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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原型諸說辨疑

2020-02-22 23:13:12
宜春學(xué)院學(xué)報 2020年7期
關(guān)鍵詞:山鬼神女山神

張 云

(云南大學(xué) 文學(xué)院,云南 昆明 650091)

一、山鬼原型諸說綜述

屈原《九歌》共十一篇,《山鬼》為第九篇。自西漢劉向輯錄《楚辭》,東漢王逸作《楚辭章句》始,歷代治騷者不絕如縷。學(xué)界對《山鬼》的研究多從文學(xué)、文獻(xiàn)學(xué)、歷史學(xué)、民族學(xué)、宗教學(xué)、考古學(xué)等角度探討,各陳己見?!吧焦怼痹途烤篂楹?,眾說紛紜,但主要有四派,“山魈精怪”說、“山神巫覡”說、“巫山神女”說、“先妣靈魂”說。

(一)山魈精怪

學(xué)界最先認(rèn)為山魈精怪是山鬼原型。南宋洪興祖《楚辭補注》卷二《九歌·山鬼》云:“《莊子》曰:山有夔?!痘茨稀吩唬荷匠鰲n陽。楚人所祠,豈此類乎?”[1](P82)《九歌》之前,夔之名早見于先秦古籍文獻(xiàn),如《山海經(jīng)》《國語》《莊子》等?!毒鸥琛纷鳛橐唤M祭歌,從王逸開始至今,其祭歌性質(zhì)學(xué)界基本認(rèn)同。南宋朱熹《楚辭集注》卷二《九歌·山鬼》云:“《國語》曰:‘木石之怪夔、罔兩?!M謂此耶?”其按語又云:“此篇文義最為明白,而說者自汨之?!盵2](P59)后代學(xué)者多以為二人都將山鬼視為山魈精怪之類,逐漸加以確證發(fā)揮。

明末王夫之即認(rèn)為山鬼為山魈木客之類,《楚辭通釋》卷二《九歌·山鬼》云:“舊說以為夔、梟陽之類是也??鬃釉唬骸局郑嘿?、罔兩?!w依木以蔽形,或謂之木客,或謂之,讀如霄。今楚人有所謂魈者,抑謂之五顯神。巫者緣飾多端,蓋其相延久矣?!盵3](P269)王夫之以孔子之語佐證其說,還指出山魈木客與五顯神的聯(lián)系。清人林云銘《楚辭燈》卷二《九歌·山鬼》按語云:“山鬼即《莊子》所云‘山有夔’之類,如俗所謂‘山魈’是也?!盵4](P54)也將山鬼視為山魈精怪。清人蔣驥《楚辭余論》卷上云:“次《山鬼》于《河伯》之后,意亦山之靈怪能禍福人者,故祭之?!盵5](P740)雖未直言山鬼為夔之類,但蔣驥將其視為“山之靈怪”,而且此類靈怪能致人禍福。近人劉永濟(jì)亦承洪氏之說,《屈賦通箋》以為山鬼“以洪氏夔與梟陽之類為是”[6](P90)。

山魈精怪之說一直持續(xù)至今。今人陳掄《楚辭解譯》注“山鬼”:“鬼就是夔,古代方言謂夔為鬼。”他還認(rèn)為“山鬼”是山中夔,是賢臣的代稱,是屈原的代稱。[7](P375-376)作者雖有簡要論述,但稱方言謂夔為鬼、屈原以夔代稱,證據(jù)稍顯不足。蕭兵認(rèn)為山鬼原型是人形的猿猴類動物,在詩歌中是苗條少女;但少女是山魈所變,相當(dāng)可怕。[8](P57)更有甚者,張崇琛將山鬼與早年神農(nóng)架發(fā)現(xiàn)的野人相比,認(rèn)為山鬼的原型是野人,后被附會為巫山神女,在屈原的筆下被融入愛情的內(nèi)容,成為動人的少女形象。同時他認(rèn)為梟陽就是狒狒。[9]山鬼為巫山神女之說或始于清人顧成天《楚詞九歌解》,不應(yīng)是先由野人附會,再被屈原改造。

山鬼為山魈木客之說在《山鬼》研究中占有較重要的地位,承襲者也較多,除以上幾家代表外,亦有從者,所述不出山魈精怪之類。

(二)山神巫覡

南宋之后,山神巫覡之說開始出現(xiàn)。明人汪瑗《楚辭集解·九歌》指出,《山鬼》所指之“山鬼”是山神、山靈,是“楚人之所得祠者”[10](P132-133)。清人周拱辰否認(rèn)山鬼為魑魅魍魎之類,《離騷草木史》卷二《九歌·山鬼》云:“愚謂山鬼即山神,與河伯水神正配?!盵11](P5529)“山鬼”作為山神與“河伯”作為水神相配應(yīng)屬合理,《山鬼》次于《河伯》之后,也表明二者之間有一定的聯(lián)系。

關(guān)于所祀山神的性別,學(xué)界也多論及,大多數(shù)學(xué)者認(rèn)為是女性山神。近人高亨指出,《山鬼》篇是楚人祭祀女性山神的樂歌。[12](P321)王泗原認(rèn)為山鬼是“山的女神,容貌美麗,被服香潔”[13](P250)。馬茂元以為山鬼是山中之神,“稱之為鬼,因為不是正神”,楚人祭山鬼屬于淫祀。[14](P104)殷光熹同樣認(rèn)為山鬼為山神,是山中的女神,演唱方式“當(dāng)為扮山神的女巫獨唱,以自述的方式為自己畫像,抒發(fā)情感”[15](P80-81)。趙浩如說山鬼是一位女性“山中之神”,之所以稱“鬼,是因為山鬼“不是正神,沒有神的威儀,并且只在夜間出現(xiàn)的緣故”;這首樂歌是“女巫扮山鬼領(lǐng)唱”。[16](P69-70)山鬼是否為正神,祭祀山鬼是否為淫祀的結(jié)論還有待商榷。殷光熹、趙浩如是同時代人,他們都認(rèn)為山鬼的原型是女性山神,主持祭祀的是一位女巫,她同時扮演了山鬼。程地宇從文化人類學(xué)、神話學(xué)以及詮釋學(xué)的角度闡釋了山鬼原型,認(rèn)為山鬼是山神崇拜階段的高級產(chǎn)物,是人格化的女神。[17]

也有學(xué)者從文字學(xué)角度討論山鬼與山神之關(guān)系。劉毓慶在《<山鬼>考》一文中詳細(xì)論證了“鬼”與“轍”的具體含義,否認(rèn)先秦時鬼神相通,但他認(rèn)為《楚辭》所指“山鬼”為山神,懷疑“《九歌》之《山鬼》本作《山轍》”,所祭山神為女性。[18]《山鬼》本作《山轍》亦有可能,但目前還缺乏直接證據(jù)。黃靈庚《楚辭章句疏證》言“山鬼”為山神,本字“魑”,龍屬,“此山神,宜在沅、湘之南,為越人所祀”[19](P969-970)?!镑巍迸c夔、梟陽之屬有一定的相似性,世界各地也多有祭祀山川之俗,但“山鬼”是否就是“魑”,是否為“越人所祀”或許還有討論的空間。潘嘯龍對“巫山神女”說以及“人鬼戀情”說提出了質(zhì)疑,指出屈原詩作中絕無“於”“巫”假借之例,認(rèn)為《山鬼》篇中所祭祀的神靈為巫山神女證據(jù)不足,只能定為沅湘民間所祭祀的山神。[20]

另外,1987年出土于湖北荊門包山二號戰(zhàn)國楚墓的竹簡記錄有楚人祭祀的自然神靈之名。劉信芳指出,竹簡中的大部分神靈之名與《九歌》篇目相合,其中竹簡所載之“夕山”與楚人祭祀之山神有關(guān),與《山鬼》相類。[21]包山楚簡的出土對研究楚文化大有裨益,其中所載的自然神靈之名也證實了《九歌》為祭歌的真實性。

總之,持此說者基本都籠統(tǒng)地稱山鬼原型為女性山神,在祭祀的過程中是女巫扮演山神。

(三)巫山神女

巫山神女說源出較晚,在《山鬼》研究中占有主流地位。清人顧成天或始將山鬼與巫山神女聯(lián)系起來,《楚詞九歌解·山鬼》云:“《高唐賦》懷王立神女之廟曰朝云,襄王又作陽臺之宮以祀之……楚襄王游云夢,夢一婦人名曰瑤姫……通篇辭意,似指此事?!盵22](P9418-9419)四庫館臣《楚詞九歌解》提要:“屈原本旨,豈其然乎?”[23](P1271)顧成天將《山鬼》與宋玉《高唐賦》聯(lián)系起來,山鬼“巫山神女”說開始受到學(xué)界關(guān)注。孫作云對此大加討論,他認(rèn)為在故事情節(jié)方面,《山鬼》與《高唐賦》有四處相似,山鬼之“山”為夔州附近的“巫山”,山鬼之“鬼”為“巫山神女”。[24]聞一多贊同孫作云的論證,并且認(rèn)為顧成天之說是“《九歌》研究中的一大創(chuàng)獲”[25](P233)。顧氏之說確實開啟了《山鬼》研究的新紀(jì)元,甚至是《九歌》的相關(guān)研究。孫作云、聞一多更是推動了此說的延續(xù)發(fā)展。

但陳子展將巫山神女說歸于杜甫?!冻o直解》卷二《<九歌>解題·<山鬼>解》表示山鬼為巫山神女,他認(rèn)為此說應(yīng)始于杜甫詩歌《虎牙行》,該詩已將山鬼與巫山神女聯(lián)系起來。[26](P495-497)細(xì)讀《虎牙行》“巫峽陰岑朔漠氣,峰巒窈窕溪谷黑。杜鵑不來猿狖寒,山鬼幽憂雪霜逼”[27](P1130),兩句中有“山鬼”,有“猿狖”,整首詩似乎并未指出山鬼為窈窕女神。

無論巫山神女說始于誰,此說從之者眾多。郭沫若就認(rèn)為山鬼為巫山神女,并且指出《楚辭》中“兮”字具有“於”字的作用,“采三秀兮於山間”之“於山”為“巫山”,若“於山”不是“巫山”,則“於”字為累贅。[28](P75)郭氏之說在學(xué)界引起較大反響。湯炳正認(rèn)同郭沫若山鬼為巫山神女之說,但認(rèn)為“於山”為“巫山”之說毫無根據(jù)。[29](P258)趙逵夫以為郭氏之說十分精辟,《山鬼》中的“於”字當(dāng)為“巫”之借字。他對比分析了“山鬼”與“巫山神女”的六點相似之處,認(rèn)為“巫山神女同山鬼實一而非二”,《高唐賦》《神女賦》《山鬼》源于同一本事。[30]姜亮夫認(rèn)為《高唐賦》托之于夢,《山鬼》托之于祠,“山鬼為神女之莊嚴(yán)面,而神女為文士筆底之山鬼浪漫面”[31](P250)。

姜亮夫的觀點較為合理,符合祭祀現(xiàn)實與文學(xué)審美的實際情況。聶石樵《楚辭新注》也推測,“楚人所祭的應(yīng)該是巫山的神,似即巫山神女”,他同時指出“楚人祭祀時可能是女巫扮山神,由男巫迎神”。[32](P44)

從此說的學(xué)者還有很多,多數(shù)觀點沿襲確證以上諸家,茲不贅述。

(四)先妣靈魂

除以上三種論說外,也有學(xué)者認(rèn)為山鬼是楚人的先妣,是死者的靈魂。清王闿運《楚辭釋》卷二《九歌·山鬼》云:“鬼,謂遠(yuǎn)祖。山者,君象。祀楚先君無廟者也?!盵33](P52)將山鬼視為“楚先君無廟者”。

現(xiàn)今,仍有學(xué)者從靈魂角度探討山鬼原型。張元勛認(rèn)為,“山鬼”之鬼是指人的魂魄,是“夭死者”,山鬼之祭旨在撫鬼、驅(qū)鬼。[34]李炳海認(rèn)為《九歌》不少篇目包含東夷文化基因,《山鬼》與東夷祭祀、喪葬以及靈魂不死觀念相關(guān),東夷文化中的鬼都是山鬼,是人死后所變。[35]作者將楚文化與東夷文化聯(lián)系起來,在《山鬼》研究方面較為新穎,也具有一定的啟發(fā)性。日本學(xué)者石川三佐男利用考古資料對比分析《河伯》篇中的“美人”和《山鬼》篇中的“山鬼”,他認(rèn)為“美人”是死者的魂,“山鬼”是死者的魄,二者具有對應(yīng)關(guān)系。而“山鬼”是住在昆侖山中由死者的魄異化而成的鬼人。[36]以“魂”與“魄”的觀點對應(yīng)“美人”與“山鬼”,讓人耳目一新。

以山鬼原型為“先妣靈魂”的學(xué)者基本都是從《山鬼》之“鬼”字入手,又聯(lián)系靈魂信仰的諸種觀點。聯(lián)系《九歌》的祭祀性質(zhì),這種推測似乎也合理。相比以上三種論說,此說從之者較少。

總之,討論“山鬼”原型為何的學(xué)者大有人在,除以上幾點外,其他基本都是一家之說,不足采信。

二、“山鬼”原型諸說辨疑

從現(xiàn)有研究結(jié)論來看,學(xué)界認(rèn)為山鬼原型可能是山魈精怪、山神巫覡、巫山神女、以及先妣靈魂等。但前人對每種情況的解釋或多或少有不合理之處,也是源于山鬼原型的不統(tǒng)一,才導(dǎo)致《山鬼》篇主旨多有不同。實際上,我們以為“山魈精怪”是為一類,其余三者為一類。

(一)山魈精怪之說或非源于洪興祖

山鬼為“山魈精怪”之說顯然與其他三種不同。持“山魈精怪”說的學(xué)者基本都認(rèn)為此說源于洪興祖。作為楚人的王逸未指出山鬼為何物,為何遠(yuǎn)在南宋的洪興祖發(fā)現(xiàn)了問題?

細(xì)讀《山鬼》文本,除“猨啾啾兮又夜鳴”一句,我們并未發(fā)現(xiàn)山鬼作為夔、梟陽之類精怪的顯著特征?!渡胶=?jīng)·海內(nèi)南經(jīng)》云:“梟陽國在北朐之西,其為人人面長唇,黑身有毛,反踵,見人笑亦笑,左手操管。”[37](P270)《國語·魯語》引孔子之言:“木石之怪曰夔、蝄蜽”,三國吳韋昭注云:“木石,謂山也。或云,夔,一足,越人謂之山繅。音騷。魍魎,山精,好學(xué)人聲而迷惑人也?!盵38](P191)雖然洪興祖補注提到了夔、梟陽之類的精怪,但他指出:“楚人所祠,豈此類乎?”“豈”顯然表示疑問語氣。朱熹同樣表示:“豈謂此耶?”洪興祖或許是推測這種一足、人面、猴身的山魈精怪與楚人所祠之“山鬼”相關(guān)。那我們又要追問,此說源出于何?

南宋項安世《項氏家說》卷八《說事》“九歌”條引《澧陽志》云:“五通神出屈原《九歌》,今澧之巫祝,呼其父曰太一,其子曰云霄五郎、山魈五郎,即東皇太一、云中君、山鬼之號也?!盵39](P540)《項氏家說》于南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南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有著錄,今本輯于《永樂大典》?!跺㈥栔尽芬沿瘛队罉反蟮浞街据嬝穬H有殘條?!犊S讀書志》初成于宋高宗紹興二十一年(1151),終定于淳熙七年至十四年(1180-1187)之間[40](P1),則《澧陽志》于至遲于1151年已刊行于世。澧陽在今湖南常德澧縣,也就是說紹興年間澧陽地區(qū)已經(jīng)信仰五通神,而且民間巫師認(rèn)為五通神就是山魈,就是山鬼。

北宋初朝廷開始大規(guī)模修纂地方志,兩宋修志蔚然成風(fēng)?!吨饼S書錄解題》著錄眾多地方志書,卷八《地理類·蘇州圖經(jīng)》載:“景德四年(1007),詔以四方郡縣所上圖經(jīng),刊修校定為一千五百六十六卷。以大中祥符四年(1011)頒下,今皆散亡,館中僅存九十八卷。余家所有惟蘇、越、黃三州刻本耳?!盵41](P245)宋初以官修的形式校定刊行地方志書,規(guī)模可見一斑,但至《書錄》寫定時,短短百年而已,志書散佚慘重,其中或許包括《澧陽志》。南宋黃巖孫纂《仙溪志·跋》云:“圖諜之傳尚矣。今僻陋之邦,偏小之邑,亦必有記錄焉?!盵42](P8333)《仙溪志》修于南宋寶祐五年(1257),據(jù)黃巖孫跋語知寶祐時縣志修纂已涉及“僻陋之邦,偏小之邑”。仙溪為今福建莆田仙游縣,天寶元年(742)之后一直為縣置,而澧州“春秋時楚地,秦屬黔中郡,二漢屬武陵郡,兼置荊州。吳分置天門郡,晉、宋、齊皆因之。隋平陳,置松州,尋改為澧州;煬帝初為澧陽郡。大唐為澧州,或為澧陽郡”[43](P4883)。又《舊唐書》卷四《地理志》載,武德四年(621),“置澧州”;“天寶元年(742)改為澧陽郡。乾元元年(758)復(fù)為澧州”[44](P1614)。澧陽之建置及地位較大,很有可能《澧陽志》的修纂時間比紹興更早。

另外,洪興祖于南宋紹興二年底至紹興四年(約1133——1134)曾任職著作佐郎、秘書省正字、太常博士等職。[1](P2)《澧陽志》已經(jīng)記載山魈與《山鬼》有直接聯(lián)系。也就是說,在紹興年間或更早的時候,沅湘民間已經(jīng)流傳《山鬼》與山魈精怪的聯(lián)系,而洪興祖此時正在朝中任文職。上文引王夫之《楚辭通釋》也記載,“楚人有所謂魈者,抑謂之五顯神。巫者緣飾多端,蓋其相延久矣?!笨梢娚焦砼c山魈、五顯神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確實“相延久矣”,而且這種傳承與巫覡聯(lián)系緊密。

事實上,澧陽與屈原有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楚頃襄王時,屈原被流放江南,途徑之地便有澧陽地區(qū)。《九歌·湘君》有“望涔陽兮極浦”[1](P61),“遺余佩兮醴浦”[1](P63)兩句;《湘夫人》又有“沅有茝兮醴有蘭”[1](P65)一句。沅即沅水;醴也作澧,為澧水;涔陽在澧陽,都在今湖南常德澧縣附近。又《九章·涉江》有“朝發(fā)枉陼兮,夕宿辰陽”[1](65)一句。枉陼即枉渚,在澧縣附近;晨陽今為懷化市北部辰溪縣。漢代兩地同屬武陵郡,相隔不遠(yuǎn)。

屈原作品有多處描寫澧陽,“沅芷澧蘭”也成為文學(xué)意象,為歷代文人吟誦。如盛唐詩人皇甫冉《江草歌送盧判官》云:“澧之浦兮湘之濱,思夫君兮送美人。”[45](P2799)中唐劉禹錫《早春對雪奉寄澧州元郎中》云:“寧知楚客思公子,北望長吟澧有蘭?!盵45](P4050)北宋蘇東坡《歸朝歡·和蘇堅伯固》云:“靈均去后楚山空,澧陽蘭芷無顏色?!盵46](P737)詠澧吊屈之作不勝枚舉。杜甫《巫峽弊廬奉贈侍御四舅別之澧朗》又云:“江城秋日落,山鬼閉門中?!盵27](P2362)澧朗為澧州與朗州之合稱,朗州在今湖南常德市,兩地相距八十公里而已。在杜甫《虎牙行》中已經(jīng)提及“山鬼”與“巫峽”的聯(lián)系,而此處更是同時提及“山鬼”與“澧州”。正是因為澧州與屈原密不可分,后世澧陽地區(qū)才有屈原的傳說,才有《澧陽志》的相關(guān)記載。而口傳的時間遠(yuǎn)遠(yuǎn)早于文獻(xiàn)記載。

因此,我們以為,或許早在洪興祖之前,澧陽地區(qū)民眾已經(jīng)將《山鬼》與山魈,甚至五通神聯(lián)系起來,而這種聯(lián)系的始作俑者很可能是當(dāng)?shù)氐奈鬃?。那么,山鬼為“山魈精怪”之說或許就不是由洪興祖率先提出。顧成天推測山鬼為巫山神女,四庫館臣同樣表示:“屈原本旨,豈其然乎?”館臣的質(zhì)疑與洪興祖、朱熹如出一轍。

(二)山神與巫覡、先妣、巫山神女可以相通

“山鬼”之原型,除山魈精怪外,還有山神巫覡、巫山神女、先妣靈魂等論說。而巫覡、山神、先妣則有一定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從包山楚簡所見“夕山”來看,我們以為《山鬼》描寫楚人祭祀山神最為合理,因此以《九歌》為祭歌,以山神為“山鬼”原型,是討論《山鬼》的邏輯起點。

1.山神與巫覡。祭祀山川神靈源于先民的萬物有靈觀,有山則多有山神。汪瑗、周拱辰、高亨、馬茂元、聶石樵、殷光熹、趙浩如、黃靈庚、劉毓慶、潘嘯龍等學(xué)者已經(jīng)指出“山鬼”之原型為山神,其中多位學(xué)者也指出是由女巫扮演山鬼。

實際上,女巫扮演山鬼就是說女巫扮演山神。巫覡作為溝通人神的中介由來已久,而山則是巫覡連通天地的天梯,也是巫覡活動的場所?!渡胶=?jīng)·海外西經(jīng)》云,巫咸國“在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也”,袁珂以為巫咸國是一群巫師組織的國家。[37](P219)又《大荒西經(jīng)》云:“有靈山,巫咸……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痹姘矗骸办`山,疑即巫山?!盵37](P396)巫覡與山關(guān)系緊密,在某種程度上代神行事。巫覡可以是職業(yè)巫師,也可以是帝王、地方首領(lǐng)等,古者“巫王等身”[47]。封建社會,巫覡扮演著重要的社會角色。

作為主祭司,巫女扮演“山鬼”(山神)符合實際祭祀情況,而迎神的方式之一就是模仿神形?!妒酚洝肪矶恕斗舛U書》載,漢武帝所幸王夫人卒,齊人方士李少翁“以方蓋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究其原因,少翁曰:“上即欲與神通,宮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致?!蔽涞垡虼俗鞲嗜獙m,“中為臺室,畫天、地、太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48](P1387-1388)。由此,“宮室被服象神”是巫覡通神的基本原則,就是迎神的場所以及巫覡的穿著打扮要與神的處所及形象相似。細(xì)讀《山鬼》本文,“若有人兮山之阿”是說扮演山神的女巫處在山之曲隅之處,“含睇”“宜笑”“窈窕”則表現(xiàn)了山神(山鬼)的姿態(tài)容貌,“被薜荔兮帶女羅”以及“乘赤豹”以下四句展現(xiàn)的是山神的裝扮修飾。因此潘嘯龍表示,《山鬼》開頭一節(jié)表現(xiàn)的就是女巫扮演成“山鬼”的模樣前往山中迎接神靈。[20]我們贊同潘嘯龍對《山鬼》第一節(jié)的解釋??梢?,巫覡與山神相通。

2.山神與先妣。先秦時期,民眾對“鬼”與“神”的區(qū)別較為模糊,往往鬼神相連。錢鍾書根據(jù)《墨子·明鬼》等古籍文獻(xiàn)的相關(guān)記載認(rèn)為,初民齊物等觀,古籍中“鬼”“神”“鬼神”“天”混用而無區(qū)別。[49](P305-306)此說影響很大,學(xué)界多從之。蕭兵贊同錢氏的觀點,并且引用了諸多世界各地的田野資料,認(rèn)為初民將自然神稱為“鬼”是“萬物有靈論或早期多神教的重要特征”;同時在我國西南少數(shù)民族生活的諸多地區(qū),自然神、祖先神一律被稱為“鬼”。[50](P491-505)當(dāng)然屈原的時代已不是初民的時代,但這種鬼神觀念依然連用。蕭放即認(rèn)為荊楚居民形成了“尚巫、重道、敬神、事鬼”的多元復(fù)合信仰系統(tǒng),鬼神信仰的實質(zhì)是亡靈信仰,主要源于祖先崇拜和英雄崇拜。[51]其實蕭放所說的多元復(fù)合信仰系統(tǒng)不僅符合荊楚地區(qū),也符合我國古代大部分地區(qū)的鬼神信仰實踐。鬼神崇拜與祖先崇拜也符合實際情況,縱觀我國歷史文化長河,人死為鬼,人死為神的事例比比皆是。

盡管我國各地的喪葬習(xí)俗多有不同,但人死入葬山林較為常見?!墩f文解字》卷二《草部》釋“葬”字云:“葬,藏也?!盵52](P48)就是將人的尸體埋藏。《荀子》卷一三《禮論》云:“故葬埋,敬藏其形也;祭祀,敬事其神也?!盵53](P371)“祭祀敬事其神”是生者祭祀死者的神靈?!秴问洗呵铩す?jié)喪》:“古之人有藏于廣野深山而安者矣……葬不可不藏也。葬淺則狐貍抇之,深則及于水泉,故凡葬必于高陵之上,以避狐貍之患、水泉之濕?!盵54](P221)堯葬谷林,舜葬蒼梧,禹葬會稽。楚人祖先顓頊及其嬪妃也葬于大山,“東北海之外……附禺之山,帝顓頊與九嬪葬焉”[36](P419)。郭沫若已經(jīng)指出,山鬼為巫山神女,“於山”為“巫山”,而“巫山”在楚國的地位如同泰山。盡管我們不能確定《山鬼》之“山”是否為楚之“巫山”,但孫作云指出,“山鬼的山必是一座重巖疊嶂,高聳入云的大山”[24]。由此可見,在先秦時期,鬼、神、祖先靈魂有混淆的情況,也就是說山神與先妣靈魂可以相通。

3.山神與巫山神女。持“巫山神女”說的學(xué)者已從文學(xué)形象等多方面論述了山鬼就是巫山神女。反觀宋玉《高唐賦》,從楚襄王與宋玉的對話我們得知,楚先王游于高唐,夢一婦人。婦人自言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游高唐,愿薦枕席?!背鯊男抑?,婦人又言:“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55](P264-265)這段對話中,關(guān)于婦人的身份,我們僅知道婦人為巫山之女,處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

實際上,這段對話在《文選》卷三一《雜擬·江文通雜體詩·潘黃門》注引《宋玉集》中有更詳細(xì)的記載:

楚襄王與宋玉游于云夢之野。望朝云之館,有氣焉,須臾之間,變化無窮。王問:“此是何氣也?”玉對曰:“昔先王游于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自云:‘我帝之季女,名曰瑤姬,未行而亡,封于巫山之臺。聞王來游,愿薦枕席?!跻蛐抑?。去乃言:‘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旦而視之,果如其言。為之立館,名曰朝云?!盵55](P447)

趙逵夫指出,巫山神女葬于巫山,由于“未行而亡”名曰“山鬼”。[30]趙氏雖然指出了關(guān)鍵,但論述較簡,而且巫山神女因“未行而亡”名曰“山鬼”的觀點缺乏足夠論據(jù)。

我們以為,稱此婦人為“巫山神女”應(yīng)有兩個主要原因,一是婦人為“帝之季女”,天帝為神,其女自然為神;二是帝女“未行而亡,封于巫山之臺”,此處“封”應(yīng)為動詞“埋葬”之意。結(jié)合兩處的對話,我們得知:天帝的小女在出嫁之前去世,天帝將其葬于巫山之南高且隱蔽的地方。這基本符合《呂氏春秋·節(jié)喪》中提到的喪葬實踐,“避狐貍之患、水泉之濕”。聯(lián)系上文我們對鬼神的概述,“巫山神女”實際也是巫山之女性山神。同樣我們認(rèn)為,天帝之季女葬于巫山的事實或傳說,是后世“巫山神女”傳說發(fā)生與流傳的基礎(chǔ),這也是《山鬼》《高唐賦》《神女賦》所寫之事的同一傳說背景。因此,“山鬼”為巫山神女合情合理。

另外,包山楚簡多次提及夕山,夕山為山名無疑,祭祀夕山之禮名為“舉禱”。楚簡考釋者指出:“舉禱的對象有先祖、父母、兄弟及山川和各種神祗”,一般而言,“同時祭祀多個對象,個別情況下只祭祀一神或一位先人?!盵56](P13)孫作云就說:“巫山神女既即楚之先妣,而山鬼即巫山神女,則山鬼應(yīng)亦即楚之先妣?!盵24]因此,《山鬼》作為祭歌,主持祭祀的是女巫,祭祀對象或是山神,而山神可以是先妣靈魂、巫山神女。

我們討論了山鬼原型的多種可能,認(rèn)為只有兩種情況存在,從實際的祭祀情況來看,山鬼原型為后一種的可能性較大。也只有明白山鬼原型的實質(zhì),才能進(jìn)一步討論《山鬼》篇的主題。無論如何,古代民眾祭祀鬼神的基本目的是祈福禳災(zā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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