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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光師范長存 聞人考工司南
——聞人軍先生訪談錄*

2020-01-16 11:11韓玉芬聞人軍
自然科學史研究 2019年3期
關鍵詞:王師司南考工

韓玉芬(問) 聞人軍(答)

(1.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北京 100190;2.湖州職業(yè)技術學院,湖州 313000;3.加州 桑尼維爾市 94087 美國 )

1 踏入師門前的曲折經(jīng)歷

韓玉芬(以下簡稱“韓”):聞人老師好! 2000年9月,我考入浙江大學科技史專業(yè)攻讀碩士學位。為我們講授科技史專業(yè)課的李磊老師是您的同門師弟。碩士期間,李磊師曾先后邀請王錦光(1920~2008)先生和您為我們做學術報告,使我們領略到師生兩代前輩學人的風采。非常高興有機會和您做這次醞釀已久的訪談,分享王錦光先生和您的治學歷程。

聞人軍(以下簡稱“聞人”):我也很高興同你做這個“意料之外”的訪談。在王師仙逝10周年之際,回首往事,緬懷師恩,追憶師生之情。

韓:您能否先簡單介紹一下您進入科技史領域前的經(jīng)歷?早年您在上海交通大學就讀無線電專業(yè),后來怎么會到王錦光先生門下從事物理學史研究?

聞人:我的老家在浙江省平湖縣,現(xiàn)在稱平湖市。從小學階段母親聞人燦給我講《木蘭辭》和《古文觀止》開始,我就對歷史產(chǎn)生了興趣。1957年,我從城關中心小學畢業(yè),保送升入就近的平湖二中。初中伊始,我讀了《水滸傳》、《三國演義》、《西游記》、《說岳全傳》、《封神榜》等多種歷史小說,還讀過鄧廣銘(1907~1998)先生的《岳飛傳》,印象深刻。20世紀50年代,我從安裝礦石收音機開始,迷上了無線電,立志長大后以無線電為專業(yè)。1960年考入平湖中學。高二那年,全年級統(tǒng)考,我6門課平均97.9分,是全年級第一。1963年高考,我以6門課總分511.5、平均分85.25的成績(其中數(shù)學99,物理97)(1)當時的統(tǒng)考、高考都是100分制。被第一志愿上海交通大學無線電系錄取。聽說當年全校1千余名新生中,總分達到500分(或平均分數(shù)達到85分)以上的不到20名??歼M交大后,我在班里擔任學習委員。大學期間,我充滿了對日后無線電水聲工程專業(yè)的憧憬和向往。可惜三年級期末考試之前趕上了“文革”,許多專業(yè)課都沒有來得及學習。大學里,俄語是我們的第一外語,第二外語英語沒上多久就停了。那時學制是5年。1968年大學畢業(yè),我被分配到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包頭市紅光機械廠,在鑄工車間當鑄工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紅光機械廠是一個制造無線電設備的機械廠,沒有無線電的專業(yè)工作。那年月,想當電工也沒份。1972年,中央開始落實知識分子政策,我被調(diào)到廠部做宣傳工作。1973年,為解決夫妻兩地分居問題,我調(diào)回了平湖縣,來到杭州灣北岸的乍浦中學,教過高中數(shù)學和物理,一度還曾負責過校辦電器工廠。1978年1月10日,教育部出臺《關于高等學校一九七八年研究生招生工作安排意見》,決定合并招收1977、1978兩年的研究生。我打算報考,但因為大學畢業(yè)后一直專業(yè)不對口,一時難以選定報考專業(yè)。那時招生目錄發(fā)到縣教育革命辦公室(2)相當于縣文教局。,考試科目有政治、外語、基礎課和專業(yè)課。經(jīng)當時同去查閱目錄的老同學張鷺平建議,我報考了杭州大學王錦光先生名下的物理學史專業(yè)。初試于1978年5月進行。那一年投考的有42人, 4人進入了復試階段。按初試總成績依次是薄忠信、聞人軍、吳立民和姜振寰(3)以上考生的本科學校、畢業(yè)年份和考研外語科目分別為:薄忠信(北京大學66屆,俄)、聞人軍(上海交通大學68屆,英)、吳立民(浙江大學68屆,英)和姜振寰(哈爾濱師范學院66屆,日)。。復試包括筆試和面試兩個環(huán)節(jié)。據(jù)當時面試錄取小組成員陳茂定先生回憶:“這幾位英才各有千秋,程度非常的好。但限于名額,最終錄取了前面兩位?!?4)陳茂定:《回憶與祝賀》,載王才武、林秀英編:《科學技術與文明傳承:王錦光先生學術文存》,待刊。就這樣,我非常幸運地走進了物理學史這個簡直是為我量身訂做的專業(yè)。

韓:原來您大學畢業(yè)后這十多年的黃金時代工作上一直專業(yè)不對口。幸虧有這次報考研究生的機會,得以改變?nèi)松H遇。

聞人:是啊!感謝1978年那個“科學的春天”。

韓:師從王錦光先生讀研究生可以說是您人生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請問您報考研究生之前認識王先生嗎?

聞人:我原先并不認識王師。1978年春,在縣教辦查閱杭州大學研究生招生目錄時,我才第一次知道王師和他的研究專長。我們那里看不到學報。復習迎考階段,我在《科學畫報》上找到了王師發(fā)表的文章,感到似曾相識。應該是從前讀過,只是以前沒有太留意,更不可能想到后來兩人會結(jié)下師生之緣。

2 追隨王師的學生歲月

韓:您曾多次跟王先生合作撰寫論文。師生合作,相得益彰。另外,您個人的獨立研究成果也相當豐碩。您能不能同我們說說王先生當年指導您和其他同學讀書、做研究的情況?

聞人:自1978年開始招收首批物理學史碩士研究生起,王師先后培養(yǎng)了一批物理學史研究人才。正是王先生的悉心培養(yǎng),將我們引入了科技史研究的廣闊天地。沒有恩師的栽培和付出,就沒有我們的今天。這至少于我而言是毫無疑義的。

《考工記》是名聞中外的科技名著。多年前,錢寶琮(1892~1974)先生曾教導王師說:“研究吾國技術史,應該上抓《考工記》,下抓《天工開物》?!盵1]王師將這個師訓傳給了我,并根據(jù)我的知識結(jié)構(gòu)將《考工記》研究作為我的畢業(yè)論文選題,指引我走上了研究《考工記》的學術之路。1981年4月,我以《〈考工記〉研究》為題目,圓滿通過了碩士論文答辯。

1987年的《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一版,王師與我合寫了機械學卷的《考工記》條目。物理學卷的《考工記》條目,是由王師力薦、我獨立承擔的。20世紀80年代,王師曾與我合作撰寫過好幾篇專業(yè)論文。師生合作是王師培養(yǎng)學生的一個妙方。師兄弟們對此都有深切體會。在查資料靠跑圖書館、摘資料靠手抄的年代,王師毫無保留地同學生分享他多年積累的史料,全方位地指導扶持學生。所有這些,都讓我受益匪淺。我也因此一直銘記在心。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王師始終關心我的學術研究進展。2000年7月,我已在美國加州硅谷工作多年。王師在新一期《中國科技史料》上看到一篇戴吾三先生研究《考工記》的論文[2],隨即寫信告知我,并將論文復印件從杭州寄來美國供我參考。在復印件上,他還特別附言:“聞人軍同學:復印件附上,請檢收。祝你在科研上取得更大的貢獻!”那一年,我從王師門下畢業(yè)已有19載,王師也早已退休,但在王師眼里,我仍然還是他的學生。王師對我的這份關心讓我一直心存感激,也提醒我千萬不要放棄科技史研究,鼓勵我再接再厲、更進一步。

韓:王先生的眼光和風范令人欽佩。《考工記》內(nèi)容豐富,文字深奧。請問當年王錦光先生怎么會為您選定這樣一個極具挑戰(zhàn)性的題目?您做論文時,王先生對您又有怎樣的指點?

聞人:說真的,這個問題,我并沒有專門問過王師。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部分原因可能是先秦時期留下的懸疑問題甚多,王師知道我想做先秦的題目。我本人在中學階段打下的一點古文底子也還算可以。大學里,我學的是水聲工程專業(yè),因此《考工記》里的聲學、力學知識難不倒我。大學畢業(yè)后,我還當過幾年鑄工。這段實踐經(jīng)歷對研究《考工記》也很有用處。總之,王師綜合分析了我的知識結(jié)構(gòu),認為我適合做這個選題。這也是他對我的期望和鞭策。關于《考工記》的成書年代,眾說紛紜。我就從這個問題開始著手研究,發(fā)現(xiàn)郭沫若先生當初的推論不妥,一下子破除了對權威的神秘感,增強了信心。

讀研究生時,王師特意安排我們?nèi)v史系聽課,使我們長進不少。王師還曾介紹我先后拜訪請教過他的多位學界好友。本校的有姜亮夫(1902~1995)先生、徐規(guī)(1920~2010)先生、沈文倬(1917~2009)先生;校外的則有考古研究所的夏鼐(1910~1985)先生、北京大學的潘永祥(1928~2014)先生、上海古籍出版社的胡道靜(1913~2003)先生等。胡道靜先生又介紹我認識了著名歷史學者楊寬(1914~2005)先生。眾多前輩對我的指點與幫助令我深受教益,研究能力也隨之逐步提高。王師還帶著薄忠信師兄和我拜訪過自然科學史研究所的潘吉星、林文照、戴念祖等諸位先生,使得我們和學術界的聯(lián)系更加密切。

王師從來毫無私心,一直對我全力扶持。我研究生畢業(yè)留校工作,王師繼續(xù)指導我,同時也放手讓我走自己的路。值得一提的是,從1984年到1992年,我在重量級學術輯刊《文史》上先后發(fā)表了5篇論文(5)這5篇論文是:(1)王錦光、聞人軍:《宋代軍事家陳規(guī)事跡考》,《文史》 第22輯,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6月;(2)聞人軍:《〈考工記〉成書年代新考》,《文史》 第23輯,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11月;(3)王錦光、聞人軍:《〈論衡〉司南新考與復原方案》,《文史》 第31輯,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11月;(4)聞人軍、李磊:《一行、南宮說天文大地測量新考》,《文史》第32輯,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3月;(5)聞人軍:《“司南”六義之演變》,《文史》第34輯,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5月。。除了有2篇是與王師合作之外,2篇是我自己獨立撰寫完成的,還有1篇是同李磊師弟合作的。

韓:真是個因材施教的生動例子。《文史》作為研究中國古代歷史文化的權威學術刊物,在海內(nèi)外享有盛譽。王先生果然指導有方。您與李磊師也沒有辜負先生的栽培。

聞人:王師確實指導有方。他的栽培之恩,我終生難忘。

韓:令人感動的師生之誼。包括王錦光先生在內(nèi)的一批前輩學者當年篳路藍縷,開拓出中國古代物理學史研究的新天地。請問您是否了解王錦光先生早年從事科技史研究的契機?

聞人:當年我讀研究生的時候,王師并沒有同我專門講過他的早期經(jīng)歷。1982年5月,王師受邀去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自然科學史研究室講課。當時,他已經(jīng)有了帶研究生的完整經(jīng)歷。第一堂課,王師即以“如果我是一個科學史研究生”為題,向科技史專業(yè)的研究生詳細回顧了他早年從事物理學史研究的情形,內(nèi)容非常精彩。這次講演的錄音當時即已整理成文(6)王錦光:《如果我是一個科學史研究生》,載王才武、林秀英編:《科學技術與文明傳承:王錦光先生學術文存》,待刊。,從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很多王師當年學習、研究物理學史的情況,也正好可以回答你的這個問題。

早在新中國成立以前,王師還在中學里教物理課時,他就對物理學史和其他學科史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新中國成立以后,科學史成為愛國主義教育的一個重要方面,王師用心搜集中國科技史的資料。他經(jīng)常從北京等地郵購書刊,包括由《大公報》“中國的世界第一”專欄編成的4冊小書。年輕時的王師如饑似渴地學習前輩的科技史文章。其中,梁思成(1901~1972)先生的《趙州橋》和《北京城》令他印象尤為深刻。那段時期,他還廣泛閱讀了竺可楨(1890~1974)、錢寶琮、錢臨照(1906~1999)、楊廷寶(1901~1982)、汪定曾(1913~2014)和胡先骕(1894~1968)等先生撰寫的科技史論文或?qū)n}文章。

1952年,王師從溫州中學調(diào)至浙江師范學院,在物理系任教。這是他人生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

1953年,錢偉長(1912~2010)先生的《我國歷史上的科學發(fā)明》[3]出版,王師的老同學朱兆祥(1921~2011)先生給他寄了一本。王師讀了,頗受啟發(fā)。那時王師已經(jīng)開始著手進行中國光學史的研究。他訂了一個“中國物理學史學習十年計劃”,并立下宏愿:先寫出《中國物理學史初探》,然后接著寫“再探”,直至最終寫出一本《中國物理學史》來。1954年起,王師寫出了《中國光學史初探》、《中國熱學史初探》和《中國磁學史初探》初稿(未刊)。1954年8月27日,竺可楨先生撰寫的《為什么要研究我國古代科學史》一文在《人民日報》第3版發(fā)表。文中除舉證中國古代的重要科技成就外,還指出了古代自然現(xiàn)象記錄的歷史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4]。王師一再研讀,身體力行。

1961年,王師被聘為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室兼任研究員(7)據(jù)王錦光先生1982年5月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自然科學史研究室講演錄音記錄,王錦光先生于1962年任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室兼任研究員。但據(jù)自然科學史研究所檔案室藏《1965年招收研究生的導師簡況表》(1964年6月填寫),王先生填有“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室兼任研究員3年半”的字樣。另據(jù)1966年一份批判錢寶琮先生的材料——“錢寶琮三反罪行材料”(二)記載,經(jīng)錢寶琮先生推薦,自然科學史研究室“61年聘杭大講師王錦光為兼任研究員,每月車馬費40元”。綜合以上材料,王錦光先生受聘自然科學史研究室任兼任研究員的時間似以1961年更確。感謝錢永紅先生提供相關資料線索?!稍L者注。自此,王師的科學史研究又上了一個重要臺階,得以在更廣闊的舞臺上施展才華。那段時期,王師邀請華東師范大學蔡賓牟(1910~1980)先生和江蘇師范學院許國樑(1908~1989)先生合作,正式開始著手編寫《中國物理學史》。王師曾應葉企孫(1898~1977)先生和錢寶琮先生之邀進京,與在京的前輩和專家一起討論并定下該書大綱。此項工作惜因“文革”中輟。

在北京期間,王師與竺可楨先生有了較多接觸。最初,竺先生建議王師撰寫一本《中國氣象史》,經(jīng)商討后決定編一本《中國古代氣象儀器史》。于是,王師與學生洪震寰(1933~1995)先生合作,先寫出了一篇題為《我國古代對大氣濕度的測定法》[5]的論文,后經(jīng)竺可楨先生仔細校改并三易其稿,1966年發(fā)表在《科學史集刊》第9期上。

除了竺可楨先生,王師的講演里還回憶了其他前輩學人對他的指教與點撥。

韓:請問還有哪些前輩早年曾對王錦光先生的研究有過指教與幫助?作為王錦光先生的親炙弟子,您對他的治學風格有何體會?您又如何看待他在學術方面的成就與貢獻?

聞人:王師年輕時還曾受到王琎(1888~1966)先生不少指教與幫助。王琎先生是中國化學史研究和分析化學的開拓者,當時是杭州大學的一級教授。當年,王師家離王琎先生的寓所不遠,因此他得以方便且經(jīng)常地向王琎先生請教,聽王琎先生同他講中國科學社的故事。兩人還時常討論中國科學史研究的具體內(nèi)容。那時,王師年紀輕身體好,他常替王琎先生去城里書鋪買書??吹接杏玫臅麜鲃訋屯醅Q先生買回來。一位化學史前輩和一位物理學史新秀相處得非常融洽。王師認為他從王琎先生那里學到了研究科學史的方法與態(tài)度。王琎先生特別提醒王師要重視史學前輩張蔭麟(1905~1942)先生的科技史研究工作。王琎先生認為張蔭麟先生對科學史的貢獻很大,“只因為是歷史系的,屬文科,很少被科學史界提及?!蓖鯉煂⑼醅Q先生的這一教誨牢記于心。正是受到張蔭麟先生科技史論文的啟發(fā),王師先后撰寫了2篇論文,分別介紹古代科學家黃履莊和燕肅的科技成就與貢獻[6,7]。張蔭麟先生是徐規(guī)師當年在浙江大學歷史系就讀時學士畢業(yè)論文的指導老師。1943年,徐規(guī)師經(jīng)由張先生指導的畢業(yè)論文《李燾年表》獲得全國大學生畢業(yè)論文優(yōu)等獎。1982年,在張先生去世40周年之際,徐規(guī)師同王師合作撰寫了一篇紀念文章,介紹他的科技史著作[8]。后來,王師又與我合寫了一篇《史學家張蔭麟的科技史研究》,更為細致地梳理了張先生在科技史方面的學術成就,并對其英年早逝深表痛惜。[9]

王師與王琎先生的交往持續(xù)至王琎先生1966年意外去世。王師對王琎先生一直非常感念。1988年,王琎先生誕辰100周年。王師不但參加了紀念會,還專門寫了一則詳實的通訊稿發(fā)表在《中國科技史料》上[10],讓更多人了解王琎先生在近代分析化學和化學史等不同領域作出的重要學術貢獻。

新中國成立之初,《物理通報》開設了一個“中國古代物理學成就”專欄,第一篇文章《論墨經(jīng)中關于形學、力學和光學的知識》[11]是錢臨照先生寫的。那時錢寶琮先生即將從浙江大學調(diào)往中科院自然科學史研究室,仍暫住杭州,正在??薄秹粝P談》,王師常去拜訪他。錢先生讓王師幫忙,王師就幫他抄抄寫寫,趁便也向錢先生請教請教。錢先生建議王師去看《夢溪筆談》中物理學相關部分的內(nèi)容。王師聽從錢先生建議,就去認真鉆研,后來寫成一篇《“夢溪筆談”讀后記》,發(fā)表在《物理通報》1954年第9期的“中國古代物理學成就”專欄。這是繼錢臨照先生之后的第二篇。接著,王師又寫了一篇《“夢溪筆談”中關于磁學與光學的知識》,刊登在《浙江師范學院學報》1956年第2期上。

那時王師風華正茂,精力充沛,他努力耕耘,時有創(chuàng)獲。杭州大學以化學系王琎先生、物理系王錦光先生、數(shù)學系沈康身(1923~2009)先生為代表,科技史研究一度“欣欣向榮”?!拔母铩敝校m身處逆境,王師矢志不移,始終堅守在物理學史領域。改革開放,王師和大家一起迎來了“科學的春天”。

1981年,王師根據(jù)當時的條件,與洪震寰先生合作,以史話的形式出版了《中國古代物理學史話》[12]。這是我國學者撰寫的第一本中國物理學史著作,可謂日后幾種中國物理學史專著之先聲。1984年,臺灣明文書局將書名改為《中國物理史話》[13],以繁體字排印出版,并于1987年再版。數(shù)年后,王師再度與洪震寰先生合作,在原書基礎上補充最新研究成果,并參考國內(nèi)外大量資料,撰成《中國古代物理學史略》[14],于1990年出版。

洪震寰先生是王師早年的學生,常年致力于中國古代物理學史的研究,也是王師的長期合作者。1986年,兩人以多年精心研究的成果為基礎,撰寫了國內(nèi)外第一部研究中國古代光學史的專著——《中國光學史》[15],這是王師最重要的學術著作。1985年,在該書出版前夕,李約瑟(Joseph Needham,1900~1995)曾為此致信祝賀:“欣聞一部中國光學史的權威性著作不久將出版,實為欽佩。請允許我祝愿她的成功”(圖1)。1987年,法國學者林力娜(Karine Chemla)在《漢學書目評論》上撰寫了一篇書評,向西方學術界介紹了《中國光學史》的主要內(nèi)容及其反映的中國古代光學的特色[16]。李志超先生指出:“王先生的大作《中國光學史》馳名中外。他贈我的那本書總是被我的學生們借來借去,變得比我書架上別的書都陳舊了。此書對《墨經(jīng)》和《夢溪筆談》的光學成果的發(fā)掘闡述,最為精詳?!?8)李志超:《錦光教授永留卷香》,載王才武、林秀英編:《科學技術與文明傳承:王錦光先生學術文存》,待刊。

圖1 李約瑟給王錦光的賀信(1985年)[15]

1986年,我以《中國物理學史的序幕——評〈中國光學史〉》為題,在《物理》雜志上發(fā)表了書評,指出這是一部“拓荒性的著作”。[17]這里或可再補充一點內(nèi)容:《譚子化書》中的“四鏡”,李約瑟和幾位國內(nèi)著名學者都認為是四種透鏡;王師獨具慧眼,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它們是四種反射鏡,并將這一成果寫入了《中國光學史》。2017年,我在《考工司南》一書中,根據(jù)新的版本資料,已證明《中國光學史》中的這個論斷是正確的。[18]

一系列的學術論文之外,王師或獨立或合作,為1987年第一版《中國大百科全書》撰寫了多個中外科學家條目。這也從另一個側(cè)面反映了王師研究的深度和廣度。

身為一名杰出的中國物理學史家,王師與國內(nèi)外研究中國科技史的著名學者有著廣泛的聯(lián)系與交往。他曾多次受邀赴海外講學,促進了中國科學史學界的國際學術合作與交流。1984年中秋時節(jié)(9)1984年9月9日至13日。,經(jīng)王師倡議,并受中國科技史學會委托,杭州大學舉辦了中國古代物理學史學術討論會(圖2)。這次會議由王師主持,開得非常成功,為后續(xù)的中國古代物理學史學術討論會開了一個好頭。

圖2 中國古代物理學史學術討論會(1984年,杭州)全體代表合影(前排:左1李志超、左2洪震寰、左6王錦光、左7潘永祥;第二排:左7林文照、右2戴念祖;后排:左2聞人軍、左6張子文、左7何衛(wèi)國、左8余健波、右3李磊。照片提供:王才武)

王師學識廣博,學風嚴謹;治學精嚴,文風質(zhì)樸自然。作為導師,王師師德堪稱典范。他帶研究生,除了因材施教,我還感到王師對我們無為而治,水到渠成,從不強求。王師的治學經(jīng)驗或可概括為:勤跑書店圖書館,多做筆記;廣交同行與朋友,轉(zhuǎn)益多師;選題前深思熟慮,撰文時嚴謹平實,言必有據(jù)。

王師生前是杭州大學教授,還曾先后擔任鄭州大學、寧波大學、中國計量學院等院校的兼職教授。他還擔任過中國科技史學會第一、二屆理事、物理學史專業(yè)委員會副主任、杭州市科技史研究會理事長等職。他也是美國科技史學會的外籍會員。美國研究中國科技史的權威學者席文評價他是“一位中國著名的科技史家和物理學史家”。

席文的話代表了學術界對王師學術成就的高度評價。作為弟子,我談論導師在學術上的貢獻,“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可能還沒有旁觀者清楚。以上所述,只是掛一漏萬的回憶。

韓:感謝您的介紹。學術前輩們對王先生的指教與幫助,王先生研究物理學史的經(jīng)歷和成就,以及與學生的長期合作,實為科技史學界薪火相傳的美談。誠如您前邊提及的,王錦光先生當年親身參與了與眾多國際科技史學者的交流與合作。您能不能跟我們談談這方面的情況?

聞人:王師在不同時期與李約瑟、席文(Nathan Sivin)、何丙郁(1926~2014)、程貞一、霍爾頓(Gerald Holton)等國際科技史學界的大家分別有過交往。我掌握的資料不夠全面,只能作點滴回憶。

1981年9月,李約瑟和魯桂珍(1904~1991)博士在參加第16屆國際科學史會議(布加勒斯特)后,再度訪華。王師曾帶著我從杭州前往上海錦江飯店拜訪,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位科學史泰斗。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拜訪李約瑟與魯桂珍博士是在1990年8月,在劍橋出席第6屆國際中國科學史會議時。

王師與席文的交往始于1984年。那一年的金秋十月,席文和賓州大學植物代表團一同訪問杭州,王師與小兒子王興五一起會見了席文。傳說杭州葛嶺是東晉葛洪煉丹之處。因席文是研究中國金丹術的專家,王師和興五師弟還專門跟他介紹了有關葛嶺及葛洪的傳說。后來席文又數(shù)次訪問杭州,多次與王師見面并交流。1986年秋季,應王師之邀,席文再次來到杭州,給杭州大學物理系師生做了一個關于科技史研究的報告,非常精彩(圖3)。王師與我曾合寫過一篇《席文對中國科技史的研究》,發(fā)表在《中國科技史料》1985年第1期上。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同余崗學弟還曾合譯過席文的科學史論文[19]和書評文章[20]。

圖3 席文在杭州大學講學留影(1986年)(左起:張錦波、聞人軍、童杰傳、席文、林秀英、顏小云、余善玲、王錦光、李勝蘭、李磊、金福根、徐華焜、何衛(wèi)國。照片提供:王才武)

王師的紀念文集《文存》即將出版,席文為此特別撰寫了一篇中英文雙語序言。

1984年8月,第3屆國際中國科學史討論會在北京隆重舉行,為國內(nèi)外中國科學史學者的合作與交流提供了一個重要平臺。會議主席錢臨照先生明確規(guī)定:與會者憑論文入選;每篇文章要匿名審查,三位評審專家中兩人同意方可通過。李約瑟、魯桂珍、何丙郁、程貞一等諸位學界前輩和王師都參加了這次盛會。王師那次參會提交的論文是《鄭復光〈費隱與知錄〉中的光學知識》。[21]

王師與我曾合寫過一篇《何丙郁對中國科技史的研究》,介紹活躍在海外的華裔學者何丙郁對中國古代科學史的研究和貢獻,發(fā)表在《中國科技史料》1986年第1期上。何丙郁曾為王師的著作《中國光學史》題寫書名,使之錦上添花。1988年8月,美國加州大學圣迭戈分校舉辦了第5屆國際中國科學史會議。那次會議,程貞一先生是主辦者,并任當?shù)亟M織委員會主席。王師作為會議的國際組織委員會委員之一,赴美參加了這次會議。程貞一先生非常好客,會議結(jié)束后,他邀請王師在其寓所小住了一兩個月,兩人因此有了更為深入的交往。1988年11月,程先生去武漢參加曾侯乙編鐘國際學術研討會,途經(jīng)杭州時訪問了杭州大學,王師也熱情招待。王師和余健波師弟曾合寫了一篇《程貞一與中國科技史》,發(fā)表于《中國科技史料》1988年第1期。程先生讀到這篇文章后,發(fā)現(xiàn)其中有些地方與事實有出入,隨即告知王師并要求改正。王師馬上投書《中國科技史料》,迅即發(fā)表了《關于“程貞一與中國科技史”一文的訂正與補充》,并在文中向程先生表示了歉意[22]。我本人自1989年來美后,曾數(shù)次拜訪程先生,程先生也熱情款待食宿。程先生的大作《從公元前五世紀青銅編鐘看中國半音階的生成》由我從英文譯成中文,刊發(fā)于1992年出版的《曾侯乙編鐘研究》[23]。2012年,程先生與我合著的《周髀算經(jīng)譯注》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該書封面上《周髀算經(jīng)》的英文譯名未經(jīng)我們過目,可能受李約瑟《中國科學技術史》中的英譯的影響,譯成了TheArithmeticalClassicoftheGnomonandtheCircularPaths。程先生收到樣書后,指出翻譯有誤,他認為根據(jù)原著“周髀”本義,正確的譯法應該是TheMathematicsClassicoftheZhouGnomon。此意見已告訴出版社,有機會時將會改正。

1985年5月20日,美國科技史學會主席霍爾頓來杭州大學講學,王師負責接待,何衛(wèi)國師弟任現(xiàn)場翻譯?;魻栴D在講學中向杭大師生介紹了國外科技史領域的最新動態(tài)。當時,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的張子文先生正在杭州大學跟隨王師進修物理學史和科技史,他也和我們一起參與了此次學術交流活動。這次活動對于推動國內(nèi)科技史的研究以及國內(nèi)外科技史學術交流產(chǎn)生了積極影響。

韓:科學史界前輩錢寶琮先生的幼孫錢永紅先生曾跟我說起,1965年自然科學史研究室招收碩士研究生時,王錦光先生與錢寶琮先生正好在招生目錄的同一頁上??赡苣莻€時候大學生少,生源嚴重不足,當年兩位先生好像都沒招到學生。

聞人:關于1978年之前王師與學生的交往,我這里或可再補充一個插曲。我在王師門下讀研究生時,常聽聞王師提及與中科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李家明(1934~2017)先生之間的往來。我聽王師說,李家明先生1961年從安徽大學物理系畢業(yè),分配到中科院自然科學史研究室工作。王師兼任自然科學史研究室研究員期間,李先生經(jīng)常當面或通過書信向王師請教物理學史和科學史的問題。王師亦克盡其責,耐心指教。李先生后來一直對王師執(zhí)弟子禮。

韓:又是一段學林佳話。杭州大學物理學史碩士點是國內(nèi)高校中首批建立的科技史碩士點之一,您能不能跟我們說說王錦光先生當年建立這個碩士點的情況?王先生先后一共培養(yǎng)了幾位研究生?

聞人:1977年11月,中國科學院與教育部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一九七七年招收研究生具體辦法的通知》,我國研究生教育在中斷了12年之后得以恢復。次年1月10日,教育部進一步頒發(fā)文件,部署高等學校1978年研究生招生工作。那一年,王師在杭州大學已晉升為副教授,并被批準招收物理學史專業(yè)的碩士研究生。

王師先后招收了4屆共10位研究生,10位學生各有造詣和貢獻。第一屆是薄忠信師兄和我,忠信師兄的碩士論文題目是《十煇辯證》。第二屆何衛(wèi)國師弟的碩士論文題目是《方以智〈物理小識〉中的氣論研究》,李磊師弟的碩士論文題目是《〈鏡鏡詅癡〉中的透鏡定量理論研究》,后來進一步擴展成《鏡鏡詅癡箋注》[24]和《鏡鏡詅癡譯注》[25]兩部專著,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先后出版。

韓:經(jīng)您這么一介紹,我們有了大致的了解。聽說王錦光先生文集正在編纂中,您能不能跟我們介紹一下大致情況?

聞人:好。王師文集題名為《科學技術與文明傳承:王錦光先生學術文存》,浙江大學出版社正在編輯,計劃于2020年出版。據(jù)我所知,《文存》共收錄一百余篇文章,匯集了王師一生的主要著述,從中國物理學史開拓時期他的先驅(qū)工作,到后期的一系列學術論文,將展現(xiàn)王師在科技史領域多方面杰出的學術成就,并為后人留下研究中國物理學史發(fā)展史的重要資料。

3 前輩指引的考工司南之途

韓:現(xiàn)在可以談談您自己了。作為王錦光先生的得意弟子,請問您認為自己最有代表性的學術成果是什么?

聞人:關于《考工記》的研究可以算作我在科技史研究方面的代表性成果。發(fā)表在《文史》上的《〈考工記〉成書年代新考》[26]一文獲1983~1984年度浙江省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二等獎,巴蜀書社出版的《考工記導讀》于1989年獲得全國首屆科技史優(yōu)秀圖書一等獎,此后又數(shù)次再版。1990年,臺灣明文書局將書名改為《考工記導讀圖譯》[27],出了繁體字版?!犊脊び涀g注》[28]初版于1993年,2008年作了增訂[29],仍沿用《考工記譯注》的書名,迄今已重印10次。2013年出版的英文版《考工記譯注》[30]是西方學術界正式出版的第一部《考工記》英文譯注。2017年出版的《考工司南》一書,匯集了我歷年關于《考工記》、司南和其他名物研究的主要論文?!犊脊に灸稀肥軞g迎的程度有些出人意料,第一次印刷的精裝本面世未幾即告售罄,出版社當年就重印新出了平裝本。

古代科技史研究和我在硅谷電子公司從事的設計工作沒有交集。由于時間、精力有限,我在科技史研究方面就不得不有所取舍,將注意力集中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與當年同返校園、后來在各自領域內(nèi)建功立業(yè)的同道相比,實在汗顏。幸運的是,在王師的指引下,我選對了《考工記》研究方向。

韓:您的科技史生涯確實與《考工記》有不解之緣,學界對您在這方面研究的認可也讓人欣慰。其中,《考工記導讀》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在學界的影響應該說也最大。您能否說說當年撰寫《考工記導讀》的情況?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的《考工記譯注》與巴蜀書社版的《導讀》最大的不同之處在哪里? 2013年,《考工記》的英文譯注本也在英美兩國同時出版,這方面的情況您是不是也跟我們介紹一下?

聞人:前輩胡道靜先生是我碩士論文的答辯委員會成員。1981年,他參加了我的論文答辯會,他對我的碩士論文贊賞有加,因此一直有心要提攜我。不久,巴蜀書社要出版一套《中華文化要籍導讀叢書》,叢書主編是蔡尚思(1905~2008)先生,胡道靜先生是5名編委之一,胡先生即推薦我寫《考工記導讀》。導讀作者名家薈萃,這對我是個鞭策。我立志凝聚全力,利用新的考古發(fā)現(xiàn)和近現(xiàn)代科技知識的有利條件,繼承和發(fā)展前人的工作,反映當代的學術水平。叢書凡例要求對原著選注選譯,《考工記》篇幅不大,全文共7000余字,我征得出版社同意,作了全注全譯,方便了讀者,也提升了《考工記導讀》的學術價值。我還師法戴震的《考工記圖》,編制了《新考工記圖》。錢臨照先生當年曾為《考工記導讀》初版扉頁題字:“考工記集我國先秦工藝技術之大成 導讀定對讀者有所助益”。遺憾的是,巴蜀書社的1988年版在版權頁雖注明了“扉頁題字:錢臨照”,但扉頁上卻漏印了錢老的題字,1990年明文書局版的《考工記導讀圖譯》上刊登了錢老這份珍貴手跡。1996年,巴蜀書社選了幾種較受歡迎的導讀,加上新約稿的若干品種,推出了一個新系列,叫作《名著名家導讀叢書》。第一輯10種,《考工記導讀》忝列其中。在這一版的《考工記導讀》里,加上了錢臨照先生的新題字:“考工記乃我先秦之百科全書”。錢老的精辟見解始終激勵著我在《考工記》研究的道路上永不滿足,不斷努力。

《導讀》的特點是涉及面廣,便于發(fā)揮新見,內(nèi)容可以生動一點,但其中的注釋不能喧賓奪主,故較為簡略?!犊脊び泴ёx》所用《周禮》底本是《四部備要》本。

《譯注》有學界現(xiàn)成的規(guī)范,要遵循約定俗成的體例,碰到難點,不能回避,所以非??简炞髡叩墓α?。20世紀80年代末,胡道靜先生在上海古籍出版社主編《中國古代科技名著譯注叢書》,他讓我承擔《考工記》的譯注工作,并要求以《四部叢刊》本為底本。我遵命于1988年底完成任務后交稿,1989年初赴美訪學。1993年3月,《考工記譯注》正式出版。上世紀這套叢書只出了幾種。

進入新世紀,上海古籍出版社重新啟動《中國古代科技名著譯注叢書》項目,《考工記譯注》也隨之更新。在2008年新出的增訂本中,我對1993年版做了改進和補充,由今譯為主、原文為輔改成以原文為主、今譯為輔,并且大量增補了注釋內(nèi)容,實際上是一本新書。

至于2013年英文版《考工記譯注》,可以說是我為填補《周禮》英譯的空白所作的努力。因為《周禮》難譯,《考工記》尤難,所以英譯《十三經(jīng)》尚缺《周禮》。

英譯《考工記》是我的宿愿,也一直得到胡道靜先生的熱情鼓勵。但《考工記》本身深奧難懂,英語又非我的母語,這對我來說實在是項極具挑戰(zhàn)性的工作。這項翻譯工作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這種書在國外屬冷門,翻譯工作完成后,我最初試探了兩家出版社,都因擔心經(jīng)濟效益而遭婉拒;但與第三家,即以注重學術著作出版聞名的勞特利奇(Routledge)出版社卻一拍即合。我的英譯本作為該社《亞洲古代史研究叢書》之一,2013年在英美同時出了精裝本,2014年和2017年又先后出了電子版及平裝本。

韓:您的學術生涯和《考工記》的聯(lián)系果然最為緊密?!犊脊び洝返挠⒆g工作是對中西文化溝通與交流的一項重要貢獻,值得祝賀! 2001年12月26日,您回校為我們科技史專業(yè)的研究生做了一個題為“漫談‘金針’”的講座,還送給我們在座的同學每人一本《考工記導讀》。四十年來,您一直對《考工記》研究保有如此高的熱情,真的教人感佩,甚至讓人感到有些難以理解。請問您本人如何看待《考工記》研究? 能不能對您在這方面的貢獻做個簡要總結(jié)?

聞人:《考工記》是中華文化的瑰寶。歷史上,它作為經(jīng)書的一部分,已廣為流傳和研究了兩千多年。今后,《考工記》將與其他古典名著一樣長久流傳下去,歷久彌新,不斷產(chǎn)生新的研究成果。最近幾十年的研究,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朵浪花。

我對《考工記》的研究是在眾多學術前輩、師長和同行研究的基礎上進行的,對此領域有所貢獻也是集體力量使然。以下三個方面值得一提:

(1)生逢20世紀下半葉這段考古學的黃金時代,利用近現(xiàn)代科技知識,開啟了全面研究《考工記》的新時期?!犊脊び泴ёx》是一個標志性事件。

(2) 繼臺灣學者林尹《周禮今注今譯》[31]之后,在大陸首次將《考工記》全文譯成了現(xiàn)代漢語。《考工記導讀》不但有語譯,還利用新的考古資料,以圖輔說,是戴震《考工記圖》之后無愧于我們這個時代的一部新著,為隨后學術界出現(xiàn)的一系列新作開了一個好局。

(3)英文《考工記譯注》學術界期盼已久,也是各方多年努力的結(jié)果。如今,《考工記》導讀、譯注、英譯和論文集已經(jīng)配套,期望英譯《考工記》日后能更好發(fā)揮其潛在價值。

韓:除了專項研究,您還曾與汪建平先生合作撰寫過一部《中國科學技術史綱》[32],這部著作寫得很用心,要言不煩,值得一讀。您能跟我們說說您二位撰寫這部中國科技通史著作的緣起嗎?

聞人:1984年9月,潘永祥先生來杭州大學參加中國古代物理學史學術討論會。會外我們兩人相處時,他特別親切地提醒我:“不能光搞《考工記》,要放開研究?!迸讼壬慕陶d我一直牢記在心。1989年初,我以高級訪問學者身份遠赴美國,在美訪學期間,有幸與汪建平先生合作撰寫了《中國科學技術史綱》。汪先生是一位生化學家,是美國化學會會員(FAIC)和英國皇家化學會會員(FRSC),時任美國加州州立大學Fresno分校理學院院長。這本《中國科學技術史綱》由我執(zhí)筆,以我在杭州大學歷史系開設《中國科技史》課程的講課材料為基礎,進一步補充了新的材料,包括從斯坦福、伯克利、哈佛、劍橋大學等學府搜集來的資料,濃縮成一冊,全書共50余萬字。當時我們還合作編著了一本《華夏格致——中國科技史圖錄》,部分內(nèi)容在1995~1999年期間分5次陸續(xù)刊于香港《明報月刊》,全書則因經(jīng)費問題未能正式出版。

韓:《考工記》之外,司南是您另一個特別關注的研究課題。司南問題是國內(nèi)科技史學界長期研究、爭論的焦點之一,近幾年關于司南的爭論似乎又特別激烈起來,新的研究論文不斷涌現(xiàn)。您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您本人對司南的認識與理解?

聞人:除了《考工記》,關于司南和指南針的研究可算作我在科技史研究方面的另一項代表性成果。歷史上,“司南”這個詞一詞多義。當代科技史學者討論的司南,通常是指以《論衡》、《瓢賦》司南為代表的司南。目前國內(nèi)學術界關于司南的研究,主要有磁石勺、北斗、指南車、水浮司南等幾類不同觀點,各種觀點都以《論衡》“司南 ”句為立論之基,所以我們必須首先把“司南 ”句原文的意思搞清楚。

《論衡》通行本來自明嘉靖通津草堂本,其中的《是應篇》有下面這段文字:“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魚肉之蟲,集地北行。夫蟲之性然也?!?/p>

然而就目前已知的四種早期版本,前后近五個世紀里,《論衡》上句中的“司南之杓”都作“司南之酌”,一直如此。蕭梁時,吳均的一首詩中有一句“獨對東風酒,誰舉指南酌”,其中“東風酒”一詞屢為后世詩壇引用。此處上句中的“東風酒”和下句中的“指南酌”均為名詞,彼此對偶。詩句中的“指南酌”實以《論衡》中的“司南之酌”為典。所以,將《論衡》通行本中的“司南之杓”校正為“司南之酌”有充分的證據(jù)。明嘉靖通津草堂本《論衡》改“司南之酌”為“司南之杓”,實際上是文字的通假。其義均當為“司南之勺”,而非司南之勺柄。此外,楊寶忠《論衡校箋》已?!胺蛳x之性然也”為“天性然也”。詳見《“司南之酌”辯證及“北斗說”證誤》[33]。

這個校正如能在學術界達成階段性共識,當是對司南研究的重要推進。

將司南作為磁性指向裝置研究的開創(chuàng)者是著名史學家張蔭麟先生。然而,孫機先生否認中國古代有過名為“司南”的磁性指向器,竟然說王振鐸先生“從張蔭麟那里接過來的其實是一道偽命題,本不值得認真對待。因為縱使為之殫精竭慮、費盡周折,也只能越描越黑,最終落得個一無是處?!盵34]孫機先生如此鹵莽武斷,全盤否定九十年來中國科技史學者將司南作為磁性指南工具解釋的研究令人吃驚,讓人無法接受。

孫機先生避開“司南之酌,投之于地,其柢指南”的上下文,回避王充用這十二個字的目的是說明司南的“天性”,說:“至于‘酌’字,如《國語·周語》漢·賈逵注:‘酌,行也。’《詩·周頌·酌》漢·鄭玄箋:‘文王之道,武王得而用之,亦是酌取之義。’《廣韻》也說:‘酌,行也。’則酌訓行、用。……‘司南之酌,投之于地。其柢指南?!褪钦f指南車在地上行駛時,其橫桿即木人的手臂總指向南方之意。”[34]

孫機先生的上述觀點,初看似乎證據(jù)很充分,也誤導了學術圈內(nèi)外上上下下不少讀者。實則他把句中名詞性的“酌”誤解為動詞“酌”,再利用“行”的一詞多義偷換了概念。《國語·周語上》韋昭注的“酌,行也”是指做、實行,指天子治國之酌“行”(implement):酌訓“用”,也指治國之道,不能理解為車子的“行駛”(driving)。“行觴”是把酒盛到觶中來給人喝。把“行觴”的“行” 解釋為“行駛”,是荒唐的,將“司南之酌”的“酌”解釋為“行駛”,同樣是完全不能成立的。

按科學常識,《論衡》中的“司南”靠天性指南,那就只能是磁性指向器,與機械式指南車毫不相干。孫文的問題遠不止這一處,這里不便一一展開。詳細內(nèi)容可參看我寫的《再論“司南酌”》[35]。

接下去再說一說我本人關于司南的觀點。

1988年,錦光師與我合寫了《〈論衡〉司南新考與復原方案》。這篇文章雖然尚未找到“投之于地”的正確解釋,但是確認了《論衡》中的司南是浮式磁性指向器。2015年,基于新的研究成果,我發(fā)表了《原始水浮指南針的發(fā)明——“瓢針司南酌”之發(fā)現(xiàn)》。這篇文章首次提出了“瓢針司南酌”的觀點,已引起學界注意。[36]感謝所有來自學術圈內(nèi)外的支持。

關于《論衡》原文中“投之于地”的解釋一直是司南爭議的焦點。王充在寫《是應篇》的同一階段,還寫了《狀留篇》。王充在《狀留篇》和《是應篇》中都用“投之于地”和“集地”對舉。兩個“投之于地”的含義相同,即放在地上。既不是擲在地上,也不是放在地盤上(10)聞人軍:《王充論“投之于地”及磁石勺說獻疑》,《中國訓詁學報》第4輯,待刊。。據(jù)王充文中對“投之于地”的詮釋,前述司南句應譯為:“司南酌,放在地上,其柄指南?!?/p>

這個解讀如果也能在學術界達成階段性共識,當是對司南研究的又一重要推進。至于司南復原方案,目前百花齊放,正在接受學界和歷史的檢驗。

“瓢針司南酌”復原方案不僅切合《鬼谷子》、《論衡》、《抱樸子》、《瓢賦》的記載,而且與指南魚及宋元針碗浮針有明顯的傳承關系[37]。宋僧正覺(1091~1157)《頌古一百則》曰:“妙握司南造化柄,水云器具在甄陶”。我發(fā)現(xiàn)1982年江蘇省丹徒縣出土的銀酒令纛上的針矛葫蘆形頂,正是瓢針司南酌的針和瓢的化身,行令用的纛桿應代表司南造化柄。正覺詩“水云器具在甄陶”描述陶器里水面上浮著帶有造化柄的器具——司南,即瓢針司南酌。元末熊夢祥所撰《析津志·寺觀》曰:“要哉,正覺之司南,真乘之準酌歟?!痹┠?,明通津草堂本《論衡》尚未刻行,熊夢祥所見的《論衡》仍應為“司南之酌”。他將司南酌化為“正覺之司南,真乘之準酌”,語義雙關。作為實體司南的“正覺之司南”,正是具有天性指南的造化柄的水浮司南酌,由司南造化柄(纛桿)上的針矛葫蘆頂所證實??脊艑嵨锖蜌v史文獻再次證明:古代確實發(fā)明了《論衡》稱之為“司南之酌”的瓢針司南酌[38]。進一步考察銀酒令纛上的針矛葫蘆形頂,我們還能發(fā)現(xiàn)銀酒令纛上留下了“瓢針司南酌”向針碗浮針過渡的痕跡。針矛葫蘆形頂?shù)暮J化為三截,代表針碗浮針的三顆浮漂,有力地證明了“瓢針司南酌”確為宋元針碗浮針的前身。

司南的研究仍在繼續(xù)進行中?!捌搬標灸献谩蹦芊窠?jīng)得起歷史的檢驗呢?我本人是越來越有信心了。

韓:您的論文集《考工司南》已于2017年3月出版,請問您接下去會著手再做哪些方面的研究?

聞人:2014年10月,整合國內(nèi)11家高校及科研院所的“2011計劃”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研究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正式成立,投入運行。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的汪少華先生邀請我加入了“基于出土資料的上古文獻名物研究”團隊。由此再次激發(fā)了我的科技史研究熱情。2017年3月,《考工司南》作為上述兩個中心的研究成果出版。此后,在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和汪先生的大力支持下,我對《考工記》和司南的專題研究,又取得了一些新的成果,研究還在繼續(xù)進行中。將來條件成熟,會考慮出《考工司南》增訂版或《考工司南二集》。

《考工記譯注》2008年版出版至今已有十年。新近完成的修訂版已交付出版社,進入編輯出版流程。

《考工記導讀》從1988年出版算起,迄今已有三十年。學術界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e- 考據(jù)時代。古籍整理和研究面臨新的機遇與挑戰(zhàn)。這本書也正在修訂中,完成后會出修訂本。

《考工記》英譯本的文字推敲和內(nèi)容修訂,待機會成熟時也會進行。

另外,我還計劃與程貞一先生合作,協(xié)助他完成《考古聲學》的中文版。

韓:預祝您的計劃都能順利實施!在您多年從事科技史研究的過程中,除了王錦光先生對您的指點與教誨,多位史學及科技史界前輩都對您厚愛有加。您能不能跟我們說說這方面的情況?

聞人:好。先說胡道靜先生。自從與胡道靜先生結(jié)識,我每次去上海,都會前往拜訪。胡先生不論有多忙,總是熱情接待我,并告訴我科技史方面有關動態(tài)。1988~1989年之交,我以翻譯《考工記》一事請教。1989年1月2日,胡先生在給我的一封回信中告訴我:“大約在1980或(19)81年時,UNESCO(11)UNESCO: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有一計劃,把古老文化國家的科技名著一部,譯成UNO(12)UNO:聯(lián)合國組織。通用的六國文字(包括中文)文本行世。中國被選定者是《考工記》?!痹谡f明承擔現(xiàn)代漢語譯文的蔣大沂(1904~1981)先生不幸病故,未完成的譯稿下落不明后,他又接著說:“現(xiàn)在如果由兄英譯,再恰當也沒有。加上兄已有之現(xiàn)代漢語譯本,即可以有六國文字中的兩國文譯本了。祝您成功!”回想起來,在學術研究方面,胡先生從來對我都是鼓勵有加。我來美國后,與胡道靜、錢臨照、徐規(guī)諸位先生都保持了通信聯(lián)系。

徐規(guī)師與王師是同鄉(xiāng)好友。作為宋史大家,他以考證功力享譽學壇。我并不是徐師的及門弟子,但他總把我與他的其他得意門生相提并論,我也視他如我的又一位導師。徐師和我合作寫過一篇《沈括前半生考略》,文中以新的論據(jù)考證了沈括的生卒年(1032~1096)[39]。1992年《世界日報》報道,湖北省英山縣發(fā)現(xiàn)了所謂畢昇墓碑,我在《中國科學技術史綱》中引用了這個材料。徐師看到后馬上給我寫信指出問題,提醒我不可輕信。2012年,《中國科學技術史綱》修訂本[40]由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時,我遵囑作了修改。但遺憾的是徐師已歸道山,再也無法請教。

1985年5月,由北京大學、杭州大學聯(lián)合主辦的中國宋史國際學術討論會在杭州市柳鶯賓館舉行。北京大學鄧廣銘先生和徐師任組織委員會主任委員,杭州大學歷史系主任金普森先生任會議秘書長。我也有幸與會,這是我首次參加國際學術會議。會議期間,得與美國學者何瞻(James Hargett)相識,開啟了兩人長達幾十年的合作和友誼。

1980年10月,中國科學技術史學會第1屆學術會議在北京召開。我也隨王師北上赴會并見到了錢臨照先生。他大概沒有注意到我這個杭州來的研究生。那次會上,錢先生當選為理事長。大會組織參觀故宮,門票有限,李志超先生把參觀故宮的門票送給了我,讓我生平第一次走進紫禁城參觀故宮文物。將近40年的時間過去了,至今回想起錢先生和李先生兩位前輩當年與會時的風姿,依然十分清晰。1981年,我以優(yōu)秀成績通過碩士論文《〈考工記〉研究》答辯。王師將論文打印本寄送出去,請一些著名專家學者批評指正。錢臨照先生看到我這篇論文后,頗為賞識。他曾讓他的研究生金正耀先生寫信轉(zhuǎn)達讓我跟從他進一步讀博深造的殷切期望,可惜當時我在歷史系深受器重,一時未能領會錢老的深意,因此留下了難以彌補的遺憾。

韓:回顧這幾十年的學術研究生涯,請問您可有哪些經(jīng)驗與體會同后學分享?

聞人:說來慚愧。我談不上什么治學經(jīng)驗,只能說一點粗淺的體會。首先是建立研究自信:不迷信權威,敢于面對難題;不標新立異,但要有自己的獨立見解。其次是強化問題意識:要善于從古籍中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材料,從當代論著中看出尚未解決的問題。此外,要注意研究方法:努力貫徹二重證據(jù)法,文獻資料固然不可或缺,同時還要盡量利用考古材料;除了關注國內(nèi)學界同人的研究,還要注意借鑒海外學者的研究成果?,F(xiàn)在已進入e-考據(jù)時代,資料查閱方便,我們的研究條件也比以往大為改善。因此更需要提高學識和鑒別能力,避免“失之交臂”或貽笑大方。

韓:您碩士畢業(yè)后在杭州大學留校任教,請問當年您具體做哪些工作?那時王錦光先生對杭州大學物理學史學科點有沒有進一步的設想與規(guī)劃?

聞人:1981年4月,我碩士畢業(yè),恰逢毛昭晰先生在杭州大學歷史系創(chuàng)辦文物和博物館學專業(yè),我即用文博專業(yè)教師的名額留校任教。那時,王師正給歷史系和非歷史系的文、理科學生分別講授中國科技史選修課。我既接手講授歷史系的中國科技史選修課,同時給文博專業(yè)的學生講授中國科技史必修課,還給文博專業(yè)學生上制圖課。1985年,我擔任了文物和博物館學教研室主任。這一年,文博專業(yè)第一屆學生畢業(yè),學生中也有接著做科技史研究的。2008年7月,文物和博物館學專業(yè)已升格為學院的一個系。

1986年,我被破格提升為副教授;1987年4月,又被聘為浙江省文物博物專業(yè)人員高級職稱評審委員會委員。因為工作關系,我比較關心考古發(fā)現(xiàn),當年的《文物》、《考古》幾乎每期必看,結(jié)果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江西臨川手持旱羅盤的張仙人俑。《杭州大學學報》立即配合,在即將出版的1988年第四期中插入一則《研究通訊》,接著《人民日報》(海外版)、《文匯報》、《浙江日報》、香港《大公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等紛紛報道。因此,那段時間我被歷史系的同事戲稱“紅得發(fā)紫”。

物理學史的碩士點原來設在杭大物理系,據(jù)王師的設想,是要進一步升級為一個博士點。這個計劃如果正式實行,我會是他的主要助手。據(jù)說當時杭州大學對本校的科技史學科點也曾有更大的規(guī)劃。遺憾的是,由于種種原因,上述規(guī)劃最后并沒有付諸實施。

致 謝本次訪談先后得到孫承晟、曾雄生、錢永紅、孫顯斌、李磊、韓琦、鄒大海、汪少華、王才武、林文照、黃興、俞月圓、張宗鶴、李林、李志超、胡化凱、郭金海、姚大志等諸位先生與同人的熱情支持與幫助,謹致謝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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