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偉宏
(復旦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上海 200433)
根據(jù)唐代義凈的見聞,陳那有因明著作8種。其中有本專論九句因的著作稱為《因門論》,對因作了嚴密的研究。《因門論》梵本已不存,而藏文中有《因輪決擇論》,又名《九宗法輪》,呂澂先生認為大概就是此書的譯本。呂澂先生翻譯的《因輪決擇論》漢譯本刊登在南京支那內學院院刊《內學》第4輯上。比較玄奘漢譯《理門論》與由藏本轉譯的呂澂漢譯本《因輪決擇論》,可知兩者關于九句因的內容大部分相同。由此可見,九句因理論為陳那首創(chuàng)確定無疑。
在漢傳因明中九句因最初見于《理門論》,由于文字簡略,不好理解?!兑蜉啗Q擇論》是詳析九句因之正、似的專論,不僅詳列九宗與九因之實例,而且詳列除第五句外的同、異喻依,還附有因輪圖,便于傳習。從第三頌的后半頌到第十一頌講述九句因。九、十兩頌釋九句因以及相應的同、異喻依。對藏譯本,呂澂作了一點刪削和補正。《因輪論圖解》對九句因的組成方式作了詳細說明,作者轉譯其圖,這對漢地學者研習九句因和因三相無疑是一大方便。
呂澂在其所著《因輪論圖解》(附有《因輪決擇論》譯文)的前言中說明了重翻本頌之目的:“《因輪論》舊傳為《因門論》。陳那因明八論之一。梵本久佚,西藏藏經丹珠mdo ce帙譯存一卷,系沙和羅班的達菩提薩埵及比丘達磨阿輸迦所出,凡十一頌,附圖,共二紙,(奈旦本九三頁上下,曲尼本九二頁上下)。頌文簡略,頗不易解,費氏印度因明全史(A History of Indian Logic)二九九頁轉譯其圖,并系分析,以為此論盡列因、喻相關之九式,剖解真似,由圖而明云云。此于論議猶未罄洽,蓋本論具陳三相,不僅九句之異同。又次第推移,乃見因輪之合喻,爰重翻本頌,增圖附說,以見陳那明因三相之所根據(jù)云爾?!盵1]1067
呂澂指出威提布薩那《印度邏輯史》說法不全面,本論不光講了與因、喻相關之九句,還講了因三相。實際上是,《因輪決擇論》除了“盡列因、喻相關之九式”,還在第一頌中專講了正因的第一相。這是九句因的前提。但是此論只是區(qū)分了九句中的二、八正因和四、六相違因以及一、三、七、九不定因,外加第五句不共不定因,并未如呂先生所說“決擇”了“因后二相”。因后二相固然概括于二正因。但二正因不等于因后二相(同品定有性、異品遍無性)。二正因與因后二相這是兩個有內在聯(lián)系但不完全相等的概念,不能混同?!兑蜉啗Q擇論》并未建立因后二相。因后二相的正式建立歸功于《理門論》?!兑蜉啗Q擇論》與《理門論》是小論與大論之間的關系。前者為后者創(chuàng)建新因明的九句因尊定了基礎。
《因輪決擇論》很簡短,只有十一頌。它完整地勾勒了九句因的理論框架。內容包括:以滿足因的第一相為基礎,九句的構成方式,九句的正、似決擇,九宗與九因的實例以及除第五句外的同、異喻依的實例,文末還給出四個圖解。
呂澂對原文十一頌依次作了疏解。第一頌后二句是“因法三相輪,決擇今當說”。呂澂解釋說:“因三相輪決擇,是論異名??芍撐脑斎嘁??!鼻把灾械氖д`根源在此。應當說,本論所“詳”的對象為九句因而非因三相。須知,此“三相”非“因三相”之“三相”。不錯,陳那創(chuàng)建九句因的最終目的是建立扶正祛邪的正因規(guī)則即新的因三相規(guī)則,但因三相規(guī)則是怎么來的呢?這是本論要回答的問題。首先,它要告訴你九句因是怎么組成的。這第一頌中“因法三相輪,決擇今當說”僅僅是說要從九句組成的“輪”中決擇出正因、似因。因三相只是對九句中二、八正因的概括,與七句似因無關。真正完整的因三相在本論中還沒有出現(xiàn)。因三相規(guī)則的第一次出現(xiàn)是在《理門論》中。在講似喻時才出現(xiàn):“又比量中唯見此理,若所比處此相審定;于余同類念此定有;余彼無處念此遍無,是故由此生決定解?!盵2]1050陳那還強調比量中只有這三條正確的規(guī)則,遵守它便能確定地立正破邪。在《理門論》中,有了因三相的具體內容,還沒有標明因三相這一名稱。直到《入論》,才有陳那新因明的因三相名稱?!度胝摗氛f:“因有三相。何等為三?謂遍是宗法性,同品定有性,異品遍無性?!?/p>
此“因法三相輪”是指因與同品的三相(有、無、俱有俱無)和因與異品的三相(有、無、俱有俱無)兩兩結合而成的九句。即因與同品三相與異品三相合成的九句因輪。這九句才叫“輪”。因三相不叫“輪”。九句因也不等于因三相。本論是對因法與同品三相和異品三相合成的九句之“輪”的決擇。本論文末有題號《九宗法輪》,為本論異名。對九宗法輪的決擇,就分辨出正因與似因,而《理門論》和《入論》中的“因三相”涉及因與宗有法、同品和異品這三個方向上的有無關系。因三相只是對九句因的前提條件是所比法和對二、八正因的概括??梢?,九句因不等于“因三相”規(guī)則。兩者是不相同的。這從第四頌中“三者各三相”的“三相”是指因與同品三相和因與異品三相可以得到印證。本論還沒有因有三相的文字概括。
呂澂解釋說,《因輪決擇論》第二頌和第三頌的前半頌“此一頌半是因之初相,是宗法輪”。“此一頌半”為:
謂于所比法 有無,及俱二,
惟有是正因,無俱皆不成,
若彼二猶豫,合不成,悉爾。
此一頌半表明,《因輪決擇論》討論了九句因的前提條件,即要成為正因,首先要滿足一個條件,因必須是“所比”之“法”。 “所比”指宗有法,“法”即因法。即因必須是宗上有法之法。在有、無、俱二(隨一有因并隨一無因)這三種情況中,“惟有是正因,無俱皆不成”。例如,“聲是無常宗,所作性故因”?!八餍浴币蚴恰奥暋钡姆?。假如為證宗而舉出一因,此因與宗的有法如“聲”沒有關系,或與一部分有法沒有關系,這個因還有什么用呢?因此,因必須是全體有法的法,因必須確定地而毫無猶豫地是全體宗有法的法,才起到證宗的作用。這是因成為正因的先決條件。
在滿足這一條件基礎上再來談九句中的正似?!独黹T論》和《入論》中四不成因(兩俱不成、隨一不成、猶豫不成、所依不成)中的前三種就是對此頌的闡發(fā)。在列舉過四種不成的實例后,《理門論》總結說:“如是所說一切品類所有言詞皆非能立?!盵2]1043《因輪論圖解》對四不成內容有簡要評點,并點明:“奘師傳譯因之初相應遍是宗法也。”應當指出,在藏譯本《因輪決擇論》中,九句因這個前提條件還沒有強調因“遍”是宗上有法之法?!稗蕩焸髯g因之初相應遍是宗法”,于初相加上“遍”字是有增益之功的。這一點,呂師于別處有特別說明。還應指出,在《因輪決擇論》中既然還未出現(xiàn)“因三相”這個概念,也就不會出現(xiàn)“第一相”或“初相”這個詞。為講解方便起見,我們姑且在對《因輪決擇論》講解時使用“第一相”說法。
在這一頌半中既講了正因,又講了違反這“第一相”的三種過失。其中因是不是有法之法共有三種情況:有、無及俱二。陳那明言,只有所有所比有因才是正因,“無俱皆不成,若彼二猶豫,合不成,悉爾”,無因和有的有因并且有的無因以及各種猶豫因都是不成因。這就從正反兩方面論述了正因的前提條件。
呂澂對原文十一頌依次作了注解,這對漢地學者研習九句因和因三相無疑是一大方便。第三個頌的后半頌和第四頌的前半頌說:
又于同品有,無及彼俱二,
異品亦復然,三者各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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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句頌文是講九句因如何組成,并非講如何決擇因后二相。呂師對此頌評論“此決擇因后二相”顯然失當。
《理門論》有相同意思的頌:
宗法于同品,謂有非有俱,
于異品各三,有非有及二。
二頌所說稍有不同之處為,《理門論》此頌首句“宗法于同品”比《因輪決擇論》此頌首句“又于同品有”多了“宗法”二字,就把《因輪決擇論》前一頌中涉及第一相的“謂于所比法”補上了。《因輪決擇論》與《理門論》都強調,九句因的每一句因都是首先滿足了第一相的。如果一個因不是宗有法之法,換句話說,舉出一個因來,與論題的主項無關,那就不用再討論此因與同、異品的九句情況了。從敦煌遺珍凈眼疏可知,唐代研習者曾提出過九句因是否涉及第一相的疑問,凈眼作出了正確的解答?,F(xiàn)代因明研究者以為因三相比九句因多了第一相,顯然是誤解。
二頌所說的共同點為,述說了九句因是如何組成的。因與同品的關系有三種情況:有、非有、俱(俱二或及二);因與異品的關系也有三種情況:有、非有、俱(俱二或及二)。因與同品的每一種關系分別與因與異品的每一種關系組合成一句,共有九句。
每一句都是由一個復合句表達的聯(lián)言命題,而非選言命題。例如,正確的第一句因是:“同品有因并且異品有因”,而非“同品有因或者異品有因”。日本的邏輯教授末木剛博把九句的每一句都表達成選言命題,是嚴重的誤解。國內有的中國邏輯史家作為譯介者又推波助瀾,從而把陳那因明的邏輯體系搞得面目全非。
二頌所說的同品、異品是宗同品和宗異品,所謂宗法,就是因法,因法為宗上有法之法。所謂有,與有法之有意義相同。同品、異品也是體,宗法是義。體上有義。例如,以“聲是無?!睘樽?,以“所作性故”為因,瓶是“無常”的同品,瓶體上有“所作”因之義。這里說的同品就是指宗同品,即宗的謂項所立法“無?!?,而不是指的因法(宗法,又稱能立法),即不是指因同品,清楚明白,按理不會產生誤解?!独黹T論》關于同品定義中的被定義項與九句因中的同品,與因三相中的同品是一脈相承的。
本來,討論同品定義只與所立法即宗上之能別法有關,一個對象是不是同品,與因概念毫無關系。在此基礎上,才能考察此同品與因有三種不同關系。如果同品的定義中已經加入了因概念的內涵,那么只剩一種關系,即同品有因,而不可能有三種關系。異品亦然,定義異品與非因所成無關。在此基礎上,也才能考察此異品與因也有三種不同關系。
《因輪決擇論》說,因法(宗法)在同品里有三種關系:有、無有、亦有亦無。更明白地說是:所有同品有因,所有同品沒有因,有的同品有因并且有的同品沒有因。這第三種關系在頌文中稱為“俱”或“及二”,“俱”或“及二”并非有并且沒有的矛盾形式,而是有的同品有并且有的同品沒有。因法(宗法)在異品里也有這三層關系:有、非有(無有)、俱(有的有且有的沒有)。即是說:異品有因,異品沒有因,有的異品有因并且有的異品沒有因。
第四頌的后半頌和第五頌的前半頌決擇因的正似,又把似因細分為“相違”和“不定”因,還把“不定”因進一步分為“共不定”和“不共不定”。規(guī)定九句中“上下”即二、八句為“正因”,“兩邊”即四、六句為“相違”因,“四隅”即一、三、七、九句為“共不定”因,“中央”即第五句為“不共不定”因。《理門論》用頌文“于同有及二,在異無是因,翻此名相違,所余皆不定”概括出正因與各種似因的邏輯特征。兩相比較,《因輪決擇論》是用因輪圖的方位加因與同、異品的有無來決擇正因和似因中的相違因、共不定因以及不共不定因,用方位來決擇正因、相違因和共不定因、不共不定因,便于記憶九句的特征。在此基礎上再用因與同、異品的有無即邏輯內涵來決擇,便更容易理解九句不同的依據(jù)。《理門論》的頌文直接用因與同、異有無即邏輯內涵來決擇正因和似因,其依據(jù)便與《因輪決擇論》一脈相承。
呂譯標明第五頌后二句和第六頌前一句舉出九種因,第六頌后三句舉出對應的九種宗。呂師說明“原譯第六頌有五句,今刪正”。第六頌中最后一句列出第七、八、九句宗是“成常、無常、勤”,可見原譯的第八句正因的宗為“無?!?,符合佛家觀點。
第七頌和第八頌補充說明同品三相與異品三相如何轉動配合構成九句,并據(jù)此轉動后的同、異有無與方位判定正、似。呂澂先生有釋文:“轉異品輪,左右兩邊與同品輪上下合,則成九句中二正因。上下與同品輪兩邊合,則成九句中二相違。兩輪四隅異位相合,則為四共不定。中央直相疊合,則不共不定也。按圖一、二、三可知。”這是說將異品輪九句向左轉動兩格后與同品輪九句兩兩配合就成為圖三的兩個圖。
藏譯第九頌給出了第一、第二和第三句因的同、異喻依的實例。第十頌給出了第四、六、七、八、九句因的同、異喻依實例。在《理門論》中沒有專列關于九句因的喻例?!兑蜉啗Q擇論》列出同喻依便補全了宗、因、喻三支作法不可缺少的骨干成份。按慣例,三支作法的省略式是宗、因和同、異喻依。其中異喻依還可省略,而同喻依決不可省。省了便不知其同是否同品定有。同、異喻體可以省略是因為立、敵雙方都可以根據(jù)因和所立法自行寫出來的。異喻依可省則因其本來允許缺減,但同喻依不能缺減。同喻依是同喻依主項存在的標志,是滿足第二相的標志。藏譯本未列第五句因同、異喻依的原因是同無、異無,在“聲常宗,所聞故因”例中,根本找不到同、異品有因。呂師對第九、十頌解釋說:“二頌釋九句因同異喻也。原譯第十頌首句缺電字,今補正。九句第五不共,不舉喻?!睆脑g圖四可知,呂譯為第五句補上了“如瓶。如空”,補錯了次序,應“如空,如瓶”。細究起來,有蛇足之嫌,還是藏譯本空缺為好。
第十一頌藏譯為:“此依決定作,猶豫方便中 亦得有無俱,一分等相合?!眳螏熱屛臑椋骸袄屚惥啪渲械糜歇q豫全分等作法也。后二相猶豫等過,法稱因明特詳言之,見正理一渧注佛教文庫本一五一頁以下。”
對第十一頌如何理解,頗費思量。統(tǒng)觀《因輪決擇論》對九句因的決擇都是以“決定”因而非“猶豫”因來決擇的,這應該是首句“此依決定作”的意思。后三句是說決擇九句的正似,還提到“猶豫”“有”“無”“俱”“全分”“一分”等“方便”法門,但本論沒有展開討論。
這里說的猶豫不同于四不成似因中的猶豫不成。九句因不涉及違反第一相的猶豫不成因。但是九句中的七句似因或者違返同有,或者違反異無,或者同時違反同有、異無。它們的過失在《因輪決擇論》中都只表現(xiàn)為決定的,而沒有討論猶豫的情況。對此,第十一頌,作了補充說明,除了那些決定的過失因之外,還包括沒有提到的那些猶豫不定的因。
“亦得有無俱”指什么?尤費思量。呂師亦無只字涉及。在本論關于九句因的組成方式中已說明過因與同品的三個方向是“有、無、俱”,因與異品的三個方向也是“有、無、俱”。這第十一頌是對九句因正、似的總結,按理不應補充說九句因的組成方式。那么這里的“有、無、俱”究竟指什么?在天主的《入論》關于同喻的“俱不成”過說:“俱不成者,復有二種,有及非有。若言如瓶,有俱不成。若說如空,對非有論,無俱不成?!盵3]46《大疏》解釋說:“有,謂有彼喻依;無,謂無彼喻依。俱不成者,謂即二立兩非有也?!盵4]這是說,所謂有,指有體的同喻依;所謂無,即無體的同喻依。所謂俱不成,即指同喻依上能立法和所立法二者都沒有??梢姡耙嗟糜袩o俱”別有所指,另有更豐富的外延和內涵。至于有、無體意義上的有、無,在《因輪決擇論》的內容中還沒有涉及。
頌文提到一分,與一分相對的還有全分。全分、一分不等同于邏輯直言命題的量項全稱和特稱。有它們的特殊含義。在《因輪決擇論》中也沒有討論七句似因的全分、一分過失。在《理門論》和《入論》中也沒有出現(xiàn)過全分的字眼。在《理門論》中,一分共出現(xiàn)四次,意指兩份或多份中的一份,與特稱量詞意義不同。
在《入論》中,一分的含義又有不同。《入論》在列舉因過時說:“不定有六:一共,二不共,三同品一分轉異品遍轉,四異品一分轉、同品遍轉,五俱品一分轉,六相違決定。”[3]24在“三同品一分轉、異品遍轉”中,“轉”是有的意思,一分指九句因中說的“有非有”?!巴芬环洲D”即同品有的有因,有的沒有因。此謂一分相當于自然語言中的“有的”,它在這里表示命題的量項是沒有疑問的。至于“異品遍轉”中的“遍”,是指稱除宗有法以外的“所有”。因三相的“遍是宗法性”和“異品遍無性”中的“遍”也指稱除宗有法以外的全體。在《理門論》和《入論》的漢譯本中,盡管沒有出現(xiàn)全分的術語,當《入論》作者以“遍”和“一分”相對時,“遍”也就是全分。
《因輪決擇論》第十一頌的內容在窺基《大疏》中完全得到體現(xiàn)?!叭帧薄耙环帧备拍畛霈F(xiàn)很多。窺基《大疏》按自、他、共三種比量,按猶豫,按有體、無體,按俱、不俱和全分、一分等五種標準詳列宗、因、喻諸過,除《因輪決擇論》未提及自、他、共三種比量這一標準外(在印度還不成系統(tǒng)),按其余四種標準來辨析過類是得到印度陳那因明的真?zhèn)鞯摹?/p>
最后,本論附有四個圖解:圖一同品輪、圖二異品輪、圖三九句因輪、圖四九句因輪作法(三支作法省略式實例加正因、似因判別)。
圖四中,呂澂的釋文說“九句第五不共,不舉喻”,因此呂先生補了同、異喻依,但呂先生補錯了同、異喻依的順序。他又將第八句之宗譯為“聲常”,與《理門論》和《入論》不符,可能是錯植。
綜上所述,呂澂先生譯講《因輪決擇論》有許多成果。一是確定藏譯《因輪決擇論》就是漢傳提到而未譯的《因門論》;二是糾正印度出威提布薩那《印度邏輯史》片面說法,本論不光講了與因、喻相關之九句,還講了九句因的前提條件即與宗相關的第一相;三是講解了《因輪決擇論》九句因與《理門論》中九式;五是更完整地給出了九句因實例,有《理門論》所無的同、異喻依(除第五句本來是同無異無外),特別是列出同喻依便補全了宗、因、喻三支作法不可缺少的骨干成份;六是補充說明九句因都是依“決定”因而非“猶豫”因來決擇的;七是可知漢傳中窺基《大疏》按“有、無、俱”和“分”(全分、一分)詳列宗、因、喻諸過亦有所本。
呂澂先生譯講《因輪決擇論》也留有瑕疵。一是誤以文中的因“三相”即陳那新因明的“因三相”規(guī)則;二是補例時,補錯了宗體和同、異喻依的順序。在幾十年后的《因明入正理論講解》中,第八句“聲?!敝斜桓恼秊椤奥暉o常”,第五句同、異喻依順序仍舊錯為“如瓶,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