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樂，楊 莉，鮮天才，杜 佳，翟 煦，王柳青

(1中國中醫(yī)科學院中醫(yī)基礎理論研究所，北京 100700；2中國中醫(yī)科學院針灸研究所，北京 100700；3天才天之源有限公司，浙江 寧波 315000；4河南中醫(yī)藥大學，河南 鄭州 450046；5中國中醫(yī)科學院研究生院，北京100700；6中國中醫(yī)科學院中國醫(yī)史文獻研究所，北京 100700)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是一種新發(fā)現的傳染性強的呼吸系統(tǒng)疾病，臨床以發(fā)熱、干咳、乏力為主要表現，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頒布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五版)》[1]認為，本病亦屬于中醫(yī)疫病范疇，病因為感受疫戾之氣。截至2020年2月15日24時，確診病例57 416例(其中重癥病例11 272例)，累計死亡病例1 665例，疑似病例8 228例，累計追蹤到密切接觸者529 418人，尚在醫(yī)學觀察的密切接觸者158 764人[2]。新型冠狀病毒(SARS-CoV-2)傳染性和致病性較強，其感染人數遠超2003年的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ARS)。因此，“防”的意義顯得尤為重要。

灸法是中醫(yī)治法體系中的主要組成部分，其中艾灸是灸法治療疾病中最常用的方法，東晉葛洪在《肘后備急方》中提到：“斷瘟疫病令不相染，密以艾灸病人床四角，各一壯，佳也?！痹诋斍癈OVID-19防治任務艱巨的情況下，艾灸的抗菌、抗病毒作用明顯，可在疫情中發(fā)揮艾灸的防護作用。筆者認為，目前COVID-19疫情在諸多地區(qū)存在醫(yī)療資源不足和耗材需求量過大等問題，且湖北黃岡蘄春為蘄艾的發(fā)源地，經濟成本較低，因此提出艾灸應用于基層或者是醫(yī)療資源不足的醫(yī)療機構有助于切斷傳播途徑，并對艾灸指導下的SARS-CoV-2的精準干預和防治提供思路。

1 艾灸的安全性問題

艾灸的安全性研究主要體現在艾煙和艾灸治療過程中的安全性。相關研究表明，艾灸在治療過程中的不良反應往往體現為燙傷、灼傷或起泡等問題[3]。一般來說，當施灸時距離皮膚過近，皮膚表面溫度過高，會造成燙傷。注意避免使用直接灸，選用溫和灸，調整施灸距離就能夠避免燙傷和水泡等問題。有研究提出，在進行溫和灸或溫灸盒灸時，艾條到皮膚穴位的距離以3～4 cm為宜，在這一距離施灸，既能達到治療效果，又可避免疼痛、灼傷，使皮膚溫度處于未被燒傷的安全水平[4]。

更多的研究則是集中在艾煙的安全性上。相關研究表明，艾煙的成分中含有致癌性的多環(huán)芳烴類化合物[5]。文獻[6-7]報道，艾煙引起3例患者全身斑丘疹、憋氣、胸悶等過敏癥狀。有學者[8]研究發(fā)現，艾煙中的揮發(fā)性芳香胺和一氧化碳稍高于安全暴露水平，但在正常通風情況下，不會出現安全隱患。而相關臨床研究表明，艾條熏蒸在空氣消毒、治療感染性疾病等方面具有應用價值[9]。選用艾條熏蒸消毒無人病房，其平均殺菌率可達91%[10]，符合Ⅱ類和Ⅲ類環(huán)境衛(wèi)生標準的96%和100%，已完全達到了病房環(huán)境空氣細菌菌落總數的衛(wèi)生標準。詹小平等[11]用艾條約1.33 g/m3點燃熏蒸重癥監(jiān)護病房，空氣中自然菌消除率為90%。另有研究表明，艾條熏蒸可大幅減少血液病房和造血干細胞移植病房的金黃色葡萄球菌和銅綠假單胞菌的菌落計數，相比傳統(tǒng)消毒法，艾灸熏法是一種可靠、有效的空氣消毒方法[12]。總的來說，在對艾灸和艾煙的安全性評價上，盡管艾煙中含有某些致癌物質，但既往的文獻并沒有明確的不良反應或對人體有較大程度的損傷的記載，而艾煙在空氣消毒上則具有明顯的優(yōu)勢。

2 應用艾灸防治傳染病的研究

根據既往研究證實，艾灸可以用于傳染病的防治，并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同時應用艾灸防治可降低醫(yī)療成本，緩解某些防護醫(yī)療資源緊張的現狀，提高消毒的效率。這不僅是貢獻中醫(yī)藥智慧的有效形式，也是實踐中醫(yī)藥特色的體現，有利于推動COVID-19疫情防治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2.1 熱證可灸

艾灸的溫通作用對于發(fā)熱等相關疾病有著較好的療效。針灸學家周嵋聲提出“熱證貴灸”的概念，并使用灸法治療流行性出血熱79例[13]。吳靜等[14]提出“熱證宜灸例證確鑿，對于發(fā)熱的急性傳染病，不論是屬于病毒或細菌感染均宜用灸”。馬少群先生在《馬氏溫灸法》中也提出了肺炎的常規(guī)灸法，包括灸法的順序、選穴、每穴位施灸量等。馬少群先生還指出，針對嬰幼兒肺炎患者，亦可用溫灸治療，但每個穴位施灸時間宜減少10～15 min。同時，施灸后還要特別注意保暖，不能再次著涼[15]。

2.2 艾葉熏蒸消毒

研究表明，對呼吸科病室內空氣實施檢測，空氣中存在表皮葡萄球菌、綠膿桿菌、克雷白菌、腐生葡萄球菌、不動桿菌等[16]，當患者打噴嚏、咳嗽時，由鼻孔、口腔內噴出較多微小的飛沫，而飛沫中含有的病原微生物經干燥后易形成小于5 μm的菌塵、飛沫顆粒菌，能在空中長時間浮游，進行長距離傳播，使易感患者感染，因此在呼吸科病室采取空氣消毒法十分重要，能顯著預防交叉感染的情況發(fā)生[17]。相關臨床研究也表明，艾葉點燃熏蒸或用含有艾葉的復方中藥煮沸熏蒸，均能夠使塵埃沉降，又有消毒、抗菌作用，并且具有凈化空氣的多種效果，而中藥煮沸熏蒸相比艾煙熏蒸在凈化空氣、提高濕度方面，效果更優(yōu)[18-22]。目前，COVID-19可能通過氣溶膠傳播，氣溶膠是懸浮于氣體中固體和液體微粒共同組成的多相體系[23]。胡捷等[24]利用含有艾葉的中藥氣溶膠對流動采血車進行空氣消毒，在噴藥60 min后效果達到空氣消毒衛(wèi)生標準，有效時間維持近4 h。Wang等[25]對武漢市138例COVID-19住院患者臨床特點分析表明，41.3%的患者可能是通過院內感染發(fā)生。而艾葉熏蒸或能通過小粒子間的凝聚、聚合，加速粒子沉降速度，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阻斷SARS-CoV-2通過氣溶膠傳播。

筆者認為，艾葉價格便宜，在湖北地區(qū)又是相對容易得到的資源，使用艾葉進行熏蒸消毒能夠減緩部分地區(qū)醫(yī)療防護資源不足的現狀。在一定程度上，是常規(guī)消毒方法的替代品，不僅適用于醫(yī)院空氣消毒，更適用于家庭消毒，對于居家隔離的患者而言具有實踐價值，有助于切斷傳播途徑，減少對醫(yī)療物料的浪費。

3 艾灸應用于COVID-19的思路

此次COVID-19感染患者多，病毒傳染性強，因此艾灸的作用應集中體現在“防”上。一方面，是個人通過施灸進行預防，另一方面是通過艾葉熏蒸切斷傳播途徑，實現隔離病毒的目的。此外，也需要有統(tǒng)籌安排和頂層設計。目前，中國針灸學會已于2020年2月5日成立中國針灸學會抗擊COVID-19疫情馳援專家組，正確指導使用艾灸療法，以提高全民的健康素質。并號召各分支機構針對COVID-19發(fā)揮灸法的防治作用，率先使用中醫(yī)灸法，充分發(fā)揮特色技術優(yōu)勢，有效開展艾灸對COVID-19防治的臨床研究工作，進一步加強灸材、灸具的研發(fā)生產，支援抗疫一線，推廣中醫(yī)藥針灸適宜技術，為一線醫(yī)務人員和患者再筑一道屏障[26]。

3.1 艾灸的防治作用

艾灸的防治作用以“防”為主。唐代孫思邈在《千金要方·灸例》中提出：“凡入吳地區(qū)游宦，身體上常須三兩處灸之，忽令灸瘡瘥，則瘴疫溫瘧毒氣不能著人也，故吳蜀多行灸法。”也就是說，針對瘟疫，艾灸具有較好的預防作用。在預防的保健灸上，可運用清艾條進行溫和灸，艾灸穴位以足三里、中脘為主調理脾胃，氣海、關元培補元氣，涌泉、命門補腎氣，且需注意保暖，盡量不食用寒涼之物。

此次COVID-19疫情是以寒濕為主的“寒濕疫”[27]。在退熱方面，運用艾灸的溫通效應，或能快速緩解病情。周嵋聲在《灸繩》中還特別強調了用灸退熱的注意事項：退熱后須連續(xù)施灸方可鞏固，也有灸后不久體溫上升的表現，均為有效表現[28]。筆者認為，在治療上，艾灸需要暴露出皮膚，不利于病毒的隔離，因此灸法應是藥物治療的輔助和補充，適宜COVID-19輕中型患者，尤其是疑似COVID-19患者或居家隔離者。在治療COVID-19的灸法上，可參考《馬氏溫灸法》中的肺炎灸法，也可以根據病情選用大椎、肺俞、膏肓、風池、風門、足三里等穴位進行艾灸。2003年SARS肆虐期間，趙宏等[29]對9例SARS恢復期患者溫和灸結合中西藥物治療，選取大椎、膏肓、足三里三個穴位，在治療后，低熱、胸悶、乏力等癥狀有所改善，胸片顯示炎癥均有不同程度的吸收，艾灸治療后，CD4細胞百分比較治療前有所升高，提示艾灸可以增強SARS患者的部分免疫功能。

3.2 艾葉熏蒸的防治作用

艾葉熏蒸的防治作用重在空氣消毒上。關于利用艾葉熏蒸進行消毒，現有文獻研究集中在兩種方法上，一種是用艾條點燃進行艾煙消毒；另一種是利用艾葉或以艾葉為主的中藥配伍進行煎煮，利用水蒸氣進行消毒，兩者均有殺菌消毒的效果。

綜合文獻，對艾葉熏蒸消毒的設計方案進行收集整理，我們對3味藥物及以上組成的中藥復方熏蒸配伍和方法進行整理，具體見表1。

一般來說，中藥空氣消毒的臨床研究基本思路是以單純艾條點燃熏蒸或艾葉加蒼術點燃熏蒸。文獻報道的中藥復方應用無論是在比例濃度還是具體的操作方案上，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僅僅是臨床證實確有其效，具體操作中是使用煙霧熏蒸還是煮沸熏蒸也缺乏統(tǒng)一的規(guī)范，缺乏基礎科研證據。目前，有研究表明，以殼聚糖接枝丙烯酸高吸水性樹脂制得的氣溶膠沉降劑達到的沉降效果較優(yōu)，0.2 g/L的沉降劑90 mL可將沉降時間縮短至自然沉降時間的23%[39]。因此，或能利用高吸水性樹脂聯合艾葉等抑菌中藥，制成氣溶膠沉降劑，以控制病毒在氣溶膠中的可能傳播。

表1 中藥復方熏蒸配伍和方法

4 結語

艾灸在COVID-19疫情中的應用，還需要各級政府和各地區(qū)中醫(yī)院的支持。目前，多地區(qū)建立的COVID-19中醫(yī)診療及預防方案也提到了艾灸的防治應用方案，如《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yī)學院附屬同濟醫(yī)院制定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中醫(yī)藥預防方案》[40]中提出了室內熏蒸艾條和艾灸穴位的方案(在房間內點燃艾條熏，每次1炷艾條，每日1次；艾灸大椎、關元、氣海、中脘、足三里等穴位)。云南省中醫(yī)藥學會、云南中醫(yī)藥大學發(fā)布《防控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中成藥使用建議》提出，普通人群在預防方面可通過艾灸達到預防保健的目的[41]。這些方案都是對灸法在防治COVID-19上的有效實踐。而在中國針灸學會的引領下，目前已經建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針灸干預的指導意見(第一版)》[42]，該版本指導方案是一套以艾灸防治COVID-19為主的方案，提供了疑似病例、輕型、普通型和恢復期患者的4種方案以及艾灸的注意事項，以指導臨床應用和個人防護。

總的來說，艾灸在提高個人免疫力、防控COVID-19上具有一定的優(yōu)勢、不僅能充分發(fā)揮中醫(yī)藥在防治急性傳染病上的價值，同時也能在現代醫(yī)療資源不足的地區(qū)推廣應用，并緩解疫情防控壓力，幫助切斷傳播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