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
前不久,我來到河南省淮濱縣探訪楚國名相孫叔敖遺跡。遺跡叫埋蛇嶺,一片荒蕪,草叢中半掩著一座殘碑,上書“寢野歧蛇”四字,已有2000多年歷史了。我默默地佇立這里,面對殘碑,遙想先賢,感慨良多,思緒萬千。
《賈子》記,孫叔敖少年務農(nóng)時,見兩頭蛇,殺而埋之。歸而泣。母問其故,對曰:“聞見兩頭之蛇者死,向者吾見之,恐去母而死也。恐他人又見,殺而埋之矣?!逼淦返聻槿速澟?,傳播四方。當然,若只有埋蛇這一回事,孫叔敖頂多也就是個宅心仁厚的鄉(xiāng)村娃娃而已??墒且驗樗髞淼囊幌盗形目兾涔?,治國才干,以及清正廉潔,嚴于自律的高風亮節(jié),才成了千古名相,歷代被人稱頌。司馬遷《史記·循吏列傳》列其為“循吏第一”。循吏也就是后來說的清官,“循吏第一”,亦即“清官第一”。
平心而論,孫叔敖的為官生涯,官聲民望,也完全對得起司馬遷的盛贊和定評。居官廉潔,一塵不染,是孫叔敖等許多優(yōu)秀官員的終生追求,這既是他們的價值觀的高度體現(xiàn),也是道德修養(yǎng)的自覺踐行,同時也是對自己底線的不懈堅守。他們的廉政事跡,高風亮節(jié),或鐫刻在墓碑,或載入史冊,最重要的是深入人心,世代受人敬仰紀念。孫叔敖的遺碑雖歷經(jīng)滄桑,已殘缺不全,掩映在荒草中,但歷朝歷代來到這里憑吊的后人仍絡繹不絕,并留下大量詩作墨寶,或詩曰“讀罷殘碑出門去,寒山漠漠水重重”;或喟嘆“居人尤指埋蛇冢,過客重尋臥草碑”。
當代被譽為“心中有黨、心中有民、心中有責、心中有戒”的“四有”干部谷文昌的墓碑也很不顯眼,平平常常,簡簡單單,樸樸實實。但因其鞠躬盡瘁,殫精竭慮,帶領東山人民改變落后面貌;廉潔奉公,嚴于律己,始終保持共產(chǎn)黨人的高尚情操,被習近平總書記稱贊是“在老百姓心中樹起了一座不朽的豐碑”。每逢清明、春節(jié)等傳統(tǒng)節(jié)日,群眾便紛紛自發(fā)前來拜祭,深情緬懷,“先祭谷公,后祭祖宗”,儼然已成當?shù)孛癖娏曀住?/p>
樹碑立碣,是古人紀念緬懷先人寄托哀思的傳統(tǒng)做法,但也有個別碑碣還具有譴責敗類鞭撻丑惡之用,若放在一起,對比鮮明,不無震懾意義。在云南昆明石林縣城,立有一塊紀念清朝光緒年間路南州知州陳先溶勤政愛民、廉潔自守的“去思碑”,又稱“香碑”。常有人去掃墓祭拜。而就在這塊“香碑”的左側(cè)涼亭,有一塊名為“路南縣貪官許良安遺臭碑”的石碑,當?shù)厝朔Q之為“臭碑”,該碑文記錄了抗日戰(zhàn)爭時期擔任路南縣縣長的許良安貪贓枉法、巧取豪奪、魚肉鄉(xiāng)里、鎮(zhèn)壓路南中學師生抗日愛國民主運動等劣跡。兩塊石碑一左一右,一“香”一“臭”,一廉一貪,天壤之別,發(fā)人深省。(2019年4月18日《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
人都是歷史過客,早早晚晚要告別這個世界,一旦“千古”,身后究竟是被立個“香碑”還是立個“臭碑”,那就全看自己的生前業(yè)績,所作所為了。如果像孫叔敖、谷文昌、陳先溶、海瑞、焦裕祿、孔繁森那樣的清官廉吏,造福人民,不遺余力,清白處世,纖塵不沾,會世世代代被民眾稱頌;反之,像許良安、劉瑾、嚴嵩、和珅、周永康、徐才厚、郭伯雄等貪官污吏,貪污受賄,魚肉鄉(xiāng)民,以權(quán)謀私,蠅營狗茍,不管有沒有遺臭碑,都注定要遺臭萬年,那也是絕對跑不了的。
還有一塊碑也有些殘缺不全了,那就是曾遍布各府州縣衙門的著名《戒石銘》,始發(fā)于后蜀皇帝孟昶,精寫于北宋皇帝趙光義,又歷經(jīng)元、明、清三朝,至今還有殘存。雖歷經(jīng)風吹雨打,早已字跡斑駁,模糊不清,但是,那十六個赫然大字:“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庇行恼咦詴斡浻谛?,朝乾夕惕,廉潔自律,不負天地百姓;藐視者也會熟視無睹,不以為然,心存僥幸,搜刮不擇手段。其結(jié)果自然也會是冰火兩重天,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怪不得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