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兵
1951年,魯迅七十誕辰,周作人在《亦報(bào)》上發(fā)表《園里的動物(二)》(1951年7月7日,署名十山),后收入《魯迅的故家》(上海出版公司,1952年,署名周遐壽)。這是一篇典型的知堂式冷靜風(fēng)格的文字,看似平鋪直敘,不動聲色,但細(xì)細(xì)品味,其實(shí)別有一種不為人知的深情寄寓在字里行間。這份深情是遲到的懷念,在兄弟失和近三十年后。
文中所謂的“園”,當(dāng)然是百草園。園中最難忘的事,又怎能不是做孩子時(shí)兄弟一起在雪天捕鳥的有趣情景呢?
“這是荒園,人跡罕至,所以不相宜,只好來捕鳥。薄薄的雪,是不行的;總須積雪蓋了地面一兩天,鳥雀們久已無處覓食的時(shí)候才好。掃開一塊雪,露出地面,用一枝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篩來,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條長繩,人遠(yuǎn)遠(yuǎn)地牽著,看鳥雀下來啄食,走到竹篩底下的時(shí)候,將繩子一拉,便罩住了。但所得的是麻雀居多,也有白頰的‘張飛鳥,性子很躁,養(yǎng)不過夜的?!?/p>
1926年,做大哥的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如是娓娓道來,又說:“這是閏土的父親所傳授的方法,我卻不大能用。明明見它們進(jìn)去了,拉了繩,跑去一看,卻什么都沒有,費(fèi)了半天力,捉住的不過三四只。閏土的父親是小半天便能捕獲幾十只,裝在叉袋里叫著撞著的。我曾經(jīng)問他得失的緣由,他只靜靜地笑道:你太性急,來不及等它走到中間去?!?/p>
時(shí)隔二十五年后,做弟弟的則有了如下回應(yīng):“那一回是前清光緒癸巳(1893)年的事,距今已是五十七年了。那年春初特別寒冷,積雪很厚,鳥雀們久已無處覓食,所以捕獲了許多,在后來便再也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不全是為的拉繩子的人太性急,實(shí)在是天不夠冷,雪不夠大,這原因是很簡單的。”
語調(diào)一如既往的平靜,但一座百草園、一份共同的記憶,已然把兄弟倆割裂不開的親情瞬間拉近。在五十七年前的寒冬雪地里,在凝神屏氣拉繩子的人當(dāng)中,性急的也許還有他這個(gè)弟弟。讀者似乎聽到了他在為自己辯解的聲音。這聲音里有著一貫的倔強(qiáng),也依稀還能見著被大哥慣壞的孩子氣的任性。1923年的兄弟失和,并非絕對不可調(diào)和,但個(gè)性的倔強(qiáng)與被大哥寵壞的任性導(dǎo)致了一種永遠(yuǎn)的遺憾,在大哥去世后他都遲遲不肯說出一句溫情的話。溫源寧說周作人身上有一種“鐵的優(yōu)雅”,又說他“有一種孤芳自賞的氣概——是冷漠呢還是有禮貌的輕蔑?已足以拒人于一定距離之外”??芍^知人之論!但對于漸入晚境的周作人而言,五十七年前寒冬雪地里的回憶真的就不曾喚起一絲溫情的記憶嗎?顯然并非如此,心硬如鐵的二弟其實(shí)在文中用一種奇怪而隱秘的方式表達(dá)了他對大哥的深切懷念。
他說:“還有一種鳥名叫拆書,鳴聲好像是這兩個(gè)字,民間相信聽到它的叫聲時(shí),遠(yuǎn)人將有信來了?!边@話乍看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好像知堂又在擺他民俗文化的攤子。其實(shí)不然。查周作人庚子年(1900)四月初九日記,有“接金陵函”之語,日記上方又補(bǔ)記道:“越中有鳥大于麻雀,名曰拆書。其名自呼,每鳴則必有信至,屢試不爽。今日上午每集墻上大鳴,下午果得金陵來函,頗為奇異。”正是這種叫拆書的鳥,它像電波一樣喚醒了五十年間一直都在的親情,也像密碼一樣傳遞著二弟對大哥的哀思。
這種叫拆書的鳥鳴之墻頭,對于五十年前的周作人而言是最大的期盼!是最大的驚喜!因?yàn)樵谀暇┳x書的大哥又會有信來了。兄長的信就是弟弟的希望。按照《知堂回想錄》的說法,這時(shí)的周作人急盼著從家中極其難堪、苦悶、無聊境遇里“脫逃”。至于原由,他在回想錄里記之甚詳,也頗為生動。而大哥正是那個(gè)可以把他從苦海中拯救出來的人。查閱該時(shí)期的周作人日記,他對大哥的苦盼之情可謂躍然紙上。
1899年底,連著三天,“晨望大哥不至”;“黎明即醒,望大哥不至”;“天氣寒冽異常,手竟不能作字,望大哥不至”。滿紙都是少年二弟候大哥而不見的失望與惆悵。
1900年周作人生日(臘月初一)那天,“雨,黎明忽聞叩門聲,急起視之,是大哥自江南回家,喜出過望”。大哥不期而至,在一個(gè)特殊的日子,是專為二弟的生日而來嗎?不得而知。但他歡喜雀躍的樣子,就如同立在讀者的面前。接連數(shù)日,他都記著“隨大哥往”的字句,幾乎天天跟在大哥的后面亦步亦趨,似乎生怕這久違的親情會像夢一樣跑掉。在某種意義上,大哥給予少年二弟的,更像是一種他所缺少的父愛。
1902年初,剛剛追隨大哥到南京讀書的二弟,獲悉大哥要去日本留學(xué)的消息,便連日怏怏不樂,“磊塊滿矣”,“瀹茗當(dāng)酒以澆磊塊”。這時(shí)候的周作人還是個(gè)多愁善感的少年,他還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真實(shí)心情。
事實(shí)上,周作人對大哥的那種“亦步亦趨”的依戀之情,一直到1917年與大哥重聚北京的日子里還能讀到。初來北京的二弟已過而立之年,但對大哥的情感一如既往,大哥依然是二弟日記中的主角。整個(gè)四月,所記不離“大哥”二字?!巴蟾绻苍ⅰ?,“同大哥至西單牌樓益锠飯”,“同大哥往琉璃廠看碑拓”,“同大哥一商”,“同大哥回訪銘伯先生”,“同大哥至琉璃廠,在青云閣飲茶吃點(diǎn)心”,“同大哥至廣和居午餐”,“同大哥至許季上君寓”,“同大哥往頭發(fā)胡同戴蘆舲宅晚餐”。文字里透著一種久違的親近感。
然對讀周氏兄弟1923年日記,一些微妙的變化在悄悄發(fā)生著。4月8日,兄弟所記猶如出一轍。
“八日晴。星期休息。上午丸山、細(xì)井二君來,攝一景而去。下午伏園、攜惠迪來,因并同二弟及豐一往公園,又遇李小峰、章矛塵,同飲茗良久,傍晚歸。”
“八日晴。上午信子為理發(fā),丸山、細(xì)井二君來,飯后去。下午伏園、惠迪來,同大哥、豐一共往公園,矛塵、小峰二君亦在,六時(shí)返?!?/p>
4月30日至5月14日,周家的三弟周建人從上海來北平探親。5月10日周氏兄弟所記已然不一。據(jù)大哥記,“晚與二弟小治肴酒共飲三弟,并邀伏園”。二弟對此則記得簡略,“伏園來,晚飯后去”,對兄弟共飲一事只字不提,還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芳子赤兒發(fā)熱,池上來診?!贝蟾鐚θ艿牡絹硎谴髿g喜的,二哥對三弟的到來卻似乎有難言之隱。這時(shí)候三弟和芳子的婚姻出了狀況,芳子是信子的妹妹,作為二哥和姐夫的周作人夾在中間難免左右不是。然在周建人返滬的頭一天,兄弟所記又趨近同步。
“十三日晴。星期休息。午后與二弟應(yīng)春光社約談話。下午至中央公園會三弟及豐丸同飲茶。晚伏園來。夜重裝《顏氏家訓(xùn)》二本。”
“十三日晴。下午同大哥赴春光社之會,又至公園赴文學(xué)會后,同喬風(fēng)、豐一飲茶,遇季茀略談。買包子回,伏園父子來。”
看上去,周氏兄弟關(guān)系融洽,與會,逛園,飲茶,同出同歸。但歸家之后,魯迅重裝《顏氏家訓(xùn)》,此舉頗不尋常。這是兄弟共愛之物,周作人自稱“《顏氏家訓(xùn)》最為我所珍重,因?yàn)檫@在文章以外還有作者的思想與態(tài)度都很可佩服”。但在這個(gè)時(shí)候,他們想溫習(xí)的恐怕該是其中的《兄弟篇》,句句均足以擊中他們的心坎。所謂“食則同案,衣則傳服,學(xué)則連業(yè),游則共方”,又所謂“二親既歿,兄弟相顧,當(dāng)如形之與影,聲之與響”。失和前的周氏兄弟都做到了。不僅做到了,而且堪稱楷模。正如魯迅1925年所作小說《弟兄》所言,“他們兩個(gè)人就像一個(gè)人”。然1923年,手足之情遇到了嚴(yán)峻考驗(yàn),他們亟待溫習(xí)如下一段話:“及其壯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雖有篤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則疏薄矣。今使疏薄之人,而節(jié)量親厚之恩,猶方底而圓蓋,必不合矣。惟友悌深至,不為旁人之所移者,免夫!”
周氏兄弟雖友悌深至,最終還是為旁人所移。據(jù)魯迅6月26日記,“往祿米倉訪鳳舉、曜辰,并見士遠(yuǎn)、尹默,二弟已先到,同飯,談至傍晚始出”;6月29日又記,“與小峰、伏園及二弟往第二院食堂午餐”。大哥的日記里還有“二弟”,而二弟這兩天的日記里對“大哥”已經(jīng)只字不提。芥蒂之生難道已有先兆?兩人最后一次在日記中以兄弟相稱,是1923年的7月3日。
魯迅記曰:“三日曇。休假。寄三弟信。與二弟至東安市場,又至東交民巷書店,又至山本照相館買云岡石窟佛像寫真十四枚,又正定木佛像寫真三枚,共泉六元八角?!?/p>
周作人記曰:“三日陰。上午寄鳳舉函。同大哥至市場,得古本丨ㄝㄌㄛㄅㄨㄎ(筆者按:指The Yellow Book,即1894年至1897年英國著名的文藝雜志《黃面志》,也譯《黃皮書》)一本,又在吉臺廠買書一本。午返,食冰酪?!?/p>
然7月19日魯迅記曰:“上午啟孟自持信來,后邀欲問之,不至?!?月2日周作人記曰:“下午L夫婦移住磚塔胡同?!薄岸堋弊兂闪恕皢⒚稀保按蟾纭眲t被L這樣冰冷的符號取代。關(guān)于周氏兄弟失和,有各種版本的詮釋,有的過度解釋已失之荒唐。其實(shí),還是《顏氏家訓(xùn)》總結(jié)得當(dāng):“今使疏薄之人,而節(jié)量親厚之恩,猶方底而圓蓋,必不合矣?!卑说罏呈惶枺?919年的大團(tuán)聚,到三弟和大哥兩個(gè)大男人先后負(fù)氣不歸,其中的是非曲直不言自喻。而如果從長兄如父的角度加以理解,1923年事件又更像稍顯嚴(yán)苛的父親與倔強(qiáng)任性的孩子間常起的沖突。正如周作人在晚年尤記得1908年在日本,“大概我那時(shí)候很懶惰,住在伍舍里,與魯迅兩個(gè)人,白天逼在一間六席的房子里,氣悶得很,不想做工作,因此與魯迅起過沖突,他老催促我譯書,我卻只是沉默的消極對付,有一天他忽然憤激起來,揮起他的老拳,在我頭上打上幾下,便由許季弗趕來勸開了”。那時(shí)的二弟對于大哥的“責(zé)之嚴(yán)”還是能體諒的,但1923年的周作人已不能忍了,決意分道揚(yáng)鑣,似乎又應(yīng)了《顏氏家訓(xùn)》中“望深則易怨”這句話,令人感慨唏噓。
1951年,在大哥的七十誕辰,周作人《園里的動物》一文重提“拆書”這種鳥,相信不是無意為之。周作人有閱讀、整理自己日記的習(xí)慣,他的《知堂回想錄》就基本是依賴日記寫成的。他應(yīng)該重讀過庚子年(1900)四月初九日記,以及日記上方補(bǔ)記的“拆書”神奇,這才有了看似不經(jīng)意間的一筆。百草園里的鳥已然喚醒屬于兄弟倆的共同記憶,所以他要將光緒癸巳年的往事重提。而“拆書”的記憶又尤為特殊,它藏著庚子年四月初九這一天暗自得意的秘密。所謂“拆書”靈驗(yàn)奇跡,它所承載著的其實(shí)是大哥曾經(jīng)帶給他的驚喜與希冀,也就是大哥曾經(jīng)賦予他的那種長兄如父的愛。同樣,他也必定重讀過他親手所記諸如“隨大哥往”、“同大哥至”之類失和前的溫情文字。只是,在經(jīng)歷了近三十年的決裂之后,周作人早已過了多愁善感的年齡,不可能再像少年時(shí)期那樣直抒胸懷,用溫源寧的話說,他“事事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從不猶豫不決、大驚小怪,永遠(yuǎn)沉著冷靜”。所以,他在重溫庚子年以來日記時(shí)心中縱有電波掠過,也只是用一種不為人知的隱秘方式加以表達(dá),就像他作文中常見的閑筆,貌似不經(jīng)意,實(shí)則別有寄托。
而在提及“拆書”這種鳥之前,周作人也說到了“性子很急的白頰的張飛鳥”,還說它是傳說中的清水鳥。這應(yīng)該是他的張冠李戴。他在《民間童話故事六則·蛇郎》中也講過,“女死,怨氣不消,化為清水鳥(多就清水茅坑取蟲蛆為食,故名)”。照此描述,他說的清水鳥,其實(shí)應(yīng)該是“拆書”。筆者對鳥類并不熟悉,只能抄書為證。
據(jù)《墨客揮犀》(宋彭乘撰)卷二記載:“南中多有信鵲者,類鵲而小,能為百禽聲。春時(shí),其聲極可愛,忽飛鳴而過庭檐間者,則其占為有喜。”明閔文振《(嘉靖)寧德縣志》卷一載:“信鳥,似鵲而小,飛鳴必有佳信。”清隆慶《(道光)永州府志》卷七上也言:“鵲之小者,足尾俱短,俗呼四喜。其鳴曰:書接接。人聞之以占遠(yuǎn)信。”清周杰《(同治)景寧縣志》卷十二記:“四喜,俗呼喜叫叫?!庇纱丝芍^信鵲、信鳥或四喜,應(yīng)該就是周作人筆下的“拆書”。其學(xué)名為鵲鴝(Copsychus saularis),雀形目,鶇科,別名四喜、進(jìn)鳥。清曾曰瑛《汀州府志》卷之八稱,信鳥又名進(jìn)鳥。
又,鵲鴝常在豬圈、牛欄、茅坑等處覓食,喜吃蠅蛆,故民間多稱其為“屎坑雀”或“豬屎渣”。這與周作人《蛇郎》文中所稱清水鳥“多就清水茅坑取蟲蛆為食”之習(xí)性相符。所以,《園里的動物》認(rèn)“張飛鳥”為傳說中的“清水鳥”,這是個(gè)錯(cuò)誤?!扒逅B”應(yīng)該是“飛鳴必有佳信”的“拆書”。周作人好談人情物理,喜讀《草木鳥獸蟲魚疏》,連他也會把鳥名弄錯(cuò)并不足怪,因?yàn)橹袊纳飳W(xué)向來缺乏科學(xué)的分類,僅靠目視或書載是不足為憑的。道聽途說,人云亦云,其實(shí)在民間是常有的事。周作人對此心知肚明:“現(xiàn)在只就知識方面來說,如關(guān)于生物一部分的,古來傳說幾乎無一不是錯(cuò)誤?!薄爸袊┪飳W(xué)向來又原是文人的余技,除了《詩經(jīng)》、《離騷》、《爾雅》、《本草》的注疏以外沒有什么動植物的學(xué)問?!彼运约涸凇秷@里的動物》中也承認(rèn),“這些鳥都不知道在書上叫什么名字”。
即便如此,周作人錯(cuò)認(rèn)“張飛鳥”還是令筆者略感遺憾。遺憾的不是錯(cuò)認(rèn)這件事本身,而是他迎面錯(cuò)過了他和大哥之間另一段與鳥有關(guān)的故事。因?yàn)椤皬堬w鳥”不是別的鳥,而是雀形目鹡鸰科的白鹡鸰(Motacilla alba)。鹡鸰,原作脊令,民間稱白顫兒。清李亨特《(乾?。┙B興府志》卷之十八“脊令”條下記載:“《嘉泰志》釋鳥曰:脊鸰,雝渠,蓋雀之屬。飛則鳴,行則搖,大如安鳥鴳,長腳,尾腹下白,頸下黑,如連錢,故杜陽人謂之連錢。會稽人呼為雪姑,其色蒼白似雪,鳴則天當(dāng)大雪,極驗(yàn)”。
大哥在1925年所作小說《弟兄》中,引用過《詩經(jīng)》里“脊令在原”的典故,以示對過去“兄弟怡怡”之情的懷念。其實(shí),早在1901年,魯迅在《別諸弟三首》中就曾有過“何事脊令偏傲我,時(shí)隨帆頂過長天”之語。而在1902年的日記中,周作人也曾引用鹡鸰之典故,作文痛悼早夭的四弟:“嗟乎!兄弟無故,人生一樂。鸰原起難,庭荊忽摧。悲憤之哀,莫可告語?!弊阋娭苁闲值荛g的情深意切。讀兄弟失和之前的日記,可謂“飛鳴行搖,得在原之趣”,“逼之不懼,翔集自若”(唐玄宗《鹡鸰頌》)。若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1926年)與《園里的動物》(1951年)一并閱讀,清光緒癸巳(1893)年兄弟在園中雪地捕鳥的情形,又堪堪一幅“急雪脊令相并影”(黃庭堅(jiān)《和答元明黔南贈別》)的傳神寫照。奇怪的是,兄弟倆雙雙錯(cuò)過對張飛鳥即白鹡鸰的相認(rèn)。冥冥之中,這種失認(rèn)又似乎變成了失和事件的象征。
在大哥七十周年誕辰,二弟關(guān)于“拆書”的記憶蘊(yùn)藏著不為人知的溫情。若就早年間的“兄弟怡怡”而論,周作人大可不必如此內(nèi)斂含蓄,他完全可以像1925年的譯詩《傷逝》一樣望哭哀慟:“兄弟呵,我來到你的墓前,獻(xiàn)給你一些祭品,作最后的供獻(xiàn);……兄弟,你收了這些東西吧,都沁透了我的眼淚,從此永隔幽明,兄弟,只囑咐一聲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