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捷

山上的金銀花開了，我和媽媽一起去滴水巖摘金銀花，這是每年五月的固定活動。以前需要到很遠的山上去摘，自從在滴水巖找到這一大片金銀花以后，這里就成了我們的根據(jù)地。一到金銀花快開放的時候，我就密切關注著這里的花事。我們要采的是金銀花那些將開未開的花蕾，專門用來制作金銀花茶，因為花開了，香氣就散掉了；而如果花苞還太嫩，花的香味還沒有孕育好，拿來做金銀花茶，品位也會打折。

金銀花屬于忍冬科忍冬屬，是我國特產的一種半常綠纏繞木質藤木。它的花總是成對而生，每兩朵花同生在一個總花梗上，所以被稱為“雙花”。最明顯的特征，在于那具有長2－3厘米的葉狀苞片?；ò拾魻?，上粗下細，略彎曲，表面黃白色或綠白色，密被短柔毛。它的花色比較奇特，剛剛開放的時候，潔白似銀，過了兩三天就變成金黃色，前開后繼，黃白襯映，非常有趣?！侗静菥V目》上說“金銀花”一蒂兩花，新舊相參，黃白相映，故稱作“金銀花”。又因為金銀花在秋末老葉枯落時，葉腋間已萌新綠，凌冬不凋，故又名“忍冬”。

把花摘回家以后拾掇干凈，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陰干一到兩天，然后拿一個茶葉罐子保存起來。將金銀花泡茶喝可以預防上火、感冒等疾病，而夏天小孩子的洗澡水中加入它，可以祛痱止癢。每到五月，金銀花開得漫山遍野，惹來很多人摘花，很多人家里都會備一點金銀花。好在金銀花的繁殖能力非常強，即使每年都這么摘，第二年依然開得漫山遍野。

我們置身在一片天賜的野生花海中：金銀花黃白二色相映成趣，豆腐柴開著靦腆的淡黃色花，粉團薔薇開著熱烈的粉紅色花，苦楝樹開著夢幻的淡紫色花，毛黃櫨的花雖然已經謝了，但那些不孕花的花梗在果期會伸長，密生開展的紫紅色羽狀長毛，形成似云似霧的景觀。

在享受視覺盛宴的同時，空氣中還彌漫著各種花香，有些濃烈，有些清幽，有些淡雅，我在花叢中，把鼻子湊到每一種花面前，想分辨出不同的花香。我想象著自己在百貨商店里挑香水，柜臺上擺滿了各種香味的香水，玫瑰、茉莉、梔子、桂花、熏衣草、風信子、綠茶、玉蘭、忍冬，還有各種混搭的香水，一圈聞下來，讓人有點暈眩。離開香水柜臺，在商場的日化柜臺，肥皂、洗發(fā)水、空氣清新劑、乳液，各種依托花香的產品混合在一起，空氣中也混雜著各種香味，和大自然中聞到的香味大相徑庭。我趕緊逃離，離開那充滿濃烈香水味的空間，重新回到了自然的花園中。

大自然中散發(fā)出來的金銀花的香味淡雅卻沁人心脾，我索性停留在一處盛開的花叢中，盡情地吸吮著這樣帶著花香的空氣。在清晨的花海中，一朵朵清新水靈的金銀花爭相綻放、舒展開來，花瓣上還掛著幾顆搖搖欲墜的露珠。身旁還有很多蜜蜂在飛舞，我知道，金銀花散發(fā)的香味并不是給我的，而是給這些傳粉昆蟲的。它們用香味在通知昆蟲，這里有好吃的。

依靠昆蟲傳粉的花，除了具有誘人的色彩外，散發(fā)出的特殊氣味也是招蜂引蝶的一招。鞘翅目昆蟲屬于“色盲患者”，對鮮艷的花色毫不動心，但是花散發(fā)出來的味道會讓它們著迷。

花兒為了制造出吸引昆蟲的香味，用盡心思。要知道花香的來源，首先要觀察花瓣的結構。花瓣可分為表皮、薄壁和維管組織三部分?；ǖ南銡鈦碜员”诮M織中的許多油細胞，油細胞能分泌出有香氣的芳香油，芳香油很容易擴散到空氣里，當它們在空氣中擴散后，送到我們鼻子里，就會讓我們領略到舒服的縷縷香氣了。還有一些花，雖然花瓣中沒有油細胞，但聞上去也有陣陣香味，那是因為它們的細胞中含有一種叫作糖苷的物質，經酵素分解后一樣會產生香味。這些香味經過揮發(fā)作用而釋放，進入空氣中，昆蟲就會順著氣味的來源追尋到花。昆蟲都是嗅覺大師，可以聞到很遠的地方的味道，在這一點上，無論人類如何強大，也無法和小小的昆蟲比拼。

各種花卉所含的芳香油不同，散發(fā)出來的香味自然也不一樣，有的濃烈，有的淡雅，昆蟲會根據(jù)自己的喜好捕捉花香，尋找花朵。有些味道對于我們來說，并不能說是好聞的。石楠花的怪味道讓我們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小蠟開花的時候發(fā)出的濃烈味道只會催促我們快離開它們，巨魔芋開花的時候，巨大的花序會釋放出腐爛南瓜加腐爛尸體的味道。但是傳粉昆蟲喜歡這樣的味道。我家陽臺上的大花犀角開花的時候，味道也特別不好聞，但這種味道吸引了很多綠頭蒼蠅，而且還在花瓣上產卵。

反過來，花的香味對于昆蟲的選擇來說，也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ㄐ枰诤线m的時間制造出香味，當特定的傳粉者開始活動的時候，它們恰到好處地散發(fā)出香味，就可以達到更好的效果。畢竟，產生香味對植物來說，要付出高昂的代價。天氣晴朗、溫度升高的時候，花瓣中芳香油揮發(fā)得比較快，飄得也比較遠，香味會比較濃一些。這會吸引更多的昆蟲，所以晴好的日子里，我們能夠看到更多的蜂蝶在花間飛舞。而有的花專門在夜晚開放，它們在等待夜晚的來訪者。當昆蟲聞到這類氣味以后，會以為是“情人”在召喚它，便迅速前往“成親”，例如夜來香、米蘭等都在夜晚開放，這些花散發(fā)出來的香氣要比白天更純、更濃。

我摘著金銀花，旁邊有一個蜜蜂也一直在邊上飛舞。它在尋找它的目標，我也在尋找我的目標，但是我下手比它快、比它狠，那些還沒有開放的花苞，都被我摘了。我們總是和它們搶，這明明是它們的食物，它們會不會對我發(fā)起反擊？我陷入了沉思。只聽到媽媽在喊我：“動作快點，這么久了才摘了這么一點點，一會兒太陽出來了，會很熱的?！薄昂冒?，這些花先歸我吧，一會兒我們走了，剩下的花兒都歸你?！蔽倚÷晫γ鄯湔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