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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疫情時代美國大學的走向

2020-02-25 14:38:03吳萬偉
復旦教育論壇 2020年6期
關鍵詞:大學疫情教育

吳萬偉

(武漢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北武漢430081)

2020 年,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顛覆了現代人的生活,高等教育也不例外。它讓大學的經濟陷入困境,永遠地改變了大學在社會和經濟發(fā)展中的角色以及大學的經營模式。疫情動員整個社會起來應對即刻的挑戰(zhàn),打開了教育技術創(chuàng)新的大門,加快了按需定制教育模式的發(fā)展步伐,重塑我們對高等教育和在線學習的思考,使學校逐漸成為讓每個人發(fā)掘自身優(yōu)勢的終身學習中心。疫情也迫使大學思考如何更好地服務社會,強化其公共利益的定位,通過參與后疫情時代的經濟復蘇來化解自身的合法性危機。疫情加劇了人文學科的危機,迫使人們去思考人文學科在機器學習時代的價值,反思教育的深層次問題,如教育與政治、技術以及社會的關系。

一、后疫情時代美國大學的若干走向

歷史學家凱文·加南(Kevin Gannon)說:“從來沒有比當今在高校教書更困難的時期了,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fā)是完全惡化現有條件的黑天鵝事件。”[1]經營模式的變化、個人特別訂制的教育、終身學習體系的中心、不斷強化的公共利益承諾以及人文學科的邊緣化危機加劇等是后疫情時代美國大學值得關注的一些走向。

(一)經營模式的變化

就高等教育而言,經營模式預設了教育學生的投資得到回報。一方面,上大學的費用越來越高,從中獲得的好處卻越來越不確定;另一方面,免費、便捷的在線教育規(guī)模更大,成本更低。迫于疫情壓力而開展的在線課程試驗大幅度降低了家長、學生、老師、大學管理者本來對在線學習的抵觸心理。大學的價值開始受到質疑,其長期以來的經營模式受到極大挑戰(zhàn),大學的分化難以避免。后疫情時代美國大學的經營戰(zhàn)略大致可分為三種:(1)增強版沉浸式寄宿模式;(2)結合在線學習和面授學習的混合模式;(3)完全在線模式。[2]

疫情使得小型住宿制文科學院的最大優(yōu)勢一下子變成最大負擔。這些學院本來宣揚以體驗為基礎的學習模式,學生遠離家庭參與開放式討論,學習合作解決問題,培養(yǎng)交際技能,提高情商,拓展人脈,塑造身份認同。本已在懸崖邊掙扎的學院被疫情一把推下了懸崖。[3]當然,偶像式住宿學院的生活體驗將更加奢侈,成為有錢的學生和學院才能享受的特權。擁有國際聲譽、名牌用人單位和杰出校友等優(yōu)勢的一流大學會借疫情之機探索利用在線學習優(yōu)勢鞏固其傳統(tǒng)優(yōu)勢地位的方法,如利用新數字技術優(yōu)化寄宿體驗,以及為低收入家庭的學生提供更多獎學金或混合型學位。[2]

混合模式則試圖在降低學費和擴大招生之間保持某種平衡。采用在線和面授課程相結合的模式將利用現行的在線教學試驗為其提供實時數據,辨認出哪些課程可以被替換,哪些課程可以通過在線課程來加強或補充,哪些課程不能轉為數字媒介。學校需要確定每門課最合適的授課方式,依靠數據支持來確定面授課、在線課、同步或異步課程的最佳比例和最佳的學費額度等。這種模式操作起來更復雜一些,但可以獲得最大的靈活性,學生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方式。

第三種則是完全在線模式。其實,強調規(guī)模、速度和效率的在線教育并不是新生事物,但名牌公立學校和非營利性學校轉向在線教育有助于增強人們對在線教育的信心,它們可以通過提供低成本、高質量的學位優(yōu)化這個生態(tài)系統(tǒng)。之前,大學往往采取垂直整合模式,從招生到授予學位全程包辦,但現在開始考慮將某些領域外包給合作企業(yè),如技術平臺、慕課公司edX、硅谷教育創(chuàng)業(yè)公司等,或通過整合多家公司促進教育成本的降低,或通過發(fā)揮杠桿作用將課堂體驗相近的優(yōu)勢充分發(fā)揮出來。[2]

南加州大學的萊恩·伯伊德(Ryan Boyd)特別強調了可拋棄性邏輯在疫情期間的表現:“那些模仿企業(yè)高管、遵循新自由主義成本效益觀的大學必然求助于私有化,將很多工作外包給第三方企業(yè),如Schoology、InstaEDU、Smarterer 和Knewton 等教育技術公司,削減專業(yè)設置,大規(guī)模裁員,聘用更多兼職老師,在老師抗拒和學生質疑的情況下繼續(xù)推進在線課程轉向?!盵1]大學為了生存會想盡辦法使其服務讓學生能負擔得起:或為職前課程和在線課程的學費打折;或與在線學習平臺合作分享利潤,讓人獲得費用更低的在線學位選擇;或采取更主動和更具創(chuàng)造性的方法,如聯合培養(yǎng)、共享管理服務、集體采購、資產轉移等共同成長和雙贏交易,產生凈收益。大學越來越明顯的商業(yè)化傾向將造成推崇競爭而非合作、推崇知識私有化而非自由交流的管理模式,破壞批評的自由。在線教育讓寡頭壟斷公司找到了新的市場機遇,它們將削弱大學的自主性,潛在地限制學術自由,因為私有企業(yè)在技術市場爭取利潤最大化的功能是與教育的公共服務功能對立的。[4]美國大學教師聯合會會長米亞·麥克弗(Mia McIver)將那些熱衷于利潤豐厚的教學設計平臺(如課程管理、視頻會議、監(jiān)考和反抄襲系統(tǒng))的大學稱為“優(yōu)步大學”(Uber University),指責它們“作為聯系從事教學服務的獨立承包商的中立性平臺,教學本身卻偏偏不見蹤影,大學的‘優(yōu)步化’趨勢恐怕難以避免”[5]。

(二)個人特別訂制的教育

疫情重塑了我們對高等教育和在線學習的認識。技術讓大規(guī)模生產的商品變得便宜和易于獲得,但高質量的、手工定做的商品在奢侈品市場仍然有銷路。同理,高質量面授課需要額外付費,而遠程教學就便宜多了。疫情加速了高等教育更多特別訂制和更便宜的趨勢。如果經濟衰退長期持續(xù)下去,教育需求可能會增加,但學生對價格將變得更敏感。大學需要提高競爭力,展示面授課程的價值,提供更加靈活的選擇。[6]

以智能手機、云計算、機器學習、人工智能、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技術為代表的新一代數字技術逐漸成熟,教育正在經歷重大變化——從以教師為中心向以學習為中心轉變,從課堂教學向虛擬學習轉變,從必修課向超級個性化課程轉變,學生從知識消費者向知識生產者轉變等。在超級個性化時代,我們關心的是滿足自己特別的需要,追求自己的個性和獨特性。[7]定制式的個人化學習使課堂互動純粹以課題為基礎,專注于解決問題。作為副產品,學習成為越來越多成年人可獲得的終身體驗。普渡大學國際部副校長拜蒂·范登伯什(Betty Vandenbosch)認為,在線學位教育為已經走上工作崗位的成年人提供按需定制的教育模式,教給他們職業(yè)發(fā)展和收入提升所需的技能,允許他們在合適的時間學習。教育變得更具個性化,類似于在家上學,學生可以按自己的節(jié)奏在任何地方學習。[8]

不過,對于借著疫情回潮的教育技術狂熱,麻省理工學院學者賈斯廷·賴克(Justin Reich)依然具有清醒的認識。他列舉了對技術在教育中的作用的三種態(tài)度:(1)魅力無窮型,如紐約大學的司科特·加洛維(Scott Galloway)預測二線大學即將終結,未來的超級大學不是幕課平臺,如Udacity 或Coursera,而是與大技術公司合作的增強版常青藤大學,如與谷歌合作的麻省理工學院、與微軟合作的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2)懷疑主義型,對教育界癡迷于數據收集、監(jiān)控文化以及遠程監(jiān)考軟件充滿疑慮;(3)中間道路型,崇尚漸進式改善,希望用研究和批判制衡烏托邦式的狂熱。[9]在這三種態(tài)度中,他似乎傾向于支持第三種,因為歷史經驗并沒有證明技術的整體顛覆性,慕課、適應性導師、聊天機器人、人工智能、虛擬現實技術、學習分析法以及其他技術革新在高等教育轉向在線學習過程中發(fā)揮的作用十分有限。疫情中用得最多的技術是20 世紀90 年代已經商業(yè)化應用的學習管理系統(tǒng)和視頻會議。疫情過后,學界會進行適應性調整,但若指望疫情徹底隔斷傳統(tǒng),肯定會感到失望。

(三)終身學習體系的中心

疫情讓大學逐漸成為幫助每個人認識和開發(fā)自身優(yōu)勢的終身學習中心。高等教育的使命不是追逐或趕上最新的社會潮流,而是培養(yǎng)學生的終身學習能力和全球公民素養(yǎng)。教育正處于重大轉型中,以人工智能為基礎的無教師的教育體系正在快速形成。我們要讓學生為還不存在的工作做準備,使用還未發(fā)明的技術,解決我們未知的問題。[10]高等教育必將成為終身學習體系的中心。美國大學協會的特雷爾·羅德斯(Terrel Rhodes)提出了高等教育使命的若干變化:(1)從綁定座位和時間的學分體系轉向能力和熟練體系;(2)從強調專業(yè)和通識教育轉向聚焦學生的整個教育通路;(3)從傳統(tǒng)的字母等級計分制轉向學生在一個階段的學業(yè)中展示出的學習能力;(4)從基于知識傳播的前述學習途徑轉向基于創(chuàng)造意義和理解的途徑;(5)不是為少數受到偏愛的人提供深入學習的機會,而是確保所有學生在任何地方都能獲得高強度實踐(HIPs)。沒有藝術和人文、科學和職業(yè)的二元對立,沒有軟技能和硬技能的二元分割,學生將擁有廣泛的必要技能,學院的宗旨是為學生提供自由教育,讓學生不僅為工作做準備,而且為全球環(huán)境下的終身學習做準備。[11]當今大部分在校生是在全球化時代成長的“Z 一代”,是被技術定義的一代,害怕獨處(FOBA)和害怕落單(FOMO)表達了他們對即刻交流和反饋的期待。而更年輕的“阿爾法一代”(Generation Alpha)是2010 年之后出生的一代,他們的“推土機父母”清除了道路上的所有障礙。到2030 年他們進入就業(yè)市場時,85%的工作都還沒有誕生。學校成為讓每個人認識和開發(fā)自身優(yōu)勢的場所。[12]

(四)更清晰的公共利益承諾

這次疫情也迫使沉溺自我的大學將焦點集中在更好地服務社會,強化其公共利益的定位,通過想方設法參與到后疫情時代的經濟復蘇過程中來化解自身的合法性危機。夏威夷大學校長大衛(wèi)·拉斯納(David Lassner)列舉了該校為后疫情時代的經濟復興服務,創(chuàng)造更持久、更具彈性、更平等的未來的一系列舉措。(1)更多地參與夏威夷居民的高等教育和培訓:社區(qū)學院為每個島上還未考慮上大學的居民提供開放的、負擔得起的教育機會,用靈活多樣的方式(在線授課、混合型授課、夜校∕周末授課等)提供企業(yè)和學生需要的課程,讓失業(yè)者、就業(yè)不足者和渴望提升者有接受教育和培訓的機會。(2)讓夏威夷居民準備好填補當地需要的就業(yè)崗位,如教育、醫(yī)療保健、社會福利、建筑、設計和環(huán)境工程等領域,強調以工作為基礎的學習途徑,如實習、學徒制和用工單位的培訓項目等。(3)播下新經濟領域的種子和開發(fā)舊領域的新途徑:過去幾十年來,夏威夷一直強調要通過創(chuàng)新和技術來促進支柱產業(yè)的發(fā)展,但進步有限。要加大力度培養(yǎng)計算機科學和工程領域的人才,發(fā)展數據科學、人工智能∕機器學習以及創(chuàng)造性的媒體產業(yè)。重新思考促進農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提升經濟活力的新途徑,開發(fā)“綠色經濟”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旅游業(yè),如健康旅游、生態(tài)旅游、公益旅游。(4)強化夏威夷大學研究團隊作為經濟和思想驅動引擎的地位:鞏固大學科研在經濟和思想復興中發(fā)揮的作用,優(yōu)先發(fā)展醫(yī)療、農業(yè)、計算機工程等產業(yè),繼續(xù)確保在海洋科學、天文和空間科學、環(huán)境微生物科學等領域的優(yōu)勢地位。很多領域并不是新興的,但這次疫情的教訓讓我們認清了迫切的需求。[13]

羅格斯大學紐瓦克分校校長南希·坎托爾(Nancy Cantor)也呼吁高等教育加強對公共利益的承諾。在他看來,大學若更加開放,更多地為公眾服務,提供更多的公共利益,就能有助于消除其合法性危機。他提出的大學改造方略如下:(1)增進師生群體的多樣性;(2)承認和獎勵參與公共事務的學術研究;(3)構建大學和社區(qū)之間相互支持的長久關系,將大學視為社區(qū)的平等伙伴,回應文化、企業(yè)、政府和社區(qū)等其他領域的建議;(4)克服競爭性本能,實現跨學院合作。做到這些,職業(yè)教育和公民教育、學術與服務、科研與教學、地方性與全球性的虛假邊界自然就沒有那么清晰了。職業(yè)主義和人文精神、自我利益和社會服務并非不可調和,學界復興與社會復興連在一起。[14]

不過,普林斯頓的大衛(wèi)·奧斯丁·沃爾斯(David Austin Walsh)不像這些校長這樣樂觀。他最近在接受《華盛頓郵報》采訪時表示:“雖然人們常常覺得大學是自由派的堡壘,其實大學的當權者往往是政治保守派,他們傾向于穩(wěn)定和安全。隨著新一波在線教學轉型和緊縮措施,多樣性承諾可能被犧牲掉。大學會變得更有利于白人、異性戀者,大學的門檻會更高。高等教育史上有關增進教師多樣性的記錄讓人對后疫情時代的大學不抱多大希望?!盵15]

(五)人文學科的邊緣化危機加劇

疫情的沖擊使本已困難重重的人文學科陷入更加邊緣化的危機中。在保險公司做軟件開發(fā)工程師的歷史學博士澤布·拉森(Zeb Larson)講述了他為何逃離學界進入編程訓練營:“大學文科教育急需重大改革。要么改變教學,培養(yǎng)能就業(yè)的人;要么停止博士點招生。改革博士生教學,加入量化研究訓練或編程來培養(yǎng)更多樣化的研究者,讓博士畢業(yè)生更容易找到工作?!盵16]

其實,早在冷戰(zhàn)時期就出現了人文研究的定量轉向和依靠電腦計算的行為科學熱潮。其代表人物都堅定地相信數據、算法、電腦能夠取代詩歌、繪畫和哲學,他們以為依靠數字、圖表、預測性的算法就能改變人的思想、影響人的行為并預測未來。哈佛歷史系教授吉爾·萊波雷(Jill Lepore)說:“2010年后的大學科研往往遵循麻省理工媒體實驗室的模式,企業(yè)委托、學術探索和大肆兜售之間的界線已經變得模糊不清?,F在大學的科研課題申請似乎只要里面有數據,能得到兩百萬美元的資助,就什么問題都不問,一路綠燈?!盵17]然而,在信息被電腦過濾的世界,對機器學習的批判更加重要,我們更需要傳統(tǒng)的人文素養(yǎng),需要分析假設和評估論證,需要理解機器的局限性,需要人類行為的模糊和易變模型,需要用歷史學家的謹慎和相對論的傳統(tǒng)看待電腦世界的客觀性,需要保持對數字的審慎懷疑,需要求助于人文學科探討文化問題或反思方法中隱含的歷史和社會意義。[18]對人文學科最為質疑的恐怕是人文學者自己。學習人文學科的目的何在?這問題本身就反映了人文學者的焦慮和絕望,但更令人擔憂的是其信心危機和自我認識失敗的危機,即想象力和理解力危機。

主流教育理論認為,文科是為了世界的。為文科辯護的人分為兩類:一類認為文科有助于有效聚斂財富、促進繁榮,對創(chuàng)新必不可少,如硅谷推崇的哲學;一類認為文科推動社會和政治利益的實現,繁榮作為終極目標是不夠的,民主社會的公民素養(yǎng)是教育的最終目標,如馬薩·諾斯鮑姆(Martha Nussbaum)的觀點。左右兩派知識分子都認為思想生活是要實現社會變革,但超級道德化和超級政治化的文化的危險在于,在爭取社會和政治目標時,所有人類利益要么被利用,要么被拋棄。[19]詹姆斯·朗(James Lang)在為圣約翰學院教授細娜·希爾茲(Zena Hitz)的新書《迷失在思想中:智慧生活的隱蔽歡愉》寫的書評中說:“高等教育的工作有潛力幫助師生去追求可能最好的生活,思想生活讓我們克服時空和社會限制,參與作家和思想家的對話。這個避難所能讓我們獲得新視角,去看待周圍環(huán)境和人類遭遇的問題。在困難時期,我們很容易忘記進入學界的初心,忘記對學習的熱愛、對學科的癡迷以及就根本問題和深刻問題開展對話的欲望。這種反思時間尤其寶貴,畢竟我們需要激情來幫助自己度過危機?!盵20]這段評論與弗吉尼亞大學查德·維爾蒙(Chad Wellmon)的話形成共鳴:“未來大學的思想生活場景可能是人們聚在一起讀書、交流和思考,不是因為需要支撐中產階級生活的證書,而是因為渴望獲得這種活動的好處。思想生活比任何一所具體大學的命運更重要。”[21]

我們無須為人文學科辯護。在墨爾本大學的西蒙·圖靈(Simon During)看來,人文學科世界的邊界是開放的(各學科內沒有清晰邊界)和有限的(和科學世界不同),其研究方法和表現形式呈現多樣化,且一直在大學內外繁榮發(fā)展。[22]人文學科是不同學科的集合體,往往與大學體系聯系在一起。哲學、歷史、文學、古典學是現代人文學科的核心,但不斷有新學科誕生,各學科與外部世界的關系也各有不同。文學批評暗淡了,但文學本身可能還會繁榮。人文學科消失,新的社會和文化組合可能出現,無須大驚小怪。[23]

二、對教育深層問題的反省

這次新冠肺炎疫情迫使人們反省教育的深層次問題,如教育與政治、教育與技術、教育與社會之間的關系,不得不重新確定優(yōu)先選擇。

(一)教育與政治的關系

教育的功能不僅在于培養(yǎng)職業(yè)能力,而且在于培養(yǎng)公民的能動性。教育是民主背后的推動力量,培養(yǎng)民主參與意識,支持政治平等和經濟公平。哈佛學者丹尼勒·阿倫(Danielle Allen)認為,公民能動性涉及三大核心任務:圍繞公共問題進行不涉及利益的協商;旨在改變社會價值觀的框架轉換;涉及利益糾葛的“爭取公平權利”。理想的公民應該能遵循道德準則,完成這三大任務。大學需要培養(yǎng)診斷社會問題的能力、道德推理的能力、因果分析的能力和理性說服他人的能力。[24]這與亨利·吉魯(Henry A.Giroux)的觀點形成呼應,他堅持認為抵抗政治的核心是嚴肅看待教育位于政治核心的地位。這次疫情危機不僅是健康危機,也是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危機,根源于多年來新自由主義政府否認公共健康和公共利益的重要性,同時與20 世紀70 年代以來日益嚴重的財富、收入和權力的巨大不平等有關,也與民主價值觀、批判性教育和公民素養(yǎng)危機分不開,暴露出新自由主義丑陋的真面目。我們必須先批判性地理解社會問題,然后才能采取行動,以此作為賦權和解放的力量?!白罹o迫的任務是清醒地意識到通過深入批判現有經濟和社會制度來構建解決不平等問題的新政治框架。”[25]

長期以來,上大學一直被視為改變窮人命運、增加社會流動性、改善不平等狀況的主要途徑,但哈佛政治哲學家邁克爾·桑德爾(Michael Sandel)最近在新書《賢能獨裁》出版之際接受采訪時指出,即便最完美的賢能政治也不公平。大學學位現在成了從事任何體面的工作都不可或缺的東西,他認為這是個巨大的錯誤。大學提供了流動性,但它被共和、民主兩黨視為機會仲裁者、證書頒發(fā)者和分類機。單靠高等教育解決個人向上流動和不平等問題未免過于狹隘。[26]

(二)教育與技術的關系

教育離不開技術,但技術使用不當可能反受其害。技術讓我們的每個時刻都充斥著感官刺激,但這種癡迷對心理健康會產生破壞性影響。大學內外不乏對教育技術公司感到警惕、對技術的消極影響感到擔憂的人。《第一要務》編輯馬克·鮑爾萊因(Mark Bauerlein)擔心學生受到技術文化的影響。學生學習、閱讀、寫作、通過視頻與老師交流、考試、做作業(yè)的工具與他們玩游戲、分享照片、觀看視頻、發(fā)短信、點餐、發(fā)微信的工具一樣,因此學生很難將屏幕作為主要學習工具。[27]威斯里安大學校長邁克爾·羅斯(Michael S.Roth)不是在線課程懷疑論者,他在慕課平臺Coursera 上的課程有10 萬名學生選修,疫情期間每周都有上千名新生選他的課,但他警告說,疫情正在做大蕭條以來慕課及其硅谷鼓吹者沒能做到的事——解除大學體驗的捆綁。他覺得學生對春季學期在線課程的失望不是因為Zoom 特征不酷,而是因為科研和教學、體育和藝術、上課和社交生活的結合讓學習更深入、更有滿足感,人們面對面的活動和互動才能強化學習體驗。[28]

政治哲學家兼摩托車修理工馬修·克勞福德(Matthew B.Crawford)有關自動駕駛汽車的論述對教育界人士同樣具有警醒作用。他在2020年的新書《為什么開車:走向開放道路的哲學》中指出:“自動駕駛汽車帶來的不是自由而是束縛。當我們選擇被駕駛而不是駕駛時,就喪失了自我管理的能力和欲望。無人駕駛汽車的未來就是大眾交通的未來,明天的汽車可能就是只有幾個座位的公交車或火車,可以讓你到達火車到不了的地方,但仍然是公共交通工具,因為我們是消極的乘客。無人駕駛汽車將帶領我們駛入很多道路,包括奴役之路?!盵29]教育技術的熱衷者是否也應該思考一下轉向出口匝道的可能性呢?

(三)教育與社會的關系

教育與社會的關系十分緊密,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常識。有人認為先有教育,后有社會。有人認為教育是社會的反映,同時受社會的影響。芝加哥大學的阿格尼斯·卡拉德(Agnes Callard)認為學界有兩堵高墻將大學與社會隔開。第一種是物質上的排他性,即教室、四方院、宿舍的高墻,有些人因為成本、成績、年齡、家庭背景等因素而被拒之門外;另一種是思想神秘主義,即圍繞學界寫作和交流的高墻,除了少數專家之外,其他人都無法理解。前者讓少數人享受特權;后者阻礙公眾了解科研,學者使用高度專業(yè)化訓練的智慧,花費寶貴的時間,生產出只有少數專家才能看懂的思想成果。但是,維持高墻的代價很高。疫情之后,網絡讓降低門檻變得更加容易,學者只要愿意走出由專業(yè)術語、技術儀器設備、超級復雜的學界句法和狹隘的學科思維構成的舒適區(qū)就可以與大眾交流。后疫情時代,人們將不得不思考本科教學的排他性和科研的排他性問題。[21]疫情迫使人們認識到大學必須將師生互動作為教育的核心。教育是人的活動,空間的存在服務于師生互動。將人作為教育的核心意味著師生互動是在社會中進行的,在線教育的轉型令人反思人的互動是教育的本質。[30]

社會因素的變化(如校園人口的變化)也迫使大學做出相應的變化來與之適應。18-22歲學生群體人數下降,學生的偏好和行為也隨之發(fā)生變化。非傳統(tǒng)學生數量增加,59%的非傳統(tǒng)學生擁有全職工作。為滿足這些人的需求,軟件開發(fā)商提供了靈活的學習生態(tài)系統(tǒng)、在線平臺和學習管理系統(tǒng)。通過校企合作解決用人單位需求和勞動力技能之間的不匹配問題,為特定企業(yè)提供教育項目,幫助企業(yè)填補技術人才的短缺。[31]

教育不僅傳播社會文化,而且通過自我賦能塑造更好的公民,為女性和少數民族爭取權利。教育促進經濟繁榮,減少暴力犯罪,有助于社會穩(wěn)定和發(fā)展,增加社會流動性,促進社會公平。不過,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杰弗里·古辛(Jeffrey Guhin)質問:“教育的目的與社會流動性及社會平等何干?要求學校去培養(yǎng)學生的團結意識、政治責任感,激發(fā)學生對學習的熱愛,確保機會平等,做不到就指責學校,難怪學生覺得異化。學習必須總是有意義的,但只有在安全和充分信任的環(huán)境中,學生才能認識到不公和特權,認識到自己的問題和責任。我們需要讓教育回歸教育本身。”[32]英國社會學家弗蘭克·弗雷迪(Frank Furedi)認為,當今教育的問題之一是從實用相關性角度看待教育,真正的教育都與日常生活無關?!敖逃哪康氖亲寣W生去研究并非從日常生活體驗中產生的議題,將學校當作社會政策制定者的工具往往帶有任意性?!盵33]

結語

2020 年的大學教育很容易讓人喪失信心,公眾對高校充滿敵意。與教授們坐豪車、住豪宅的資產階級形象相反,很多老師不過是房租都有點付不起的戴著博士帽的打工仔而已。學生們則抱怨學校對自己的關心不夠,獲得的資金支持更少,打工更多,畢業(yè)前景更不確定。大學管理者與教職工之間愈發(fā)不信任,人們自然憂心忡忡。

然而,像人文學者那樣感到絕望倒大可不必。疫情的確還沒有結束,大學教育更好地滿足學生和社會需求的探索仍在繼續(xù)進行中。筆者最后想引用弗吉尼亞大學馬克·埃德蒙森(Mark Edmundson)在《講授你熱愛的文學》一文中的一段話與各位讀者共勉:“文學的最大用途在于振奮人心,在于提供看待世界和人生的新方式,在于欣賞他人,在于看到未來人生和社會的新希望。文學的樂園已經消失,但解決辦法不是讓文學變得再次偉大。出于愛來講授文學,就會吸引學生回歸。太陽每天都會升起,美麗的啟明星每天都會出現,為什么不嘗試一下隨著它一起升起呢?”[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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