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宇,南 征
(1.長春中醫(yī)藥大學,長春 130117;2.長春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長春 130021)
據2017 年IDF 統(tǒng)計,我國是擁有糖尿病患者最多的國家,其中主要為2 型糖尿?。═2MD);長期血糖升高可導致視網膜、腎臟、周圍神經、血管及神經病變,最終導致死亡和殘疾。但現代醫(yī)學目前尚無根治T2DM 的方法,因此本病的預防和治療已成為我國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
南征教授從事教學與臨床50 余載,擔任世界中醫(yī)藥學會聯合會糖尿病分會副會長及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糖尿病重點學科學術帶頭人,在治療T2DM 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筆者跟隨恩師學習數年,現將南師應用消渴安湯治療T2DM 的臨床經驗總結如下:
1.1 病位 導師南征教授師從國醫(yī)大師任繼學教授,多年來致力于消渴病的研究。任繼學教授提出本病的發(fā)生,是以散膏為核心[1]?!峨y經》中描述道:“脾重二斤三兩,扁廣三寸,長五寸,有散膏半斤。”說明了散膏與脾的形態(tài)結構與絡屬關系。張錫純在《醫(yī)學衷中參西錄》中說:“萃為脾之附臟。”萃即胰,亦稱散膏。任繼學教授認為:“散膏,今胰臟。由先天之精化生而成,主裹血,溫五臟,主藏意,內通經絡血脈,為津、精之通道,外通玄府,以行氣液,人體內外之水精”[2]。臨床上,真正具有典型“三消”即三多一少癥狀的患者并不多見,多見的是氣化升降失司、臟腑氣機內亂證。當代人多因先天稟賦不足,又以后天飲食失節(jié),起居無常,以酒為漿,以妄為常,導致燥熱損傷散膏,侵蝕三焦,脾氣不能散精于肺,津液輸布失常,進而氣化不利,使?jié)?、痰、瘀、熱內生,從而藏真受傷,募原受損,由損生逆,由逆致變,變?yōu)橄?。散膏為消渴病位的理論,提醒我們治療上著重調理脾胃、散膏之功能,注重調節(jié)飲食,穩(wěn)定情緒,鍛煉身體,勞逸結合。
1.2 病因 引發(fā)散膏發(fā)生病變之因有三:一是情志抑郁;二是飲食失節(jié),尤其是酗酒蓄毒;三是年老體衰,生理退化或先天稟賦不足。其病機核心是以燥為害。燥分熱燥、寒燥。熱燥耗精損液,寒燥凝精害液,使液不散,津不布,邪毒瘀滯內生,損害散膏,侵蝕三焦,進而藏真受傷,募原受損,由損生逆,由逆致變,變而為病。三焦為氣化水津之通道,今三焦受損,氣化受阻,故氣不化精,精不化液,水精代謝失常,氣血循環(huán)瘀阻,痰濁內生,毒自內泛,體液暗耗而成病[3]。
1.3 證候演變 陰虛為本,燥熱為標,陰虛生熱,熱盛耗氣,形成氣陰兩虛,日久氣無以推動血液暢行,陰血留滯不行,故見氣陰兩虛挾瘀。南征老師據其臨床經驗總結為:消渴病中以氣陰兩虛挾瘀證最為多見。消渴病機以陰虛為本,燥熱為標,日久陰損及陽,見陰陽兩虛。燥熱津虧階段往往為初病,臨床階段較短,較快即轉為氣陰兩虛,而陰陽兩虛往往在疾病末期,持續(xù)時間亦不長。大部分消渴病人就診都在氣陰兩虛挾瘀階段。消渴為病,初起多為燥熱偏勝,陰虛為本,而后陰傷耗氣,津血不能載氣則氣耗,同時,燥熱不但傷陰而且耗氣,即“壯火食氣”,日久氣陰兩虛。陰虛內熱,津虧血少,不能載血暢行,或陰虛燥熱,煎熬營血,或氣虛不能推動,陰虛失于濡養(yǎng),則脈道不利,血行澀滯。而血瘀一成,或阻礙氣機,或瘀而化熱,更傷已虛之氣陰,從而形成氣陰兩虛,血瘀不化的病理改變,故瘀血是糖尿病發(fā)生的必然病理因素[4]。臨床上常表現為咽干口燥,口渴多飲,神疲乏力,氣短懶言,肢體麻木或疼痛,腰膝酸軟,自汗盜汗,五心煩熱,心悸失眠,舌紅少津、有瘀斑瘀點,苔薄白干,脈弦澀。南征老師在臨床上常以益氣養(yǎng)陰、活血化瘀為治療大法。
2.1 基礎方 南征老師以《太平圣惠方》“生地黃煎”與“枸杞湯”加減化裁制成消渴安湯治療氣陰兩虛挾瘀之消渴病,效如桴鼓。本方始創(chuàng)于20 世紀70 年代初期,經近50 年臨床實踐摸索,逐漸完善。消渴安湯由生地黃、知母、葛根、黃連、玉竹、地骨皮、枸杞子、人參、丹參、黃芪、黃精、佩蘭、厚樸組成。方中生地黃質潤降泄,滋陰清熱,甘寒生津,知母上可濟肺潤燥,下可滋腎下水,二者清潤肺腎,潤燥瀉火,共為君藥。葛根、玉竹止渴生津,祛脾胃虛熱之煩渴,地骨皮清熱涼血,除骨蒸,黃連清熱燥濕、泄脾、胃、心經實火,上4 藥取其入陰退火之意,共為臣藥。黃芪健脾益氣升陽,黃精、枸杞子補氣養(yǎng)陰、填精益髓,佩蘭、厚樸芳香化濕,宣暢氣機,丹參補血活血、通經活絡,人參味甘大補元氣,引領諸藥貫通氣血,上7 藥氣陰兩補,平而不峻,補而不滯,滋而不膩,共為佐藥。二參兼可補氣活血調經,故亦為佐使藥。本方動靜結合,剛柔并濟,三消同治,寓其益氣養(yǎng)陰,活血化瘀之功效。
2.2 隨癥加減 臨證南征老師常根據患者不同的癥狀及病情輕重進行加減變化[5]。若口干渴較重者,加玄參、石斛;若消食善饑,胃熱較重者,加麥冬,石膏;多尿者,加益智仁、柯子;手足心熱者加青蒿、黃柏;腰酸者加杜仲、桑寄生;盜汗者加牡蠣、麻黃根;畏寒者加肉桂、附子、干姜;便溏者加白術、茯苓;陽痿者加巴戟天、肉蓯蓉;不寐者加酸棗仁、柏子仁、夜交藤;目昏者加青葙子、決明子;頭痛者加菊花、白芷;肢麻者加地龍、豨薟草[6];血瘀者加桃仁、紅花。
韓某,男,31 歲,2018 年1 月30 日初診。主訴:口干、口渴半年,加重1 個月。該患者半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口干渴,1 個月前癥狀加重,故體檢查空腹血糖:9.1 mmol/L,餐后2 h 血糖:14.9 mmol/L。因拒絕西藥治療而求中醫(yī)診治?,F癥:口干,口渴,多飲,耳鳴,乏力,氣短,2 個月體質量減輕5 kg,納眠尚可,二便調。查體:舌質暗紅,有瘀點,苔薄白,脈弦細。查血壓120/82 mmHg,空腹血糖:9.0 mmol/L,餐后2 h 血糖:16.4 mmol/L。心電圖和尿常規(guī)無明顯異常。中醫(yī)診斷:消渴?。怅巸商搾娥鲎C);西醫(yī)診斷:2 型糖尿病。治法:清熱生津,益氣養(yǎng)陰,活血化瘀。處方:予消渴安湯為主加減。黃芪 50 g,生地黃15 g,知母15 g,玉竹20 g,人參10 g,黃精50 g,葛根20 g,地骨皮 20 g,黃連10 g,枸杞子30 g,厚樸10 g,佩蘭20 g,丹參10 g。6 劑,1 劑/d,水煎取汁,120 mL/次,3 次/d。另予血府逐瘀膠囊2.4 g,3 次/d 口服、丹參滴丸0.27 g,3 次/d 口服以活血行氣。囑患者謹遵“一則八法”[7],嚴格控制飲食,避風寒,合理運動,記錄每天的飲食及活動情況,心得體會,按時提交日記。6 劑之后,查空腹血糖7.9 mmol/L,餐后血糖14.1 mmol/L。繼續(xù)服用3 周后,2019 年2 月27 日查空腹血糖8.0 mmol/L,餐后血糖11.7 mmol/L。患者凌晨4 點泄瀉,惡寒,怕冷,余癥同前。舌質暗紅,苔白膩,脈浮。予首方加防風10 g,荊芥穗10 g,白術10 g,6 劑。2019 年3 月6 日查空腹血糖6.9 mmol/L,餐后血糖6.1 mmol/L?;颊吒忻鞍Y狀消失,其他不適癥狀幾乎消失。舌質紅,苔薄白,脈沉?;颊咻^初診時明顯好轉,血糖基本穩(wěn)定于正常范圍內,故今日起予上方6 劑,3 劑待身體不適時服用:1 劑/d,水煎取汁,120 mL/次,3 次/d。另3 劑磨面:將3 劑藥面與300 g 紫河車混合炒香密封,3 次/d 沖服,3 g/次,以鞏固療效。囑患者自測空腹及餐后2h 血糖,病情變化及時就診。每個月復診1 次。隨訪3 個月,患者未復發(fā)。
按:患者平素情志失調,過度勞作,經所謂陽氣者,煩勞則張,罷極必傷肝,煩勞則精絕,則津液不榮于外,故身體日漸羸瘦,加之飲食失節(jié),憂煩思慮,脾胃乃傷,此固喜、怒、憂、恐損耗元氣,資助心火,心不主令,相火代之,相火者,下焦包絡之火,元氣之賊也,火與元氣不兩立,火勝則乘其土位,損傷脾、腎及散膏,此所以為病?;鹦叭站?,煎灼陰液,耗傷氣機,氣滯日久則血瘀。服藥之初,患者未規(guī)律用藥,故病情好轉不明顯。1個月之后,因出現感冒給與防風、荊芥穗、白術以疏風散寒利濕。開玄府,給邪以出路,加之與患者進行糖尿病教育,患者終能謹遵醫(yī)囑,堅持一則八法,則病情好轉至痊愈。血糖控制平穩(wěn)后,借鑒于古代“祝由”之法[8],予藥之粉劑沖服以鞏固療效,加用紫河車粉及西洋參水以益氣養(yǎng)陰,效果顯著。消渴日久,陰陽俱虛,易生變證[9]。用此,取其氣血陰陽雙補,不治已病治未病之意,從而治病防病、延年益壽。
糖尿病及其并發(fā)癥發(fā)病率逐年提高,并不是生活水平提高的必然結果,而是缺乏健康生活觀念的導致的惡果。因此我們要選擇健康的生活方式,注意改變亞健康狀態(tài),防止糖尿病的發(fā)生[10]。發(fā)現糖尿病應早診斷、早治療,用科學的方法與糖尿病進行“斗爭”,堅定信念,發(fā)揮患者的主觀能動性,治病必須求“本”。
南征老師繼承了國醫(yī)大師任繼學教授診療消渴病的學術思想,師法近代中西醫(yī)名家之經驗,創(chuàng)制出消渴安湯。南征老師認為“一則八法”是治療消渴病的基礎,但消渴成已病,臟腑受損已成,本于緩則治其本原則,通過藥物作用調理臟腑陰陽應為疾病治療的重中之重?,F代醫(yī)學雖然能夠較好地控制糖尿病患者的血糖水平,但中醫(yī)藥治療對緩解患者周身不適癥狀更加明顯,在糖尿病初期階段,本方可以很好的改善血糖、糖化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