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那迦
前段時間,記者在外省采訪了一起涉嫌刑訊逼供罪案件。3名被告原是公安干警,涉嫌在2001年的一起傷人案中對多名嫌疑人進行刑訊逼供,致使其中多人被誣陷為案件的“兇手”。
“懇請法庭在量刑時,考慮下案件發(fā)生時整體的司法和辦案環(huán)境?!逼渲幸幻桓嫒嗽谕ド系囊环q解引起了記者的注意。按其言下之意,案發(fā)當時,刑訊逼供行為似乎曾被當?shù)匾欢ǔ潭认履S。
刑訊逼供是典型的國家司法工作人員濫用職權使用肉刑、變相肉刑或精神折磨侵犯公民人身權利的職務犯罪,刑法第247條早已明令禁止。但事實上,在司法實踐中刑訊逼供長期處在灰色地帶,難以完全禁絕。近年來,“聶樹斌案”“趙作海案”“呼格吉勒圖案”“張玉環(huán)案”等具有代表性的冤案陸續(xù)被披露并昭雪。這些冤案釀成的背后總有刑訊逼供的存在。
究其原因,雖然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guī)定早已吸收了“無罪推定”的精神,但“有罪推定”的潛在意識還植根在一些司法人員心中。記者在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上檢索篩選出了39篇刑訊逼供罪判決書發(fā)現(xiàn),在一些案件中,被害人被認為涉嫌盜竊、詐騙等罪名。辦案人員先入為主對“嫌犯”作了有罪推定。訊問無果后,他們本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原則,對嫌疑人“上了手段”。
據(jù)法律界人士介紹,除開個別案件中辦案人員存在主觀故意的刑訊逼供外,刑訊逼供更多產(chǎn)生于一種辦案者對口供的依賴心理。因為口供歷來被視作定罪的“證據(jù)之王”,“辦案就是要突破口供”。還有“命案必破”等觀念也促使辦案人員必須拿下口供。
2013年,最高法發(fā)布了《關于建立健全防范刑事冤假錯案工作機制的意見》的通知,要求堅持刑事訴訟基本原則,采用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收集的被告人供述應當排除,這體現(xiàn)出了法治的進步。
但這并不意味著刑訊逼供的問題能徹底得到解決。近年來,因刑訊逼供而被追究刑事責任的司法人員仍是少數(shù)。在此前提到的39篇刑訊逼供罪判決書中,有的被告人被判處一兩年有期徒刑,有的獲緩刑。若受害者只是受輕傷,被告人還有很大幾率被免予刑事處罰。
為何涉嫌刑訊逼供的司法人員較難被追責?主要是由于刑訊逼供罪認定難。有研究表明,在被告人提出遭受刑訊逼供的案件中,絕大多數(shù)案件被認定為不存在刑訊逼供。“在司法實踐中,許多實務人員在不同程度上對于刑訊逼供的認識并不到位。”
法院對暴力型刑訊逼供的認定較為容易,而對變相刑訊逼供的認定較為困難。在許多案子中,證據(jù)缺乏成為法院不予認定刑訊逼供的主要原因之一。對此,有法官表示希望能出臺幫助其認定變相肉刑和精神折磨的指導性細則。
在辦案的實際過程中,的確很難讓嫌疑人“自動招來”,但這絕不意味著辦案人員可以“甩鍋”給司法辦案的大環(huán)境。2016年,中辦、國辦印發(fā)《關于深化公安執(zhí)法規(guī)范化建設的意見》,文件提出加強對刑訊逼供的源頭預防,這正是解決刑訊逼供的關鍵,但要落實好,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