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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務印書館與近代中國社會教育的發(fā)展

2020-06-19 03:36:30周慧梅
關鍵詞:商務印書館識字雜志

周慧梅

(北京師范大學 教育學部, 北京 100875)

近代國人眼中的西方文化,是由列強的堅船利炮挾裹而來,這場猝然而至的歐風美雨連同它們背后的軍事力量,將中國社會拖進了“千年未有之變局”,國人懷著復雜心情,開始接受西學的洗禮。隨著西學東漸的不斷深入及中國社會結構的變化,以儒學為核心的傳統(tǒng)教育體系漸趨瓦解,開通民智、改造國民成為新的時代需求,教育改革勢在必行。在社會精英的呼吁下,通俗、直白、經濟的社會教育被作為促進教育改革的重要力量(1)社會教育是1902年從日本引入的一個外來詞匯,在日本語境中,社會教育是指那些為緩和社會問題而舉辦的非正式校外教育活動,對象是全體社會成員。引入中國后,社會教育的目標未變,但教育對象縮小至年長失學及貧寒無力就學等知識淺陋的“引車賣漿”者。就本文所涉及到的社會教育事業(yè),包括晚清新政時期開設的簡易識字學塾、半日學堂等,北洋政府時期“寓教育于娛樂”的教育電影和南京國民政府時期開設的培養(yǎng)社會教育人才專門院?;蛳悼频?。隨著不同時期社會教育主體事業(yè)的變化,商務印書館的相關業(yè)務快步跟進,實現(xiàn)了兩者的雙向互動。,得到各個時期政府的大力扶持,各派力量參與其中,民營資本也積極行動起來。商務印書館作為近代中國民營出版機構中的翹楚,在張元濟、王云五帶領下,確立并堅持“以扶助教育為己任”(2)張元濟:《東方圖書館概況·緣起》,《張元濟全集》第4卷·詩文,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年,第392頁。的發(fā)展宗旨,將其作為追求經營利潤與承擔社會責任之間的平衡點,在近代文化啟蒙和社會教育知識傳播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對此,學界已有不少研究,其中尤以英國杜倫大學Paul J.Bailey和彭嬌雪、侯懷銀等人成果最具代表性(3)代表性研究成果有:Paul J. Bailey,Reform the People:Changing Attitudes Towards Popular Education in Early Twentieth-Century China,Edinburgh: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1990;彭嬌雪:《民國時期教育電影發(fā)展簡史》,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年;肖朗、李斌:《商務印書館與近代中國教育電影》,《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1期;侯懷銀、李艷莉:《20世紀上半葉商務印書館與中國教育學發(fā)展研究》,《教育研究》2017年第7期等。,這些研究或側重民營資本對清末新政開民智的積極應對、或側重教育電影的民營資本模式、或側重考察教育學教材出版的情況。關于商務印書館與近代中國社會教育互動的內容零散地分布其中,迄今未見專門的研究對此進行探討。有鑒于此,本文以1906—1949年為時間段,以近代中國社會教育發(fā)展為經,以商務印書館不同類別的出版物和教育實踐活動為緯,考察商務印書館營造早期社會教育輿論的發(fā)展脈絡,厘清其在社會教育事業(yè)方面,教育電影的攝制和相關著作出版的情況,揭示中國近代出版行業(yè)與社會教育事業(yè)之間相互作用的辯證關系。

一、為社會教育造輿論

自晚清新政到民國肇基,在政府“廣宣教化、以開民智”的倡導下,開明士紳和新式知識精英扮演著“社會啟蒙者”的角色。有學者對這一時期社會啟蒙者的積極努力作過形象的描述:“每次演說,每個講報、宣講處所,都吸引了幾十乃至千百個聽眾。這些散布在各個角落里的不知名的群眾,往往隨著(著)講者的說辭而激動、喝采、落淚。啟蒙的聲浪在城市、街頭、寺院、戲園、茶館、山野乃至村落,此起彼落?!?4)李孝悌:《清末的下層社會啟蒙運動:1901—1911》,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55-156頁。在嚴復、梁啟超等奮力疾呼“少年中國”以勖勉國人的帶領下,知識精英努力鼓吹社會教育的輿論,商務印書館的陸爾奎、戴克敦、莊俞等構成的早期編輯群體亦以館辦刊物《東方雜志》、《教育雜志》為陣地,對社會教育的理念和實踐進行宣傳和普及,一時間商務印書館的編輯群體成為推動社會教育輿論形成的重要力量。

與嚴復、梁啟超等相比,商務印書館早期編輯群體更接地氣,他們本著“開通民智,啟導通俗”(5)《審定書目:通行各省宣講所應講各書文》,《學部官報》1906年第4期。這一編輯出版的市場需求,不僅為政府社會教育政策落實出謀劃策,還為普通讀者群體創(chuàng)造日常通俗的社會教育“知識世界”。1906年3月,清政府的學部在《奏請宣示教育宗旨折》中,向朝廷提議推行強迫教育,“造就多數(shù)之國民”,“令全國之民無人不學”(6)《學部奏請宣示教育宗旨折》,《大清教育新法令》第一冊第二編,上海:商務印書館,1906年,第1頁。。以此為標志,近代社會教育第一次正式進入官方教育制度變革的設計框架,“無人不學”成為“造就多數(shù)國民”的主要目標。同年4月,《東方雜志》編輯專門節(jié)錄轉載了《北洋學報》上的《強迫教育私議》一文,以此對學部倡議予以回應?!稄娖冉逃阶h》的作者對學部“行強迫教育之議”熱忱歡迎,認為“此誠可為吾國前途賀者”。文中還專門提出了以通俗教育為改良社會的方法,“宣講、演說、淺文書”,以及白話報皆歸于通俗教育的途徑(7)《強迫教育私議》,《東方雜志》1906年第3卷第5期。該文原載《北洋學報》1906年第4期。?!稏|方雜志》的轉載無疑擴大了這篇“私議”的社會影響,一時之間“私議”成為了街頭巷尾的“公議”。次年,《東方雜志》刊發(fā)孟昭常的文章,提倡設立公民學堂來教育不識字的成年民眾,并要編制合適教科書,來救教育不能普及的時弊?!拔o教科書,故……名之曰宣講所,則失之太滯”(8)孟昭常:《廣設公民學堂議》,《東方雜志》1907年第4卷第2期。。1909年1月,編輯陸爾奎在《教育雜志》發(fā)表《論普及教育宜先注重宣講》一文,認為宣講所比開辦學堂普及教育更為經濟且收效更大(9)陸爾奎:《論普及教育宜先注重宣講》,《教育雜志》1909年第1卷第1期。;2月,編輯戴克敦在《教育雜志》上發(fā)表《論識字》論證了開民智與識字的關系,認為民眾識字則“吾國有四萬萬人,即可收四萬萬人之用”?!耙源怂娜f萬人之心思、才力,咸效其能以致用于國家,則國安得而不強?家安得而不興?”反之則陷入“有書而不能讀,與無目同。有意而不能宣,與無口同。聚此多數(shù)無目無口之人,而顧與人國相競爭,安往而不敗哉?”(10)戴克敦:《論識字》,《教育雜志》1909年第1卷第2期。他將民眾識字與否提升到關系國家危亡的高度。5月,陸爾奎又發(fā)表《論簡易識字宜先定為義務教育》一文,建議政府為普及教育計,應將簡易識字列入義務教育之中,不能簡單開設簡易識字學塾來作為唯一途徑。他指出:“中國全國教育,其惟望此簡易識字學塾為一線之轉機乎?由今日教育現(xiàn)狀默計教育前途,竊疑普及之說,雖期以百年而不可必矣。微特不能普及,即欲推廣,亦智盡能索;微特不能推廣,即欲保持,亦瞻顧彷徨而覺其不可恃。若是此,不能不咎興辦之始,一切未審思熟慮,統(tǒng)籌預算,而遂趨此斷徑絕港,窮無復之之一途也。”為了改變這種困境,他呼吁:“簡易識字必于憲政有益無損,于教育有益無損。故吾愿揭簡易之旗,……以奔告全國之教育界,曰此非教育而教育之始基也,此與現(xiàn)行之教育必不相妨,而以相成也,此期于十年以后,與現(xiàn)行學制漸趨漸近,而入共同之一途也?!庇幸馑嫉氖?,這篇文章后編者還專門加了按語,對陸爾奎觀點表示聲援之余,進一步闡述編者對于普及教育的主張,由此可見簡易識字問題已引起編輯群體的共同關注(11)編輯按語中稱:“普及教育必至簡極易,使人人可以幾及,方能行而有效。煒士先生此文,記者極表同情。但既曰簡易識字,必當至約至簡,余意最少之一級,只須三五百字,求其識日用最不可少之名字、動字與最通行之姓可矣。噫!以今日小民,困迫已極之生計,閉塞之久之腦筋,即此且慮其不勝,敢侈言三千字四千字耶?”詳見陸爾奎:《論簡易識字宜先定為義務教育》,《教育雜志》1909年第1卷第5期。。

次年3月,資深編輯莊俞發(fā)表《論簡易識字學塾》,指出政府極力推廣的簡易識字學塾存在的問題。莊俞從三個方面指出簡易識字學塾章程與現(xiàn)實之間的自相矛盾。其一目的:《奏定簡易識字學塾章程》(以下簡稱章程)規(guī)定簡易識字學塾專為年長失學及貧寒無力就學者而設,“以輔小學教育之不及,而期以無人不學”為目標,實際上卻是學齡兒童充塞其間,不僅失去了救濟年長失學的意義,更阻礙了國民教育的發(fā)展,再者令年長失學及貧寒子弟同班學習,兩者學習心理、動機、程度均不同,自然難以融洽。其二程度:章程規(guī)定年長失學急于謀生者,可選擇一、二或三年畢業(yè),家貧年幼以三年畢業(yè)為宜,有升學志愿的得升入初等小學第四年。這種制度設計不僅與變通小學章程(將初等小學分為三年簡易科、四年簡易科和五年完全科)有沖突,且升學因兩種學校學習時間、課程不同(如三年簡易科是全日制,簡易識字學塾每天兩個小時;三年簡易科以修身國文算術體操為主,簡易識字學塾卻無修身體育兩科,算術每周只有兩個小時)導致學生程度有差異,遽令躐等,于理不合;年長失學者往往因閱歷深淺而智識出現(xiàn)差別,同坐一堂授以相同程度的教學內容,會出現(xiàn)“程度較高者伏案思倦或且望望以去,程度較低者,因之生種種牽掣”。其三課本:章程規(guī)定課本分三種,分三年、兩年和一年畢業(yè)者三類,第一類六冊教家貧年幼兒童,以識字為主,教材例言中稱為簡易識字學塾及三年簡易科初等小學用書,與后文中稱教家貧年幼者之語不符;第二、三類則稍重文法,教材例言中稱為年長失學的成人及寒畯家力不能入初等小學的子弟用書,又與章程后文所稱第二三種以教年長失學及粗能識字者之語不符。同一法令前后相異,會導致籌備者無所適從(12)莊俞:《論簡易識字學塾》,《教育雜志》1910年第2卷第3期。。莊俞認為這種制度設計是閉門造車,必須盡快改良。莊文與陸爾奎的文章相互呼應,再次以“社論”的形式表明商務印書館對簡易識字學塾的這種社會教育事業(yè)的關注和立場。

如前所引,商務印書館早期編輯群體在晚清新政時期編輯刊發(fā)或寫作發(fā)表了多篇關于社會教育的言論,他們紛紛亮明了自身對社會教育的態(tài)度并提出了各自對推動社會教育的思考。商務印書館的編輯群體能夠有這樣一種自覺的態(tài)度和認識,一方面是基于當時商務印書館的經營理念,另一方面,也是他們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的自我定位。

借出版扶助教育是由商務印書館編輯所所長張元濟提出,這一出版理念的定型與其教育理念的轉向直接相關(13)進士出身的張元濟因戊戌政變受到革職處分,盛宣懷在李鴻章授意下,招徠張元濟進入上海南洋公學主持譯書院,張氏初步形成“選課本以便教育”等出版理念,1902年之后他的教育理念發(fā)生轉變,側重普及教育,張元濟認為:“吾國民多愚蠢,飲食男女之外幾無所知。國之危亡非所問,種之衰滅非所計。屯蒙渾噩,蠕蠕于群動之中。臨如是之人民,雖有善政,行且見惡。故詔興鐵路,則謂有礙本地風水矣;詔廢書院,則謂將絕寒士生路矣?!裨O學堂,當以使人明白為第一義。德被法敗,日本維新,均汲汲于教育之普及者。無良無賤,無智無愚,無少無長,無城無鄉(xiāng),無不在教育之列也?!痹斠姀堅獫骸洞鹩讶藛枌W堂事書》,《張元濟全集》第5卷·詩文,第23頁。。在進士出身的張元濟號召下,一群有相似抱負的“晚清文人”廁身商務印書館組成早期編輯群體(14)據(jù)汪家熔、鄭峰等人研究成果顯示,商務印書館編輯大致分為四類,第一類便是從傳統(tǒng)科舉之途轉入、視出版為救國復興手段、對新學感興趣或略有所知傳統(tǒng)士人,代表人物為張元濟、高夢旦、莊俞等,這與當時各家書局的編校機構多喜歡“聘請翰林出身的文士主持,編校人員都是舉人或秀才出身”的慣例有直接關系,他們中學根基深厚,有很深的治國平天下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的精神氣質。詳見汪家熔:《商務印書館編譯所考略》,《商務印書館史及其他——汪家熔出版史研究文集》,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年,第91頁;鄭峰:《多歧之路:商務印書館編譯所知識分子的研究(1902—1932)》,復旦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第49-50頁。,他們秉承傳統(tǒng)士子“治國平天下”的抱負,從情感上自覺自愿將自己的編輯工作與朝廷“開民智”的國計結合起來,正如他們在《教育雜志》上刊登的“答復來函”中所表明的立場,“本雜志主張一門,原以備行政者之采擇”(15)《答沈君友卿論采用俗字》,《教育雜志》1909年第1卷第3期。。因此,他們不僅在館刊《東方雜志》、《教育雜志》中的“教育法令”、“章程文牘”、“記事”、“文藝”等欄目登載有輿論導向的各式信息及文學作品,為政府推行社會教育營造輿論,還親自撰文疏解法令,提出自己的獨立思考。他們在雜志上辟出較大篇幅來刊登強迫教育、識字、公民學堂、夜學校和簡易識字學塾等清政府正在推進的社會教育的內容,并相當注重探討社會教育與憲政、教育、社會文化改革之間的關系。

商務印書館編輯群體清楚意識到自身抱負的實現(xiàn)系于清政府,他們采用了一種溫和的立場,以尋求意見能被政府采納和作為獨立知識分子的敏銳思考充分表達之間的調和。他們通過自己的專業(yè)編輯視角,為讀者提供盡可能通俗易懂、有實用價值的社會教育圖景的同時,還為政府社會教育事業(yè)“鼓與呼”。盡管有時會從批判角度切入,但不論是贊譽還是批評,表露的都是編輯群體對社會教育事業(yè)的高度關注。以簡易識字學塾為例,1909—1911年期間《教育雜志》共刊登22篇文章(16)詳細篇目分布如下:1909年發(fā)表11篇,分別為1卷2期2篇,即戴克敦《論識字》(社說)、《學部奏編輯國民必讀課本簡易識字課本大致情形折》(教育法令);1卷3期3篇,即《選擇簡易識字課本》(記事 本國之部)、《飭辦簡易識字學堂》(記事 本國之部)和《答沈君友卿論采用俗字》(質疑問答);1卷5期1篇,即陸爾奎的《論簡易識字宜先定為義務教育》(社說);1卷10期2篇,即《催辦簡易識字學塾》(記事 本國之部)和《蘇撫瑞奏開辦簡易學塾片》(章程文牘);1卷11期1篇,即《籌設簡易識字學塾匯志》(記事 學堂消息);1卷12期2篇,即《試辦簡易識字課本》(記事 本國之部)和《簡易識字模范學塾開學》(記事 學堂消息)。1910年發(fā)表8篇,分別為2卷1期2篇,即《簡易識字學塾匯志》(記事 本國之部)和《學部奏遵擬簡易識字學塾章程折》(章程文牘);2卷3期2篇,即莊俞《論簡易識字學塾》(社說)和《簡易識字學塾匯志》(記事 本國之部);2卷5期1篇 ,即《簡易識字學塾匯志》(記事 本國之部);2卷6期2篇,即《蘇屬簡易識字學塾之統(tǒng)計》(記事 本國之部)和《嚴定簡易識字學塾之考成》(記事 本國之部);2卷11期1篇,即《寧屬簡易識字學塾之統(tǒng)計》(記事 本國之部)。1911年為3篇,分別為3卷3期1篇,即《學部改訂簡易識字學塾章程及授課表》(法令);3卷6期1篇,即《各省簡易識字學塾之成績》(記事 學事一束);3卷9期1篇,即《學部通咨札飭提學司簡易識字學塾招收學生以年長失學者為限文》(法令)。,其中法令、記事欄目刊登的內容,不少亦先后刊登在不同級別的官報上。如《簡易識字模范學塾開學》(《教育雜志》刊出時間為11月25日)10月15日刊登在《直隸教育官報》(1919年第18期)“時聞”、11月27日刊登在《北洋官報》(1909年第2266期)“新政紀聞 學務”欄目;《學部改訂簡易識字學塾章程及授課表》在《浙江教育官報》(1911年農歷二月第61期(17)該期官報沒有明確出版日期,但目錄頁標有“二月份第四冊”的字樣,結合官報中刊出最近消息為農歷二月初八(即公歷3月8日),加上印刷時間,推測其出版時間不會早于公歷3月10日商務印書館刊出該期雜志的時間。)“學制”欄下刊出?!督逃s志》與官報的最大不同之處,除了刊載官報中的信息之外,還有編輯群體撰寫的“社說”與各式信息相互呼應。

細考《教育雜志》編輯戴克敦、陸爾奎和莊俞三篇“社說”內容,便會發(fā)現(xiàn)編輯通過“社說”積極回應政府的社會教育政策(18)商務印書館所辦期刊不同于知識分子自費出版“同人雜志”或“社團刊物”,有著發(fā)行量的資本利益追求,所以,它們必須與該館出版的教科書、工具書、叢書一樣,積極根據(jù)社會文化風向的改變而做出調整,并且努力居于社會主流的地位,商務印書館早期編輯群體的社會教育專論,大多以回應、解釋政府政令為主,即便如莊俞對簡易識字學塾的批評,最終落腳點依然在如何補救時弊上。,表現(xiàn)出他們作為獨立知識分子對社會教育問題敏銳的洞察力。借助知名出版社的強大傳播力量,這種洞察力轉換為有社會影響的輿論,對政府社會教育政策修訂及社會教育發(fā)展走向施加影響。以前引莊俞的《論簡易識字學塾》一文為例,作者從辦學目的、學生程度、所用教材等方面列出簡易識字學塾存在的問題,指出如不變革,簡易識字學塾將成為義務教育的阻礙(19)莊俞:《論簡易識字學塾》。。莊俞這篇“社說”,不僅被江蘇省提學作為向都督提議將簡易識字學塾辦理成績列為學務考成的依據(jù),而且1911年正月二十四日清政府的學部修訂簡易識字學塾章程時,亦針對莊氏的批評意見,在章程中一一做了修訂。民國肇基后,莊氏提到的“欲以輔小學教育之不及”卻阻礙小學發(fā)展的時弊還被江蘇都督所援引,作為廢除簡易識字學塾的主要理由(20)內文稱:“查前清所定簡易識字學塾辦法,以年長失學與貧寒子弟兩項并提,用同等之學程,使年長失學與年幼兒童受同等之教課,微特就學者兩無實益。且令辦學者避難就易,借此簡易識字學塾以塞責,轉妨害其籌設初等之本務。流弊何可勝言,本都督為實行義務教育起見,合亟廢止簡易識字學塾,酌改為初等小學或補習科。其原有學塾收年長失學者,即改為補習科,收年幼兒童者,即改為初等小學校,庶名實相符,教育乃有實益。”詳見《蘇都督廢除簡易識字學塾之通告》,《教育雜志》1912年第3卷第10期。,并由此引發(fā)“多米諾骨牌效應”,全國范圍內的簡易識字學塾或被廢止、或被改名,簡易識字學塾成為一個歷史名詞,莊氏文章的“蝴蝶效應”是商務印書館推動近代中國社會教育的一個典型。

顯而易見,商務印書館以兩大“館刊”《教育雜志》、《東方雜志》為中心聚攏了一批知識分子,創(chuàng)造了一個和官報相似又帶有商務印書館特色的社會教育輿論場。商務印書館早期編輯群體秉承“扶助教育”“啟導通俗”的理念,積極倡導社會教育,呼吁教育普及;他們積極思考局勢演變中的社會教育危局,為之把脈診斷,對政府相關規(guī)程、法令進行獨立性的思考和評判,促進社會教育法令、規(guī)程的出臺和完善,為早期社會教育理念及實踐探索做出了不容忽視的貢獻,并由此確立他們在早期的社會教育領域的權威地位。當然,商務印書館作為民營資本的出版機構,它的主要目標和市場,還是各類教科書以及輔助讀物的生產。編輯群體以《東方雜志》和《教育雜志》期刊為平臺獲取的權威地位,順利移植并引導早期社會教育教科書權威詮釋的文本資源,這種以年長失學的成年民眾為對象的文本資源,語言風格通俗直白,以啟蒙為宗旨,藉著商務印書館出版和銷售網(wǎng)絡而得以廣泛傳播,一時間堪稱典范。他們編輯出版的通俗教育讀物及相關參考資料亦由此獲得較好的經濟收益(21)商務印書館編寫通俗教育讀物的權威形象為其出版提供了極大方便,如1917年商務印書館呈送教育部八種通俗教育畫,原系晚清時期編撰,教育部審核時雖發(fā)現(xiàn)圖畫說明采用“渾括文言”編寫、與通俗之旨相左的弊端,但鑒于該館一貫表現(xiàn),給出“商務印書館所交通俗教育畫八種,采取歷史事實繪印成幅,色彩鮮明,取材亦正,洵有裨風俗社會”審核結果,準予印刷發(fā)行,對于發(fā)現(xiàn)問題只建議下次修訂時予以改正。詳見《教育部訓令發(fā)布交商務印書館呈送通俗教育畫三十種飭即審核報部文》,通俗教育研究會:《通俗教育研究會第三次報告書》文牘一,自刊本,1918年。,樹立了商務印書館有社會擔當(22)商務印書館積極向社會各界傳遞其出版通俗教育圖書不以營利為目的“扶助教育”社會形象,如1918年6月,商務印書館的出版物因內容陳舊不合時宜銷路日減,張元濟親赴北京,積極開展出版公關,7月9日,應蔡元培邀請赴北京大學座談,面對在座的蔡元培、馬幼漁、胡適、陳仲騫、沈尹默、朱希祖、李石曾、錢玄同等北大教授,張元濟將“編輯通俗教育書事”列為出版社三大事之一,并宣稱“最好京中能有編此書之人,先成一二十種,本館甚愿出版……此等事本館不以營利為目的”。詳見張樹年主編:《張元濟年譜》,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年,第154-155頁。的良好企業(yè)形象。

二、拍攝電影寓教育于娛樂

扶助教育、啟導通俗,圖書雜志和教育電影均是有效載體。圖書雜志面向的是識字民眾,光影電影則更傾向于為不識字的“引車賣漿”者提供了解新知的便捷渠道。商務印書館作為知識分子匯聚的民營出版機構,其管理層洞察時代中的新舊轉機,對教育電影這一新鮮事物保持了天然的敏銳。1917年2月11日,張元濟在館內會議上有“制活動影片”的提議,該年秋美國商人來南京設廠拍攝電影,投資失敗后急欲轉讓電影器材,商務印書館以不足3000元低價盤進。次年商務印書館派職員鮑慶甲赴美考察印刷電影業(yè),鮑氏回國后作了美國教育電影市場的情況說明,商務印書館高層遂決定“支銀十五萬元為資本”,設立活動影戲部,開始自攝教育電影。

張元濟對此強調:“(自制活動影片)分運各省城商埠,擇地開演,借以抵制外來有傷風化之品,冀為通俗教育之助;一面運銷外國,表彰我國文化,稍減外人輕視之心,兼動華僑內向之情?!?23)張元濟:《張元濟日記》下1919年4月14日,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567頁;張樹年主編:《張元濟年譜》,第168頁。他認為商務印書館是站在敦風俗、施教化,增強民族向心力、凝聚力的高度來拍攝影片,呈文政府請準免稅。莊俞多年后回憶:“自活動影片輸入我國,其感動社會至深至巨,久為有識者所公認,惟是各片制自他邦,與我國風俗人情,完全不合,利權外溢,尤所疚心。本館特派員出外學習,復延技師再三研究,始有自制中國材料之影片,活耀銀幕之上。但本館以裨益社會教育為目的,制片范圍,大致關于教育時事風景諸類為限。”(24)莊俞:《三十五年來之商務印書館》,高崧等編選:《商務印書館九十五年:我和商務印書館:1897—1992》,北京:商務印書館,1992年,第739頁。

商務印書館為自攝教育電影所做廣告中,重點強調其社會教育意義:“活動影片在社會教育上占極重要之地位,此已為近代教育家所公認,本館特聘專門技師精制活動影片,凡所取材無一不有益人心有裨風俗,即滑稽劇片亦必含勸善深意,寓教育于娛樂之中,微意所在,不僅提倡藝術,亦期于社會教育有所貢獻?!?25)《社會教育之利器 活動影片》,《東方雜志》1923年第20卷第5號。這種“寓教育于娛樂”的理念得到各界人士的認同:“我們深覺得影戲是社會教育底導線,藝術中至高無上的珍品,現(xiàn)代文明底報告錄,構(溝)通各民族思想而消弭各民族底誤會與猜忍的利器?!覀円詾橛皯蚴瞧斩杀娚撾x悲痛煩悶之境而至實在樂土的慈航。”(26)顧肯夫:《發(fā)刊詞》,《電影雜志》1924年第1期。有研究者對《電影雜志》1924—1925年期間的12期內容進行考察,發(fā)現(xiàn)與“商務出品”相關的文章有33篇,“每期都刊登上海商務印書館各種活動影戲的信息、廣告,從中折射出當年上海商務印書館不愧為是中國文化出版界的梁柱,在新生事物的教育電影領域也是獨占鰲頭”(27)趙惠康、楊愛華:《早期上海商務印書館教育電影尋蹤》,《電化教育研究》2010年第6期。。商務印書館的教育電影攝制工作一直延續(xù)到1931年底(28)莊俞:《三十五年來之商務印書館》,高崧等編選:《商務印書館九十五年:我和商務印書館:1897—1992》,第739頁。,1932年初因館舍被炸設備被損,以及其他各公司“聞風興起”,攝制電影遂告停止。

商務印書館攝制教育電影,將其作為對教科書出版的呼應,既取得了不菲的市場回報,也推動了文化啟蒙、教育普及。據(jù)商務印書館在《電影雜志》上的廣告稱:“本館出品,概分教育、社會、時事、風景四大類,已出五十余種。最近攝成的《大義滅親》和《蓮花落》,歷在國內各埠及國外開演,均博得觀眾熱烈之歡迎?!?29)《商務印書館的影戲事業(yè)》(廣告),《電影雜志》1924年第2期。知名電影專家戴公亮回憶,1929年1月,江蘇省立教育學院舉行民眾同學會“放映了35毫米片型的無聲電影片,受到民眾的好奇和歡迎,也起到一定的教育作用。影片租自上海商務印書館的國光制片廠攝制的《盲童教育》、《驅滅蚊蠅》、《馬浪蕩》等影片”(30)戴公亮:《我參加電化教育創(chuàng)業(yè)的回顧及其影響》,《電化教育研究》1990年第1期。。在1920年代末期的江浙一帶,培養(yǎng)社會教育專門人才的高校還租借放映商務早期攝制的《盲童教育》,由此可見商務印書館教育電影的社會影響力。

1919年張元濟賦予教育電影“抵制外來有傷風化”,“助力通俗教育”及“表彰我國文化”三大社會功能,這既是商務印書館向北洋政府請求為“活動影片”免稅的說辭(31)《為自制活動影片準免稅呈文》,《商務印書館通訊錄》1919年5月號。;也是傳統(tǒng)士人應對形勢變化調整啟蒙方式的直接表現(xiàn),體現(xiàn)了中國“文以載道”傳統(tǒng)觀念的延續(xù)。因商務印書館的推動,觸發(fā)了時人對電影與教育之間關系的大討論。有人說:“以現(xiàn)狀而言,吾人應當辨別影片的內容是否可以引起國民的良善性,是否可以矯正一般的壞風俗,果然能夠,我們便當借影戲為教育的一大助手了。”(32)沈恩孚:《影戲與教育》,《電影雜志》1924年第1期。也有人認為“多看一次電影,多增一分智識,娛樂尤在其次也”(33)尹民:《電影在娛樂上之價值》,《電影周刊》1924年第8期。。要實現(xiàn)快速高效的文化啟蒙,要使80%以上不識字的民眾理解知識界的話語體系,教育電影相對于文字出版物有著明快便捷、直觀通俗、形象生動等突出優(yōu)勢。教育電影的社會功能定位為“教育”的認識深入人心,變成一種喚醒民眾、灌輸國家意志的工具。當時的電影教育論者指出:“從教學的興趣實施原則上看,電影之為一般民眾所歡迎已是普通的事實,因為銀幕的技巧、演員的表情、事物的現(xiàn)象、故事的結構,以及其他為自然和社會現(xiàn)象所不能見及的東西,處處能激動觀眾的心情,這是活的教育而非死的暗示,因此民眾愛好它、接近它,用以作為社會教育的實施工具當然最是合適”(34)宗亮東:《教育電影概論》,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年,第36頁。。商務印書館自攝教育電影,將教育元素滲透到娛樂性的光影中,使得電影涵蓋面大大拓展,伴隨著民眾對光影的炙熱情感,原本屬于知識階層的科學、衛(wèi)生等現(xiàn)代話語體系慢慢被廣大知識淺陋的“引車賣漿”者所了解。

按照克拉考爾的觀點,一個國家的電影比其他藝術手段更能反映這個國家的心理,它是一些延伸于意識維度之下的深層集體心理的體現(xiàn)。從這個角度講,商務印書館所拍攝的教育電影,無論品質好壞,都是該館高層、實際攝制人對這一時期文化傳統(tǒng)、國際形勢和時代需求綜合考量以及對電影消費市場判斷的成果。“寓教育于娛樂”的中國自制教育電影,其發(fā)生發(fā)展得力于商務印書館的具體實踐,商務人吸取域外同類影片經驗,借鑒常規(guī)商業(yè)電影橋段,使得“商務出品”的教育電影成為獨具風格的“社會教育利器”。學者李歐梵曾高度肯定商務印書館對中國現(xiàn)代化構建的作用:“我們可以很放心地斷言,商務在教育體系的現(xiàn)代化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自1905年取消科舉后,這成了一項填補民族需要的巨大工程?!?35)李歐梵:《現(xiàn)代性的構建:流行出版業(yè)的作用與意義》,《開放時代》1999年第5期。而教育電影,則是這一巨大工程最具有現(xiàn)代化色彩的舉措。

三、助力社會教育事業(yè)

為了解決社會教育迅猛發(fā)展需要與從業(yè)隊伍素質不高之間的矛盾,國民政府決定大量添設培養(yǎng)社會教育專門人才的院校或系科。1931年1月,教育部訓令各省市籌設社會教育人才訓練機關一所,或就各該省市原有教育學院或師范學院內設立專系或??疲耘囵B(yǎng)此項人才。據(jù)統(tǒng)計,截至1934年,江蘇、浙江、河北、河南、山東、廣東、湖北、湖南、陜西、江西、安徽等省及北平、上海均已設置獨立的社會教育人才培養(yǎng)學?;蛳悼?;寧夏、南京和威海衛(wèi)等地區(qū):“亦已在各種師范學校內,增設關于社會教育或民眾教育課程”(36)王璋:《一年來之民眾教育與人才訓練》,《教育與民眾》1935年第6卷第8期。。伴隨著各種層次社會教育人才培養(yǎng)機構的增多,教材、理論著作出版成為必須,各大知名書局迅速行動起來,商務印書館尤具特色。

在王云五“森羅萬有開啟民智”新式叢書出版理念下,商務印書館將社會教育出版納入同時期“萬有文庫”、“叢書”系列,獲取市場回報外,還為社會教育提供了一個快速被社會各界了解的便捷渠道。從知識社會學角度看,社會教育之所以能迅速以教育學分支學科面目進入了大眾視野,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商務印書館叢書推廣模式。商務印書館為社會教育學術推廣提供一個不斷實踐、修改、完善的平臺,對社會教育理論體系初步構建、社會教育學科化發(fā)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表1) 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有代表性的社會教育著作(1928—1948)(37)據(jù)《商務印書館圖書目錄(1897—1949)》(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99-103頁)及相關資料整理。

商務印書館深諳叢書經營之道,通過種類繁多的叢書出版,獲取不菲經濟收益,社會聲譽日隆,對學術事業(yè)的推動亦更顯成績。表1顯示,商務印書館出版的38種社會教育書籍中,有29種隸屬各式叢書系列,占總比達76.32%?!吧鐣逃矔币?種獨占鰲頭,在叢書中占總比為27.59%,其次為《師范小叢書》、《萬有文庫》、《師范叢書》、《學藝匯刊》、《江蘇省立教育學院叢書》等。叢書中,最具盛名的當屬《萬有文庫》,高踐四著《民眾教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桑戴克(E.L.Thorndike)所著《成人的學習》以及繆繼章翻譯的《墨西哥的民眾學?!肪杖朐撐膸斓谝患?,借助《萬有文庫》銷售8000余套的文化輻射,社會教育作為教育學分支學科地位迅速為社會各界所認識;最具品牌效應的“漢譯世界名著”,桑戴克的《成人的學習》和《成人的興趣》先后被列入(商務印書館在1929—1940年共推出16本),《成人的學習》譯者之一朱君毅作為桑戴克的親炙弟子,翻譯專業(yè),他們遵循“譯者解釋原文,以忠實為主;譯成漢文,以明晰為本”原則(38)E.L.Thorndike:《成人的學習》,杜佐周、朱君毅譯,上海:商務印書館,1933年,“譯序”,第3頁。,使得西方社會教育理論在中國學界得以“原汁原味”的呈現(xiàn)。此外,叢書出版模式,也為部分社會教育書籍出版提供了資助,如劉百川在《國民學校辦理社會教育概論》序言中點名該書出版得益于商務印書館編輯沈百英將其納入“國民教育文庫”(39)劉百川:《國民學校辦理社會教育概論》,上海:商務印書館,1948年,“自序”,第1頁。,該書出版后為其時各級各類學校辦理社會教育實踐提供了理論指南。

表中顯示,商務印書館出版社會教育著作時段主要集中在1930年代,作者單位主要來自江蘇省立教育學院、大夏大學、國立中山大學等社會教育人才培養(yǎng)和研究重鎮(zhèn),部分著作多次再版,大多被當作學生教材使用?!霸诂F(xiàn)代社會中,‘大學’不僅是一個知識傳播與再生產的空間,同時也是一個知識分類、篩選以及等級化的場域,大學的課程設置中,就包含了特定的權力關系”(40)陳平原:《教育:知識生產與文學傳播》,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年,“序言”,第6頁。。而在這個特定權力關系凝聚過程中,商務印書館扮演了重要角色,它通過系列社會教育學術書籍的出版,使得社會教育知識體系構建和初步學科化變?yōu)楝F(xiàn)實。1929年江蘇省立教育學院開設之初幾乎沒有成型的教材:“那時的課程并沒有什么部頒標準,是全國首創(chuàng)的一校。所以我們也就做了被試驗一群、急先鋒隊。先生憑嘴講,我們憑筆記,白天粗粗的記錄,晚上細細的整理”(41)徐朗秋:《懷念母院》,《教育與民眾》1948年第12卷第1、2期合刊。。在教學過程中形成的手稿,經過數(shù)年積累,成為各出版社的著作稿源。在短短五年之后,1934年江蘇省立教育學院民眾教育系課程設置表中,“民眾教育概論”、“民眾教育實施法”、“成人學習心理”、“各國社會教育比較”等,已成為一門門的獨立課程,課程大綱完整,教材新穎,參考資料有跡可循,以商務印書館為代表的出版機構推出一系列社會教育教材、專著,便是這一過程嬗變的最佳注腳。江蘇省立教育學院教授陳禮江在《民眾教育》自序中稱:因“年來友人在國內大學教育系及師范學校擔任民眾教育學程者,屢以民眾教育課本相詢,在他界服務的朋友們,也常表示要我給他們一點系統(tǒng)的民眾教育的理論?!税讶ツ晔诿癖娊逃n時所發(fā)的講義(多系由學生記錄我的講詞再加以修改而成的)取來從新改過一次編成本書”(42)陳禮江:《民眾教育》,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年,“序言”,第1頁。。該書出版后,成為江蘇省立教育學院、國立社會教育學院的經典教材,也為普通讀者所歡迎,先后再版5次。換言之,商務印書館以知名大學教授為作者群體,從專業(yè)角度推動社會教育著作的編輯出版,更貼近社會教育教學和學術研究的需求,保障銷路的同時,為將來的社會教育從業(yè)者提供權威知識來源,推動學界的相互聯(lián)系和交流,從而形成以商務印書館為中介的社會教育的學術平臺。

對于在商務印書館出版著作的作者群體來講,憑借自身多年的教學實踐積累,搭配上“商務出品”的社會聲望,有了著書立說、創(chuàng)建自己的學術領域或分支領域、確立學術地位的契機,社會教育初步理論化、學科化,社會教育學術秩序也由此初步建立。作者群體還努力將專業(yè)學術知識與公共話語結合起來,為普通讀者創(chuàng)造通俗的“知識世界”,以期社會教育獲得更大范圍內的民間支持。1933年商務印書館再版馬宗榮《社會教育概說》(初版1925年由商務印書館發(fā)行),在序言中,馬氏稱“至于本書的內容,是想常識化地敘述社會教育的全景,使讀者系統(tǒng)地了解社會教育的大意”(43)馬宗榮:《社會教育概說》,上海:商務印書館,1933年,“序言”,第2頁。。并在1934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現(xiàn)代社會教育泛論》自序中再次談起該書,稱“余曾不揣淺陋,草成《社會教育概說》一書,托商務印書館刊行,以資提倡,拙著內容,固極淺略,不足當大雅之一顧”,然由于其開風氣之先,“故予等之作,或可為當時草創(chuàng)時期社教事業(yè)諸賢之一助”(44)馬宗榮:《現(xiàn)代社會教育泛論》,上海:世界書局,1934年,“自序”,第1-2頁。。隨著一系列社會教育著作在商務印書館出版,馬宗榮成為名噪一時的社會教育專家。趙冕的《社會教育行政》三易其稿,部分章節(jié)修訂補充10余次,陳禮江為該書作序,稱其與趙氏同事多年,“他不僅是專門研究這類問題的人,同時也是實際參加這類工作的人,所以他這一部書,在理論上,有很透辟的見解;在取材上,有很豐富的實際資料,我相信這一部書,是很可以滿足現(xiàn)在一班從事社會教育行政同仁的要求”(45)趙冕:《社會教育行政》,長沙:商務印書館,1938年,“陳序”,第1-2頁。。實際上的確如此,該書1938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后,便成為“社會教育行政”課程標志性教科書,作者趙冕亦成為該領域的專家學者?!吧鐣逃姓苯柚n程設置,進入了正規(guī)學術和教育體制中,而標志性教科書的出現(xiàn),更突破了社會教育行政在社會教育學科體系中附庸或點綴的命運,有力地推動了它由一門課程向一個專業(yè)領域、系科的深入發(fā)展。1941年國立社會教育學院專門設立社會教育行政系,培養(yǎng)社會教育行政及社會教育實踐工作人員。這一過程,不僅與從事社會教育研究的學者之努力緊密相連,還折射出商務印書館在社會教育學科建設過程中所秉承的學術旨趣和問題意識。

綜而言之,晚清新政時期政府出臺簡易識字學塾等“開民智”章程、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司頒布側重推動“通俗”為主的社會教育法令,以及1930年代高等學校社會教育專門人才培養(yǎng)的時代需求,都為近代社會教育發(fā)生發(fā)展提供了政策導向及相應的市場需求?!按_實,雖然有知識分子批評出版業(yè),但在20世紀初的中國,盈利與啟蒙逐漸可以兼得,并在這一過程中幫助形成了一種李歐梵所謂的上海‘現(xiàn)代化想象’(imaginary of modernity)”(46)魏定熙:《權力源自地位:北京大學、知識分子與中國政治文化,1898—1929》,張蒙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17頁。。商務印書館“扶助教育”、“昌明教育”、“啟導通俗”的經營理念與這種政策導向和市場需求形成一種具有強大張力和多層意義的互動結構,張元濟、王云五等商務高層在其中找到了“正其誼”與“謀其利”的契合點,并以此作為商務印書館與近代社會教育之間的互動坐標,形成了雜志、電影和出版等在內的多元經營模式,構建了一整套“商務”特色的社會教育話語體系。因此,商務印書館在近代中國社會教育發(fā)展史上的貢獻、地位和作用不言而喻、不容小覷。商務印書館的經營重點始終圍繞教育,它敏銳地抓住并很好地利用了社會教育發(fā)展的歷史機遇,在服務社會教育的同時,不斷壯大自身實力,順應、帶動并引領了近代中國社會教育的基本走向,社會擔當和資本回報實現(xiàn)了統(tǒng)一與融合。商務印書館與近代社會教育之間的關系,堪稱晚清及民國時期中國出版界與社會教育關系的一個縮影和真實寫照,而本文所討論的商務印書館與近代社會教育僅僅是特定時代出版機構與時代需求之間互生共榮關系的一個代表,此外還有許多類似的案例值得學界進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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