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雅奇 吳 晶

備妥通知書（NOR）是指租船合同中，出租人按照合同規(guī)定向承租人、發(fā)貨人、收貨人或他們的代理人遞交的有關船舶已經(jīng)抵達指定港口或泊位，并表明船舶已經(jīng)在各方面做好裝卸貨準備的通知書。NOR生效的時間是航次風險在船舶出租人和承租人之間劃分的時間節(jié)點，關系到裝卸時間的起算和最終的滯期費與速遣費的結算，關系到合約雙方的經(jīng)濟利益，因此其意義重大。然而，在現(xiàn)實中，船舶所遞交的NOR的法律效力又面臨著諸多問題。本文結合現(xiàn)實案例分析NOR遞交的有效性問題。

一、案情回顧

A輪某航次執(zhí)行航次租船合約，裝貨港為澳大利亞的黑德蘭港（PORT HEDLAND），卸貨港為中國青島，裝貨港的受載期為2019年3月27日1200時至2019年3月28日2359時，租約規(guī)定，船舶抵達目的港拋錨即可遞交NOR，但船舶的抵達時間不可晚于規(guī)定的解約日。A輪預備航次從越南的山陽港（PORT SON DUONG）于2019年3月16日開航，0730時引航員下船，預計抵達黑德蘭港時間為2019年3月27日1200時。次日，即2019年3月16日1200時，A輪1號主機輔助風機出現(xiàn)故障，停車檢修未能恢復，且船舶申請的備件在上一港未能及時供船，船舶只能采取措施把主機1號輔助風機卸下，用盲板將該風口堵住，主機2號輔助風機正常工作，船舶繼續(xù)航行，但主機轉(zhuǎn)速受限，半速前進/后退（HALF AHEAD/ASTERN）使用時間不能超過20分鐘，同時船東將購買的備件直接發(fā)往黑德蘭港，準備在船舶抵達錨地后第一時間送船。

由于受熱帶氣旋Veronica過境影響，黑德蘭港于2019年3月22日1230時至2019年3月26日0900時關閉港口，港口關閉時間累計92.5小時，在此期間，禁止任何船舶進出港口，所有欲抵船舶必須先在港界外10海里處拋錨等候通知。A輪于2019年3月27日0900時抵達港界外20海里處報告VTS，VTS通知A輪在港界外10海里處拋錨等候進港界內(nèi)錨地的通知，1100時，船舶在港口指定位置拋錨。根據(jù)船東指示，拋錨后船長遞交了NOR以及船長關于船舶設備運轉(zhuǎn)正常的聲明。該聲明的遞交是黑德蘭港特殊的要求，必須和NOR一同遞交，NOR與船長聲明的遞交時間與拋錨時間一致。代理回復說由于主機輔助風機故障，港方限制船舶靠泊，船長需在主機輔助風機修復后重新遞交NOR。由于受熱帶氣旋影響，壓港嚴重，船舶在開港后需按抵達港界外的先后順序排隊進港，A輪于2019年3月29日0830時移泊到內(nèi)錨地拋錨，1030時船舶備件通過交通艇送到船上，1520時主機1號輔助風機修復，試車正常，船長通過電話和郵件報告港口當局、承租人及代理，并重新遞交了NOR和船長聲明。2019年3月30日代理通知說港方于2019年3月30日1018時正式解除船舶靠泊限制，船舶需再次遞交NOR和船長聲明，船長根據(jù)指示再次遞交了NOR和船長聲明，并聲明此次遞交的NOR不影響先前遞交的NOR的法律效力。A輪于2019年4月2日0800時進港裝貨。

船舶一共遞交了三次NOR，具體以哪一次遞交的NOR為準，承運人和承租人存在分歧。承租人認為應以2019年3月30日1018時遞交的NOR為準，理由是第一次遞交的NOR由于主機輔助風機故障導致船舶主機使用受到限制，是事實上的船舶沒有全方位備妥。對于2019年3月29日1520時遞交的NOR，雖然船舶聲明已經(jīng)全方位備妥，承租人也無異議，但因為港方此時并沒有解除該船靠泊的限制而無效。船東認為應以2019年3月29日1520時遞交的NOR為準，因為船舶此時已經(jīng)全方位備妥，并應考慮船舶因天氣原因壓港未能及時進入內(nèi)錨地的時間損失。

二、有效遞交NOR應滿足的條件

船舶遞交一份有效的NOR必須要滿足三個條件：首先船舶是一個抵達船舶；其次船舶必須事實上全方位備妥；再次船舶需滿足合約要求的其他條件，如船舶要通過了清關手續(xù)、船舶必須在工作時間內(nèi)才能遞交NOR等。對于第三個條件而言，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港口有不同的規(guī)定，而合約對于此條件的規(guī)定也取決于租約雙方的約定。

1.船舶抵達

所謂船舶抵達就是船舶要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到達約定的地點，使船舶處于承租人立即有效的控制之下。約定的地點可以是一個安全的港口，即港口租約，可以是一個具體的泊位，即泊位租約，也可以是一個具體的船塢，即船塢租約，還可以是租約雙方約定的其他一個具體的地點。對于港口租約，船舶必須到達港口的商業(yè)區(qū)、港界內(nèi)、港內(nèi)錨地、港口當局指定的其他待泊位置或者通常的待泊區(qū)域；泊位租約下的船舶抵達必須是船舶抵達約定裝卸的泊位（one safe berth）才能算作抵達，否則無論什么原因，譬如天氣原因、潮水或航道的原因、港口當局的控制或者約定的泊位被其他船舶占用等導致船舶不能及時靠泊在指定的泊位上，船舶都不能算作是抵達船舶；對于船塢租約則一定要求船舶?？吭诩s定的船塢內(nèi)才算作抵達。對于本案而言，由于天氣的原因，港口當局指定船舶在港界外10海里處等待進內(nèi)錨地通知，船舶按照港口的指示在指定的位置拋錨等候，此時，A輪已經(jīng)滿足了船舶抵達的條件。

2.事實上的備妥

船舶在事實上的備妥是船舶已經(jīng)準備妥當可以馬上進行裝卸作業(yè)，這是英國普通法的默示規(guī)定，一般租約有明示條文去做出同樣的要求，至于備妥的程度是要與有關的貨物與性質(zhì)去匹配。普通法的默示條件下，備妥是指：（1）船舶的裝貨空間（干貨船就是指船艙，如果裝散糧還會包括兩旁的翼艙，油輪就是指油柜）已經(jīng)備妥可以進行貨物裝卸。船東就有責任去針對該種商品中最嚴格要求的品種去備妥船舶裝貨空間。對于本案而言，A輪已經(jīng)對貨艙按照擬裝貨物的最嚴格要求進行了準備，并在靠泊后的驗艙中取得了檢查人員的認可，此點并無異議。（2）船舶已經(jīng)備妥裝卸作業(yè)所需要的設備/設施。設備與設施的備妥包括并不限于船舶導航設備的備妥、船舶動力設備的備妥、裝卸設備的備妥、船舵與錨設備的備妥以及其他一切可能影響船舶操縱和貨物裝卸的設備設施的備妥。事實上的備妥必須是全方位的，不能影響承租人對船舶的使用與控制，否則就不能算作船舶事實上的備妥。因此，A輪在2019年3月29日1520之前，由于主機輔助風機故障，導致主機轉(zhuǎn)速限制，可以看作是船舶沒有進行事實上的備妥，因此2019年3月27日1100時遞交的NOR是無效的。

3.合約規(guī)定的其他條件

合約規(guī)定的其他條件會有千變?nèi)f化的寫法。這主要是指一些進入裝卸港和裝卸作業(yè)之前要辦理的一些文件與手續(xù)，可以說是要備妥這些文件或手續(xù)之后才可去裝卸作業(yè)，屬于“法律方面的備妥”（legal readiness），而且有許多是明確屬于“例行手續(xù)”。租約雙方有訂約自由，只要是雙方在合約上明文規(guī)定的條款，其都會超越普通法的默示地位，雙方都要遵守，否則就會構成違約。對于合約沒有明文規(guī)定的條件，要以港口習慣或者港口的規(guī)定為準，譬如有的港口規(guī)定NOR必須在工作時間內(nèi)才能遞交，NOR必須是以文件的形式通知而不能以口頭的方式通知，船舶必須在完成了檢疫和清關手續(xù)才能遞交NOR等，這些也構成了NOR遞交生效的先決條件。而如果明示條款對NOR遞交的條件含糊不清，那么對含糊處就會作出不利于試圖依賴該條文得益的一方的解釋，這就是所謂的“針對規(guī)則”（contra proferentem rule）[1]。

而2019年3月29日1520時主機輔助風機修復后遞交的第二份NOR是否有效呢？從備妥的意義上來講，船舶已經(jīng)做到了全面的事實上的備妥，第二份NOR應該是有效的。但是根據(jù)港口的規(guī)定，即使A輪在設備修復后遞交了NOR及船長聲明，但此時船長聲明并沒有被港口當局接受，所以有效的NOR的時間要從港口當局接受了船長聲明并解除船舶進港限制的時間為準，即船長在2019年3月30日1018時遞交的NOR才算正式有效。此種規(guī)定有港口國對本國租船人保護的嫌疑，看起來似乎對于船舶出租人不公平，但既是港口規(guī)定，出租人也只有遵守的份。幸虧A輪從設備修復到港口解除進港限制的時間只有19小時，倘若由于其他的原因，或者出于保護本國租船人的意圖，港口當局一直拖著不予解除進港限制，出租人遭受的損失恐怕會更多。

三、船長遞交NOR應注意的事項

（1）仔細閱讀并理解航次指令，明白租約中關于NOR遞交要滿足的條件。要清楚本航次是港口租約、泊位租約亦或船塢租約，是應該在通常待泊地點、港內(nèi)錨地、過港界線或者引航站亦或船舶靠妥碼頭或船塢后遞交NOR，還是有其他相關約定；要關注租約中關于NOR遞交的明示條款，對于明示條款要無條件遵守。

（2）掌握NOR遞交的時間。租約中常有受載期和解約日的規(guī)定，要明白船舶如果在受載期之前到達是否可以遞交NOR，如果船舶過了解約日，是否還有遞交NOR的權利。

（3）掌握港口習慣和規(guī)定。不同的港口或者國家會有關于NOR的遞交的相關規(guī)定，如船舶遞交NOR前要通過檢疫、清關、驗艙或者聯(lián)檢手續(xù)，船舶要進入港界線以內(nèi)、要遞交船長相關聲明、要在辦公時間內(nèi)才能遞交NOR等，這些相關規(guī)定類似于合約中的明示條款，船舶一定要遵守。

（4）切實做到在各個方面?zhèn)渫住?/p>

（5）對于由于特殊原因不能被承租人接受NOR的情況，一旦確認要及時采取改正措施，在滿足相關要求后及時重新遞交NOR，甚至再次遞交NOR，切不可以置之不理。如對第一份NOR的效力有所懷疑，以及避免船舶承租人在棄權或者禁止翻供等方面有疑問，在遞交第二份NOR時需要加注：This Notice of Readiness Re-tendered without Prejudice to the Previous Notice of Readiness Tendered[2]。一份無效的NOR相當于船舶從來沒有遞交過NOR，那么裝卸時間也就從來沒有開始起算，可能最終導致船舶出租人巨大的經(jīng)濟損失。

（6）要清楚NOR應該遞交給誰，通過什么樣的方式遞交。除合約明文規(guī)定外，通常NOR遞交給承租人以及承租人委托的代理，遞交的方式多以郵件、電傳、電報、傳真的方式，雖然口頭的方式也被法律所認可，但一旦出現(xiàn)糾紛不易考證，因此建議不用口頭方式遞交NOR。

（7）確保NOR遞交的時間與SOF（事實記錄）中關于其時間的記錄一致。

四、結束語

NOR遞交的有效性牽涉很多方面，船長在遞交NOR時要全面考慮，仔細閱讀航次指令及港口規(guī)定，切實做到全方位備妥并及時遞交通知，避免NOR不被接受且又沒有后續(xù)措施而造成巨額損失。作為船舶出租人，要仔細斟酌租船合約，盡量避免在合約中加入過多的條件限制以避免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