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賢暉

【摘要】? 《念奴嬌·赤壁懷古》作為蘇軾豪放詞的代表作，上片描繪赤壁雄奇壯闊之景，下片追憶風流人物，抒發(fā)有志報國但壯志難酬的慨嘆，被歷代文人激賞。胡仔在《苕溪漁隱叢話》中曾言：“東坡‘大江東去赤壁詞，語義高妙，真古今絕唱?！钡F(xiàn)在有一種觀點，認為全詞結尾“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格調(diào)低沉，反映了蘇軾思想中消極頹廢的一面，與全詞的豪放風格不合。這樣的觀點是否立得住腳呢？

【關鍵詞】? 詩詞 教學策略

【中圖分類號】? G633.3?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1992-7711（2020）05-032-01

要想理解結尾的思想情感，我們先要理解詞意?！肮蕠裼?，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是說：“我”神游于赤壁古戰(zhàn)場，應該嘲笑自己多愁善感，頭上早已生出了白發(fā)。這一句抒發(fā)了詞人因年華已逝、功業(yè)未就而感傷悲嘆的情感，格調(diào)略顯低沉。但是格調(diào)低沉是否就等于消極頹廢呢？我們來看看以下幾句詩詞：

其一、辛棄疾《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其二、辛棄疾《永遇樂·戲賦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調(diào)》：世間應有，芳甘濃美，不到吾家門戶。

其三、陸游《秋夜將曉出籬門迎涼有感二首其一》：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

這幾句都是膾炙人口的名句，其一中“江南游子”一句抒發(fā)了詞人憂心國事，無人賞識而壯志難酬的悲慨，也表現(xiàn)了詞人渴望建功立業(yè)、收復故土的豪情壯志。其二“世間應有”一句有詞人對人生坎坷、生活窘困的哀嘆，但也流露出對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渴盼之情。其三陸游詩中抒發(fā)了作者對淪陷區(qū)百姓受異族統(tǒng)治、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同情，及對朝廷無法收復故土的悲憤，但也表現(xiàn)了作者對國家統(tǒng)一、收復山河的期盼和對民生疾苦的關注。

應該說，這三句詩或詞或多或少都顯得格調(diào)低沉，但每一句從另一角度思考都能看出積極向上的情感來。這就是我們揣摩文學作品的思想情感時，經(jīng)常會用到的一個思維角度——反向思維。

反向思維也稱求異思維，是指對習以為常的似乎已成定論的事物或觀點反過來思考的一種思維方式，讓思維向不同點甚至對立面的方向發(fā)展，從問題的相反面進行深入探索，以獲得新的認識或見解。從文學的層面來說，反向思維要求我們既能把握住語言的外在特征，感知其直接指向，又要有“反其道而行”的思維意識，能不拘泥于表象、由淺入深地抓住問題本質(zhì)，從而破除思維定式，得到新思想、新見解。

回到這句詞，“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一句，我們感受到了詞人對年華已逝的傷感，以及對壯志難酬的慨嘆。但從反向思維的角度看，我們可以逆推出：詞人正因為胸懷遠志才敏感于年華已逝，才感傷于壯志難酬，也才會在漫游赤壁時追憶起周瑜這樣的英雄人物。由此，我們能深切體味到詞中，作者對英雄人物的思慕，對建功立業(yè)的渴望。思想情感雖顯低沉但并不消極。

再如尾句“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從字面看，這句詞是說：人間的一切，如夢一場。而“夢”往往給人凄迷悲傷之感，確顯低沉。但運用反向思維，我們可以逆推：

人間如夢，什么樣的人間？對于蘇軾來說，該是屢遭不幸、坎坷不平的人間。因而蘇軾此語實則是說：這坎坷不平，充滿不幸的人間，如夢一場。他的隱含臺詞是：這一切都不必在意了吧？因而才有了下面的，不是借酒澆愁，而是面對滾滾奔流的長江，以酒祭奠江月的豪放之舉，詞人的豁達情懷已經(jīng)躍然紙上。

因而，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念奴嬌·赤壁懷古》的結尾非但不消極頹廢，反而流露出對英雄人物的思慕及對建功立業(yè)的渴盼，也表現(xiàn)了詞人不以人間坎坷為意的豁達情懷，不愧為蘇軾豪放詞的代表作。據(jù)俞文豹《吹劍錄》載，當時有人認為此詞須關西大漢手持銅琵琶、鐵綽板進行演唱，雖然他們囿于傳統(tǒng)觀念，對東坡詞風不免微帶譏誚，但也從另一方面說明，這首詞的出現(xiàn)，對于仍然盛行婉約纏綿之調(diào)的北宋詞壇，確有提振新風、振聾發(fā)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