩項一摻了,你的連翹你全得,梧桐籽再分一半利給你,好歹我落個煙酒錢,再說梧桐籽咱這地方不缺,又好收。

小梅聽著小亮油腔滑調(diào)的說道,既不接話,也不表態(tài),一時呆愣在那里,陷入沉思。

謝小亮見剛才小梅還敢膽壯地打斷他的話,而今泥塑木雕般呆怔不語,以為她是被說服了,他有點激動:事理想明白就是明白人,咱往連翹里摻個梧桐籽算個啥,我們吃的反季節(jié)蔬菜哪一樣不打藥,吃了還不是照樣活,咱藥里摻個藥能壞多大事?

胡小群一定是受了感染,穿衣下床掀簾出來了,東間的劉士英一迭連聲地訓(xùn)教孫子,嫌他搗亂聽不清外面的話。

現(xiàn)在不知怎的,原本老實本分的一家人突然在利益面前騷動不安起來,被一點蠅頭小利撩撥得心煩意亂,全無了睡意。

平時木訥憨呆的胡小群也自覺加入其中,站在謝小亮一方,替別人做起老婆的思想工作。他手里端著個大煙窩,按在嘴里,猛吸了一口,把煙咽進肚子里,憋了一會兒,才讓濃得仿佛糨糊似的煙霧從他的鼻孔里慢慢地哧出來……說出的話也像齜出鼻孔的濃煙一般,把人能嗆一個跟頭。

可話剛出口就被小梅打斷了:爬回去睡,瞎摻乎啥?

小群自討沒趣,又在喉間嘰噥一聲,前脖上的大喉結(jié)艱難地動了下,吞咽了兩口唾沫,悶聲縮了回去。

劉士英看不慣了,一挑簾走了出來,替兒子出怨氣:孩他娘,有啥事不是說哩,小群再沒成色,也是孩他爹,長短是根棍,高低是個人,咋能那樣說話。

婆婆的話,小梅不敢找茬,可也沒有接話,她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她可不想冒這個險。她也不想賺這個便宜。她好不容易摘點連翹,也是要按她弟弟說的按正規(guī)渠道賣出去,她想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刭嵾@個錢,她不想去蹚這渾水,萬一弄不好把名聲弄壞了,那可是一生的污點,想摳都摳不掉了。

小梅就坦率地說:小亮,咱誰也沒得罪誰,好來好去的,別為這事鬧得不愉快,我把話說明白,這事我不做,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小亮也寬宏大量起來:這一點你放心,我相信。我想說的是咱們?nèi)迦硕几腋桑ο胫阋矔?,這事讓我怎么說你。

小亮終于按捺不住了,還想說下去,看了一眼小梅,仍是不為所動的神態(tài),連忙轉(zhuǎn)身,小梅卻坐著不動,劉士英趕緊上前打圓場:你操的也是苦心哩,女人家都心眼死,膽兒小。擔(dān)待些,別往心里去,我們再合計合計。

小亮臨出門時,沒好氣地弄出一句:嫂子你是好人,就是太死心眼,好了,算我白說,扭頭斜了她一眼,有些不悅地走出庭院。

小梅在暗處翻了一個白眼,沒接他的話。

接下來的日子,村里好多摘連翹的人都在心照不宣地偷偷干一件事,這種事就像抽大煙一樣,一旦開始,就上癮了,又像流感,總要傳染一批人。小亮一下子成了這一帶山上的大財神,被人們恭維著,奉迎著,神神秘秘地喚來叫去,讓小亮上門指導(dǎo)經(jīng)驗,現(xiàn)身說法。他整天東一家西一家的四處亂竄,行色匆匆,行動詭異,暗地里指使著人把大包小包的梧桐籽分送到各家庭院,摻和好了,打包裝車,一趟趟地上了村邊的公路,而后又拉向四面八方。

小梅有時從山里出來也見過謝小亮,他本來又黑又瘦的身板現(xiàn)在更顯單薄,一件黑色人造皮夾克在吹拂的風(fēng)里散發(fā)著嗆人的汗酸味。但小亮好像不在乎這些,手機吼得震天響,一副神氣十足的樣子。

一日清晨,小群又開著他那輛老掉牙的破三輪拉著小梅上山,車到青石上村,天還沒亮,對面隱隱約約有個人影在晃動,等走進了,才看清是村北頭的老霍,小群趕緊停下車,小梅喊了一聲:表叔,有啥事?

被喊作表叔的老霍和胡小群的爹是表兄弟,這門親戚,拿山里人的話說是驢尾巴吊棒槌的事,親表兄弟還不當(dāng)狗屁哩,何況又隔了一輩,可老霍這人愛攀親戚,套近乎。

現(xiàn)在老霍這般急快地上前攔車,一定有話要說。

他未開口先張開了缺了下巴的窟窿嘴笑,這一笑使他的兩只小眼全瞇起來,皺皮老臉整個抽動起來,泛起一團溫和慈愛,停了笑,睜開綠豆小眼,小梅才看清他小眼里的光挺扎人的,小梅不由渾身一抽,只覺周圍的空氣凝固起來。

小梅說:表叔,您有啥就說。

老霍這才說了謝小亮那事。

小梅接上話說:表叔,你看,這弄虛造假的事咱能做?

老霍說:小亮啥都和我說了,還不是讓你和大伙一起發(fā)財?

小梅說:表叔,我覺著吧,掙錢沒個多少,夠花就是了,為啥還要去干這種事,萬一讓上面查出來,多丟人呀。

老霍被小梅一番話弄得很不自在,他本是想說服她跟小亮一起干,現(xiàn)在反被她說得理屈詞窮了,連忙轉(zhuǎn)移了話題:小梅,小亮是這么說,我也沒多想,還不是想著你倆整天深山老林里鉆,山上山下的奔,怪不容易的,想讓多掙個錢,小群你說是不是?

小群看了一眼小梅,又轉(zhuǎn)臉看了一眼遠房表叔,臉上擠出一團笑,敷衍說:表叔您也是好心。

小梅又接上話:好心是好心,有些事理看你咋去想。

老霍看一時不奏效,說不動她,趕忙打圓場:你回去也想想,想通了咱做,想不通不做,就當(dāng)是咱山里刮了一陣風(fēng)。

小梅想,這表叔一定是又得了二能人謝小亮的外財,這之前小梅就有耳聞,說這個表叔老霍愛占個小便宜,誰送瓶酒上盒煙,有時誰打了只山雞野兔給他,他也樂呵呵地接受?,F(xiàn)在來看,他一定得了謝小亮的好處,要不,他怎會幫著他說話哩,但她卻若無其事一般說:沒事,表叔,有話只管說。

表叔老霍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一本正經(jīng)地,那做派像是在做一件十分莊重的儀式。

老霍說:你不做,別人做,你到啥時可不能對外說。

小梅也十分堅定地說:這你放心。

老霍說: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謝小亮知,咱山里知,除了我們這些人誰也不知,要是事發(fā)了……

老霍話沒說完不說了,兩只綠豆小眼很銳利地盯了她一眼,小梅覺著一股寒氣撲身,由不住肩膀頭顫動兩下,急切地申辯說:表叔,話可不能這么說,這天下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麻雀飛過還有影哩,您不能把冤屈禍?zhǔn)峦翌^上栽。

老霍說:自然你把話挑明了,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小梅啊,摻個梧桐籽,大家都摻了,就你一人不摻,你說到時事發(fā)了,大家還不懷疑你?

小梅一下子被表叔的話卡住了,半天沒應(yīng)話,連胡小群都覺得這個表叔把話說得太露了,他在一旁再也沉默不下去,頭一梗,眼一瞪,亮開了粗嗓門:表叔,話不能這么說。

老霍的話音一落也知話頭說過了,趕忙收住話,僵硬的刀條臉才又活泛出一點血色,又笑笑,粗手掌隨意撥拉一下臉,口氣顯得急促起來:表叔就這嘴,人老了,老把不住門,小亮不放心,托我?guī)Ь湓?,您知道就好,就好?/p>

小梅像往常一樣,把車停下來,倆人又沿著蜿蜒的山路向他們的目的地進發(fā)。

秋山又加重了一層寒意,花草樹木都凋零頹落下來,獨獨一種叫作黃櫨的樹種在溝坡間經(jīng)霜耐寒,一簇簇、一團團,在山間綻放著紅色,像火焰一般,成了秋山的點綴。

節(jié)令上的變化,使冬天的腳步近了,小梅仍舊頂著暮秋的霜寒和冰涼的朝露,像蜜蜂似春蠶一樣不知疲倦地忙碌著。

她必須趕在嚴(yán)冬到來之前,把剩下的連翹采完,不然季節(jié)不饒人,一挨冬臨嚴(yán)霜,那飽滿稠密的連翹籽將失去藥用價值,想要再去收獲它,只能等待下一個季節(jié)的輪回。

他們摘連翹真是要瘋了,小梅甚至連月夜也不放過,奔波十幾里去搶收離駐地最遠的那片連翹林。

這么連明扯夜地干,胡小群吃不消,可也不敢吱聲,小梅豁出去了,一個女人家能挺能受的,他一個大男人能說啥?而現(xiàn)在離家近的連翹都讓他們采摘完了,他們越摘越遠。

這就更苦了胡小群。大山逶迤連綿,山高溝深的,人空身上下攀爬都夠吃力,別說他還要肩挑手提著大包小袋,常常一天下來,累得筋松骨垮的,晚上一躺下來,像條死狗一般不想動彈,有時在床上翻個身,都能聽見骨頭關(guān)節(jié)的嘎吱聲,像要斷裂似的。一雙手,干燥粗糲,骨節(jié)大得出奇,厚厚的繭子如焊在手上的一顆顆青銅釘帽。

這期間,胡小群又下來兩趟山,往山外運連翹籽,有天早晨,剛把車開出門,又碰見小亮,見四下無人,小亮就對胡小群說:小群哥,你家不干有人干。

小群哧溜個嘴笑笑:那我還能說啥呀,人家發(fā)財叫人家發(fā)吧!

小亮說:全村就出你家小梅,死犟筋,茅缸石頭又臭又硬。哎,好心成了驢肝肺。

小群說:我生下來就是個受苦受累的命,別人發(fā)讓人家發(fā),咱不眼氣。

小亮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哩。

胡小群更加迷茫了,他不由往街南頭的鄉(xiāng)村岔路上眺望,公路上,汽車依舊跑來跑去,上學(xué)的上學(xué),趕集的趕集。小販們收連翹的吆喝聲,不時在村里響起,一切都在有條不紊中進行。

老霍就像從地下冒出來一樣,一下子就到了胡小群的車跟兒,罵了小群一句,埋怨說:你出山也不吭一聲,害你表叔背包提袋走了一路,啥會兒返?

小群憨憨笑笑,趕忙說:這就走。

老霍說:稍等等,一會兒結(jié)完賬捎我回去。說著又命令一般吆喝小亮:沒幾個錢,別讓表舅熬等了,快去說說讓我拿走!

小亮喊了一聲:表舅:別慌,怕啥哩,趕不進山,怕外甥不管飯?

老霍聞聽像突然間想起什么似的,小眼睛在眼眶哩滴溜溜亂轉(zhuǎn),頭左右擺動兩下,突然說:對了,小亮我給小梅說沒說,小群可是在場聽的,小梅不服說,我能有啥法?不過小梅還算是明白人,人家不干歸不干,但絕不會讓你擔(dān)驚受怕的,擔(dān)心人家搞揭發(fā)。

小群連忙插上話:小亮弟,表叔,俺家小梅絕不是那樣的人。

小亮頭微微點了兩下,審視了胡小群好一會兒,那瞅人的目光連老霍都覺有些毒。

正僵持著,那邊胡同口石秋山喊老霍結(jié)賬,按輩分稱,秋山喊老霍表姑夫,老霍這才發(fā)現(xiàn)鄰村的二流子秋山也在場。老霍又罵了秋山一句。屁顛屁顛走去,又扭轉(zhuǎn)頭囑托小群:一起走,我算完帳就走。

小亮的手機響了,把身背過去接手機,胡小群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也聽不清他說的啥,但他還是從小亮爆發(fā)的一聲大笑里感覺到他今天又有好的進項,他感覺著小亮的每一處毛孔每一根頭發(fā)里都散發(fā)著興奮。小群有些失落悵然,在心里頭嘀咕:如今這事理,越來越看不透了。

老霍接過錢,正要和小群打招呼走,又被謝小亮喊住了,只見他合上手機蓋,興沖沖走到老霍跟兒,挺神秘地用手遮住半邊臉,湊到老霍的耳根處低語,老霍的一張老臉也籠上一層神秘,而后是他們會心的一笑。

返回路上,老霍在三輪車?yán)镆粫鹤粫河檬肿ブ嚽皳醯陌咽?,炫耀著今天的一筆進項,說著又鼓動小群再說說小梅:咋哩,放著眼皮底下的錢不掙?你表叔不算啥人物,可大小隊干部干遍了,現(xiàn)在還是村里副書記,啥世面沒見過。

一路上說說話話,老霍就到家門口了,小群停下車,老霍說:晌午了,吃了飯再走吧。

小群說:小梅一人在山上,我得趕回去。

老霍說:好,不留你,你見她再好好說說。

小群搪塞說:我再試試。

小群見到小梅,果然就把在山外的聽聞點點滴滴給她說了,只是話剛出口,被小梅給截下了,翻動起眼皮白了他一眼,小群就不敢再往下說了。

胡小群的目光里浸透著濕淋淋的憂傷,這憂傷催他衰老,才40出頭的人,須發(fā)花白。

小群忍氣吞聲,小梅再不說話,過好久,倆人像木菩薩,你望我我望你。

小梅顯然又陷入了深思,她的手在枝杈間飛快地動作,但一點也不影響她的思緒翻飛。她又想起了小亮,她一直琢磨不透這個人,好好的生意為啥要摻假?她一直以為早晚會出事,可丈夫從山外帶的消息說,不但沒出事,還干得蠻興隆。她又納悶了,自責(zé)著,好像是自己真的成了迂腐的傻子,成了不合群的另類呆子。想起這些時,她覺得內(nèi)心里一陣痛,好像有一處傷口正在汩汩地冒血。她想,反正今年的連翹時節(jié)快過完了,今年不說了,等把這活計了個尾,他就出山去見見弟弟,說說活,解解心頭困惑,再是看一眼老娘,弟弟小虎是獨子,父親十幾年前去世后,母親一直跟著他生活。她當(dāng)閨女雖不用操心養(yǎng)活老人,還不得隔三岔五看看才是?上初中的閨女越來越不聽話了,中段考試,名次拉下很多,兒子被他奶奶寵壞了,這一點她也脫不了干系,得加強管教了。

哎,可現(xiàn)在為了摘一把連翹把孝心關(guān)愛還有母親的責(zé)任都丟掉了,

又搭了一個大黑,總算把這一方山上的連翹采完了,說走就走,連夜拾掇好鍋碗瓢盆,把最后一袋子連翹扛過嶺,裝上車,天還不亮,小群兩口子一道出山,一年的摘連翹活計暫時畫上了句號。

山道彎彎,時風(fēng)牌三輪蜿蜒前行。山道兩邊的群山一層層的,輪廓分明,好像絞出來的剪紙,有一兩只灰雀在車前方疾飛而過。此時此刻,小梅才感覺到大山原是這般美好,她有了戀戀不舍的感覺。

快到山口,小梅挎包里的手機急促地響起,她趕忙從包底摸出來去接,是弟弟小虎打來的:怎么咋打都不接?小虎埋怨她。

小梅解釋說:山上信號不好。

你那里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小梅沒聽清,擺手讓小群停下車,小群不知道發(fā)生啥事,又正下坡不好停,小梅就移開手機瞪著眼嚷叫:停車,聾了?

小群很憋屈,嘟噥著:是個車,就是個牲口騾馬也得拽拽韁繩哩!

小梅急得不行:你少啰唆。

車終于在一緩坡處停下了,不遠處,一棵老槲樹立在一片空地上,小群看了一眼槲樹,又看了看小梅因為激動漲紅的臉和發(fā)亮的眼睛。他悲哀地在心間慨嘆:我還不如一棵樹。

小梅一點也沒在意,只顧接聽電話。

弟弟小虎說:你們那里有人往連翹里摻假,上面查出來了,明天縣上要下來查。

小梅受驚嚇一般:是?

小虎說:姐,我能給你開玩笑,我問你咱的連翹沒問題吧。

小梅穩(wěn)住神了:沒有,絕對沒有。

小虎說:那你知道是誰做的假?

小梅心知肚明,但她第一次面對弟弟撒謊: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小虎說:咱沒事就好,下來人問啥說啥。

小梅說:這個你放心!

掛了手機,好半天,小梅呆愣在山間的小道旁,小群催促她上車:有啥到家慢慢說。

小梅才神情恍惚地坐上車,說:嘴嚴(yán)實點,對誰也不說。

小群嗯了一聲,又向山外開去。

果然如弟弟小虎所說,次日一早,剛吃過早飯,小梅聽到有人敲門,她開了街門,老霍帶著幾個陌生人進來,小梅一眼認(rèn)出,弟弟小虎也來了。又轉(zhuǎn)臉問老霍:表叔,大老遠的你咋也來了。

老霍說:有人說假連翹出在咱村里,恁大的事,咱村現(xiàn)在又沒書記,我能不來?

小梅想原來是這,老霍不說,她真不知道這個表叔還是村上個頭目哩,這才一下子弄明白一個問題,怪不得謝小亮敢這么放肆,老霍也敢這么糊弄,原來是村上沒頭頭呀。

老霍說罷,趕忙介紹,這是縣醫(yī)藥管理局的領(lǐng)導(dǎo),來了解點情況。介紹到小虎,老霍笑笑:這個不用介紹了吧。

小虎笑笑,小梅也笑笑。

領(lǐng)導(dǎo)們問了些問題,摘了多少連翹,摻?jīng)]摻假,猛不丁地有人問她,村里誰在造假?

小梅掃射著一群人,看一眼她弟弟,很沉靜地說:咱不知道,我只管我自己的事,不信你們進來看看。

說著小梅就吆喝著小群拿鑰匙,她一把接過房門鑰匙,親自打開鎖,一股天然藥香撲鼻而來。一群人進來,小屋顯得窄小起來,一領(lǐng)頭模樣的人欠下身掏出一把連翹放鼻處聞聞,一年輕人掰開了連翹殼,幾個人會心笑笑,都說這是上等的連翹,不假,一點不假。

老霍在一旁賣弄說:我沒有欺騙領(lǐng)導(dǎo)吧,還不定是哪村出了事,賴到俺村了。

一群人都沒接老霍的話,領(lǐng)頭模樣的人還表揚了小梅:你們想,小虎是單位的好同志,她姐能不好?

一群人都笑笑,小虎也笑笑,小梅也羞澀地笑笑,臨出門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人對著老霍的面很不客氣地說:一定是這里的連翹出了問題,這個不要推托,誰舉報獎勵誰,要是知道情況不報,查出來也要處罰。

老霍神色顯得不自在,可他極力掩飾。

老霍領(lǐng)人走后,小梅就把剛才發(fā)生的說給婆婆劉士英和小群聽。

劉士英說:我在屋里都聽了,這老霍神道哩,他當(dāng)舅哩,小亮是他外甥,舅能不向著外甥說話?他凈打馬虎眼。

劉士英又感嘆一聲:咱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又沒個正頭頭,橫豎是老霍說了算,讓他胡撲騰瞎哄吧,只要能哄住,算他本事大。

三天后的一個上午,縣上來人了,車直接開到小亮家,把他逮走了。

這一下,小山村像炸開了鍋,人多嘴雜,說啥的都有。

人們在譴責(zé)謝小亮的同時,也把話題聚焦到小梅身上,小亮的表弟石秋山更是拍著胸脯賭咒發(fā)誓:要不是她告的,我把眼扣了。說這話時,石秋山窮兇極惡的樣子,把胸脯拍得梆梆響,眼里流瀉出歹毒怕人的兇光。

有人不耐聽,反擊他:秋山,說話要有證據(jù)哩,不能空口無憑傷害人。

秋山的眼就瞪得滴溜溜圓,似要從眼眶迸出:不信去找老霍問問,俺姑夫一碗水端得平,不會冤枉人哩。

有人就信了,嘆一聲:哎,羊群里跑出驢了,這小梅你就恁眼黑心酸?謝小亮犯錯不好,大家跟著他好歹能掙幾個錢,你倒好,你不犯錯,你耍清高,可你把俺害了,俺都恨死你了,你這是圖個啥呀。

小梅的為人我清楚,你是讓尿泥糊了眼,認(rèn)不清好壞人,你說的事根本不可能,完全是嚼舌頭不怕長膿瘡。

知道你和她好,誰和誰還能沒個遠近?絕不是誰埋汰誰。你別把話說得太難聽,誰和誰好總要向著誰。

人們褒貶不一的議論盡管是背了小梅的,但天下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小梅沒有當(dāng)面聽到,但還是感覺出了異樣,這種感覺像早晨的霧一樣,捉不到,摸不著,只能憑眼觀察。比如一群人正在有說有笑地議論,她一出現(xiàn),便立即停止了,接著便會出現(xiàn)另一個話題,但這個話題是根本引不起那樣的興趣。有時她在前邊走,后邊的人在嘀嘀咕咕地說,她隱約都聽到了,好似說她告小亮。小亮不是省油的燈,遲早出來還能放過她?

小梅的心像蝎子扎了一下疼。

人嘴沒空言,果然沒幾天,小亮就出來了,私下里又有人嘀咕說:是老霍出面,由小亮家使錢送禮,把小亮弄了出來。

放出來的小亮一點也不懊惱,變得更加喪心病狂,他放出狠話,這事只要弄清楚是誰告的,和他沒完,不讓老子好過,誰也別好過。

小亮一直沒完沒了地罵,全村人都知道他罵的是小梅,有人出于好意上門提示小梅,小梅還沉得住,劉士英卻受不了了,說:咋的?指雞罵狗的,誰招惹他了,他謝家不好惹,也不睜開狗眼瞧瞧,胡家門戶的人就恁好欺?

又一次小亮喝多了酒,又在街上罵,劉士英出來了,指著小亮問:你罵誰?

小亮乞賴著臉:我罵南墻。

劉士英說:罵南墻去罵你家南墻。

小亮說:誰告我我罵誰。

劉士英說:誰告你了,你說清。

小亮說:我不用說,誰告我誰知道。

劉士英就喊:小群家的,你出來。

小梅聞聲出來了。

劉士英當(dāng)著小亮的面問小梅,是你告的?

小梅說:我沒有。

小亮說:你沒告,還有誰?

小梅說:誰說我告的,讓他出來,我當(dāng)面和他對質(zhì)。

這時突然就有一輛金城鈴木摩托車吱嘎一聲站在她面前,一長發(fā)男人急跨下車,就朝小梅走來,不等小梅弄明白,這男子就沖小梅一聲吼:你這女人鱉骨的很哩!

小梅這才認(rèn)出是鄰莊瓦莊的石秋山。

小梅說:秋山,你嘴巴放干凈點。

我罵你是輕的,信不信我抽你。說著就掄胳膊伸巴掌往小梅跟兒靠。

這時小群剛好撞見。真應(yīng)了那句俗話:老實人不惱,一惱不得了。只見他眼瞪得溜圓,兩條肥碩的腿急步邁向秋山,猛吼道:秋山,你吃了響雷了,你動她一指頭讓我看看。

秋山并不示弱,指著小群:這種女人就是欠打,是個生貨,一只老鼠壞了一鍋湯,把全村人的好事攪黃了。

小梅說:秋山,你別幫著小亮欺負(fù)人,你也別把我逼急了。

小亮說:能咋的,你干下的啥好事還氣壯不是?

小梅說:別你一人胡說,誰說的咱對質(zhì)。

謝小亮說:好好,我去問問老霍舅再說,我自有辦法,自會弄清。

去就去。小梅也直梗梗地回應(yīng)。

小梅的婆婆也不示弱,吆喝道:我也去。說著就跟在了小梅身后。

小群見狀看了一眼小梅,又看了一眼娘,也步入自家的陣列里。

秋山也在一旁助威:“證住你,看你還咋著。

小梅說:壓根就沒有的事,量他老霍也不敢胡說。

婆婆劉士英說:沒有就是沒有。老霍好賴也是村上干部哩,他也不會瞎說。

小亮說:這可是你倆說的話,可給我記住了,到時可別舌頭尖亂卷。

小梅說:是我說的話,誰亂卷舌頭死他全家。

小群說:都別嚷了,等澄清了自有說法。

兩股勢不兩立的人急心熱火地哄嚷著,誰也不怕誰,亂哄哄地趟過北小屯不成形狀的街道,向老霍座落在山下的家走去。

北小屯是近些年才形成的一個新村,多數(shù)都是從老馬站遷來的老戶,新村就這么一條一眼就能望穿的小街,這時正逢午飯后的一刻空閑,小小的街上已聚著差不多半條街的人,好似一粒石子掉進水潭,攪動一潭靜水,驚起層層漣漪一般,兩方疾言厲語的爭執(zhí)像傳聲波一般迅即驚動了半條街,這些被驚動而來的人不光是湊熱鬧、看稀奇,更多的是各懷一條心,說不定這爭執(zhí)里和自己有牽連,畢竟由謝小亮一手制造的連翹造假事件里牽連了他們,他們也想弄清,究竟是誰背后使了招,告了官,斷了自家的財路。這其中也不乏有人在人堆里心照不宣的和自家人使個眼色,小聲嘀咕一句:老霍,他作證,他能做證?他作證就未必會是好見證!

一群人嘈嘈嚷嚷,來到老霍家門前時,老霍正好打門里出來。而眼下他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走不了了。

一群人,幾十雙眼睛像幾十盞探照燈都齊刷刷地盯向他,再看謝小亮、石秋山、小梅、劉士英一個個劍拔弩張的,怒眉瞪眼的,像一枚枚鋼針直直地盯住他。

老霍見狀,似乎明白了些,故作鎮(zhèn)靜:一個屯上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有啥盡管說。

謝小亮先開口,喊了一聲舅,就口若懸河地說開了:你是咱村干部,你來說個公道話,評評理,我想掙個錢,也不是我一個人掙,偏就有人看不順眼,背地里日弄我,還不承認(rèn)。”謝小亮故意繞圈兜彎,但說這些話時卻時不時剜蘇小梅幾眼,這讓蘇小梅心生怨恨,再也聽不進去,就打斷說:謝小亮,你別在那兒指雞罵狗地埋汰人,誰告的你當(dāng)老霍面說清。

謝小亮說誰也不傻,還用說?

蘇小梅說:那讓老霍叔說吧。

眾人把目光再度聚焦在老霍身上,老霍是經(jīng)世面有見識的人,他不怕,可當(dāng)下確有為難,一時間變得手足無措,不知該怎么說。

劉士英站了出來:老霍你是干部,就聽你句公道話,到底是不是俺家梅告的。

老霍情急之下反了口:誰說的?我沒說。

劉士英說:知道你沒說,就是要你說是誰說的。

老霍說:這我咋能知道,問我,不如去問南墻。

老霍盯了謝小亮一眼,謝小亮也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老霍說:你是這么說的?

謝小亮:我是這么說的。事兒在那兒擺著呢。

老霍就和稀泥說:要說也有道理。

劉士英反擊:有屁道理。

謝小亮就騰地火了:你咋罵俺舅?

劉士英說:我罵他還是輕的。

老霍見狀,伸手搔著亂蓬蓬的頭發(fā),不自然地笑笑:一條街上住著,有事好商量,別吵!

這一句話把小梅弄得既好氣又好笑,她有些不耐煩:老霍叔,你倒是說一句話呀。

劉士英也緊跟著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犯得著為難嗎?

一旁人也跟著起哄:就是,就是。

老霍左右犯難了,一邊是老表叔門里的,一邊是老表舅門里的,老霍卻很難為情。

從實處說,他沒有聽蘇小梅說,更主要他參與了造假事件,出于自保,他也得向著小亮,可眼前這小梅、小梅婆婆也不是善茬。

哎,一個人千萬別落到這步田地,他當(dāng)幾十年副職還從來沒有被人夾在中間,像鐵板烤肉,兩面挨煎,到此境地,連他自個都納悶,我怎么混得里外不是人了。

小小的街頭一時間沉寂了,只見山村街道的上空正劃過去一朵白云,不遠處的山站在肅穆里,威嚴(yán)地繃著一張臉,一群灰山雀原也和這一街雜響附和著在樹枝上嘰喳亂叫,飛撲追鬧,現(xiàn)在也撲棱棱地飛走了。

正在這時,老霍卻突然一反常態(tài),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綠豆小眼一下子夸張地睜大,睜大的一雙小眼把一張皺皮老臉也拉扯的僵硬而可怕,原似僵了的胳肢猛然掄起在空中劃了一道粗暴而囂張的弧線,他一下子就變得狂妄肆虐起來:問我,要我說,照理說,大家伙都干了,你不干……

一直一言不發(fā)的胡小群聞聽老霍這句荒誕不經(jīng)的“口頭禪”,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斷喝一聲,沖上前來,劉士英也扯開嗓門罵起來,這回真是罵火了。

小梅再也聽不下來,也聲嘶力竭地申辯。她現(xiàn)在一點也不給她這個遠房表叔面子了。

老霍見狀,不顧謝小亮的糾纏,嘴里不知道嘟囔個啥,誰也沒聽清,念完這段胡謅經(jīng)再也站不住身,趁機抽身往后山跑去了。

劉志英不依不饒,追著他的背影大喊:不能走,不能走,收了人家多少禮,吃了多少昧心食?

小群也胳膊一掄一掄的,嘴里也不屑地說:啥表叔,連個外人都不如!嘴上說著,眼卻滿含隱憂地看著蘇小梅。

秋山跳出來:這不用對質(zhì),你想想,別人都摻了,就你不摻,不是你會是誰?

小亮火上澆油: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哩。

小梅也被這句話惹惱了,惹惱的小梅就不是原來的小梅,她因激怒而顯得滿臉赤紅,嘴角打顫,一抬手臂直直地指向小亮、秋山:你個挨千刀的,哪有你這狗屁邏輯,我說過,不礙我的事我不管,你做下的事遭了報應(yīng),那是天意,最終紙包不住火,好好好,你既然這么說,我現(xiàn)在就要問你,是我告的又怎么樣,難道你做下的壞事誰也不敢唧噥聲嗎?謝小亮、石秋山,我怕不了你,你以為你是誰?你有多了不起?還不是兩條腿支了個屎肚子,憑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走歪門邪道,對你講,人做缺德事是要受到報應(yīng)的,若不改過自新,早晚要倒大霉。

她口齒伶俐,聲高氣足,自帶一股神威,劈里啪啦,像放了一掛脆脆的鞭炮。

謝小亮萬沒想到,情急之下,小梅會爆發(fā),一邊退著一邊說:好好,你沒說。

蘇小梅看了,也沒有爭斗,只說了句人在做,天在看的話。就吆喝著婆婆和男人氣哼哼地走離了這個亂紛紛的現(xiàn)場。

謝小亮一雙眼瞇著,又猛然睜開,流瀉出一股灼人的兇光。

一旁的秋山張狂地招呼一聲:“走,亮哥,這事沒完!

山村街頭風(fēng)波后沒幾天的一天晚上,小梅家里就被盜了。被盜的地點是她存放連翹的東屋,屋后外面被人撬開了一個大大的窟窿,一屋子沒來得及賣掉的連翹被盜一空。鄉(xiāng)派出所和市公安局都來了,看了現(xiàn)場遺留有新鮮的腳印,還有很清晰的三輪車胎印,一溜向南出村上了省道公路。

鄉(xiāng)里縣里也來人了,小梅的弟弟也來了,大家都安慰她,這個案一定要破,一定能把損失追回來。

上次來家查假連翹的領(lǐng)導(dǎo)也來了,說:小梅,你是守法經(jīng)營的帶頭人,一定不讓好人吃虧,就是案破不了,也決不讓好人吃虧。

被偷了連翹的小梅在等待辦案的過程中情緒壞透了,實際案發(fā)才不過一個月,小梅覺得像是過了半個世紀(jì)。在度日如年的歲月里,小梅身心受著煎熬,看誰都不順眼,閨女禮拜天回來了,她吵閨女,看見兒子吵兒子。她一直主觀地想她山上山下沒日沒夜地干,是想讓這個家好起來,讓兒女們爭氣,可現(xiàn)在沒有好多少,孩子們也讓她很失望,她又想起丈夫胡小群,氣又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丈夫無能,這個謝小亮借他個膽也不敢欺她。

她在心里罵了胡小群一句,又狠狠地罵了謝小亮石秋山都不是好東西。

把謝小亮再次抓走的那天,太行西山一帶刮了一天黃風(fēng),傍晚風(fēng)停了,雪就下起來了,先是下的小,后越下越密,越下越急,沒等暮色四合,天地間就成了一種顏色,白白的、干干凈凈的,黑夜遮蓋了一切,白雪遮蓋了一切。小梅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透過窗戶看見一地的雪,沒停,還在飛飛揚揚地飄灑,不知怎的,見了這雪,小梅的心疼了一下,有淚就從眼眶里悄然漫溢出來。

責(zé)任編輯? ? 婧?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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