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彤

摘要：《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教學應(yīng)避免過多談?wù)摵Ｗ拥臉O端做法，配合詩歌單元主題“向青春舉杯”，引導學生面對青春期的迷茫做出正確的選擇。教學中，設(shè)置了“做一日小編輯”的教學情境，通過創(chuàng)作插圖，掘詩中意象;通過文學評論，探情感密碼;通過附寫寄語，

悟青春特點。三個板塊輔助學生自己去發(fā)現(xiàn)、去鑒賞、去領(lǐng)悟，在探索的過程中，拼貼出海子較為真實完整的“畫像”。

關(guān)鍵詞：《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詩歌意象情感密碼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是一首廣為流傳的經(jīng)典詩作，詩歌簡短淺易，語言質(zhì)樸平實，意象溫暖自由。不過，聯(lián)系到該詩的創(chuàng)作時間和背景（這首詩歌創(chuàng)作于海子臥軌自殺前三個月，當時海子的精神狀況并不穩(wěn)定），這首詩歌明朗的表面之下其實涌動著絕望悲傷的情感暗流。一位浙江中學老師曾就此發(fā)問：“有著如此消極思想感情的詩歌，怎么能成為中學語文教材？”這也使教學受到掣肘。學生不太容易理解這首詩歌中的矛盾。如果想深入分析詩歌內(nèi)涵，必將帶來另一個難題：如何對正青春的學生解釋青春期的矛盾與迷惘？這需要在教學中避免過多談?wù)摵Ｗ拥臉O端做法，配合該詩所在的蘇教版高中語文必修一詩歌單元主題“向青春舉杯”，引導學生面對青春期的迷茫做出正確的選擇。

本次教學對象是南京市寧海中學美術(shù)特長班的學生，美術(shù)繪畫功底較好，語言表述和文本賞析能力較強。因此，筆者將此課設(shè)計為情境式活動體驗課，創(chuàng)設(shè)了這樣一個情境：

1989年3月26日，海子生命結(jié)束。在此后30年的時間里，他的名字像一個文化符號，在中國詩歌史上越來越清晰。時值海子忌辰30周年，某文學評論雜志社想邀約寧海中學的高中生，做一期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為主題的紀念海子的雜志專稿。請當好一日小編輯，為稿件設(shè)計一張配圖，以詩歌意象為基點鑒賞詩歌，同時附文末寄語，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對海子的理解和對青春的感悟，最后形成一份完整的稿件提交。

本課教學與思考具體如下：

一、課堂回放

【任務(wù)1】 創(chuàng)作插圖，掘詩中意象

師

我們拿到詩歌第一步要看什么？

生

看標題，然后再看作者、注釋和內(nèi)容。

師

很好，再回憶一下，最近學習的是詩歌單元，分析詩歌時，我們通常會抓住什么？

生

意象，還可以通過想象聯(lián)想來還原畫面，還有朗讀法、知人論世法等。

師

看到這個標題，結(jié)合詩歌意象，說一說：你創(chuàng)作了什么樣的配圖？為何這樣創(chuàng)作？先交流5分鐘，然后分享。發(fā)言時，請使用“原文朗讀+概括特點”的方法來說明原因。

（學生討論，然后發(fā)言。）

生

看到標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就想到我站在大海邊，耳邊吹著濕漉漉、裹挾著暖融融春天氣息的海風，身邊是美麗的桃花在肆無忌憚地盛開，整體是一種明媚、溫暖、明亮的氣氛，因此，我創(chuàng)作了溫暖色調(diào)的配圖。

生

我抓住的是“劈柴、喂馬、周游世界”?？吹脚瘢揖拖氲讲窕鹑紵a(chǎn)生了炊煙，還有陶淵明詩中的“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這讓我感覺詩歌渲染了煙火氣息，是寧靜的鄉(xiāng)村生活;而馬是坐騎，喂馬表現(xiàn)了對自由自在生活的向往;周游世界則帶有詩人的浪漫氣質(zhì)，所以我創(chuàng)作了這幅自由浪漫的插圖。

生

我找到的關(guān)鍵句是“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我認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是日常之物，代表普通而平凡的生活。所以我創(chuàng)作了一幅平凡樸素的生活圖。

生

我看到了“有一所房子”。聯(lián)系剛剛同學說到的，這個房子包含了上述所有的要素，有馬、有柴、有糧食，是自給自足的，位置又在海邊，是溫暖的、田園牧歌式的生活，我覺得是一種隱逸隱居的生活，所以創(chuàng)作了一幅隱士隱居圖。

師

沒想到同學們的感知和創(chuàng)作能力這么強。大家都發(fā)現(xiàn)了，詩中美好的情境是詩人用一些美好的意象、詞句來營造的，你們會發(fā)現(xiàn)詩歌整體給人的感覺是什么樣的呢？

生

幸福的。

師

是的，沒錯。不過還有一些地方同學們沒有發(fā)掘出來，比如“和親人通信、給山河取名、為陌生人祝?！钡?，我們一起朗讀詩歌，再次想想，這些意象分別代表著怎樣的內(nèi)涵呢？

（學生齊讀。）

師

請每組同學分析討論上述問題，并推薦一位同學稍后在全班分享，其他同學也可以補充。

（學生熱烈交流。）

師

相信同學們已經(jīng)有了心得體會，下面我們開始分享。

生

（第一組代表）我覺得這些都是作者主動傳遞感受的方式：和親人通信、給山河取名、為陌生人祝福都是一些向好的、積極的東西。

師

哪一個詞能表達他主動與人交流的積極性？

生

告訴。

師

為什么？

生

“告訴”是一種主動傾訴，是主動與人交流的動作。

師

很好，同學可能對海子的其他詩歌比較陌生，這里補充一下對他的詩歌。

[出示課件——“獨自吃著石頭獨自飲酒”（《雪》），這塊“孤獨的石頭坐滿整個天空”（《西藏》），患有“不會被理會的病”（《石頭的病或八七年》）。在家鄉(xiāng)北京與藏地三處，他都“飛遍了天空找不到一塊落腳之地”，他曾傾心遠方，然而最終發(fā)現(xiàn)“遠方就是這樣的，就是我站立的地方”（《遙遠的路程》）。他是“一把空空的鐵鍬，空得連灰塵也沒有”，只有“一雙寂寞的黑眼睛”（《遙遠的路程》）。]

師

從這些詩句中可以看出什么？

生

海子并不漫長的一生，忍受了過多的孤獨，他一直在孤獨、消極地生活。

師

聯(lián)系本詩呢？

生

他開始渴望與別人分享他的幸福，在他傳遞幸福的同時，同時得到他人的祝福。

師

可見他真誠地希望與世界有精神的溝通，從而再次獲得幸福。

生

（第二組代表）我找到的是“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體現(xiàn)了他對幸福的追求，說明他的博愛。

生

（第三組代表）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但我認為關(guān)鍵詞是取名，表示對祖國河山的親近。

師

為什么取名就是親近的意思呢？我們一般在什么時候會給別人取名字或者別稱？

生

父母給孩子，表示期許、期望;朋友之間相互取個名字，表示親近、親昵。

師

解讀得非常棒。幫人取名代表著與被賦予姓名的人發(fā)生關(guān)聯(lián)，與之熟悉，并致以祝福，比如長輩取名賜福。對于海子來說，河是他早年詩作中南方水系的母性情結(jié)，山又包含了他后期作品中廣袤粗糲的文化情懷。用他最熟知的“祖國的語言”，給它們?nèi)∫粋€名字，像叫個熟人一樣。而且同學們，你發(fā)現(xiàn)他要取一個什么樣的名字？

生

溫暖的名字。

師

為什么呢？

生

要解除彼此之間冰冷的關(guān)系，代表親近、回歸自然。

師

很好，第四組同學有沒有什么要說的？

生

（第四組代表）最后海子說：“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边@些都是最真誠的祝愿，符合世俗的追求。這些人可能曾經(jīng)漠視過、傷害過他，但是海子仍然祝福他們擁有向往的生活方式，祝福他們得償所愿。

師

你的分析很到位，那么下面我們來總結(jié)詩歌——

（出示課件：整首詩歌，第一段闡釋了作者心目中的幸福生活方式，第二、三段說了作者認為可以傳達幸福的途徑，是首包含幸福的詩歌。）

師

讓我們齊聲再讀詩歌。

（學生齊聲朗讀。）

【任務(wù)2】 文學評論，探情感密碼

師

初讀課文，我們會有清新歡快的感覺，會感受到海子的憧憬向往，所以大多數(shù)同學都創(chuàng)作了溫暖積極色調(diào)的作品。但是所有人都認為這首詩傳達出來的情緒是快樂的嗎？作者還有什么復(fù)雜的情感呢？我們之前布置了前置性預(yù)習作業(yè)，請交流分享你的觀點。

生

我認為不是全都快樂幸福的，這首詩也有消極的一面，所以我創(chuàng)作了哭泣和微笑的陰陽面具。

（展示作品，略。）

師

這個角度非常奇特，令人耳目一新，能告訴大家你的理由嗎？

生

我讀到了“從明天起”，而且這句話出現(xiàn)了很多次——“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從明天起，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他想要幸福，但是又感覺這些都不會發(fā)生或者還沒有發(fā)生，所以我覺得他不幸福。

師

非常好，既然明天才能幸福，那說明什么？

生

今天和昨天是暗淡、失望的。

師

他在現(xiàn)實世界里面沒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只好在詩歌里給自己一個精神寄托。但“明日復(fù)明日”，明天是縹緲的，幸?？赏豢杉矗赃@也是一首憂傷的詩歌，傳達著海子的傷感。我們朗讀的時候要讀出這種感覺，我請一位同學示讀。

（學生讀全文。）

師

讀得好不好？

生

（鼓掌）好！

師

如果注意重音（從明天起、每一個人）和停頓（我/有一所房子）就更好了。那么大家想想，幸福明明如此簡單，為什么海子卻得不到呢？結(jié)合前置性作業(yè)中海子的資料，知人論世，再次發(fā)表你們的看法。

（出示課件，見圖1。）

小學，因為讓著兩個弟弟吃飯，常常餓著肚子去上學;初中，常在周六下午徒步回家，插秧割稻后就帶著一瓶子腌蘿卜和四五斤米再回到學校。畢業(yè)后他所收到的近百封家信都是請他寄些錢回家，墊付種子、化肥錢和贊助三個弟弟的學費。

15歲考入北京大學法律系，19歲分配至中國政法大學哲學系任教。

他的父親只讀過兩年書，母親只有小學文化，親人中文化程度最高的大弟弟是一位木匠學徒。他的家人不能理解他的思想和寫作。據(jù)說在家里，他的農(nóng)民父親甚至有點兒不敢跟他說話。

“這一世紀和下一世紀的交替，在中國，須有一次偉大的詩歌行動和一首偉大的詩篇。這是我，一個中國當代詩人的夢想和愿望?！?/p>

生

生活、物質(zhì)的貧困使得幸福的生活方式不可獲得。

師

還有嗎？

生

精神的貧瘠，無人理解、無人交流，孤獨的生活，和親人通信不可得。

師

是的，有一次他走進昌平一家飯館。他對飯館老板說：“我給大家朗誦我的詩，你們能不能給我酒喝？”飯館老板可沒有那種尼采式的浪漫，他說：“我可以給你酒喝，但你別在這兒朗誦?！彼?，海子寂寞到了骨子里，無人理解他。

生

因為詩歌理想不可堅守?！懊娉蠛?，春暖花開”這樣日常、世俗化的理想對于以夢為馬的海子來說是多么遙遠，很難想象仰望星空的海子會對日常生活有這種全面的肯定。

師

是的，正是因為這些途徑都被堵死了，所以你們能讀出一種悲傷感，詩歌充滿矛盾氣息：選擇塵世的幸福意味著放棄詩歌理想、迎合世俗的價值觀念，而追求作為詩歌“王者”的幸福又可能導致棄絕生命本身，所以海子一直在矛盾中掙扎。那么就“面朝大?！卑?！找找“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出現(xiàn)了幾次？

生

兩次。

師

有什么變化嗎？

生

從“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變成了“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房子沒有了。

師

為什么呢？

生

房子是所有幸福因素的集合，可是現(xiàn)在沒有了，海子發(fā)現(xiàn)了深深的對立和矛盾，還是無法幸福。

師

解讀得非常到位，不過老師發(fā)現(xiàn)還多了一個副詞“只”，你如何理解？

生

只想，是一種堅定的選擇——塵世幸福不能獲得，只能選擇精神的幸福。最后，矛盾中他選擇了堅守自己的精神園地，也就是那片夢想中的大海。

師

沒錯，他是一個太純粹的詩人。他生活在20世紀80年代，親身經(jīng)歷了到80年代末期的摒棄精神、物欲橫流的社會轉(zhuǎn)型過程，面對現(xiàn)實，他困惑了，覺得不能“詩意地棲居于世”了。他同山河、自然脫節(jié)，身邊都是陌生人，因此也同社會脫節(jié)，所以他最后以一種背棄塵世、面對大海的決絕姿態(tài)做出選擇，而且“只愿”面對大海這個寄托了他理想追求的精神歸宿，選擇守護自己的精神家園。讓我們再次齊讀這首詩歌，感受其中復(fù)雜矛盾的情感內(nèi)涵。

（學生齊聲朗讀。）

【任務(wù)3】 附寫寄語，悟青春特點

師

（課件展示《春天，十個海子》）

大家討論，這兩首詩有何異同？

（學生討論。）

生

這首詩與《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調(diào)子似乎相差很大，變得非常陰暗。

生

里面對立的程度被加深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也是一個與多的對立，而詩人的價值堅守與最終的選擇只是“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但是在《春天，十個海子》中換成“在春天，野蠻而復(fù)仇的海子就剩這一個，最后一個/這是黑夜的兒子，沉浸于冬天，傾心死亡/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xiāng)村”，變成了死亡與生存的對立。

生

從塵世幸福與彼岸精神家園的對立變成了黑暗與光明的角逐，充斥了死亡的氣息。這是海子真正的絕筆詩，更能體現(xiàn)海子內(nèi)心的沖突和決絕、選擇與重生。

師

但是我們這個單元專題是“向青春舉杯”，青春是特殊的生命驛站，成長的歡樂與煩惱、人生的感悟和夢想，都在這里匯聚，青春也因此變得復(fù)雜多彩，都說“誰的青春不迷惘”，所以當你遇到現(xiàn)實生活中的無奈和不如意，應(yīng)該怎樣去處理理想和現(xiàn)實的矛盾？請為本期雜志撰寫一份寄語，表達自己的觀點。

生

幸福就是外面飄著雪、刮著北風，可以和家人在一團溫馨的燈光下，圍在一起吃熱熱的飯菜。

生

理想和現(xiàn)實是會發(fā)生沖突的，就像《月亮與六便士》中，理想的世界是月亮，而現(xiàn)實生活是地上微不足道的便士，人不能總是仰望頭頂?shù)脑铝?，也?yīng)該看看腳下的便士，因為那才是實實在在能觸摸的東西。

生

因為最近在舉辦詩會，所以我即興創(chuàng)作了一首詩來表達青春：“我的愛意藏在旅行的云里，

我的思緒吹著幽幽的清笛，

若要我變成江流奔向大海，

我卻只當一片樹葉飛過河堤。”

師

看來同學們的感悟已經(jīng)上升到了生命層面，生發(fā)了屬于自己的感悟，非常好。時間關(guān)系，今天的討論就到此結(jié)束，希望大家能夠通過海子的這首代表作，走近海子，了解他的精神世界，同時也初步感知現(xiàn)當代詩歌的特點。

二、教學思考

高品質(zhì)語文課堂具有四大內(nèi)涵：教學情境的真實性、教學方式的對話性、教學過程的主體性和教學評價的發(fā)展性，尤其是對還原學生主體性地位和主觀批判思維的要求愈加清晰。語文教學承擔著工具性和人文性雙重任務(wù)，但一直以來，教師單純講、學生機械學成為教學的常態(tài)模式，學生主體地位被大大削弱。重塑教師角色，引導學生自我感知、自主探索、自發(fā)生成，注重“師教”的同時關(guān)注“生學”，應(yīng)成為語文課堂的本原面目和課程改革的努力方向。

所以，筆者設(shè)置了“做一日小編輯”的教學情境，通過幾個大的板塊理清教學思路，輔助學生自己去發(fā)現(xiàn)、去鑒賞、去領(lǐng)悟，在探索的過程中，拼貼出海子較為真實、完整的“畫像”。從教學的實際情況來看，效果是不錯的。學生的想象力和發(fā)現(xiàn)力很驚人，對本詩意象的把握及對詩歌的理解，有些觀點言之有理，為后面更深入地理解詩歌做了很好的鋪墊。但由于學生對海子缺乏了解，而且缺少一定的生活常識，所以影響了對意象的理解，課堂挖掘深度稍顯不足。另外，由于筆者從自己的角度出發(fā)，具體情境和環(huán)節(jié)與文本內(nèi)容略顯離散，不夠貼近學生的實際生活，情境設(shè)計思考還不夠成熟，有待進一步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