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雙,尤 雪
(內蒙古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內蒙古 通遼 028000)
使鹿鄂溫克人作為鄂溫克族的三大分支之一,以飼養(yǎng)馴鹿和狩獵為生。他們自古以來依山而居,傍林而棲,經(jīng)過長期的歷史實踐,已形成了較為完整而獨特的民族文化體系。使鹿鄂溫克人在發(fā)展過程中與外界接觸極少,即使到了現(xiàn)代也依舊保留著古老的文化傳統(tǒng)。黑鶴雖然不是使鹿鄂溫克族人,但同樣身為少數(shù)民族的他,以敏銳的感知能力和強大的共情能力,為讀者真實地展現(xiàn)了“共情的外族人”視角下的鄂溫克民族文化及其生存現(xiàn)狀。
使鹿鄂溫克人世代深居山林,與自然萬物和諧共存,他們在這一歷史過程中早已形成了以山林生存環(huán)境為基礎的生存方式,以及由此所衍生出來的獨特的思維體系和思想文化。在生產(chǎn)力極為落后的發(fā)展歷程中,使鹿鄂溫克人逐漸產(chǎn)生對自然萬物的敬畏和圖騰觀念,進而形成圖騰崇拜,他們將某種動植物視為本民族或氏族部落的保護神。圖騰崇拜是一種原始的迷信,鄂溫克族各分支的圖騰崇拜并不相同,如始終定居在深林、以狩獵為生的“使鹿部”這一分支是將熊作為他們的圖騰加以崇拜的。
使鹿鄂溫克人的祖先對熊極為尊崇。這首先是因為遠古時期人類的生產(chǎn)力極為低下,他們無法與擁有絕對力量優(yōu)勢的動物抗衡,由于懼怕而產(chǎn)生的敬畏心理。其次,熊與人擁有某些相似特征,如熊可以直立行走,它的前肢不僅可以抓取食物、輔助進食,而且還能在眺望時遮擋光線。因此,使鹿鄂溫克人的祖先有充分合理的依據(jù)認為熊是人類的祖先,并對它們使用了極其尊貴的稱呼。他們將公熊稱作“合克”或“額提肯”,這是鄂溫克人對父系最高輩的稱呼,即“曾祖父”之意;而將母熊稱作“額沃”或“阿提坎”,這是對母系最高輩的稱呼,即“曾祖母”之意。從稱呼中不難看出,他們將熊尊為祖先和最高長輩,而把他們自己看作是熊的后代或子孫(1)董聯(lián)聲:《敖魯古雅“使鹿部”鄂溫克人歷史上的圖騰崇拜與薩滿崇拜》,《呼倫貝爾學院學報》,2017年第1期。。鄂溫克神話中的許多情節(jié)印證了熊與鄂溫克人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如鄂溫克神話故事中至今還流傳著“人熊成婚”的情節(jié)?!睹利愂澜绲墓聝骸分辛荚谏种性庥隽一饑貢r遇到了同樣逃離火場的熊,作者插敘了一個關于熊的鄂溫克神話,從另一角度講述了人類與熊的淵源:在很早很早以前,人和熊是共同住在森林中的兄弟,天神寶拉嘎把糧食和蔬菜的種子分給他們,人將種子種在土地里,而熊卻把種子放在石頭上,于是熊就只能留在了森林里??偠灾诙鯗乜宋幕?,熊被賦予了極高的人性和神性,并由此形成了一整套獨特的獵熊、食熊、祭熊儀式和有關熊的禁忌習俗。
黑鶴的作品中有許多描寫人類偶遇熊的場景,但他們之間均沒有發(fā)生過沖突,甚至還有一些人與熊親近、互幫互助的情節(jié)?!睹利愂澜绲墓聝骸分小吧种酢绷己退曫B(yǎng)的白色馴鹿“幺魯達”在森林中遭遇烈火圍截時,她們憑借多年的森林生存經(jīng)驗,跟隨兩只成年黑熊和一眾逃生的森林動物成功逃離火海。因為“無論山林的大火如何可怕,森林里的動物總是可以找到走出林火中心地帶的安全道路”(2)格日勒其木格·黑鶴:《美麗世界的孤兒》,新蕾出版社,2013年,第83頁。。《老班兄弟》中“我”在林中遇到了一只熊,就在“我”倍感恐懼和絕望時,這只熊不僅沒有攻擊“我”,反而向“我”發(fā)起了求助——它的嘴里嵌入了一個大號魚鉤。在恐懼面前,“我” 不僅幫它拿出了嘴里的魚鉤,之后還幫它戰(zhàn)勝了吃魚的心理陰影?!端矇|的熊》和《蜜》也都展現(xiàn)了熊在林間真實的生存狀態(tài),并細微地展現(xiàn)出了鄂溫克人對熊的尊崇意識。
森林是使鹿鄂溫克自古賴以生存的自然家園,這一民族以入林狩獵和飼養(yǎng)馴鹿為主要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狩獵這一生活方式看似與使鹿鄂溫克部族文化中敬畏天地、敬畏自然萬物的思想相悖,但事實上,正是因為狩獵才讓使鹿鄂溫克人深深地意識到了周圍自然萬物所擁有的人類無法操控的強大能量,所以,他們在保證自身基本生存需求的情況下,對自然抱有敬畏之感。鄂溫克獵民們獵取動物的狩獵方式與現(xiàn)代的捕獵者不同,后者是以經(jīng)濟利益為最終目的大肆捕殺,這種非生存必需的獵殺方式,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對自然和生命的尊重和敬畏之心;而前者則不然,他們的狩獵目的不外乎兩種情況:或是為了獲取食物,或是在自身生命安全遭受威脅時的不得已而為之,不存在任何金錢利益的目的,這是他們自古沿承下來的習俗和禁忌。
早在漁獵時期,獵民在原始的狩獵條件和圖騰崇拜的意識下,嚴禁捕殺熊等一眾被視為民族圖騰的動物。獵民即使在狩獵中與熊偶遇,也要悄然隱退,繞道而行,或放下狩獵工具以示敬畏之心。但隨著狩獵工具的改進和人類生存繁衍的需要,他們并不能將這些賦予神性的動物完全排斥在狩獵范圍之外,因此鄂溫克獵民們開始慢慢放寬捕獵范圍,但也并非毫無顧忌地獵殺動物。為了緩解因捕殺動物所帶來的負罪感,使鹿鄂溫克人不僅逐漸形成了鬼魂崇拜,而且還在此基礎上產(chǎn)生了涵蓋獵殺、吃食再到安葬的一套系統(tǒng)性的繁復而莊重的儀式。黑鶴的許多作品中都有為減輕獵物死亡痛苦的方式和行為的描寫,以表達對生命的尊重和敬畏:“被套索套死恐怕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死亡的過程漫長而孤獨。真正的獵人不會使用套索?!?3)格日勒其木格·黑鶴:《黃昏夜鷹》,接力出版社,2011年,第38頁,對于狩獵,黑鶴在《叼狼·疾風》中表達了自己的理解:“狩獵從來就不是殺戮,在中國北方直達俄羅斯泰加森林的廣闊叢林里,生活著眾多的漁獵民族,他們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從森林里獲得生活所需要的一切。他們懂得應適季節(jié)狩獵不同的野獸,獲得生存的資料,是因為神靈的護佑、森林的眷顧?!?4)格日勒其木格·黑鶴:《叼狼·疾風》,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2017年,第139頁。因此,鄂溫克人將自己獲得生存資料的索取過程,虔誠地視為森林對他們的饋贈,對自然報以感恩之心,這種生態(tài)觀念是深深印刻在鄂溫克人的意識當中的。
《馴鹿之國》盡管是黑鶴書寫鄂溫克民族文化的較早期作品,但此時作者已對鄂溫克文化有了比較全面的了解。作品通過使鹿鄂溫克老人芭拉杰依對孫女阿雅的講述和告誡,運用最淺顯明了的話語,展現(xiàn)了鄂溫克民族中最深層的文化內涵。如“羊食草,狼食羊,狼化作塵土,滋養(yǎng)青草,萬物生生輪回,生生不息啊”中所呈現(xiàn)出的循環(huán)往復的自然觀;“這是森林的饋贈,我們世代取食,但從不會折斷枝條,明年還會有新的草藥生長”中所呈現(xiàn)出的人類對森林的感恩與敬畏的生存意識;“鄂溫克人世代篤信神山神林神水”中所呈現(xiàn)出的萬物皆神、萬物有靈的精神信仰,等等。在阿雅的視角里,祖母芭拉杰依是可以與森林交談的最后的老人,是營地里最古老的樹,是使鹿鄂溫克中最后的領鹿人,更是記錄鄂溫克民族文化的“活化石”。在整個尋找馴鹿的過程中,作者展現(xiàn)了這位象征著鄂溫克族古老文化的老人與山林所達成的和諧統(tǒng)一的生存狀態(tài)。
使鹿鄂溫克是中國最后一個狩獵民族,也是一個由原始社會直接進入社會主義社會的民族,這其中生產(chǎn)方式、思想觀念、文化傳承等各方面的劇變對這個民族的影響是巨大的。自20世紀50年代起,黨和國家制定了多項扶持政策,以幫助下山定居后的使鹿鄂溫克獵民改善生活水平,但我們也應看到,社會生活的急速變革與現(xiàn)代文明的不斷擴張,給使鹿鄂溫克的傳統(tǒng)文化帶來了致命沖擊。
狩獵和飼養(yǎng)馴鹿是使鹿鄂溫克人自古以來主要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但是從20世紀50年代之后,他們的生活方式逐漸發(fā)生了變化,這在黑鶴的小說中有著較多的描寫。《馴鹿之國》便是以2003年8月生活在大興安嶺原始森林敖魯古雅的鄂溫克獵民遷出森林、下山定居這一事件為背景,講述了使鹿鄂溫克民族由原始生存方式向現(xiàn)代化生活方式轉變的故事。作品以鄂溫克老人芭拉杰依帶領孫女阿雅尋找未歸的馴鹿“牛仔褲”為敘述主線,表現(xiàn)了老一代使鹿鄂溫克人對本民族文化的精神堅守。在這一尋找過程中,作者不僅極盡文字之美,展現(xiàn)了大興安嶺原始森林中幽然和諧的自然畫面,而且將整個極為平常的事件賦予了某種象征意義。馴鹿作為使鹿鄂溫克族獵民的主要生產(chǎn)生活資料,是整個民族的生活中心,它們被視為使鹿鄂溫克的文化象征。作為大興安嶺鄂溫克族中馴鹿最后的領鹿人,老人芭拉杰依沿著民族世代遷徙的道路,語重心長地將使鹿鄂溫克生存經(jīng)驗和文化內涵毫不保留地傳遞給后代。在找到馴鹿后,她把孫女阿雅送下山,自己卻獨自返回山林,顯示出了濃郁的文化象征意味。
氏族制度下的使鹿鄂溫克人始終以長者為尊,因為在生存環(huán)境惡劣的條件下,長者往往擁有更為豐富的森林生存經(jīng)驗,因此也掌握了絕對的話語優(yōu)勢。黑鶴作品經(jīng)常以幾位德高望重的使鹿鄂溫克老人為原型,通過不同的敘事視角來展現(xiàn)部族無可挽回的衰敗?!睹利愂澜绲墓聝骸分姓宫F(xiàn)了原始的生存方式在自然災害面前的脆弱無力,呈現(xiàn)了一種民族文化在自然發(fā)展狀態(tài)下走向衰敗的趨勢。極其悶熱的一天,林中遭遇了暴風雨,災難過后,柳霞發(fā)現(xiàn)有七頭雄馴鹿被樹砸死。而更令人悲痛的是,鄂溫克族最后一位薩滿妞拉也去世了,“鄂溫克再沒有薩滿了”,這一句極其平靜的陳述,背后隱含的卻是一個民族信仰的黯然沒落。薩滿教是鄂溫克族古老的宗教信仰,“薩滿”在鄂溫克語中有知曉、通曉之意,因此這些被稱為“薩滿”的神職人員往往被看作是人與神之間的鏈接紐帶,他們可以為族人消災去難,還可以為部族祭神祈福。妞拉的離世讓鄂溫克文化中的信仰支柱轟然崩塌,這意味著神秘而莊重的薩滿教已經(jīng)成為歷史。
文化的消逝與轉型是歷史社會發(fā)展的必然結果,但除了歷史進程發(fā)展的必然趨勢之外,現(xiàn)代文明的入侵也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因素。現(xiàn)代文明對自然環(huán)境的無限制索取與鄂溫克文化采取有度的生態(tài)意識背道而馳,“那是一條將要修到森林深處的公路。在現(xiàn)代化的機械面前,森林顯得如此脆弱”(5)格日勒其木格·黑鶴:《重返草原》,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2005年,第29頁。。始終依林而生的鄂溫克文化在現(xiàn)代文明的沖擊面前更是毫無招架之力。黑鶴筆下所呈現(xiàn)的使鹿鄂溫克狩獵文化現(xiàn)狀,就像作品中提及的芭拉杰依、瑪麗亞·索、妞拉、格利什克等每一個遲暮之年的鄂溫克老人一樣,他們的名字已然成為鄂溫克使鹿部落最后的象征,成為現(xiàn)代文明進程中的落伍者。
黑鶴作品也常常通過鄂溫克獵民與倒賣人交易的過程細節(jié)來展現(xiàn)兩種文明的碰撞?!夺怼分小靶♂怼币驗楦S格利什克下山治病引起了“老花”(以倒賣獵民出售的物品為生的人)的注意,但他的購買提議遭到了格利什克的拒絕。老花一怒之下用遇水膨脹的豆餅引誘小犴,企圖將其撐死,慶幸小犴食量驚人,它才幸免于難。之后,老花又在小犴覓食歸來的路上企圖將其引誘到卡車上拉走,小犴奮起反抗才逃過一劫。相較于老花的不擇手段,格利什克卻在自己彌留之際擔心小犴被人覬覦,而忍痛將它趕離營地。兩種行為所代表的兩種思想意識在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凸顯了一個普通的鄂溫克獵民深沉自覺的生態(tài)責任。相較于鄂溫克人的敬畏萬物意識,現(xiàn)代人所展現(xiàn)的則是對傳統(tǒng)文化有意無意地忽視和輕視?!恶Z鹿牛仔褲》中已經(jīng)成為“大明星”的馴鹿“牛仔褲”與鄂溫克老人瑪利亞·索一同在某檔綜藝節(jié)目中出現(xiàn),沒有人在意“牛仔褲”作為一個動物個體的生理需求,以至于它在節(jié)目錄制的舞臺上當眾排泄。站在舞臺上的馴鹿和老人在大眾眼中已經(jīng)成為鄂溫克部族最形象的文化符號,但人們卻沒有給予他們作為生命個體的尊嚴?!睹利愂澜绲墓聝骸分袕纳较聛硐胭I馴鹿“幺魯達”的商人“竟然繞過爐子,走到另一側的板床上坐下了”。 商人是為利益而來的,他當然不懂也不屑了解鄂溫克的民族禁忌,這在主人公柳霞看來無疑是冒犯“瑪魯”神的舉動。在鄂溫克文化中,撮羅子帳篷正對門的方向是供奉“瑪魯”神的位置,再加之他們對火的崇拜,因此在帳篷內嚴禁從火爐后繞行?!艾旚敗鄙袷嵌鯗乜俗迳耢`的統(tǒng)稱,一般由十二種神偶組成;鄂溫克人對火的崇拜體現(xiàn)在生活的各個方面,他們認為火是生命之源,從不將火撲滅,甚至于在野外用火后也不采取任何滅火措施,而是直至火自行燃滅后才離開。除此之外,他的小說還不止一處記敘了商人們對鄂溫克獵民淳樸善良的利用,或者將他們灌醉再商討買賣,或者以次充好占盡便宜,或者買賣不成順手牽羊。這些細小的情節(jié),真實反映了鄂溫克文化在現(xiàn)代文明面前的種種不適。
黑鶴作為蒙古族作家,他的作品中無處不在敘述著草原游牧文明在現(xiàn)代文明沖擊下的衰退。經(jīng)常游歷于森林草原間的他通過照顧一位醉酒的鄂溫克人,偶然接觸到了使鹿鄂溫克的馴鹿營地,黑鶴從使鹿鄂溫克人那里感受到了他們相比于草原游牧文明更為嚴峻的處境。身為蒙古族人的黑鶴對于使鹿鄂溫克的文化生存現(xiàn)狀因此更多了一份共情。面對使鹿鄂溫克文化,黑鶴作為“共情的外族人”的書寫,或許更能設身處地地理解和感受到這一古老文化的現(xiàn)代際遇。
對于使鹿鄂溫克來說,黑鶴與普通讀者的身份并無二致,他們都是“外族人”,因此,他寫實性的書寫能夠讓讀者產(chǎn)生更多的親切感和強烈的帶入感?!饵S昏夜鷹》以鄂溫克族古老的治療方法作為開篇,“這是鄂溫克人一直沿用的一種古老的治療方法。將從樹上刮下的樹脂放在水中熬煮,這種散發(fā)著樹脂清香的液體具有收斂生肌的作用,把它涂抹在馴鹿身上的傷口上,傷口很快就會愈合”(6)格日勒其木格·黑鶴:《黃昏夜鷹》,接力出版社,2011年,第37頁。。作者用這樣的設計將讀者引入深林當中,既讓讀者增加了對鄂溫克古老文化的了解,也讓讀者充分體會到了鄂溫克人世代生活在山林的生存經(jīng)驗,令人耳目一新。不過作者并沒有不假思索地認同這種方法,在隨身攜帶了應急藥品的情況下,“我”想借著自己前幾天磨刀時劃出的傷口來“驗證一下這種古老的療法是否真的管用”,結果沒有令人失望,這種療效驚人的古老秘方也許只是鄂溫克文化最尋常不過的冰山一角,卻蘊含著鄂溫克人的生存智慧。同時,作者利用精準的書寫將自己作為“外族人”的心境變化刻畫得入木三分,讓讀者同樣能感受到作者對于鄂溫克傳統(tǒng)文化的生疏與探索。
黑鶴越是深入使鹿鄂溫克部落,越是能體會到這種古老文明行將消失的危機感和鄂溫克族人的失落感,因此,他努力將鄂溫克文化中蘊含的核心理念,以及自然界的常識性知識和野外生存經(jīng)驗融合在他的作品中。黑鶴曾在草原題材作品《從狼谷來》中以藏歷紀年作為章節(jié)標題和時間線索,展現(xiàn)了他童年時期的一段難忘經(jīng)歷。在《馴鹿六季》中,黑鶴以鄂溫克族古老的自然歷法為敘述線索,講述了來自北京的少年因母親車禍喪生而傷痛失語,并通過與使鹿鄂溫克老人秋鳥共同度過“那瑞給”、“能奈”、“驕格”、“寶勒”、“奧倫勞哈”、“它個”六個季節(jié)之后,內心傷痕逐漸被治愈的故事。其他的,如《馴鹿牛仔褲》中母鹿會因為受到巨大驚嚇而排斥幼鹿,不讓它靠近身旁;《黑夜之王》中一只成年雕鸮會用叼走人類的帽子等物品來宣示森林領地的主權;《飛翔的竊賊 》中松鴉一類的鴉科鳥類有著用收集的閃亮小物件來裝飾鳥巢的習慣,等等。這些都在說明,作者的創(chuàng)作是以豐富的野外經(jīng)驗和對鄂溫克文化的親身體會與深刻感悟為基礎的,也正是這樣,黑鶴才真正做到了對鄂溫克文化的感同身受,并不遺余力地肩負起了挽救和傳播文化的重任。
面對使鹿鄂溫克文化如此危機的生存現(xiàn)狀,黑鶴帶著以卵擊石的一腔孤勇,毅然成了鄂溫克文化傳播的先鋒者。他不僅以助理和編輯的身份幫助鄂溫克老人芭拉杰依成功出版了長篇小說《馴鹿角上的彩帶》,在作品《犴》的基礎上與畫家九兒合作出版了故事畫冊《鄂溫克的駝鹿》,而且還在全國各地中小學進行宣傳和開展講座的過程中,展示他自己在大興安嶺森林中拍攝的照片、視頻資料,努力傳達出了鄂溫克民族尊重生命的生態(tài)觀念。這些努力對于挽救使鹿鄂溫克部族文化的效果也許微乎其微,但黑鶴抓住一切可能來推廣使鹿鄂溫克文明和狩獵文化,為挽救這一古老的部族文明做出了令人稱贊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