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鹽城中學(xué)高一
窗外,煙霧籠罩下,水箭帶著千軍萬馬之勢狂妄地落下。
正欲出門,打開許久未用的儲物柜,一陣煙塵撲面而來?;仨黄常话延洃浿械挠图垈阏鋈惶稍诮锹?。
捧起油紙傘,仔細(xì)端詳。泛著歲月光澤的傘面一側(cè),有著幾片青荇一樣的蘭花葉子,墨色暗淡,漸漸消散。輕輕撫摸那已被小蟲蛀出些許洞眼的紙皮,仍能感受到傳統(tǒng)做工的精細(xì)。淺淺的水斑仍在,仿佛當(dāng)年的江南煙雨,還在氤氳。
思緒,飄向江南,飄向煙雨,更飄向那綿延幾千年不滅的文化精魂。
漫步在江南水鄉(xiāng)的石板橋上,細(xì)雨點點,從天空灑落下來?!按核逃谔?,畫船聽雨眠”,這樣淡淡的雨季,應(yīng)該有一段許仙斷橋情逢白娘子的佳話吧,說不定丁香花下一位撐著油紙傘的姑娘正在凝眸一笑,或許楊花飄飛處遠(yuǎn)去了喜傘遮面的新嫁娘的婀娜身影……正想得入神、心襟搖曳時,“咔—噠—”我手中的小蘑菇傘撐被風(fēng)折斷了,在簌簌風(fēng)雨中萎蔫了下來。
怎么辦呢?正好青石巷幾株疏竹旁,有家粉墻黛瓦的小店,只好到那里避避了。剛踏進(jìn)店門,迎面一架紅木彩雕屏風(fēng)矗立在店內(nèi)。古樸的雕花框架與素屏上的點點紅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風(fēng)塵俗世,也仿佛被這屏風(fēng)隔絕在外,一切又安靜了下來。木質(zhì)裝修,低調(diào)簡樸?;椟S的燈光下,老式柜臺內(nèi)陳列的物品也仿佛有了年代的久遠(yuǎn),好像它們已經(jīng)靜臥了幾百年,只為等待有緣人來打開它們塵封的歲月。
沒有一個客人,店內(nèi)幽靜得讓人好似進(jìn)入了宋詞。
“請問你想看點什么嗎?”一個柔和的聲音從角落里傳來。驚訝間,一位身著青色長衫的姑娘從幽暗中走了出來。她腳步輕盈,皮膚白皙,眉眼間略帶思古之幽情,仿若那水墨畫中淡然悠遠(yuǎn)的仙子。她告訴我,小店是爺爺開的。爺爺在鎮(zhèn)上做了一輩子油紙傘,開這個鋪子只圖個喜好。知道來此的客人有喜歡尋點古趣的,就添了些老物件,為的是人們有個念想。她也很喜歡這里,所以閑暇時就過來坐坐。
我這才注意到,古銅色的木墻上掛著幾柄色澤清雅的油紙傘,有手繪青花傘面的,有水墨山水傘面的,還有花鳥人物傘面的,每一幅畫都是一段封存的古老記憶。取下一把素色蘭花傘面的油紙傘,在手中仔細(xì)把玩,層層疊疊的竹制骨架為千年傳承的古法制作。小心翼翼地?fù)崦墙^柿子漆的桃花紙傘面,傳統(tǒng)的絲滑手感傳遍全身,點燃了血液中流傳幾千年的文化。姑娘見我輕輕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和寬慰。一邊幫我包好傘,一邊好似對我
說,又好似自言自語:“現(xiàn)在用油紙傘的人不多了,真怕爺爺?shù)氖炙嚂?!”我愣了愣,這樣造型典雅、古樸懷舊、精致唯美的傳統(tǒng)工藝會消失嗎?
我沉默地接過油紙傘,又回望了一眼小店。店內(nèi)的確冷清,但它的古樸雅致和爺孫倆的這份堅守,宛若一汪清泉正流入每一位紅塵過客的心田。走回喧囂的人群,打開油紙傘,一股清新和寧靜撲面而來。芬芳的紙香,帶著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化情思,沁入心扉。手握韌滑的竹柄,像蝴蝶一樣在人群中穿梭;月白色的油紙傘,也在一個個人們手中像精靈一樣飄飛。江南煙雨匯聚成細(xì)流,從傘邊緩緩滑落。
“黑白居,青石巷,柳絮紛飛墨點香;
煙花笑,雨朦朧,是誰持傘獨自行?
一路桃花一路開,滿是南國煙雨情;
無情煙柳有情雨,油紙傘上繪江山?!?/p>
時隔多年,我再次拿起這柄傘,撐起在雨中。雨濺在傘面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音,仿佛千年的江南煙雨,從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