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鎮(zhèn)蘇

那是一片難忘的山彎，悠悠史話傳說和剛剛發(fā)生不久的故事人物時常飄忽眼前，揮之不去，它就是圌山東部腳下的那一片山彎。

圌山，雄峙江滸，東西兩側各領風騷。圌西，群峰連綿渾然一體，似偉丈夫寬廣胸懷一覽無余讓人仰目;圌東，眾多山彎姿態(tài)各異，似神女長袖起舞護佑著多少人家故園。

大路鎮(zhèn)“許家弄”車站，是圌東最南端?！霸S家弄”站名源自許家弄村，因為村落較大，為此形成街弄，故稱許家弄。相傳古代許氏祖先本姓劉，僅其劉府莊園就有“驢馱鑰匙馬馱鎖”的傳說。家大業(yè)大心也大，莊主劉三太爺因謀反之嫌，導致全村人連夜改姓許。古戲文《雙合印》，就是講述發(fā)生在該村里的故事。如今該村許多農(nóng)田與房舍已成為現(xiàn)代化的瑞峰安置小區(qū)。凝視著現(xiàn)代化的樓宇，不知后來人是否知道，這里曾發(fā)生過多少令人回味的故事。許家弄，一個頗有傳奇色彩的村落！

從瑞峰小區(qū)西邊的機場路高架橋下穿過，向北拐上捆山河東邊堤岸的第一個彎，就是辛亥革命先驅李竟成故居坐落的小橋頭村，如今故居因捆山河拉直拓寬被拆除。其實好好規(guī)劃，保持原址，可讓原有風格成為瑞峰小區(qū)獨特的景觀。聽說，以后會重建，然位置也有變化，只能是仿制，曾經(jīng)的歷史信息蕩然無存，歷史價值又從何而來？

70多年前，李家也曾是父輩們的重要落腳點。母親當年在西南邊小港小學教書時，每次回田家橋總是沿著沙腰河古道順攏李家，有事則長，無事則短。用母親的話說，這是一條回家最安全的路，也是一條最近的路。

出新后的捆山河比原來寬了許多，堤岸也高了許多。堤面是平坦寬暢的水泥路面，非往日農(nóng)耕時代的河堤了。

如今盛夏時節(jié)看河東：渾然一片濃濃綠色，分不出是莊稼還是自由生長的草木。無論何時，大自然賦予的茫茫綠色，永遠很美，無需人們?yōu)樗鲂┦裁础?/p>

河西，溫泉樓宇所在的那個山彎，是田家橋的“山腳跟”。那里有我祖祖輩輩長眠的“美人地”，彎前則是他們于明朝中期來此開辟的家園，許多雕花門樓無縫相接，如今只留下我家祖屋“貽榖堂”與對河“蕭宅”相互守望。

在此山彎有個天然的“透天洞”，每當我彎腰進入洞后，就喜歡仰望那透天的洞口：鴨蛋型的洞口上長有無數(shù)灌木，且被粗細不一的藤蔓纏成一片，與疏密有致的綠葉合成一幅淡雅的畫，通透恬靜。其上有花，卻不知如何形容。村里有位女孩說過：春天時，那就是一個“花盤籃”。隨著天氣與季節(jié)的變化，那洞口就是一組隨時自動更換的“盤籃”畫，時時不一樣。而在這里修行的前輩祖師們，都有一把辛酸淚。

透天洞口東邊有條被村民們習稱的“國防公路”。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該路從大路老鎮(zhèn)向北，越過沙腰河，斜插田家橋的一片沃土，再過捆山河，來到透天洞口外后，就始終盤臥在圌山腳下，似與神女長袖交相融合，直抵龜山頭外大江邊的造船廠。當年是一條用碎石鋪筑而成的路，不知何時被命名為“蟠龍路”。

繼續(xù)行走在捆山河道上，過了溫泉彎，有一個規(guī)整的半弧形山彎，好似碩大的“畚箕環(huán)”，是新廟頭人家的領地?！洞舐锋?zhèn)志》介紹：原建于畚箕環(huán)平山頭的張王廟，清代由趙姓、孫姓出資遷新址，又名“潮源古剎”，民間稱新廟頭。聽說當年舉行廟會時，會抬著南宮大帝神像出巡，先向北再往南，直至大路鎮(zhèn)上，繞行數(shù)十個村莊，十分熱鬧。

過了畚箕環(huán)，有的村莊直接以灣為名：孫家灣、徐家灣、后灣村、環(huán)家灣、王家灣、杜家灣、蕭家灣……雖位于山彎之中，卻總用“灣”字，因為他們從不缺水，乃是潮鄉(xiāng)人家。每個村子總有溪流通過村前不遠的沙腰河，與東邊大江貫通相連。

七八年前，陪友尋訪當年修葺“報恩塔”時書寫過塔名的孟石匠，來過“后灣村”。后灣村因處于“孫家灣”后面而得名，如何分辨“兩灣”，外人無法得知，但它們都是躺在圌東山彎里的小村莊，沒有雜音侵擾，是個靜謐得讓人陶醉的小村莊！

再往前去，一年多前還有戶人家獨守山彎，彎前國防公路上的路燈，如同他家院前的門燈，互不干擾又相互照應。

前幾日，經(jīng)過山彎路邊的杜家灣，雖然村莊不見，但此后只要行走于都市快慢車道上，總想起那段貼在山腳下的路，那是一條如墜入綠海里的路：四周被濃濃的綠包裹起來，前方似乎已無路，唯有腳下土灰色的路面，如蟠龍悄無聲息地向著綠海深處蟠行而去。

過了杜家灣，再行數(shù)里，就是韓闕谷道。幽深的谷道，引人無限遐思。這里有無數(shù)傳說故事，最為人樂道的莫過于韓世忠戰(zhàn)金兵的故事。

圌山、五峰山歷來為兵家要地。有志記載：唐朝，圌山設“譙山戍”為海防要地，北宋建寨駐軍……現(xiàn)如今，青峰靜默，軍營整肅，五星紅旗迎風飄揚，這邊景色別樣美好！

行走山彎，尋找舊時人家，莫過于對蕭家灣的牽掛，雖然它也被拆遷了。早年生活在老家時常聽人們說起的村子，特別喜歡這個村名中的“蕭”字，卻沒能去走一走。喜歡這個“蕭”字，緣于《紅樓夢》里的瀟湘館。瀟湘竹子斑斑淚，清香傲骨立世間。后來在奶奶的墓碑上看到“蕭黛”二字時深感詫異：飽讀四書五經(jīng)的蕭老太爺，莫非年輕時也是緣此給自己的長女取了此名？雖然這位從沒見過面的奶奶的娘家就與田家橋一河之隔，然而因這個“蕭”字總會聯(lián)想起北邊山彎里的蕭家灣。

蕭家灣緊貼在五峰山腳下，據(jù)志書介紹：蕭氏為名門望族，始遷祖蕭漢杰，初唐名相蕭瑀二十五世孫，梁昭明太子嫡系傳人。一次舟經(jīng)此地，見土沃民淳，林木蓊蔭，連山帶水，決定隱居于此，南宋寶佑四年（1256年）取名蕭家灣。村前有河通江，名蕭家港。

南宋，悠遠而又親近的年代，不知蕭前輩是否為名家來此落戶的第一人？ 所知田錫之后于明初距他東邊不遠處，“枕流漱石開堂構”貽享天年;又隔百多年之后蘇頌也相中這里“土田極其膏腴”，筑起蘇家橋。如此名人之后匯聚于此，豈能不讓這里“人煙極其稠密”？

……曾經(jīng)的彎里人家，不知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