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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象”:漢字圖象與漢字美學(xué)

2020-02-07 04:30:30駱冬青
江海學(xué)刊 2020年1期
關(guān)鍵詞:六書象形圖象

駱冬青

象,無論在漢語本身,還是在翻譯其他語言中的重要概念、范疇時,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跋蟆弊鳛橐粋€重要范疇,與其緊密聯(lián)系的一系列概念、范疇,構(gòu)成了中國思想的核心。與其相應(yīng),西方文化中雖然有相似概念,卻難以簡單對譯,這不僅關(guān)系到各自文化積淀的差異,與漢字具有“象形”表意而西方為拼音文字的差異,尤其相關(guān)。在哲學(xué)中如此,如抽象、具象;文學(xué)藝術(shù)術(shù)語尤其如此,如形象、想象等,均與各自原本的蘊涵具有差異。中國文化中,正如王夫之在《周易外傳》所說:“盈天下而皆象矣,《詩》之比興,《書》之政事,《春秋》之名分,《禮》之儀,《樂》之律,莫非象也?!贝_實,中國文化中萬“象”充盈,論天體,說天象;論人體,說脈象;談思維,則有想象、意象,以及占卜之兆象,乃至冶鑄、探礦之觀象等等,均需依靠“象”思考。有人將此字提升到“象思維”的高度,也說明它在中國思想中的重要性。本文將從漢字學(xué)的角度,對此字作“哲學(xué)—美學(xué)”思考。

“一”與“象”

《說文解字》釋“一”曰:“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萬物。凡一之屬皆從一?!边@是以哲學(xué)方式來“解”此字,作者的闡釋突破了自己定下的“六書”原則,從“太始”著眼,觀察此字的產(chǎn)生和意義。許慎推演的造字學(xué)說①,似乎在一開始就被自己挑戰(zhàn)。這是為什么?

根據(jù)哥德爾定理,一個體系內(nèi),總有這個體系本身無法解決的問題。例如,經(jīng)濟學(xué),其動力機制、內(nèi)在緣由需要由非經(jīng)濟學(xué)才能解釋。漢字的“六書”亦然。因為,“一”本身, “凡一之屬皆從一”,固然是以“形”來確定此字的部首,且其字形具有某種意義,但這個“一”,正如幾何學(xué)的直線與線段一樣,已經(jīng)屬于“本質(zhì)直觀”的范疇,難以作文字學(xué)解釋,更難用“六書”理論闡釋。需要超出漢字造字的假設(shè),回歸“太初”,方可找到某種說法。它與“道”,與“天地”“萬物”,更重要的是,與“人”在天地、萬物“開辟”中的地位相關(guān)。

所以,宋人鄭樵的《起一成文圖》②,以及清人石濤的《畫語錄》“一畫”章,都與《說文解字》此處說法相關(guān),均歸結(jié)到最初的筆畫。當(dāng)然,此說具有更為深遠的源頭。老子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其哲學(xué)思考之源。宇宙洪荒的開辟,與文字的起源,在哲學(xué)上建立起根本聯(lián)系。

“起一成文”,是從“一”在漢字形成中的根本作用而論的。“一”開始了“文”。這個“一”,并非是幾何線段或線條,而是有著形體的③。其書寫實涵無限變化的可能,漢字所有筆畫,如點、橫、豎、撇、捺、折、彎、鉤等皆可由此“一”變化而來。而“起一成文圖”,則強調(diào)最終所成為“圖”,尤其值得我們重視,“河圖洛書”之“圖”,也是將抽象的八卦視為整體的“圖”。所以,鄭樵之所謂“起一成文”,是以最初“一畫”的變化——拓?fù)渥冃巍獦?gòu)成漢字的各種筆畫,從而“畫”成漢字的基本筆法;由此看來,“一”乃漢字之“元筆畫”,具有形構(gòu)漢字的根本性地位。《因文成象圖》則是其邏輯的發(fā)展。鄭樵所論,蘊含著石濤“一畫論”的重要內(nèi)涵。石濤所謂“太古無法,太樸不散,太樸一散而法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畫”。“行遠登高,悉起膚寸。此一畫收盡鴻蒙之外,即億萬萬筆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終于此。”正是鄭樵所論的“起一成文”。

“一”作為最“大”、最高范疇,是“造分天地”的抽象原則。由這個“一”,到“二”,即天、地的劃分;產(chǎn)生出“三”,即原來的“一”,與現(xiàn)在的“二”,合并而成。那么,“三生萬物”,亦即許慎所謂的“化成萬物”。這里,出現(xiàn)了“物”的概念。物,《說文解字》曰:“物,萬物也。牛為大物,天地之?dāng)?shù)起于牽牛,故從牛?!闭绿自唬骸按私砸晕餅楫嬒?,其本義當(dāng)指牛之毛物”,“諸形色通曰物”?!耙熘?,說物為類,萬物者,猶言萬類矣?!雹芪镏阜Q世界事物,有種類之意,但最根本的,是指稱人的對象世界。因此,就需要描述人對物之“觀”,于是就出現(xiàn)了“象”。

“象”之本義,是否是“物自體”的原“象”?古人于此字的創(chuàng)生中,蘊涵卻超越此意:(1)以象這種動物之“象”表達的,卻是萬事萬物之“象”,“象”被概念化;概念化的“象”,不再專指原本的某一、某一類動物“象”,而是可以粘著在任何對象上。(2)它是指事物原本的“象”,還是人觀察后形成的內(nèi)心之“象”?(3)概念化的“象”,具有名詞化以及意動化特征;(4)此字兼具符號化、抽象化含義;(5)此“象”與衍生的“像”也有明顯區(qū)別。⑤

“一”到“象”,既有哲學(xué)的依據(jù),又有事物與心靈的依據(jù)。段玉裁注曰:“按古書多假象為‘像’。人部曰:‘像者,似也。似者,像也。’像從人象聲。許書‘一曰指事。二曰象形’,當(dāng)作‘像形’。全書凡言‘象某形’者,其字皆當(dāng)作‘像’。而今本皆從省作‘象’,則學(xué)者不能通矣。《周易·系辭》曰:‘象也者,像也。’此謂古《周易》象字即像字之假借?!俄n非》曰:‘人希見生象,而案其圖以想其生,故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謂之象?!乒庞邢鬅o像。然像字未制以前,想像之義已起,故《周易》用象為想像之義,如用易為簡易、變易之義,皆于聲得義,非于字形得義也。《韓非》說同俚語,而非‘本無其字,依聲托事’之旨?!雹喽巫Α跋蟆薄跋瘛钡奶幚?,一方面模糊了兩者之間的區(qū)別,但是,他揭示了“象”與“似”的相關(guān)性;另一方面,又指出了“象”具有的心理特征,即“象”是一種進入心理層面的對“物”的相似性的想象?!跋蟆痹臼恰拔铩弊陨淼摹跋蟆保?,在此轉(zhuǎn)化為在心靈中第二次誕生的“顯像”。

可是,“象”還有第三次誕生,即“人心營構(gòu)之象”(章學(xué)誠)。這就與原來“象”隔了兩層。但是,人心營構(gòu)之“象”還分為兩種,一種是抽象,一種是具象。具象的,方可以“像”表征,抽象的則絕不可。章學(xué)誠所論“易象”即屬于此類。

第四誕生的“象”,似非想象之象,因第三次誕生,為人心營構(gòu),與想象似屬同一層次;第四誕生,則應(yīng)升華為超驗之象、彼岸之象、“大象無形”之“象”。世上所無,人心無所營構(gòu),文圖無可描繪之象,亦即“不可思議”⑨之象。即奇點、混沌,四維以上之象。易之無極,宇宙之奇點,多維時空之蟲洞或超弦,數(shù)學(xué)之虛數(shù),總之需超越人類經(jīng)驗之物,似可稱之為象的“第四誕生”。

至于經(jīng)由媒介呈現(xiàn)形成的“虛像”,想象的“圖象”,則屬于另外的范疇。

“物象”由此具有四度心靈轉(zhuǎn)化,成為或抽象、或具象、或超越的“象”。這是由“一”這一“形”而來的。漢字,以形為本,也是從這個“一”而來。此“一”,絕非任何其他語言,如英文“one”、法文“un / une”之類,所可等同。不僅在于其尚有動詞、形容詞之類用法,更在于此“字”在所有漢文字中的起始性、原初性地位,在于其形,亦在其音(與英文“I”橫豎相異,其“一”音相同),在于它為所有漢字的生存找到了最初的依據(jù)。⑩

“形”與“象”

“大象無形”,將“形”與“象”之間的關(guān)系顯露出來。漢字“字形”研究是大宗,但我以為,漢字研究更應(yīng)注重漢字圖象,或分解開來看,研究“字圖”及其最高形態(tài)“字象”。

《說文解字》說“形”字:“象形也。從彡,幵聲?!贬尅搬辍痹唬骸懊棶嬑囊病O笮??!蓖躞拚f,“形,圖畫也,故從彡?!倍斡癫米⒃唬骸跋笠?。各本作象形也。今依《韻會》本正。當(dāng)作像。謂像似可見者也。人部曰:‘像,似也。似,像也?!稳葜^之形。因而形容之亦謂之形。六書二曰像形者謂形其形也。四曰形聲者,謂形其聲之形也?!兑住吩唬骸谔斐上?,在地成形?!址Q之,實可互稱也?!蹲髠鳌罚骸蚊裰Α?。假為型模字也?!兑住罚骸湫武住?。假為刑罰字也。從彡。有文可見,故從彡。幵聲,戶經(jīng)切。十一部。按:筓字皆古兮切。研字五堅切。幵聲古音俟考。”或釋為“容”(《廣雅釋詁》),均強調(diào)“形”字具有的感性豐富性。這與后來翻譯西方幾何學(xué)用的“形”字含義并不相同。蓋因飽受西方幾何學(xué)影響,我們心目中的“形”,已經(jīng)是翻譯后復(fù)經(jīng)翻譯回來的幾何圖形的概念。值得注意的是,“形”字的動詞用法,更充分地表現(xiàn)出其賦予豐富感性的特質(zhì),段玉裁注中,“因而形容之亦謂之形”,所謂“形其形”,是就其本義;“形其聲之形”,則以“通感”——聲之“形”——來表達此“形”字具有的感性特征。其實,這與日常用語之“形于色”一樣,表現(xiàn)了此字作動詞用時可表達的全面的感性特質(zhì)。

不過,雖然“形”字與西方幾何學(xué)之“形”不同,卻包含著此字的幾何學(xué)意蘊。在強調(diào)“定形”“靜”的狀態(tài)上,似與幾何學(xué)意義上的“形”有一致性。錢鍾書解釋《天問》“上下未形,何由考之?……馮翼為像,何以識之?”曰:“就《天問》此數(shù)語窺之,竊謂形與象未可概同?!多囄鲎印o厚》篇:‘故見其象,致其形;循其理,正其名;得其端,知其情’;‘名’為‘理’之表識,‘端’ 為‘情’(事)之幾微,‘象’亦不如‘形’之明備,語意了然。物不論輕清、重濁,固即象即形,然始事之雛形與終事之定形,制然有別?!巍?,完成之定狀;‘象’者,未定形前沿革之暫貌?!笔钦f“象”乃“未定形”,具有某種不確定性、可能性和無限性的性質(zhì)。“形”則是確定的、感性豐富如圖畫如容貌的完成體?!靶蜗蟆倍诌B舉,則包含著復(fù)雜的含義,但是在對西方文獻的翻譯中,則漸漸失去了原有的意蘊。

與“形”“象”相關(guān)的,還有“圖”“畫”“文”“書”“寫”等字。文,也被后世認(rèn)為是一種最高范疇,尤其在文明、文化等意義上。李澤厚從漢字形成來研究漢字的美學(xué)意義時認(rèn)為,“后世‘文’的概念便擴而充之相當(dāng)于‘美’”?!墩f文解字?jǐn)ⅰ吩唬骸吧w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又曰:“文者物象之本”,“文”既是象“形”的結(jié)果,又是象“形”的依據(jù)。

許慎釋“文”曰:“象交文?!睆娬{(diào)了交叉錯雜,強調(diào)了感性的復(fù)雜豐富。盡管在如今看來,與“文”之初文未必相合,但我以為,許慎的立說,卻因“后發(fā)”而具有某種哲學(xué)意義,即提出了原初造字的原理,這就是漢字圖象的形成在于“交文”。文,在象之下;象,包含了文。漢字最初的圖象,乃“交文”,這也令“文”具有某種規(guī)劃“畫”的原初意義,不妨說,最重要的“文”,其實乃“一”畫。

積“畫”(動詞)而成圖。圖,有圖畫之意,但其動詞意義,更多在于有意識、有謀劃地做事;尤其是“河圖洛書”,具有中國文化上的圖騰意義,其“圖”其“書”,則更將“圖謀”哲理化乃至神學(xué)化。神秘的“河圖”,是以“天意”所作的抽象圖識,其中是否表現(xiàn)了某種特殊的“圖劃”“圖謀”?而“畫”之初文所從X形,是一種對稱交叉的卷狀花紋或紋飾。王國維說X像錯畫之形;白于藍認(rèn)為X形是花紋之“文(紋)”的象形初文,但其文沒有解釋X形為什么是花紋。李洪財說:“畫字初文所從X形是一種對稱交叉的卷狀花紋或紋飾。畫的初文表義是手執(zhí)筆一類的工具描繪刻畫紋飾的意思?!?“象交文”的闡釋力,在古文字研究中仍有特別的體現(xiàn)?!爱嫛弊中沃械摹疤铩保览詈樨斦f,又與“周”“彫”等字有關(guān),《文心雕龍》,由此可得深解?!墩f文解字》曰:“圖,畫計難也?!眻D畫,由此關(guān)聯(lián)?!爱嫛?,亦有謀劃義,《左傳·哀公二十六年》:“使召六子,曰:‘聞下有師,君請六子畫。’”杜預(yù)注:“畫,計策?!本埩赢嫾磭埩淮蟪既コ鲋\劃策?!抖Y記·玉藻》:“凡有指畫于君前,用笏?!贝恕爸府嬘诰啊碑?dāng)是獻計于君前之義。其引申義亦與“圖”通。要之,“文”“圖”“畫”字以及“書”“寫”等字,都與“象”或隱或顯地相關(guān),從中可以判斷“象”在中國文化中的“默會含義”。

“執(zhí)大象,天下往?!贝恕按笙蟆蹦恕盁o形”的“大象”?!按笙蟆敝疄椤皠印蔽?,惟恍惟惚,以至“無物”。 象源出混沌(象罔),劃破混沌但又保留了混沌的某些性質(zhì),具有混(渾)沌的“復(fù)雜性”和“整全性”以及“變易性”?!靶巍迸c“象”,顯然,“象”高于“形”,卻并非“未定形前沿革之暫貌”,反而是包容了“形”并進一步發(fā)展了“形”,是無形無狀而超越的“形”,是“形象”更高級的形態(tài)。

“觀”與“象”

“觀物取象”,“立象盡意”?!坝^,諦視也?!薄爸B,審也?!薄皩彙保c“神”(申)相關(guān)。不過,諦視不完全等于“審視”,它是一種觀察到事物本質(zhì)的“直觀”?!把鲇^俯察”,“觀”與“察”,均有洞悉事物本質(zhì)之“看”義。“觀”字甲骨文字形乃突出一種猛禽的大眼睛,顯示其洞察力。許慎所謂“諦視”則強調(diào)其直觀到的內(nèi)容?!安臁弊郑瑒t因有“祭”字,而與神靈相關(guān)。審察、觀察,因而均與“看”以及“看到”的“神靈”相關(guān)。

“仰觀俯察”,“看”到的首先是“象”。所謂“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在“象”“法”的并舉中,我們可體會其間的意蘊相通?!兑住吩唬骸俺上笾^乾,效法之謂坤。”天地乾坤,成象效法,則從轉(zhuǎn)換的角度為我們闡釋了“觀”“象”。

漢字,或曰“象形字”。但“六書”中的“象形”實不同于自西方翻譯而來的“象形”字的“象形”。班固以“象事”“象意”“象聲”,與“轉(zhuǎn)注”“假借”同為“六書”之說。與許慎的“六書”相比,或許也有更為悠久的傳統(tǒng)依據(jù)。要之,乃在于“象”在“象形”中,以及全部四“象”中,均作動詞用。是“觀象”之后,進行二度三度的創(chuàng)造,而形成的“象”。故在這些情況下,“象”可作動名詞用。即此“四象”,亦可顛倒為“形象”“意象”“事象”“聲象”。意義固然改變,但其間之關(guān)系則充分顯現(xiàn)。我以為,這四種“直觀”或曰“觀象”,代表了漢字特有的“現(xiàn)象學(xué)”精神??筛爬闈h字現(xiàn)象學(xué)的“四種直觀”:“本質(zhì)直觀”“精神直觀”“聲音直觀”“事的直觀”。

為何將“象形”釋為“本質(zhì)直觀”?“畫成其物,隨體詰詘”。首先,直觀到的是“物”之“體”,物體在目光中“隨體詰詘”,是一個構(gòu)畫過程;從“目畫”到“心畫”,再到以“手”呈現(xiàn)于“載體”,這一過程,凝集于“畫成其物”的結(jié)果中。所以,直觀事物本身,而得到的結(jié)果,乃在“象形”這一“書”中體現(xiàn)。而“象事”代替了“指事”,也呈現(xiàn)了“事”的存在與“象”的關(guān)系,“象”成為動詞性存在。這樣,賦予“象”以現(xiàn)象學(xué)精神?!艾F(xiàn)象學(xué)”之“現(xiàn)象”固然不同于“象”,但是,“觀象”卻在某種程度上顯現(xiàn)出現(xiàn)象學(xué)的精神。諦視固然即直觀,象本身也包含著這種直觀的精神!“象意”“象聲”,則包含著較為復(fù)雜的心靈現(xiàn)象?!跋笠狻保恰耙狻敝皶?,但卻是“比類合誼,以見指”,其中包含著“象”的交會與“象”中之“意”的交會,確是有“跡”可循,但卻并無規(guī)則可按。一剎那的“意會”,才是“意象”生成的標(biāo)志。至于“象聲”,是漢字從“無聲字”到“有聲字”的關(guān)鍵一躍。漢字的語言屬性,端在此中顯現(xiàn)。那么,如何以“無聲”之“象”,“象”成象之“象”,此為漢字圖象成為語言符號之關(guān)鍵?!跋舐暋被颉靶温暋保云婷畹摹奥曇糁庇^”破解了此關(guān)。

如此,“象”之“元范疇”意義在造字中更加凸顯。

字,可以拆解、分析,但,漢字不可分析的,乃是綜合的“象”。字者,滋也。生生原則中,最根本的,乃在這個基因般的“象”。至于“境生象外”“象外之象”,則是藝術(shù)的“意象”,來自“象”而指向象外之“象”,則更側(cè)重象之“觀”的效應(yīng),而凸顯“象”的無定性乃至無限性!

“相”在“象”中

“像”“象”“相”,構(gòu)成了人面對世界的三種結(jié)果。相似之“像”,作為“圖像”,與“圖象”所指不同,這個“象”可使動、意動;具有某種抽象化、符號化含義;在字源學(xué)上含義不同。

“相”,《說文解字》云:“相,省視也。從目從木?!兑住吩唬骸乜捎^者,莫可觀于木?!对姟吩唬骸嗍笥衅ぁ!彼^“相面” “相馬”,乃至“相親”“相對象”,均具有“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之意。此字亦有延伸義,即“相互”之義,輔助之義。如“相聲”“宰相”之相。佛教“變文”“變相”,最重要的是“名相”,“耳可聞?wù)咴幻?,眼可見者曰相?!钡x予此“相”字極其抽象的意義。太虛在《法相唯識學(xué)》中,取“相貌之相”“義相之相”與“體相之相”,謂“體相之相通于性境,體相之相,既通性境,則佛與真如,體性、法性,亦包括在體相之內(nèi),以真如為根本無分別智所了知故,真如即無相之實體故。義相之相,通帶質(zhì)獨影。相貌之相,則通性境及帶質(zhì)二境……心之所了知,即所取之相。相字除以上三種義外,尚有自相、共相,差別相、因相、果相五種”。以“心所了知”為根本,對“相”之意義所作佛教闡釋,概括了其意蘊。

柏拉圖的概念“eidos”“idea”,有許多譯法,如“理型”“理式”“理念”等。陳康在其手稿《柏拉圖》一文中,譯為“形”,緣由未及論述,“一切事物凡吾人可以一名加之者,皆有同一‘形’為其原理”。“萬有中之最高一級為‘形’”??墒?,在他的其他譯文中,卻主張譯為“相”,認(rèn)為“形”太偏于幾何形狀,“相”則無此弊病,且“相”具有流動性??墒?,這種選擇“形”的譯法,竊以為,因“形”與“型”通,故而與柏拉圖內(nèi)心的幾何學(xué)思想有深刻的聯(lián)系;就此而言,譯為“形”,似乎較好地呈現(xiàn)了那種典范性的模樣、模式的意思。但是,“形”的漢字初文本義,卻與此有差別,尤其是其非“幾何形狀”意義,往往被誤解(包括陳康先生),此其一;由“形”及“象”,“形象”以及“象形”,將“形”與“象”密切聯(lián)系,似與柏拉圖之意相距甚遠。但是,陳康是從eidos、idea同出于動詞ideiv之原意 “看”來思考的,“由它所產(chǎn)生出的名詞即指所看的。所看的是形狀”,“中文里的字可譯這外表形狀的是‘形’或‘相’”。即由“觀”“察”之根本義“看”起始,但所“見”則不同。“觀象”所得,也許就是“相”。那么,陳康所言之“相”,就具有超越幾何學(xué)意義的形而上意蘊。故陳康可能受“名相”一詞的影響,認(rèn)為“相”字具有更為抽象的意義。但是,正因如此,此“相”可能反而單調(diào)。柏拉圖的“相”,具有的哲學(xué)力量,或許只有無形的“大象”可以相譬。那么,柏拉圖的“相”就仍然包容于此“象”之中。

柏拉圖之“相”,當(dāng)然表達的是“共相”,是某事物所以為某事物的道理與形式。柏拉圖學(xué)說中,對藝術(shù)家的貶低,是以為藝術(shù)家所摹仿的床的“相”,只能是真實存在的床,而真實存在的床,則是摹仿床的“相”而成。這里,出現(xiàn)了“相”與“幾何形狀”的差別——“相”的流動性,正在于它不是幾何學(xué)意義上的,而具有更高的形而上意味。但“相”作為“理型”“理式”,卻又具有某種形式含義,是某種成為“范式”的“象”。

“象”則從“字象”來說,即包含形音義。而“大象”之“相”,或許還包含著某種模式化、模塊化構(gòu)建的意義。漢字由“分別部居”的部首,建構(gòu)起整個世界,似乎也包含著構(gòu)“象”的某些原則。德國學(xué)者雷德侯在《萬物》中論“中國藝術(shù)的模件化和規(guī)?;a(chǎn)”時,首章即提出漢字系統(tǒng)的模件。他分析了漢字模件系統(tǒng)后,指出“它們都是整體的圖形單元”,這就強調(diào)了整體圖象的“相”的意義。更重要的,是成為了“相”的“象”。兼形義、音義、“意”義、事義。要言之,是有“意義”的“象”。越過了“圖”“形”,而達至的“象”,具有的是不同的涵義。

漢字中,與“相”之“心所了知”相關(guān)聯(lián)的字,就是“想”?!啊搿@個字在早期中古時代有特定的含義,它意味著在頭腦里,以‘心眼’而非‘肉眼’,觀看沉思冥想的對象。公元2世紀(jì)晚期的一個定義清楚地給我們看到‘思’與‘想’的不同,并十分突出后者的視覺性質(zhì):‘意所存曰思,仿佛如睹其容之處前曰想’(見陳慧:《陰持入經(jīng)》注)?!搿母拍詈汀?象’(形象或者意象)緊密相關(guān),并為我們提供了理解東晉南朝文化和美學(xué)思想的關(guān)鍵詞?!薄墩f文解字》云:“想,冀思也?!倍斡癫米t以為,冀當(dāng)正作“覬”;段注“于從豈取意。豈下曰:‘欲也’。”改為“從見”的“覬”字,想來是意會到“想”字與“心目”相關(guān);而以“欲”釋“豈”,則切中“想”字與感性欲求相關(guān)的內(nèi)涵。佛經(jīng)注“想”為“仿佛如睹其容之處前”,倒是過于著“相”,但是卻揭破了此字與“相”的關(guān)系——心中之相,這與柏拉圖若合符契,也與“意”恰成一對——心中之音。《說文解字》曰:“意,志也。從心,察言而知意也。從心,從音?!倍斡癫弥^此字乃“會意”,“察言而知意也”乃“說從音之意”。由此,“相”與“音”,與漢字之“形”與“聲”,正表達著相同的對象,卻表現(xiàn)著對象的不同性質(zhì)。

那么,“意”與“察言”、與“象”的關(guān)系如何?王弼的論《周易》曰“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盡意莫若象,盡象莫若言”。他所謂 “象”,自是易象;是由易之“圖”而生的“象”,乃由抽象符號(陰、陽二爻,八卦)生成的。但是,抽象的圖象符號本身不會說話,必須經(jīng)由“言”;不過,“立象以盡意”,“象”本身就有表意的能力,并不需要“言”以明之。因此,不妨認(rèn)為,“言”成了“字”,則“盡象”“盡意”的功能收為一體,“字”成為“象”,表達“相”之能力才完滿具足。所謂“一言而為天下法”,“一言”必須寫為“一字”,才能為“天下”以及“后世”所知曉,所取法。

總之,混沌中開辟的“一”之“形”,經(jīng)由諦視的“觀”而達至“相”,均包含于“象”中,成為“象”最重要的“道”。但是,“一”之“形”與“音”,在“觀”中凝結(jié)為“象”,又令“象”包含了更為豐富的內(nèi)涵。與來自西方“他者”的相關(guān)范疇相比,承載著不同的文化積淀,別有意味,也別有天地?;氐街袊幕脑跽Z境,考察此字的生成,及與其相關(guān)字的勾連,有助于“哲學(xué)—美學(xué)”的思考。黑格爾曰:“美就是理念的感性顯現(xiàn)?!痹凇跋蟆弊种?,正體現(xiàn)出相似的思路,即以“象”觀相,感悟到無窮意味?!脖疚氖艿絿艺Z委重點項目“漢字圖象美學(xué)研究”(項目號:ZDI135-20)資助〕

①按:六書說,在許慎前已存在。班固《漢書·藝文志》與鄭眾注《周禮·地官·保氏》均有各自的六書說。據(jù)學(xué)界考證,班固、鄭眾與許慎三家六書說同出一源,皆傳自西漢末年古文學(xué)派大師劉歆?;蛴袑⒘鶗俳琛⑥D(zhuǎn)注說為用字之法,非造字之法,存疑。

②鄭樵:《通志二十略》,中華書局1995年版,第335頁。

③李澤厚:《美的歷程》,文物出版社1981年版,第40~44頁。李澤厚此書將漢字書法說成是“線的藝術(shù)”,這是以幾何學(xué)的線概括漢字,雖然切合字理,但與事實不符,其一即在于漢字之“一畫”非“線”,且可變化夭矯,構(gòu)成其他形狀。

④章太炎:《章太炎全集》第四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0頁。

⑤見駱冬青、朱崇才、董春曉《文藝美學(xué)的漢字學(xué)轉(zhuǎn)向》,第3頁腳注,關(guān)于“圖象”與“圖像”的辨析。商務(wù)印書館2017年版。文字學(xué)家對象與像在文字規(guī)范使用上的問題也有分析,如蘇培成的《象與像的糾葛》,《文字改革》1982年第1期。又,醫(yī)學(xué)界、科技界對此亦有專門界定,側(cè)重在名詞義,認(rèn)為,象,指自然界、人或物的形態(tài)、樣子;像,指比照人物復(fù)制的形象, 如畫像、肖像、塑像,亦指從物體發(fā)出的光線經(jīng)光學(xué)材料所顯現(xiàn)的與原物相似的圖案,稱圖像。

⑥楊伯峻:《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724頁。

⑦[美]楊曉能:《另一種古史》,唐際根、孫亞冰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年版,第382頁。“圖形文字、紋飾和圖像銘文三者之間都存在著密切的關(guān)系。青銅器紋飾、圖形文字和圖像銘文根源相親,題材類似,相互間并行發(fā)展,但它們的功能自始至終不盡相同?!?/p>

⑧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鳳凰出版社2015年版,第801~802頁。

⑨嚴(yán)復(fù):《天演論》,商務(wù)印書館1981年版,第75頁。論“不可思議”曰:“蓋天下事理,如木之分條,水之分派,求解則追溯本源。故理之可解者,在通眾異為一同,更進則此所謂同,又成為異,而與他異通于大同。當(dāng)其可通,皆為可解,如是漸進,至于諸理會歸最上之一理,孤立無對,斷無不冒,自無與通,無與通則不可解,不可解者,不可思議也?!?/p>

⑩克里斯蒂娃《符號學(xué):符義分析探索集》中對漢字“一”之思,頗有意味:“數(shù)字中的第一個象形字所捆綁的這個音可以表示‘一’,寫成一橫,它是無限成義過程中的第一個切口。”(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15年版,第28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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