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 超 呂夢迪 張自由 陳 俊 王萌萌 薛旭玲 錢 勇 劉紅科
(南京師范大學化學與材料科學學院,南京 210023)
目前,全球范圍內癌癥發(fā)病率逐年升高,盡管有效的預防措施和藥物治療使癌癥患者的存活率有所提高,但是目前對許多類型的癌癥仍然缺乏有效的治療手段。以順鉑、卡鉑、奧沙利鉑為代表的鉑類藥物是目前臨床治療癌癥最廣泛采用的金屬藥物[1]。一般認為順鉑在細胞內經(jīng)水解后與核DNA結合而阻止DNA復制,從而殺死腫瘤細胞。然而,順鉑對細胞的“無差別攻擊”使癌癥病人產(chǎn)生了不良反應。如何降低鉑類藥物的毒副作用成為抗腫瘤藥物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2-4]。具有動力學惰性的鉑(Ⅳ)配合物可以被細胞內還原性物種(抗壞血酸和谷胱甘肽等)有效還原,從而產(chǎn)生具有高活性的鉑(Ⅱ)復合物進入細胞[5]。到目前為止,一些具有藥物活性的基團連接在鉑(Ⅳ)軸向位置已成為抗腫瘤前藥設計策略之一[6-9],因此,將天然產(chǎn)物修飾在鉑(Ⅳ)軸向位置實現(xiàn)2種藥物的多功能化應用也是鉑類藥物發(fā)展的重要趨勢[10]。
除了鉑類抗癌藥物之外,在開發(fā)新型抗癌藥物過程中過渡金屬配合物顯示出良好的前景。相較于有機物,過渡金屬配合物具有多種立體化學構型,動力學穩(wěn)定,并且金屬原子在低氧化態(tài)時有親脂性[11-12]。已經(jīng)報道了許多具有抗癌活性的過渡金屬配合物,包括釕、鋨、銥、銠、鈦、釩、金和鐵配合物[11-16]。其中釕(Ru)具有不同的氧化態(tài)(Ru(Ⅱ)、Ru(Ⅲ)、Ru(Ⅳ)),在生理條件下穩(wěn)定而且結構易于調節(jié),幾種低毒并具有腫瘤靶向性的釕配合物正在臨床試驗中[13]。因此,釕配合物成為最受歡迎的新一代金屬化療藥物候選者之一[12]。
20世紀 70年代,Clarke等報道的 [Ru(NH3)5(purine)]3+配合物能抑制人鼻咽癌細胞的DNA和蛋白質合成[17],掀起了釕配合物作為潛在抗癌藥物的研究熱潮[15,18]。在接下來的10年中,Mestroni等開發(fā)了以二甲亞砜和氯為配體的六配位Ru(Ⅱ)配合物,其中cis-和trans-[RuCl2(DMSO)4]在體內外都能與DNA相互作用,并且表現(xiàn)出了良好的抗癌活性[19]。由Keppler等研發(fā)的 KP1019(圖 1)[13]以及 Mestroni,Alessio等開發(fā)的NAMI-A(圖1)[20-22]正在臨床試驗階段。
圖1 KP1019[13]和 NAMI-A[20-22]的 結構Fig.1 Structures of KP1019[13]and NAMI-A[20-22]
圖2 芳基金屬配合物的“琴凳”構型(M=Ru(Ⅱ)和Os(Ⅱ))[27-30]Fig.2 General structure of“piano-stool” arene-metal complexes[27-30]
此外,Clarke等[17]首次報道了三價釕在體內被還原成二價釕的現(xiàn)象,二價釕再與DNA結合并誘導癌細胞凋亡[23-26]。 Sadler等報道了[M(Ⅱ)(η6-arene)(XY)(Z)]n+(圖2,M=Ru(Ⅱ)和Os(Ⅱ),XY為雙齒螯合配位體,Z是單齒陰離子配體)類型的芳基金屬抗癌配合物[27-30],這些抗癌配合物具有特色的“琴凳”結構。其中金屬呈低氧化態(tài),這可能是藥物對細胞產(chǎn)生毒性的原因[31]。芳烴配體作為η6-電子的給電子體和π-電子的受體,能夠穩(wěn)定金屬離子的低氧化態(tài)。螯合配體XY的存在,穩(wěn)定了整體結構功能和優(yōu)化金屬中心電子的性質,單齒配體Z可以給生物分子提供一個空的配位點。此外,還可通過改變芳烴和“琴凳”腿的結構實現(xiàn)金屬配合物多功能的性質以及不同的作用機理[32-33],其中具有高水溶性配體PTA的配合物RAPTA-C顯示出了較強的抗侵襲和抗轉移能力[34]。
研究表明,針對人卵巢癌細胞系的Ru(Ⅱ)和Os(Ⅱ)芳基配合物顯示出良好的細胞毒性,部分配合物的活性與順鉑、卡鉑相當。例如,Sadler[35]報道的以乙二胺(en)為螯合配體、氯離子為離去基團的配合物(圖3),對人卵巢癌細胞A2780的細胞毒性隨著配位芳烴大小的增加而增加。離去基團為溴或碘離子時,對配合物的細胞毒性只有微弱的影響。芳基金屬的“琴凳”構型易被修飾,通過與生物活性分子結合可以對其物理化學性質和生物活性進行調控。
圖3 [(η6-arene)M(en)Cl]+配合物結構(M=Ru(Ⅱ))[35]Fig.3 Structures of[(η6-arene)M(en)Cl]+complexes(M=Ru(Ⅱ))[35]
本課題組近20年來一直從事芳基金屬抗癌配合物合成及抗癌機理研究,在芳基金屬抗癌配合物與DNA相互作用、方法學研究和實驗探索等方面做了一系列工作,為金屬配合物在抗癌理論及研究方法學方面做出了一定的貢獻[36-43]。Liu等研究了配合物-DNA作用方式與抗癌活性之間的相互關系,發(fā)現(xiàn)了配合物與DNA的作用方式與其抗癌活性密切相關;發(fā)現(xiàn)稠環(huán)芳烴致癌物、雙功能配合物與DNA的作用方式非常類似,首次將抗癌機制與致癌機制聯(lián)系起來,并初步提出了綜合考慮抗癌機制與致癌機制相似性理論雛形,為抗癌化學療法的研究提供了一條新思路[15],這一工作目前已被430多篇SCI源刊物做了高度評價或正面引用。此外,本課題組還首次發(fā)現(xiàn)了第三種DNA嵌入類型——貫穿嵌入,“解開了Ru-tha具有高抗癌活性之謎”[36];發(fā)現(xiàn)芳基金屬配合物以雙功能方式 (配位鍵合,嵌入作用)與DNA作用[37-38],揭示了芳基金屬配合物具有與順鉑不同的抗癌機理。目前,本課題組發(fā)現(xiàn)具有反式構象的金屬大環(huán)配合物可以顯著影響超螺旋DNA的結構,并誘導DNA縮合[32];合成了系列單核金屬大環(huán)化合物,這些化合物具有良好的抗癌活性,并且可以在催化、藥物遞送等中找到進一步的應用[40];設計合成了具有DNA靶向潛力的抗癌劑剛性雙核配合物[42];通過改變配體上的取代基,在一定程度上調控了配合物的抗癌活性[42-43]。
以上研究表明,芳基金屬配合物具有生物活性好、結構易于修飾等優(yōu)點,可通過對其結構的微調來調控配合物的抗腫瘤活性。因此將具有不同生理功能的有機分子引入配合物中將有助于調控金屬配合物的生物活性,盡可能地拓展化學空間,實現(xiàn)配合物的功能最大化。
從天然產(chǎn)物中提取抗腫瘤活性成分是目前國內外腫瘤藥物開發(fā)的熱門領域[44-46]。我國作為一個天然產(chǎn)物大國,除了具有巨大的天然產(chǎn)物資源外,還擁有源遠流長的天然產(chǎn)物開發(fā)和使用歷史。天然產(chǎn)物具有多種生物特性,是設計和開發(fā)癌癥化療新藥的重要來源。天然產(chǎn)物有效地促進了第二代藥物的開發(fā),包括長春瑞濱和紫杉醇。人們發(fā)現(xiàn)許多天然產(chǎn)物能夠誘導人類起始腫瘤細胞的凋亡,用作單獨治療或與金屬藥物聯(lián)合治療都有著廣闊的發(fā)展前景[12]。由于大多數(shù)天然產(chǎn)物存在水溶性差、穩(wěn)定性差、生物利用率低、用藥劑量大和毒副作用等缺點,研究人員設計了基于天然產(chǎn)物的鉑類和芳基金屬配合物,不僅保留了天然產(chǎn)物本身的生物活性和成藥性,而且能夠改善天然產(chǎn)物的不足,提高其細胞毒性和對腫瘤的選擇性,為新型藥物設計提供了更廣闊的思路。但到目前為止,僅有為數(shù)不多的以天然產(chǎn)物為基礎的鉑類和芳基金屬配合物被報道,本文將對有關研究及此類配合物的作用機理進行較為全面的綜述。
漢黃芩素(5,7-二羥基-8-甲氧基黃酮,圖4)是從黃芩根中分離的黃酮類化合物,在體內外均具有抗炎、抗氧化和抗癌等生物活性,是中國及其他幾個亞洲國家廣泛使用的中草藥之一[47]。值得注意的是,它對正常上皮細胞、外周血和骨髓細胞幾乎沒有毒性[48]。盡管目前漢黃芩素的具體抗癌機制尚不清楚,但是其作為抗癌藥物單獨或與其他藥物聯(lián)合使用正在Ⅰ期臨床試驗階段。
鑒于漢黃芩素的多種生物學功能,將漢黃芩素與鉑(Ⅳ)結合作為前藥,以期引入漢黃芩素抗炎特征的同時降低鉑(Ⅱ)配合物的毒性。Gou等[49]通過酯基將漢黃芩素連接到鉑(Ⅳ)配合物的軸向位置,形成的前藥配合物1具有較快的還原速率,并且顯示出與順鉑相當?shù)募毎拘?SGC7019:IC50=(3.8±0.1)μmol·L-1,HCT116:IC50=(9.6 ±0.3) μmol·L-1,PC-3:IC50=(4.8±0.2)μmol·L-1)。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配合物 1 比漢黃芩素抑制COX-2活性的能力更強,從而具有抗炎作用,并且比順鉑更容易將細胞周期阻滯在S期。同時動力學研究表明,配合物1通過激活p53信號通路促進活性氧(ROS)積累,降低線粒體膜電位,進而誘導細胞凋亡(圖4)。這些結果證明,與漢黃芩素配位的鉑(Ⅳ)配合物1不但能夠通過損傷DNA和抑制COX-2表達等多種途徑增強其抗腫瘤作用,而且能夠提高漢黃芩素衍生物的抗炎能力。綜上所述,此研究證明“一體化”前藥是開發(fā)多靶點腫瘤治療和提高鉑類藥物抗腫瘤活性的有效策略。
圖4 配合物1抗癌和抗炎的作用機理[49]Fig.4 Anticancer and anti-inflammatory mechanism of complex 1[49]
天然黃酮類化合物大多存在于植物、水果和蔬菜中,具有抗氧化、抗炎、抗菌和抗癌等多種生物學活性[50]。已報道的具有抗癌活性的金屬-類黃酮配合物通過3-羥基黃酮的3號位羥基和4號位酮基與金屬離子配位,O,O-螯合配體可以構建高活性及快速水解的芳基金屬配合物[51]。
Hartinger 等[52]合成了一系列 Ru(Ⅱ)(η6-arene)的黃酮醇配合物2~4(圖5),它們都表現(xiàn)出了良好的生物活性。通過研究配合物的作用模式,發(fā)現(xiàn)它們可以與DNA共價結合,并且能夠抑制拓撲異構酶Ⅱα活性。與黃酮醇配體相比,Ru(Ⅱ)(η6-p-cymene)-黃酮醇配合物具有潛在的多靶點特性,是更有效的抑制癌細胞增殖藥物。
圖5 配合物2~4的分子結構[52]Fig.5 Molecular structures of complexes 2~4[52]
Keppler等[53]合成了黃酮醇衍生的 Os(Ⅱ)(η6-cym)和 Rh(Ⅲ)(η5-Cp*)配合物 5~7(圖 6),研究了中心金屬對水解穩(wěn)定性、與生物分子反應動力學性質以及細胞毒性的影響,并與Ru(Ⅱ)類似物進行了比較。Rh(Ⅲ)配合物在水溶液中最穩(wěn)定并且優(yōu)先與泛素蛋白結合。 此類配合物在 0.8~50 μmol·L-1范圍內都表現(xiàn)出優(yōu)異的抗癌活性。與核苷三磷酸的反應動力學研究揭示了Rh(Ⅲ)與5′-dATP具有較強的親和力,而Ru(Ⅱ)和Os(Ⅱ)則優(yōu)先與5′-dGTP結合。配合物與氨基酸和核苷三磷酸同時孵育,發(fā)現(xiàn)Rh(Ⅲ)配合物對氨基酸具有優(yōu)先選擇性。這些結果共同表明該類配合物與蛋白質的結合過程可能是抗癌機制的關鍵因素,說明黃酮醇是一種具有臨床應用前景的O,O-螯合配體。
圖6 幾種黃酮醇衍生的Ru(Ⅱ)、Os(Ⅱ)和Rh(Ⅲ)配合物[53]Fig.6 Several flavonoid-derived Ru(Ⅱ),Os(Ⅱ)and Rh(Ⅲ)complexes[53]
姜黃素(Curcumin,curcH)是從姜科植物姜黃中提取的一種天然色素[54],現(xiàn)代研究發(fā)現(xiàn)姜黃素具有抗癌、抗炎、抗氧化以及防止動脈硬化等作用[55-56],同時各項動物實驗表明姜黃素即使在很高劑量使用的情況下仍然十分安全[57-58]。姜黃素還具有作為抗突變劑和抗癌劑的巨大潛力,并已經(jīng)進入臨床試驗Ⅰ期[59],是一種很有開發(fā)前景的天然產(chǎn)物。
姜黃素可以通過多種機制發(fā)揮其抗腫瘤作用。通過線粒體途徑上調Bax蛋白和下調Bcl蛋白,并釋放細胞色素C,活化Caspase-9以及下游的Caspase-3引發(fā)凋亡[60];抑制 NF-kB信號表達[61-62];調控腫瘤細胞周期[63];抑制腫瘤血管生成[64-65]等。但是姜黃素本身具有水溶性差、穩(wěn)定性差、生物利用度低以及用藥劑量大等缺點[55],限制了其廣泛應用。
Chakravarty等[66]合成了姜黃素-順鉑配合物[Pt(curcH)(NH3)2]NO3(8,圖7)。它是一種在可見光照射下釋放姜黃素和鉑(Ⅱ)的新型光動力化療劑,可以在細胞內同時釋放順鉑和姜黃素。與5′GMP和CTDNA的相互作用研究表明,配合物8一旦暴露于可見光(λ=400~700 nm)時可形成 Pt-DNA 加合物。配合物在光照下對腫瘤細胞顯示出良好的細胞活性(IC50≈15 μmol·L-1), 而在黑暗中它的活性不會被激活(IC50>200 μmol·L-1)。
圖7 配合物8的化學結構[66]Fig.7 Chemical structure of complex 8[66]
Gamez等[67]報道了配合物 [PtCl(curcH)(DMSO)](9,圖8),經(jīng)研究發(fā)現(xiàn)該配合物進入細胞后可釋放出游離的姜黃素,姜黃素配體部分對光敏感,形成了一種更有效的抗癌體系,在細胞活性和選擇性上都超過了它的母體藥物順鉑和姜黃素。
圖8 配合物9的化學結構[67]Fig.8 Chemical structure of complex 9[67]
Bonfili等[68]合成了芳基金屬釕(Ⅱ)配合物[(η6-arene)Ru(curcH)Cl],芳基為 p-cym(10)、bz(11)和 hmb(12)(圖9),并研究了該系列釕配合物調節(jié)蛋白酶體的能力。研究發(fā)現(xiàn),3種配合物都可抑制結腸癌細胞中的蛋白酶體,引發(fā)細胞凋亡。其中配合物11比10、12和游離姜黃素能更有效地抑制蛋白酶體的活性,具有更好的細胞活性,原因在于它們具有不同的芳烴,可以在不同程度上抑制分離的蛋白水解酶。該工作還研究了配合物對HCT116細胞氧化狀態(tài)的影響以及配合物11與DNA結合能力,發(fā)現(xiàn)配合物11顯示出最高的抗氧化能力;此外,與游離姜黃素相比,配合物10和11與DNA有更高的親和力(高達3 倍)。
圖9 姜黃素-釕配合物10~12結構[68]Fig.9 Structures of curcumin-ruthenium complexes[68]
Caruso等[69]合成的姜黃素-對傘花烴釕配合物在結腸-直腸腫瘤細胞系HCT116上顯示出優(yōu)異的活性 (IC50=(13.9±1.5)μmol·L-1), 在乳腺癌 MCF-7(IC50=(19.5±2.3)μmol·L-1) 和卵巢癌 A2780 細胞系(IC50=(23.3±3.3)μmol·L-1)中也顯示出良好的抗腫瘤活性,而對成人膠質瘤細胞U-87MG和肺癌細胞A549不敏感。
Dyson等[70]合成了以姜黃素(curcH)和雙去甲氧基姜黃素(bdcurcH)為配體的芳基金屬釕(Ⅱ)RAPTA型系列配合物 (PTA=1,3,5-三氮雜-7-磷雜三環(huán)癸烷),其中配合物[(p-cym)Ru(curH)(PTA)](SO3CF3)(13,圖10)對卵巢癌A2780和順鉑耐藥株A2780R都具有良好的活性(IC50≤1.0 μmol·L-1),同時配合物對非腫瘤細胞的毒性顯著降低。該配合物比[(p-cym)Ru(curcH)Cl]具有更高的抗癌活性,這可能是配體PTA造成的。
圖10 配合物13的結構[70]Fig.10 Structure of complex 13[70]
與基于鉑或釕的抗癌劑相比,茂基銠、銥和鋨的天然產(chǎn)物配合物研究較少。Dyson等[71a]研究了一系列半夾心環(huán)戊二烯基銠(Ⅲ)和銥(Ⅲ)配合物[Cp*M(curcH/bdcurcH)Cl]和[Cp*M(curcH/bdcurcH)(PTA)][SO3CF3](M=Rh,Ir)。多數(shù)配合物在生理條件下穩(wěn)定,對人卵巢癌(A2780和A2780R)細胞和非致瘤性人胚胎腎(HEK293)細胞具有中等程度細胞毒性(IC50=10~40 μmol·L-1),但缺乏選擇性。 在芳基鋨(Ⅱ)配合物[(p-cym)Os(curcH/bdcurcH)Cl]和[(p-cym)Os(curcH/bdcurcH)(PTA)](SO3CF3)中,[(p-cym)Os(bdcurcH)(PTA)]對癌細胞 A2780R(IC50=(2.9±0.2)μmol·L-1)具有較好的選擇性[71b]。
吡喃酮通常存在于天然產(chǎn)物中,許多衍生物具有良好的生物相容性和細胞毒性[72]。羥基吡喃酮可以從天然產(chǎn)物中獲得,也可以通過不同方法合成,并且易轉化為硫代吡喃酮和羥基吡啶酮類似物,它們非常適合藥物開發(fā)和其他生物應用[73]。其中,麥芽醇是研究最多的化合物之一,它作為一種低細胞毒性的食品添加劑,在某些成神經(jīng)瘤細胞系中表現(xiàn)出較好的抗腫瘤活性[75]。麥芽醇與金屬螯合的配合物已被用于治療多種疾病[74-75]。
Carland等[76]制備了陽離子配合物[Pt(en)(ma)]+(14)和[Pt(R,R-DACH)(ma)]+(15,R,R-DACH=1R,2R-1,2-diaminocyclohexane,ma=maltolato,圖 11)。這些化合物對 HeLa 細胞的毒性約為 32 μmol·L-1,對K562 約為 26 μmol·L-1。 在這些細胞系中,順鉑的細胞毒性比麥芽醇金屬配合物高2~3倍,而卡鉑的細胞毒性比金屬配合物低。
圖11 配合物14和15的結構[76]Fig.11 Structures of complexes 14 and 15[76]
為了開發(fā)M(arene)(maltolato)配合物抗癌劑,Sadler等[77]合成了一系列麥芽醇衍生物的配合物。它們在水溶液中快速進行配體交換反應,形成帶電荷的水合物[Ru(cym)(L)(H2O)],隨后形成二聚體副產(chǎn)物。然而帶有乙基麥芽醇配體和2-羥甲基-3-氧代-6-甲基-4(1H)-吡喃配體的配合物更穩(wěn)定,沒有觀察到二聚體的形成。盡管有些配合物不易于形成二聚體,但是它們在體外抗癌測定中并沒有表現(xiàn)出顯著的抗腫瘤活性。
Hartinger等[78]制備了與麥芽醇衍生物配位的芳基金屬釕(Ⅱ)配合物(圖12),并研究了它們對人源腫瘤細胞系的抗癌活性,發(fā)現(xiàn)幾種配合物對人腫瘤細胞系SW480和CH1都表現(xiàn)出中等的細胞毒性(IC50=20~60 μmol·L-1),對 A549 細胞的活性較差(IC50>100 μmol·L-1),表明它們具有一定程度的選擇性?;衔锛毎钚钥赡芘c芳基部分的吸電子取代基有關,吸電子基團能夠降低IC50值,而給電子基團具有相反作用。此外,還測試了它們與5′-GMP的反應,發(fā)現(xiàn)配合物與5′-GMP的反應非常迅速,并且在鳥嘌呤的N7處可以選擇性地結合。
圖12 麥芽醇芳基釕配合物16~20[78]Fig.12 Pyrone-based ruthenium(Ⅱ)-arene complexes 16~20[78]
β-咔啉生物堿是一類天然存在的化合物,具有良好的生物活性和藥理功能,包括鎮(zhèn)靜作用、抗病毒、抗菌和抗癌活性[79]。據(jù)報道,β-咔啉生物堿可通過多種機制發(fā)揮抗腫瘤作用,如干擾DNA合成[80],抑制DNA拓撲異構酶Ⅰ、Ⅱ和IκB的活性[81],通過競爭性結合ATP-Mg2+口袋來抑制激酶CDK(細胞周期蛋白依賴性激酶)的活性[82-83]。然而,作為潛在抗癌劑的β-咔啉衍生物的開發(fā)受到2個缺點的限制:損傷黑質紋狀體多巴胺代謝能力產(chǎn)生神經(jīng)毒性和有限的水溶性[84]。
圖13 β-咔啉配體L1~L3和配合物21~26結構[85]Fig.13 Structures of β-carboline ligands L1~L3 and complexes 21~26[85]
Mao等[85]報道了一系列芳基釕(Ⅱ)配合物(21~26)[(η6-arene)Ru(L)Cl]PF6(芳烴為苯或對傘花烴;L為雙齒β-咔啉衍生物)(圖13)。這些配合物在體外具有高活性,其中配合物26顯示出比順鉑高3~12倍的抗癌活性,且該配合物能夠克服順鉑耐藥性,同時對正常細胞毒性顯著降低。配合物21~26可以將細胞周期阻滯在G2/M期,下調CDK1和細胞周期蛋白B1的表達,同時通過細胞內活性氧(ROS)升高等線粒體相關途徑有效誘導細胞凋亡。研究結果說明了抑制CDK1活性是這些配合物發(fā)揮抗腫瘤功效的主要機制。芳基釕(Ⅱ)與β-咔啉生物堿的組合是一種有效的策略,可用于開發(fā)分子靶向金屬抗癌劑,以克服順鉑耐藥性。
甘草次酸(18β-glycyrrhetinic acid,GA)大量存在于甘草根中,表現(xiàn)出多樣的生物學活性,包括抗病毒、抗過敏、抗炎和抗?jié)冏饔肹86-90]。另外,GA及其衍生物還顯示出較好的抗腫瘤活性,例如能夠抑制腫瘤的發(fā)生和誘導各種癌細胞死亡(包括肝癌、白血病、乳腺癌和胃癌細胞)[91]。GA可直接作用于線粒體,通過線粒體腫脹,線粒體膜電位的喪失以及釋放細胞色素C來誘導細胞凋亡[94]。GA也是一種蛋白酶抑制劑,研究顯示GA及其衍生物可靶向過氧化物酶激活受體(PPARs)[92-94],并影響腫瘤細胞微環(huán)境、血管生成和免疫細胞功能[95-96]。由于GA只表現(xiàn)出中等程度的細胞毒性,因此許多研究人員試圖通過GA各種衍生物的合成來提高GA的活性。
圖14 甘草次酸、配合物27和28的結構[97]Fig.14 Structures of 18β-glycyrrhetinic acid,complexes 27 and 28[97]
本課題組博士Kong成功合成了2種新型的以GA衍生物為配體的芳基釕(Ⅱ)配合物,并且探索了它們的細胞毒性和選擇性(圖14)[97]。發(fā)現(xiàn)含有N,N-螯合配體的配合物27比含有咪唑作為單齒配體的配合物28具有更好的穩(wěn)定性和脂溶性。其中,配合物27的水解半衰期是含有2個離去基團(氯化物)的28的3倍,并且27改變了B-DNA的二級結構,在水解時誘導DNA縮合,提升了細胞內ROS水平,破壞了細胞功能,最終導致細胞死亡。曾有報道發(fā)現(xiàn)芳基釕(Ⅱ)配合物與2,2′-聯(lián)吡啶作為二齒配體的配合物是無活性的[33],因此,Kong的結果表明以修飾的GA為配體在調諧芳基金屬配合物的化學性質和生物活性中發(fā)揮了關鍵作用。此外,作者還觀察到27表現(xiàn)出顯著的抗菌活性,可以進一步開發(fā)為新的抗菌劑。該工作為天然產(chǎn)物配體修飾及芳基配合物合成打下了良好基礎。
由于植物根部含有大量的白花丹素,所以白花丹葉、石墨玫瑰花和白花丹參都應用于傳統(tǒng)醫(yī)學[98-99]。這種萘醌類化合物具有顯著的生物活性,如抗氧化、抗菌、抗炎、抗瘧疾和抗癌等作用[100-103]。白花丹素在體外能夠誘導拓撲異構酶Ⅱ介導的DNA切割[104]。一些研究通過化學修飾來克服白花丹素的活性和選擇性方面的不足,然而醌核心的改變都會減弱白花丹素的活性[102,105]。
為了進一步改善白花丹素的抗癌特性并利用芳基釕配合物的優(yōu)勢,Mahal等[106]將一系列芳基釕連接到白花丹素上(圖15),提高了對各種癌細胞系的活性并且改變了作用機理。傘花烴Ru(Ⅱ)配合物29克服了KB-V1/Vbl宮頸癌細胞的多重耐藥性,其IC50值約為1 μmol·L-1。此外,還發(fā)現(xiàn)針對特定的癌細胞系,天然前體白花丹素及其釕配合物存在不同的作用機制。細胞周期結果發(fā)現(xiàn)由白花丹素引起的G2-M期阻滯轉變?yōu)橛膳浜衔?9引起的G1-S期阻滯。相較于白花丹素,配合物29很大程度上改變了線性DNA的形狀。同時,研究表明,29對多重耐藥性KBV1/Vb1細胞的高活性主要是由于配合物對該細胞系中過表達的P-glycoprotein產(chǎn)生了抑制作用。
圖15 白花丹素-釕配合物29和30的結構[106]Fig.15 Structures of Ru complexes 29 and 30 based on plumbagin[106]
天然產(chǎn)物具有多種生物特性,用于單獨治療癌癥或與金屬藥物聯(lián)合治療都具有廣闊的前景,而且某些結構單元是一類理想的先導化合物來源。許多研究表明,以優(yōu)勢結構為基本骨架,通過配位化學等手段,不僅可以保留天然產(chǎn)物的優(yōu)勢,而且可調節(jié)鉑類及芳基金屬的生物活性,達到雙功能甚至多功能的效果。因此,借助天然產(chǎn)物的結構先導、修飾和改造合成鉑類以及芳基金屬配合物,為人們尋找下一代抗腫瘤藥物開辟了新思路和途徑。此外,目前得到的配合物生物活性大多是體外實驗結果,尚未得到體內實驗的證實,并且其抗腫瘤作用機制也不明確,因此,基于天然產(chǎn)物的鉑類及芳基金屬配合物用于生物體內活性研究和作用機理探討將是未來重要的研究方向。對于這方面的研究本課題組也在深入進行中,希望通過具有不同生理活性的天然產(chǎn)物來增強金屬配合物的功能,并研究其相關的作用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