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飛
(韶關(guān)學(xué)院 文學(xué)與傳媒學(xué)院,廣東 韶關(guān) 512005)
廖燕(1644-1705),初名燕生,字人也,初號夢醒,晚號柴舟,曲江(今廣東韶關(guān))人,清初文學(xué)家、啟蒙思想家,有《二十七松堂集》行世。本為諸生,后厭棄科舉八股,專事論著。廖燕主張讀“無字書”,重視社會實踐。
長期以來對廖燕的評價存在一個誤區(qū),顧易生《清初廖燕的異端精神與文學(xué)批評》一文,稱廖燕是“清代初期具有異端精神的文學(xué)家”。此后,這一判斷幾成定論。我們認為這一說法是有失偏頗的。廖燕不像明末李贄(1527-1602)等人,李贄反對“咸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以孔夫子之定本行罰賞?!崩钯棌娬{(diào):“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不待取給于孔子而后足也。”所以稱李贄為儒家之異端是恰如其分的。廖燕則不同,廖燕是以孔子為依歸的。廖燕在《性相近辯略附》一文中說:“予亦知學(xué)孔子之學(xué)而已,他何敢哉,他何敢哉!”廖燕在《自題四書私談》一文中又說:“講學(xué)必講圣賢之所以然,世之講學(xué)類皆竊宋儒之唾余而掩有之,則是講程朱之學(xué),非講孔子之學(xué)矣,燕則何敢。嗚呼!自孔子沒至于今,學(xué)之不講蓋已二千二百四十余年矣。今欲揭日月于中天,使圣人之學(xué)復(fù)明于世,舍孔子其誰與歸?”可見廖燕是“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的,稱之為異端并不合適。
廖燕《二十七松堂集》很早就東渡日本,同治元年(日本文久二年,1862),《二十七松堂文集》在日本首次刊行。鹽谷世弘在序文中稱廖燕文為“朱明三百年之殿”。光緒十年(日本明治十七年,1884),日本人近藤元粹編《明清八大家文讀本》,將廖燕列為中國明清文壇八大家之一,贊其文章雄瞻杰出,筆有奇氣。評價都相當(dāng)高。可惜的是,對于這樣一位杰出的文學(xué)家、啟蒙思想家,其生平與詩文集的研究一直以來都重視不夠,因此成果也不是很多,甚至一些生平的重要事件都沒有研究清楚。
蔡升奕出于對廖燕的偏愛,選中了廖燕及其詩文集作為研究方向。經(jīng)過多年的潛心研究,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果,這些成果大部分都吸收進了《廖燕全集校注》之中,做到了在原有廖燕詩文的點校注釋水平上,更上一層樓?!读窝嗳Wⅰ返某霭鏋槲覀兲峁┝艘粋€收錄完整,校刊精細,注釋詳明,信而有據(jù),可讀性強,便利研究的點校注釋本,填補了學(xué)術(shù)界的空白。
《廖燕全集校注》中的成果尤為重要的有以下三點:
一、對廖燕生平經(jīng)歷中一些模糊或錯誤的地方,結(jié)合文集中的文本進行了認真梳理,取得了一些可喜的成績。其中最突出者,如廖燕從軍的問題。清初三藩之亂爆發(fā)后的康熙十五年(1676),廖燕有過一次短暫的從軍。對這次從軍,廖燕詩文著墨不多,其所從之軍為何方之軍?人們一直存在模糊甚至錯誤的認識。為了弄清廖燕從軍的性質(zhì),蔡升奕采用對比的辦法,將廖燕從軍的行止路線與清軍和叛軍的行止路線相對照,終于發(fā)現(xiàn)廖燕從軍的行止路線,與反清軍隊的行止路線完全吻合。因此,可以確定廖燕參加的是反清軍隊。確定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三藩之亂時眾多的明遺民參加了以吳三桂為首的三藩軍隊,他們把反清復(fù)明的最后希望寄托在吳三桂身上。過去對廖燕的評價一直不高,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誤認為廖燕在康熙十五年時參加了清軍,有違一個漢族知識分子的氣節(jié)?,F(xiàn)在這個問題解決了,也算是給廖燕的歷史問題作了一個平反吧。
二、理清了文集中作品所涉及的一些人物的關(guān)系。林子雄??摹读窝嗳罚ㄉ虾9偶霭嫔?,2005)后有林子雄所編的《廖燕全集涉及人物資料匯編》疏理了許多人物關(guān)系,由于事屬草創(chuàng),存在一些不足之處甚至錯誤。蔡升奕在《廖燕全集校注》中一一都予以了指正。如林子雄《廖燕全集涉及人物資料匯編》中有“陳廷策”條,稱:“陳廷策,字毅庵,號豹谷,正黃旗蔭監(jiān)?!睋?jù)蔡升奕考證,稱陳廷策號豹谷,是錯誤的。廖燕《重修曲江縣志凡例(代)》提到:“郡守陳公豹谷有《通天塔石刻詩》,詩字俱佳。舊志皆失載,今特補入?!绷肿有邸读窝嗳婕叭宋镔Y料匯編》一定是將陳廷策和陳公豹谷混為一人了,這里的陳公豹谷顯然不是和廖燕同時代的人。據(jù)方志的介紹,陳大綸,號豹谷。廣西宣化人。進士,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任韶州知府。韶之勝跡樓臺多其所創(chuàng)建。
三、《廖燕全集校注》之??妥⑨屢矘O為精當(dāng)。如廖燕《游草履庵同胡而安屈半農(nóng)》詩,作為底本的乾隆本“草履庵”,利民本、寶元本皆作“草橋庵”,那么哪個正確呢?光看底本和校本是無法取舍的。蔡升奕通過考證,在清郭爾戺、胡云客纂修的《南??h志》卷二找到了取舍的依據(jù):“草屩菴,在城西六里。明經(jīng)李慧菴建?!笨梢?,“草橋庵”實為“草屩菴”,形近而誤。草屩,義為草鞋。因而,乾隆本作“草履庵”亦不誤。又如,廖燕《訴琵琶》第二出《逐窮》中有這么一句:“我?guī)讜r寄人到廣城,去做一個燈籠,上面亦要寫四個大字撐撐棍?!本渲械摹皳螕喂鳌辈淮蠛媒?,林子雄校本于此處出校語云:“棍疑作‘裩’。”但這種懷疑毫無根據(jù)。蔡升奕經(jīng)過研究發(fā)現(xiàn),“撐撐棍”,這種用法在客家話中存在。許寶華、宮田一郎主編的《漢語方言大詞典·手部》收有“撐棍”一詞:“撐棍,〈名〉拐杖??驮??!庇伞肮照取绷x而引申出“撐門面”義。所以,結(jié)合上下文,“撐撐棍”可以注釋為:“撐撐門面。撐棍,即撐門面。”
這類??妥⑨屢C合運用多方面的知識,蔡升奕在這方面能充分地掌握材料,做到了信而有據(jù)。
隨著《廖燕全集校注》的出版,我們希望能以此為契機,進一步推動廖燕及其詩文集的研究走向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