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楊杰
和動物界珍稀的“明星”大熊貓、藏羚羊相比,“擬短月蘚”“單花百合”“滇螈”“異龍鯉”“大白鱗魚”“茶卡高原鰍”的名字鮮為人知,但人們已經(jīng)無法再見到活生生的它們。
而更令人黯然的是,若要給所有這些消失的物種建造一座“墓園”,連找齊它們的“遺像”“生卒年”等基本資料都很難。
“離別時分,遺憾的是,我們沒有好好說再見?!鄙倌昱稍诮Y(jié)束漂流后,望著猛虎離去的背影念叨。
1916年,撰寫《中國植物志》的傳教士韓馬迪在云南麗江采集了擬短月蘚,保存于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如今不仔細(xì)觀察的話,這位104歲“高齡”的標(biāo)本只是一小堆土塊。眼下,只能從照片來想象它夭折姐妹擬短月蘚的芳姿了:纖小細(xì)軟的身子呈黃綠色或褐色,愛棲息在潮濕的樹干上,對茶樹尤為癡情。
單花百合的標(biāo)本則被收藏在愛丁堡皇家植物園。泛黃的底紙上花朵低垂,莖葉墨綠,花瓣磚紅,如一對頷首多年的睡美人??上ё匀唤鐩]有童話,單花百合等不到蘇醒的那天。在即將到來的夏日花期,這位美少女再也不能穿上清麗的黃綠色衣裙,迎接生命中最美的綻放。
如果說擬短月蘚和單花百合的離去是“開落空谷無人知”,那么“異龍鯉”的滅絕,就是一樁“家族慘案”。這種中國特有的魚類本在云南異龍湖中常見,1981年4月的大旱中,異龍湖干涸達(dá)20余天,異龍鯉在此次災(zāi)難中全部滅絕。
離它不遠(yuǎn)處,生活在云南滇池水域的滇螈也因水污染、圍湖造田和外來物種入侵等生存困境于20世紀(jì)70年代末野外絕跡。滇螈皮膚黑橙相間,水潤光亮,腦袋圓圓,四肢纖細(xì),拖著條大長尾巴,像“萌版”蜥蜴,又像“炫版”娃娃魚,昆明人就把這種體長12厘米左右的小東西叫“娃娃蛇”。20世紀(jì)上半葉,娃娃蛇還不時誤入滇池的漁網(wǎng),而老漁民的小孫子們,如今只能去博物館或書籍中找尋這兒時記憶里的小伙伴了。
擬短月蘚細(xì)小得不起眼,單花百合孤傲地生長在海拔4000米的空曠地帶,異龍鯉和滇螈活在高原內(nèi)陸湖泊閉塞偏狹的環(huán)境中。它們無需人類欣賞,而人類的花圃或廚房里,也沒它們的一席之地。
生物圈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專業(yè)的評估結(jié)論指出,人類活動導(dǎo)致的“生境破壞”是造成物種瀕危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反過來,物種滅絕,也會給人類生存帶來影響。
拋開這層功利的共生考慮,一個令人注意的現(xiàn)實(shí)是,對這些已逝的“地球鄰居”,我們并沒有掌握太多詳盡的資料,例如一張高像素的彩色圖片。直到最后,“墓園”的銘文尚殘缺不全。
也有好消息,相比2004年,大熊貓的瀕危等級由瀕危下調(diào)到了易危;藏羚羊則調(diào)整到了近危,脫掉了“受威脅”的帽子。
幾年前,一位不速之客闖入了甘肅插崗梁自然保護(hù)區(qū)。當(dāng)?shù)厍⊥叽宓拇迕癜l(fā)現(xiàn)了一只正朝村口河邊爬去的大熊貓,而這是保護(hù)區(qū)成立10年來首次發(fā)現(xiàn)野生大熊貓。
不同于傷感和鄭重的永別,哪怕一瞬間的“再會”也令人欣喜??吹接腥苏驹趯γ鏁r,這只健壯的大熊貓飛快地從路邊陡坡竄到了下方的公路,在趟過小河后,消失于密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