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勇, 段雅婧
(復旦大學 管理學院,上海 200433)
眾所周知,現代意義上的管理學起源于美國。1911年,美國人弗雷德里克?溫斯洛?泰羅出版了《科學管理原理》一書。以此書為核心,泰羅建構了一套“科學管理理論”,這不僅意味著對于工作場所人類行為的管理開始從感性走向理性,也宣告了一門新學科——管理科學的誕生(彼得?德魯克,2009)。自此之后,隨著美國和西方經濟社會的發(fā)展,管理思想日益豐富。行為科學理論、企業(yè)文化理論、學習型組織理論等各放異彩,對于提升企業(yè)管理水平和企業(yè)績效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這也使得管理學在某種程度上形成了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世界一統(tǒng)天下的局面。這種現象的存在,源于當前世界經濟發(fā)展的形式與格局。長期以來,美國在經濟、技術領域都處于世界領先地位,任何行業(yè)的第一梯隊都有美國企業(yè)的身影。管理學是一門始于實踐與運用的學科,其存在的主要目的是通過提升管理效率、節(jié)約經營成本,使企業(yè)獲得快速發(fā)展,占據優(yōu)勢地位。因此,眾多的企業(yè)經營者和學者們從美國企業(yè)的蓬勃發(fā)展中感受到美國學者提出的管理理論的魅力,看到了西方管理理論的價值和作用。西方成功企業(yè)的實踐,也經由學者歸納和總結,結合科學的研究方法和手段,發(fā)展成為一套較為完善的管理科學理論體系,一時間引得東方國家的企業(yè)家和學者競相追捧和學習。
但是,管理學就應該由西方一統(tǒng)天下嗎?隨著中國、日本等東方國家經濟的崛起,東方社會經濟的重要性隨之凸顯,一大批優(yōu)秀的東方企業(yè)走上了世界經濟舞臺,更有一批東方的優(yōu)秀企業(yè)家提出了他們獨到的管理思想。2011年美國管理學年會(AOM)把大會主題定為“West meets East”(西方遇見東方),正是順應了社會發(fā)展形勢。2016年,習近平主席在中國社會科學工作會議上指出,我們的哲學社會科學要建立主體性、原創(chuàng)性。跟在別人后面亦步亦趨,不僅難以形成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而且解決不了我國的實際問題。因此,系統(tǒng)總結以中國為代表的東方管理理論,深入研究東方企業(yè)管理模式,成為中國管理學者所關注的熱點問題。
縱使管理學自產生以來已走過百年發(fā)展歷程,持續(xù)大半個世紀的關于管理學是什么、為什么存在等問題依舊存在爭論。從西方社會引入、在東方文化情境中融合與發(fā)展的東方管理理論更是飽受爭議與質疑。是否真的存在具有地域社會文化特點的“東方管理”或“中國管理”,成為管理學術研究的一個大問題。對于東方管理合法性的質疑,主要集中在如下幾個方面:東方管理缺乏成功的實踐案例,無法找到支撐理論的實踐邏輯,研究路徑模糊不清;研究內容沒有跳出西方管理所提出的基本框架和模式,方法論沒有任何的突破;從思想基礎上看,西方哲學足以支撐管理研究,沒有必要對東方哲學思想進行探索;作為東方思想核心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學派眾多,典籍汗牛充棟,但都是鞏固封建統(tǒng)治的安邦之策,追求平衡與和諧,違反了管理學追求效率的基本原則(鄧志華和李忠民,2008;韓巍,2008;彭新武,2011;吳照云和余煥新,2008)。東方管理理論研究如不能證明其研究的合法性,證實其理論貢獻和實踐價值,探索其未來發(fā)展路徑,那么它的發(fā)展將面臨巨大的困難和阻礙(曹祖毅等,2017;陳春花和馬勝輝,2017)。
因此,本文以東方管理理論為研究對象,從發(fā)展淵源出發(fā),對其內涵進行系統(tǒng)論述,界定了東方管理的研究內容及邊界,探討當代科學理性視域下東西方管理研究在方法論和具體方法上的異同,而后從文化視角切入,分析東西方文化差異帶來的管理實踐和理論的區(qū)別,以論證東方管理理論研究的合法性和必要性。最后,基于對東方管理理論的梳理,提出了東方管理研究的發(fā)展趨勢。本文不僅是對東方管理領域現有研究的闡述,更多的是在此基礎上積極嘗試建構一種全新的東方理論觀點,為管理理論研究和實踐發(fā)展提供有價值的參考和借鑒。
20世紀80年代起,已有部分學者開始注意到東方國家的管理思想和管理活動。1981年出版的《Z理論》在當時被譽為管理問題研究的經典著作,作者美國管理學家威廉?大內在文中第一部分就提出了“向日本學習”的口號。正當美國開始向日本企業(yè)管理取經的時候,改革開放初期的中國企業(yè)開始接觸到市場經濟帶來的變革,了解到世界形勢的變化,開始努力學習、照搬美國企業(yè)的管理模式,學者們也對美國管理理論表現出極大的熱衷和崇拜。而日本人卻表示,日本管理思想的源泉是中國古代的思想和智慧。日本學者伊藤肇指出,儒家和道家思想對日本企業(yè)家有著深遠的影響,給予他們智慧和激勵,想要成為有水準的企業(yè)家,《論語》和《道德經》是必修課(伊藤肇,1986)。日本學者村山孚也說到,日本式管理的秘訣在于對員工的鼓舞和激勵,而中國古典思想正是這種訣竅的主要淵源(村山孚,1985)。
改革開放之后,隨著管理學科日益受到重視,一些學者開始關注如何從東方文化中吸取管理智慧養(yǎng)分。1978年,復旦大學蘇東水教授發(fā)表了《“紅樓夢”的經濟管理思想》一文,從中國四大古典名著中探尋管理的奧秘。1984年,在袁寶華、潘承烈等學者的倡議下,首次召開了中國古代管理思想討論會,揭開了中國傳統(tǒng)管理思想研究的序幕。1986年,蘇東水教授又發(fā)表《現代管理學中的古為今用》,強調從中國古代思想中探尋中國管理智慧。20世紀90年代初,蘇東水任總主編、蘇勇等人任分卷主編,著手編纂四卷本100多萬字的《中國管理通鑒》并于90年代中出版,系統(tǒng)地從人物、著作、名言、技巧四方面系統(tǒng)地梳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管理智慧。從發(fā)展歷程看,東方管理理論研究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從20世紀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中期,可以總結為“古為今用、洋為中用、融合提煉”;第二階段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到1997年,可以總結為“理論創(chuàng)新、獨成一家、走向世界”;第三階段為1997年至今,可以總結為“發(fā)展學派、創(chuàng)新體系、擴大影響”(蘇東水,2014)。
“東方管理”概念的提出標志著東方管理研究進入第三階段,至此東方管理不再是雜亂無章的思想研究,而是進入學派發(fā)展、體系構建的新階段。復旦大學首席教授、中國著名管理學家蘇東水先生是“東方管理”概念的首倡者以及東方管理學派的開創(chuàng)者。早在20世紀70年代,蘇東水就提出要從中國古代管理思想中吸取養(yǎng)分來研究管理理論和實踐,并發(fā)表了系列文章。1992年,蘇東水教授在《復旦學報》上發(fā)表題為“弘揚東方管理文化 建立中國管理體系”的文章,明確提出了管理的意義是解決現實中的矛盾和問題,因而也高度依賴和扎根于特定文化情境。管理學研究者應當深入了解不同文化背景下管理實踐的方式和特色,以此為基礎進行差異性的管理思想和理論的研究(蘇東水,1992)。因此,東方管理既重視理論,也強調實踐;既影響中國,也服務世界;既立足現實,也面向未來;它的發(fā)展是一個持續(xù)重復進行探索、總結、實踐、創(chuàng)新進而不斷提升和發(fā)展的過程。在此之后,蘇東水教授多次提出東方管理學的精髓是“以人為本、以德為先、人為為人”。東方管理學研究的宗旨是要提煉和總結東方管理文化中的精髓;不斷完善和發(fā)展東方管理學的理論體系;促進東西方管理文化的交融;推進東方管理學的教育普及和在實踐中的應用。東方管理學的復興,有助于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關系的和諧發(fā)展;并將促進治國、治生、治家、治身思想與理論的升華和創(chuàng)新(蘇東水和趙曉康,2001)。浙江工商大學的胡祖光教授也提出,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產生了極為豐富的管理實踐、思想和著作,日本人對于中國管理思想的研究還停留在表面,僅看到個別思想學派對于企業(yè)管理某些方面的指導價值,如以《水滸傳》來說明企業(yè)用人問題,以《三國演義》來說明企業(yè)戰(zhàn)略謀劃,這些研究雖有一定的依據和道理,但要想深入、系統(tǒng)地挖掘東方管理思想,就一定要亮出“東方管理學”旗幟,這樣才能使東方國家歷經千年演進發(fā)展的管理文化在世界管理學界占據一席之地,進而促進具有東方文化特色的管理理論的形成,推動東方特色管理理論的廣泛接受和運用(胡祖光,1995)。上海交通大學顏世富教授認為,東方管理學是在東方文化背景下,以古今管理思想整合與創(chuàng)新為基礎,以“人為為人、治心為上”為基本原則,促進個人或組織協(xié)調發(fā)展的一門學科(顏世富,2000)。
結合上述觀點可以看到,東方管理產生和發(fā)展根植于東方文化背景,研究東方管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挖掘東方管理思想中的精華,并進一步對其中的觀點進行提煉,以期形成一套完善的理論體系。
一個理論體系的建構,不僅要明確基本定義,更要有其特定的研究對象和范圍,這樣才能明確自身的邊界,確定研究所處的清晰領域。東方管理在研究對象和范圍上與西方管理研究是否存在差異?這是建立東方管理理論體系需要明確的基礎內容。
毋庸諱言,當今學術界對于東方管理命名的科學性及合理性依舊存在爭議,諸如中國式管理、本土化管理、東方管理學、中國管理學等名稱,哪一個更加適合概括和描述不同于西方情境的管理體系?學者們對此也有不同看法。但無論名稱如何變化,可以發(fā)現對于該領域的研究取向,基本都是以中國傳統(tǒng)文化為核心,討論其中蘊含的管理思想,并挖掘其現代的價值(呂力,2009a)。蘇東水教授認為,東方管理是以中國傳統(tǒng)思想為代表的一門具有文化特色的學科體系,其哲學要素包括:道、變、人、威、實、和、器、法、信、籌、謀、術、效、勤、圓15個方面?!暗馈睘樘斓?,是事物生存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管理中要尊重客觀規(guī)律,以“變”的態(tài)度來應對,在變化過程中要重視“人”的核心地位,重視人的發(fā)展性;要獲得人心,則要立“威”;解決問題要從“實”出發(fā),重視客觀真相;管理以“和”為貴,強調資源的整合,也要善于用“器”,將其作用最大化;對于管理,“法”不可或缺,需要強調法的統(tǒng)一性和穩(wěn)定性,將“信”作為制度的補充,管理、溝通過程重視信義;“籌”強調管理需有遠見卓識,制定合理的戰(zhàn)略,做到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在此基礎上注重“術”的運用,講究不同方法、手段的使用,實現管理的“效”用最大化;管理以“勤”為保證,才能實現最終的“圓”滿,即最佳也最為合理的狀態(tài)。“以人為本,以德為先,人為為人”的“三為”理論是東方管理十五字哲學的具體表現。涵蓋治國學、治生學、治家學和治身學的“四治”體系,是東方管理的應用和實踐。治國學主要研究針對國家層面的宏觀管理思想和行為,具體內容涵蓋社會人口、生產、行政、軍事等方面;治生學是中觀層面針對產業(yè)、企業(yè)生產經營活動中的管理理念、思想和方法的研究;治家學是以家族或家庭為基本單位的管理活動,這是以關系主義為基礎的東方社會管理研究的重要內容之一;治身學也被稱作人為學,主要是從個體層面出發(fā),研究管理過程中的個人修養(yǎng)和用人之道(蘇東水,1992,1996)。蘇勇教授等認為,東方管理學的研究對象是東方社會文化情境下產生的管理實踐活動以及在此基礎上提煉的管理思想、理論和方法(蘇勇和于保平,2009)。而一些批評者則認為,東方管理就是從古代典籍中尋找管理思想,是一種類似于歷史學、考古學的研究,這無疑是對東方管理的歪曲和誤讀,忽視了東方管理理論中的現代性。東方管理雖起源于傳統(tǒng)文化,但并不僅僅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挖掘、復述和解讀,而是基于東方哲學思想,對古今管理理論和實踐進行分析和探索的現代理論(彭賀和蘇宗偉,2006)。
在明確了東方管理的研究對象之后,就要對其研究范圍進行界定。首先,對于“東方”這個概念的理解,是研究管理邊界的核心所在。對于“東方”的界定大致有兩種方式,一種是以地理位置為劃分標準,將歐洲以東的地區(qū)(以亞洲為主)稱為東方,包括中國、韓國、日本、印度、東南亞、阿拉伯等國家和地區(qū);另一種是以文化為形式進行劃分,認為古希臘、古羅馬到近代的歐美為西方文化體系,而包括古希伯來直到阿拉伯國家的伊斯蘭文化圈、印度文化圈和中國文化圈都屬于東方文化體系,東西方最主要的差異在于其價值觀和思維方式。第二種觀點得到了更多的支持和認同?;诖耍袑W者指出東方文化是東方管理的基礎,東西方的區(qū)別是以思維方式和特點為劃分依據的,進而可以認為東方管理研究在管理的社會文化歷史性,對于研究的原創(chuàng)和自主性,研究立場、策略、視角和方法的本土性這幾個方面都是區(qū)別于西方管理研究的(彭賀和蘇東水,2007;薛求知,2017)。其次,還需要對東方管理從廣義和狹義上進行區(qū)分。廣義的東方管理范圍是包括“三學”(中國管理學、西方管理學、華商管理學)、“四治”(治國、治生、治家、治身)、“五行”(人道行為、人心行為、人員行為、人謀行為、人才行為)的理論體系。從狹義上理解,東方管理指的就是東方企業(yè)的管理(蘇東水,2005;蘇勇和于保平,2009)。
從名稱上看,東方管理似乎是相對于西方管理而產生的。這樣的觀點是片面的,在研究中應該對東方管理的研究范圍和邊界進行整體和系統(tǒng)的思考,而不能簡單地將東、西管理認為是管理學二分的結果,將其對立起來。從管理學發(fā)展的歷史來看,就管理實踐而言,東西方社會演變過程中到底是哪一方首先產生了管理行為,難以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管理一定會伴隨著社會的形成而出現,且隨著生產力的變化而不斷演進。在早期社會,東西方管理思想的區(qū)別并沒有像現在這么明顯,當時的管理也處于一種混沌、朦朧不清且差異不明顯的階段。但隨著社會進步和文明的發(fā)展,受到不同自然地理環(huán)境的影響,不同地域人們的生活方式發(fā)生了變化,也因此導致了思維方式、行為特點的差異,這種差距的不斷擴大,最終形成了東西方獨特的文化背景,管理實踐也因此發(fā)生了改變。泰羅的“科學管理”理論的提出,標志著管理行為從此走上科學化的道路,管理學科也由此建立。隨著管理學科的進步,發(fā)源于西方的管理理論自然而然地走上了統(tǒng)治世界的道路,理論邊界和范圍一再擴大,被當成了一種普世通行的規(guī)律,以致人們逐漸忘卻了管理理論是基于管理實踐而產生的,而管理實踐又是根植于不同社會情境之中的。不可否認,在大多數已經發(fā)現的管理問題中,西方管理理論能夠跨越情境限制,對一些普遍性的問題進行解釋,但是隨著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出現了西方理論在某些問題上解釋力有限或無法解釋的現象,正因為如此,才有了對于東方管理理論的重視和探索。
管理理論產生于管理實踐,而實踐是管理者在特定情境下的決策。從這一角度上看,東方管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研究東方情境下的管理問題,是基于特定的經濟、社會、文化背景,結合東方思想、方法解決實際問題,同時通過總結和提煉歸納出東方管理理論體系。但東方管理的發(fā)展并不僅僅局限于此,西方管理產生于西方社會,早期研究也多是基于西方管理實踐,但隨著研究的發(fā)展逐步突破了原有邊界,發(fā)展成為具有普適性的規(guī)律,同樣,東方管理的研究也不會局限于東方情境,東方管理概念的提出也絕不是為了和西方管理劃清界限,各自為政。理論體系的發(fā)展需要經歷一個漫長的階段,縱使當前東方管理的發(fā)展大部分還局限在東方社會,但其研究目標是為了從東方智慧中汲取西方文化所缺失和忽視的內容,提升組織效率,改善管理效果(胡祖光和陳敬宇,2013)。因此,東方管理研究的邊界應為基于東方文化和東方智慧的、能夠解釋管理問題的、為管理實踐提供有效建議的領域。
管理學自誕生以來,在方法論問題上一直存在科學主義和人文主義的爭論??茖W主義強調追求客觀規(guī)律和因果關系,強調對自然科學研究方法的運用。人文主義則主張重視情境的影響,基于特定背景對研究對象進行深入的理解和描述。二者的分歧體現了管理學研究中不同的本體論前提和認識論基礎,在方法論上則表現為實證論和詮釋論的分歧。實證論是科學主義思想的體現,強調理性和邏輯,認為世界所有事物皆存在一種客觀性和普遍性的規(guī)律,而研究的目的就是去發(fā)現這種規(guī)律。而詮釋論則認為知識產生于思維活動,思維能力決定了個體對于事物和環(huán)境的認知,由于人類行為的復雜性和環(huán)境的差異性,管理研究不可能存在完全一致的結論,也沒有可以遵循的自然規(guī)律。長期以來,對于哪種研究范式更適合管理學,一直沒有達成共識,但毫無疑問,實證論的觀點明顯更勝一籌,占據了管理學研究領域的統(tǒng)治地位。自科學管理理念提出以來,管理學研究基本上都是沿著實證主義這條主線發(fā)展的。根據實證主義的研究方式,包括管理學在內的所有社會科學理論的建立都必須基于所觀察到的事實。實證主義傳統(tǒng)認為客觀規(guī)律和事實是現實存在的,因此可以通過科學的測量,實現對研究對象的數量化表達,以此來觀察、解釋、預測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在實證研究中,強調得出研究結論的可靠性及推論變量間的因果關系。雖然實證主義的觀點目前被管理學界普遍接受,但現代管理學研究中,因為過分追求科學的實證方法,視其為獲得真理、解釋因果的重要手段,因而出現了過分強調測量方式及復雜的模型設計,過于看重統(tǒng)計上的顯著現象,將實證研究片面理解為基于計量經濟學模型的經驗實證,導致了在探索管理學研究本質的過程中的諸多弊病,嚴重阻礙了管理學的發(fā)展,偏離了管理學研究的本來目的。從根本上來說,管理研究應該是理論與實踐并重的,理論的產生源于對實踐活動的歸納總結,實踐的提升源自對理論的學習,二者相互結合,共同促進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并實現文明進步。繁瑣復雜的研究方法并不代表所研究的問題得到了更深入的探討,也不等同于更加接近真理。隨著研究的發(fā)展,部分學者也開始意識到,情境對于管理學研究的重要性,詮釋主義也因此開始得到學界的重視。針對目前管理學界過度采用實證主義的情況,徐淑英教授等一批學者號召學界關注于負責任的研究,負責任的科學探索產生的可信的知識直接或間接地有利于解決商業(yè)和社會的重要問題(張佳良和劉軍,2018;徐淑英,2016;薛求知和朱吉慶,2006)。
伴隨著學科的發(fā)展,東方管理理論的研究方法經歷了幾個不同的階段:早期的東方管理理論研究大部分使用的是人文研究方法。通過對文獻的梳理,提煉其中的核心內容,再結合相關的管理思想,整合成為一個理論體系。例如成中英的C理論就是以《易經》哲學為基礎,融匯中國諸子百家的哲學思想,結合西方的管理理論,在此基礎上構建的一個獨特的中國管理哲學體系。蘇東水提出的東方管理學,則是以西方管理學、經濟學和心理學為基礎,結合哲學、社會學、歷史學等學科,通過挖掘中國優(yōu)秀文化及管理實踐,提出的一套以“以人為本、以德為先、人為為人”為本質屬性,以東方傳統(tǒng)文化為主體并融合西方管理思想的新學科。胡祖光認為,管理對象可以分為人、物、組織,他以此作為依據重新劃分并解讀了管理理論,提出中國管理學應該分為“納言”“用人”“治法”“處事”和“教化”五個部分(成中英,2017;蘇東水,2005;胡祖光,1995;呂力,2009b)。
隨著研究的深入和全球化趨勢的加劇,管理學研究領域的國際交流日益頻繁,東方管理領域的研究者更多地接觸到了西方先進的管理理論和管理研究方法,認識到實證主義的重要地位,逐漸開始將管理理論與中國情境結合,使用統(tǒng)計學方法對研究對象進行描述性解讀,應用西方理論模型進行中國情境化問題的解釋,在模型當中加入了東西方社會存在差異的變量,如權力距離、不確定性規(guī)避等,通過對部分變量的增減來驗證中國管理問題,同時,通過案例研究與實證研究的方法,發(fā)展出一些具有中國特色的理論模型(陸亞東,2015)。例如,在對中國高層經理人進行研究的過程中,劉文雯等人發(fā)現管理者在影響他人的過程中更善于使用溫和類策略,采用“以理服人”和“以情感人”的策略方式;古志輝等人運用滬深兩市上市公司數據,發(fā)現在儒家倫理的影響下,公司代理成本顯著降低,代理效率得到了提升;Pan等人基于中國企業(yè)員工的調查數據,構建了基于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中國商業(yè)組織中人們文化價值取向的四因子結構模型,證明與西方學者舒瓦茨提出的SVS有顯著的差異(劉文雯和王雪莉,2004;古志輝,2015;Pan等,2012)。這些研究都是以東方傳統(tǒng)文化為基礎,運用西方科學的實證方法進行量化的論證,證實了東方情景下的管理行為研究的必要性和有效性,也體現出東方管理學逐漸走向科學化和規(guī)范化的發(fā)展和進步。對于缺失邏輯思維基因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實證主義觀點的引入無疑是東方管理理論發(fā)展中的重要進步。但是,由于當前的科研評價體系,研究成果數量得到高度的重視,研究質量一定程度上受到忽視,導致了一些科研機構和研究者的急功近利,為了研究成果能被主流學界認可,論文能在高層次國際期刊上發(fā)表,開始盲目追求一些脫離實際的量化成果,出現了嚴重缺失科學精神的為研究而研究、為方法而方法的傾向和行為。過分注重“洋為中用”的研究取向,缺乏對于中國情境下管理實踐研究的系統(tǒng)性、創(chuàng)新性開發(fā)和探索,導致了東方管理研究對于管理和組織理論貢獻的缺乏(陸亞東,2015;Tsui,2006)。雖然學界對于當前的研究狀況有很多批判,但當前的研究中也有很多有價值的基于中國情境的高質量研究出現。張萍和楊雄勝以中國明朝時期的官營造船廠——龍江船廠為對象,通過案例研究發(fā)現其已經有了成熟的內部控制體系,即通過對“人心”進行規(guī)范,促使個人行為與組織目標保持一致,進而不需要類似于西方嚴格的制度來解決委托代理問題,體現出符合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內部控制模式。Wei等人通過對中國中小型私企高管的訪談,運用扎根理論的研究方法,發(fā)現以“心”為基礎的社會能力,如關系建設和維護、同情、智慧靈感,體現了基于中國情境的領導者情感和認知維度的動態(tài)相互作用(張萍和楊雄勝,2018;Wei等,2017)。
鑒于此,我們可以認識到,目前東方管理研究的發(fā)展依舊需要依靠成熟的西方理論研究范式,從研究方法上看,東西方管理理論研究雖有側重但異曲同工,而從學科發(fā)展上看,西方管理確實更加嚴謹和完善。作為后來者的東方管理更應該積極探索和吸納西方管理研究經驗,以包容的學習態(tài)度不斷完善自身領域的研究,只有在充分繼承和學習的基礎上,才有可能加以創(chuàng)新。這也再次說明東西方管理并非對立,而是有機結合、各有所長。
要繼續(xù)發(fā)展和擴大東方管理的影響力,未來應當如何進行研究?使用何種方法?這已成為學界關心的焦點之一。部分學者認為,管理是一種脫胎于社會情境的行為和實踐,受到文化的影響和制約,但是當前管理學領域研究過分注重數理統(tǒng)計,將管理學當作一種技術手段來進行研究,強調數據結論的相關性,而忽視了本土化情境的影響,無法深入了解管理現象背后真正的因果聯系。與此同時,定量研究更加適合于理論檢驗和變量關系的確定,無法用于開發(fā)新構念和構建新理論。針對當前東方管理研究的現狀,應該重視對于本土化實踐的探索,因此,未來東方管理的研究應該更多地從理論構建的角度入手,利用民族志、扎根理論、案例研究等質性研究方法,深入挖掘東方管理情境和管理實踐的特點,從傳統(tǒng)文化中汲取精華,梳理符合現代企業(yè)管理的理論和觀念,并對其產生的背景和適用條件進行系統(tǒng)的整理和歸納,再結合西方通行的研究方法進行論證,發(fā)展出具有東方特色的管理理論,這樣才能做出真正有價值的高水平的東方管理研究(李寶元等,2017;包國憲等,2010;胡祖光和陳敬宇,2013)。另一些觀點認為,管理學屬于社會科學,具有客觀性和規(guī)律性,是可以用實證主義方法進行量化研究的。東方管理長期以來專注于理論的闡述和推演,缺少科學化和定量化實證研究,因此,東方管理學一直不能被主流管理學所認可,未來的東方管理研究應該注重量化研究,論證理論的普適性和合法性。要強調研究的邏輯性和規(guī)范性,使用合理的模型和數據進行精確化分析與論證,這樣才能符合科學性的要求(章玉貴,2009;尤樹洋等,2011;呂力,2009b)。此外還有一種主張融合發(fā)展的觀點,認為質性研究和量化分析都不可偏廢。不同的內容適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在理論開發(fā)完善過程中,適合采用質性研究方法。在歸納大量企業(yè)的管理實踐來驗證理論時,適合使用定量研究方法,兩者相輔相成,共同發(fā)展,這種觀點目前得到了普遍認可和支持(陳春花和馬勝輝,2017)。質性研究如案例研究、扎根理論等其主要目的是對一些基于社會情境的動態(tài)交互過程進行深入的探索和比較,通過對資料的收集進行完整的分析和討論,打開過程研究的黑箱,細致挖掘本土化實踐內容,并歸納總結得出概念化、理論化的結論。目前東方管理的發(fā)展仍然處于起步階段,因此這種探索性和建構性的研究對于開發(fā)和完善東方管理理論體系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從目前的研究來看,研究者經過數年的努力,已經逐漸適應了實證主義研究的方法,量化研究產出速度相對較快,因而對于質性研究并沒有太多的熱情,愿意花費精力進行質性研究的學者寥寥無幾,且大多數對于定性研究方法的掌握并不熟練,遠遠沒有達到國際水準(陳春花等,2014)。定量研究的主要作用則是發(fā)現變量間的關系程度,了解不同的自變量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因變量的變化,同時從宏觀上闡明環(huán)境對于管理實踐的影響,解釋情境的影響力。最后,定量研究能夠檢驗定性研究所構建的理論,論證理論的合理性和準確性(陳春花和馬勝輝,2017)。
定性和定量都是社會科學研究的基本方法,二者同樣重要,不可偏廢。定性研究通過對事物的深入挖掘和探究,提出基本問題框架,是定量研究的前提;定量研究則通過數學工具對事物進行量化處理,驗證問題的客觀性和有效性,是定性研究的深化。從管理學研究現狀看,定量研究從研究數量和質量上都略勝一籌,其優(yōu)勢在于可以精確檢驗變量的信度和效度,同時被頂級期刊認可的程度更高,也更容易學習和模仿。而對于東方管理情景下的研究,許多學者闡述了對于一個新興學科而言定性研究的重要意義,強調定性研究的價值,并鼓勵學者進行定性研究的探索和開發(fā),定性研究的地位似乎要高于定量研究。對于東方管理的研究者而言,這樣的狀況看似增加了對于研究方法選擇的困惑。然而無論是何種研究理論,研究者始終應該堅持科學求真的初心,不以數據方法為驅動,而應該從研究問題出發(fā),根據研究的情境,選擇合適的研究方法和工具,進行創(chuàng)造性思維和嚴密求證,解決研究問題服務于管理實踐(孫繼偉和巫景飛,2011)。
當代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認為,管理不僅是一種社會職能,也是一種文化,根植于人類價值觀念、生活習俗之中,也體現在國家的政治制度里,是一種深受價值觀影響的科學。任何一種管理理論都產生于特定文化之中,管理思想和方式也是社會文化淵源的反映,管理實踐也基于其所處的特定的時間和地域?;舴蛩固┑碌奈幕瘍r值觀調查也證實了處于不同文化體系和社會氛圍下的東西方社會,人們的思維、行為和人際交往的方式都不盡相同,這樣的差異必然會體現在管理活動的各個方面(彭賀和蘇東水,2007;蘇勇和于保平,2009)。文化有不可隔斷的繼承性和延續(xù)性,任何國家的當代社會文化都源自對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延續(xù)和創(chuàng)新。對于東方社會而言,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整個東方文化的淵源和核心所在,對東方國家如日本、韓國等的價值觀、倫理道德和行為方式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蘇東水,1992)。因此可以說,東方管理文化是一種以中華傳統(tǒng)文化為核心理念的管理文化。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中國古代思想家所提煉的、理論的和非理論的、對整個社會產生影響的具有穩(wěn)定結構的思維方式和價值取向等精神成果的綜合(李宗桂,2013)。
因此,對于東方管理理論體系存在的合法性的論證,要從東西方文化入手。過往的研究表明,東西方文化雖有共通性,但仍然存在著很大的差異。錢穆指出,中西文化的根本區(qū)別是由農耕文化和商業(yè)文化的差異造成的。從文化淵源看,西方文化發(fā)源于歐洲大陸,其地貌多為山地丘陵,不適于農業(yè)種植,而地理位置則多面環(huán)海,綿延的海岸線利于貿易活動的展開,促進了以開放性、冒險性為特點的商業(yè)文化的形成。以中華文化為主導的東方文明產生于東亞大陸,發(fā)源于黃河、長江流域,廣闊的平原地區(qū)適宜從事農業(yè)生產,從而孕育出了以農耕文明為基礎,以內斂性、平衡性為特點的強調人與自然和諧共處,追求天人合一的東方文化模式。從文化構成來看,西方文化主要以古希臘的哲學思想、古羅馬的政治體制和基督教的倫理道德為基礎,而東方文化源自儒家哲學思想、官僚政治體制以及家庭倫理道德(柴勇,2018;鐘海,2004;章迪誠和張星伍,2012)。
人性假設是管理理論的基礎,東西方管理思想的產生建立于不同的人性觀之上。因此,對管理思想的探討首先要厘清東西方社會背景下對于人性的看法。中西方在管理上都重視人性,但東方文化強調“以人為本”,重視人的發(fā)展性與再生產性,區(qū)別于普通的物。而西方的人則是被工具化和物化的人。這也就決定了在管理理念上,東方更強調以倫理、禮法為教化手段,對人進行情感上的感化,以期實現管理的目的。而在西方,基于物化的人的理念,則更多地使用制度、法律,以嚴格的邊界和手段在管理過程中進行行為規(guī)范(王拓,2017)。從思維方式上看,中國人更加看重整體性,強調和諧統(tǒng)一,因此在管理上更多的是把管理當作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力求達到整體的和諧與平衡狀態(tài)。而西方管理側重于局部思維,強調流程和職能,將任務分割為多個無機模塊,力圖通過管理來優(yōu)化每個部分的運作,以期實現效率最大化。因此,東方管理研究更重視管理的智慧、思維,而西方講究管理的方法和手段(章迪誠和張星伍,2012)。
由此可見,東西方文化有著明顯的差異,這也導致了不同管理實踐和理論的存在。也基于此,有學者提出,不同于西方文化重理性、效率的特征,東方文化是一種立足于維持平衡、和諧,以穩(wěn)定為價值取向的文化模式,有可能會導致管理偏離效率中心的原則,因此發(fā)展東方管理理論,應當以西方管理學為基本框架,輔之以東方管理思想。更有甚者,認為縱然東方思想文化學派眾多,典籍汗牛充棟,但其根本都是鞏固封建統(tǒng)治的安邦之策,以禮制代替法治,以倫理為核心的交往關系降低制度的有效性,影響了組織的管理效率。因此,東方管理研究的適用性較差,應以西方管理為基本框架輔之以東方思想,而非將東方管理作為一個領域來研究(吳照云和余煥新,2008;章迪誠和張星伍,2012)。上述對于東方文化的理解是偏頗且片面的。中國有著五千年漫長而復雜的歷史,深厚且豐富的文化讓中國社會產生了很多獨特的現象,古代中國的影響力巨大,包括日本、韓國等眾多東方社會的思想或多或少都有中國文化的烙印,管理思想也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畢楠,2014;蘇東水和朱國華,2000;薛求知,2017)。東方社會注重個人修養(yǎng),講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對于人際交往,注重忠、孝、悌、信,講究人情關系;對于國家治理,善用禮制思想,追求中庸和諧。一個國家的傳統(tǒng)文化的表現形式可能會隨著時代而發(fā)生改變,但其內在的文化傳統(tǒng)卻是穩(wěn)定且長久的。縱使社會不斷發(fā)展變化,經濟社會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從古至今的管理,都是在這些傳統(tǒng)思想的基礎上發(fā)展、豐富、創(chuàng)新而來,都是中國傳統(tǒng)管理思想的繼承與弘揚。管理是扎根于社會情境的,有效利用社會的傳統(tǒng)、價值和文化,管理的有效性就能得到極大的提高。因此,東方管理學正是基于本土文化,將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與管理實踐相結合,在此基礎上創(chuàng)造出了具有東方特色的管理理論和管理模式。這些成就,對于管理學界也是一個重要的貢獻(阮平南和孫瑩,2009;Li,2012)。
縱觀中國文化發(fā)展的歷程,自夏、商、周以來,經過了千年的融合與發(fā)展,逐漸形成了文化的基本脈絡,中國傳統(tǒng)管理思想也在漫長的演進過程中孕育出極為豐富的內容。從殷商末年的《周易》到春秋戰(zhàn)國儒家、道家、法家、兵家和墨家,漢代從印度進入中國的佛教等眾多學說,構成了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的思想體系。其中,《周易》中的“陰陽協(xié)調”,“剛柔并濟”,“動態(tài)平衡”,以孔孟為代表的儒家“仁愛”“修己安人”,老莊道家的“道法自然”“無為而治”,墨家的“兼愛”“利人”,以韓非子為代表的法家提出的“以法治國”“時移而治”,以孫武為代表的兵家的“知己知彼”“合利而動,不利而止”,佛教的“慈悲為懷”“以善為本”,都影響了東方社會的價值觀和行為模式,為管理實踐提供了良好的借鑒(蘇東水,2002)。
《周易》思想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奠定了中華文化的重要價值取向,影響了古代乃至現代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生產等領域,對后世儒家、道家、兵家思想的發(fā)展也意義深遠。《周易》中的權變觀、整體觀、定位觀都給企業(yè)的戰(zhàn)略決策、管理制度提供了有價值的思想(程振清,1995;于幼軍,1994)。從歷史上看,儒家思想在兩千多年的發(fā)展演化過程中幾經更迭,但它對東方文化的影響卻是其他思想學派無法替代和比擬的。當代東方社會依舊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無論是思考方式、道德準則還是行為規(guī)范都有儒家文化的印跡。因此,儒家思想研究是東方管理思想體系中最為重要的部分之一(呂力,2009a;蘇東水,1992)。儒家認為管理應以道德為起點,輔之以禮節(jié),用以規(guī)范人們的行為。儒家講求平衡的智慧,其天人合一、人我合一的思想為當代企業(yè)的和諧管理提供了“實用理性”的價值內涵。儒家的“仁愛”“慎獨”“修身”“忠信”等倫理思想,能使領導者注重人文關懷,代理人提升自我監(jiān)督,員工重視組織承諾,這些都對企業(yè)的經營效率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古志輝,2015;李貴卿等,2016;原理,2015;鄭裕正,2013;姜展鵬和黃寅,2008)。老莊道家則認為凡事都應該講求“道”的法則,“無為而治”是管理的最高要義所在。關于什么是“無為而治”,如何才能有效地進行“無為而治”及其能產生什么結果成為研究的重點?!盁o為而治”體現了現代管理理論中的分權和授權的思想觀點,其對于企業(yè)人力資源管理、公司治理方面都有積極的意義(葛榮晉和李偉波,2005;顏愛民和張夏然,2011)。墨家思想以“兼愛”為核心,講求“節(jié)用”和“尚賢”,認為管理就是一種博愛,是與人為善、為人謀利的行為,其思想對于當今企業(yè)管理和行政管理都有相當的指導作用(夏金華和朱永新,2001;徐希燕,2001)?!胺ㄖ巍笔且皂n非子為代表法家思想的核心,強調法律、規(guī)則的重要性,認為人性不善,要劃定合理的行為規(guī)范,避免發(fā)生越軌的行為。部分學者認為,東方管理理論當中很大一部分是從儒家、道家入手的,而儒家和道家思想缺乏可操作性,更多的是哲學、思想上的闡述和論證,而法家則是更具有實踐意義的學說。同時,法家思想對于“法”“術”“勢”的論證具有深刻的含義,對企業(yè)管理有更多的實踐價值。法家也是中國傳統(tǒng)思想學派中比較接近西方思維的一支,強調理性、權力、規(guī)則,而非僅僅強調以德服人的個人修養(yǎng)等內部因素(李非等,2016)。在現代市場經濟中,商場如戰(zhàn)場,兵家思想的謀略意識、戰(zhàn)略思想在當今企業(yè)競爭中體現出強大的生命力和普遍的實踐意義?!秾O子兵法》中提出了戰(zhàn)略制定、人力資源管理、信息管理等多個方面行之有效的方法,提出了領導者要注重自身修養(yǎng),對于下屬要關懷愛護,這些對企業(yè)都有很高的指導價值(蔡清生,1994;樊松林,1987;蘇東水,1985;王安,1989;楊先舉,1993)。起源于印度的佛教思想,漢代傳入中國,在中國包容、開放的環(huán)境下佛教與中國文化思想有很好的融合、發(fā)展,成為中國文化的一個部分。關于佛家思想與企業(yè)管理的研究,與其他傳統(tǒng)文化思想體系相比數量并不是很多。有研究者從佛家文化的“業(yè)力說”入手,認為“有因就有果,有業(yè)就有報”,企業(yè)應重視其“身、口、意、業(yè)”才能實現管理效率的最大化。佛家的其他思想如布施、無常等能幫助企業(yè)樹立良好的形象和文化氛圍,實現長期可持續(xù)發(fā)展(甘永生,2011;熊捍宏和王維拉,2010)。佛家思想與管理的研究不多,有可能是因為佛教主要強調“慈悲”“守戒”等內容,更多的是一種出世的哲學,從思想內容上看,并不是特別符合商業(yè)環(huán)境的特點。
自東方管理的概念誕生以來,爭議、批評的聲音一直不斷。事物的發(fā)展都會受制于時代和情境,在漫長的變化過程中出現局限性和不適性。傳統(tǒng)文化既有其深邃的思想和凝練的哲理,也必然存在一些不適應當代社會進步和文化發(fā)展的方面。一些學者提出,從中國古代的管理哲學、思想以及傳統(tǒng)文化發(fā)展而來的東方管理理論,沒有完整和牢固的理論基礎,只是一些簡單零散的論述和感悟式的經驗總結,這樣的理論研究,完全沒有任何可操作性,也不能改變企業(yè)的管理實踐,改善組織績效。還有研究者指出,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思想,不僅不適用于現代企業(yè)發(fā)展的要求,還會抑制創(chuàng)新,阻礙企業(yè)進步。在另一些研究中,過于強調文化中的權謀和技巧,忽視了文化的本質和價值準則,這樣的東方管理研究走向了“厚黑學”或“權謀學”,脫離向善的管理實踐,也是研究中存在的問題。同時,一些傳統(tǒng)文化當中如“使民以愚”“三年守父業(yè)”等思想也是不符合當今社會文化體系的(李桂榮,2002;韓巍,2008;蘇勇和于保平,2009)。
不可否認,東方文化當中的和諧、平衡等思想并不一定適用于某些激烈競爭的環(huán)境,某些觀念也因其歷史局限性而不適用于當前社會的發(fā)展態(tài)勢。秦始皇能統(tǒng)一六國自然有其領導和治理方面的獨到之處,但統(tǒng)一后的暴政卻又是讓其走向滅亡的主要原因,在評價他的治國管理時,也不能單純從某一方面去討論。對于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和發(fā)揚,也應保持一種客觀和理性的態(tài)度,不一味地鼓吹,也不能因一短而棄眾長,對傳統(tǒng)文化中的精髓部分要加以傳承和弘揚,對那些陰暗和過時的思想,也應該予以正視,從中汲取經驗教訓。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并不能因為中國哲學文化傳統(tǒng)和管理思想曾經有過失敗的經驗,就認為其喪失了內在的價值(成中英,2017)。當今學界應以一種開放包容的態(tài)度去接受各種觀點和態(tài)度,然后進行批判和辨證的思考,再進行整合與發(fā)展,這樣才能真正構建和發(fā)展一個根基扎實和基礎雄厚的學科。管理學界一直以來都被西方意識形態(tài)所支配,對西方社會管理實踐的挖掘和探索是現代管理理論產生的根源,但是在人類發(fā)展過程中,由于特殊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歷史軌跡使得思想和文明產生了分歧,一味追求和運用西方的思想和文化,以西方的話語體系和文化視角來探討東方情景下的管理理論和實踐也是不夠充分和完善的。
復旦大學蘇東水教授認為,東方管理的發(fā)展必須依托特定的文化情境,脫離文化的管理都將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東方管理理論研究始終應該堅持從傳統(tǒng)文化出發(fā),注重梳理、挖掘和發(fā)展中國傳統(tǒng)管理智慧,建立起一個管理思想體系,這也是東方管理學發(fā)展的一個重要方面,目前也取得了一些非常有意義和價值的成果。但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視和繼承,不是指單純的“考古”行為,也不是“拿來主義”,如果東方管理學僅僅是對傳統(tǒng)文化、哲學思想進行簡單的拆解和復制,那么東方管理學的未來必將是灰暗的。重視東方文化,并不是認為其凌駕于西方,或者將自己封閉起來,與西方管理隔離開。作為人類管理思想不可或缺的兩個組成部分,東西方管理的目的是一致的,也理應相互補充融合發(fā)展。東方管理的研究也不能局限于東方社會情境,只有在深入了解西方文化的情況下,才能在比較中發(fā)現不同文化的優(yōu)劣勢,才能更好地進行東方管理文化的定位。西方文化重科學、重理性,其倫理道德、個人修養(yǎng)主要借助于宗教的熏陶;而東方文化重感性、重和諧,卻缺少邏輯思考和科學思維。只有從整體上看待這些問題,在時間維度上融合古今,在文化維度上結合東西,把它們看作對立統(tǒng)一的整體,才能真正發(fā)現東方管理的理論意義所在,構建真正為世界范圍內所認可的理論體系(陳志紅和陳志斌,2007)。目前,已經有一些學者開始做這樣的有意義的嘗試,如“水樣組織”概念的提出。產生于農耕文明的中國社會很早就意識到水的重要性,對水有深入的哲學思考,重視水無形卻能匯納百川,善利萬物而不爭,有著堅韌、靈活的特質,這正是企業(yè)組織應對復雜環(huán)境變化、突破困境獲得成長的關鍵。同時,融合西方組織變革理論、組織文化和競爭力理論進行分析和論證,提出具有水形態(tài)的組織形式更加適應動態(tài)的競爭環(huán)境,獲取持續(xù)競爭優(yōu)勢,同時,該理論的提出也可以對西方為主導的組織理論觀點和維度進行擴展和豐富(陳春花和劉禎,2017;陸亞東和符正平,2016)。隨著全球化趨勢的進一步擴大,未來的東西方管理終將走向融合與共通。
東方管理研究經過長期的努力探索,發(fā)展從無到有,可以將其成就簡單概括為三個方面:第一,理論建設;創(chuàng)立了“三學、三為、四治、五行、和合”為構架的東方管理理論體系,通過一系列東方管理論壇的舉辦極大地豐富和完善了東方管理理論;第二,學科發(fā)展;將東方管理學建設成為工商管理下屬的二級學科,在多所高校成立了東方管理研究機構,建成本碩博多層次的學科培養(yǎng)體系;第三,人才培養(yǎng);在東方管理學創(chuàng)始人蘇東水教授的培養(yǎng)和指導下,一些管理學研究者開始關注并投入到研究東方管理理論和實踐的隊伍中,不斷壯大的科研隊伍成為東方管理學前進和發(fā)展的保障;同時,一批政界、業(yè)界和學界的精英受到東方管理思想的影響,開始重視東方管理智慧對于實踐的積極作用,將其應用于經濟、社會、教育等領域,為東方社會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經濟穩(wěn)步增長,國內生產總值居世界第二位,誕生了許多能影響全球性產業(yè)格局的優(yōu)秀企業(yè),也涌現出很多杰出的企業(yè)家,這些企業(yè)的管理實踐和企業(yè)家的管理思想能為當前企業(yè)發(fā)展提供方法和經驗。然而相比當前中國經濟水平和管理實踐的發(fā)展,東方管理理論的研究并未產生與此相匹配的貢獻。從東方管理創(chuàng)始至今,還未形成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范式和方法論的發(fā)展依舊沒有取得重要突破,大多數研究仍套用西方管理理論的體系,用來解決中國情境下的問題;研究話語權還是被西方管理學界占據,優(yōu)秀的中國企業(yè)管理實踐和中國管理哲學,并沒有對國際核心管理理論產生巨大影響,能夠影響世界的東方管理理論尚未出現。同時,不論東西方的管理研究,都存在著理論與實踐脫節(jié)的現象,研究者不關心企業(yè)的經營實踐,企業(yè)也不愿了解學者的理論構建,學界和業(yè)界的隔閡也影響了東方管理研究的發(fā)展(蘇宗偉等,2015;彭賀和蘇勇,2009)。
基于當前的東方管理理論和實踐發(fā)展的狀況,未來的東方管理研究應該注重如下六個方面:
1. 基于東方文化視角的管理理論分析?,F有的管理學理論主要源自西方社會,經過百年的發(fā)展和檢驗,西方管理理論的確指導一批強大而優(yōu)秀的企業(yè),在理論與實踐不斷碰撞的過程中也形成了更加完善和有效的理論體系。但是從當前的發(fā)展來看,許多理論在東方文化情境中并不完全合意,理論構建的規(guī)范性和嚴謹性還有待進一步的探究。因此,從東方文化的角度對現有管理理論進行完善和補充,將使得管理理論有更大的進步和發(fā)展。
2. 探討西方管理理論在東方文化情境下的應用效果。管理研究的目的是為了提升企業(yè)效率,東西方管理理論的研究都是為了這一目標而存在的,因此它們不是互相排斥對立的,而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系。目前西方管理理論在指導西方企業(yè)實踐的過程中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因此也被視為普適通行的規(guī)律,但卻沒有認真探究是否能完全適應東方管理情境。因而,未來研究要注重對應用效果的思考,進行特定場景化的檢驗,在此基礎上不僅能對西方管理理論進行補充修正,也為東方管理研究提供了有益的方向。
3. 歸納和總結東方企業(yè)管理活動的特點和規(guī)律。在東方社會管理研究的早期,有學者已經意識到東方文化對于管理的積極意義,開始根據企業(yè)管理實踐總結出一些規(guī)律和思想,如日本企業(yè)在儒家“信義”思想的影響下而產生的企業(yè)社會責任理念,海外華商在發(fā)展過程中以關系和情感為基礎的“五緣文化”管理模式。這些管理思想、規(guī)律的總結和概括并未成為一個完整的體系,邏輯不夠嚴密,理論的邊界也不夠清晰,但是不能否認這些思想是根植于東方文化情境的,與西方管理有著明顯的差異。蘇東水教授“東方管理”概念的提出,標志著東方管理理論的研究已經走上規(guī)范化和體系化的道路,但目前理論體系還不夠完善,因此未來應當注重對于管理實踐的挖掘,同時加強研究的科學性和規(guī)范性,不斷發(fā)展和完善東方管理理論。
4. 分析東方文化價值體系下對管理活動的認知和判斷。從科學管理思想誕生以來,西方管理學開始走向科學化和精細化的道路,強調管理分工、職能、程序等,其內含的基本觀點是將管理活動的整體切割為不同部分,通過局部效應的最大化來實現整體效果的提升,通過條例和規(guī)制確保管理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達到穩(wěn)定和高效,其背后的基本思想邏輯是“法、理、情”的排序。而對于東方社會而言,自古的農耕活動使人們更加注重關系的維護,以感情和信任為紐帶,強調共同利益,是一種“情、理、法”的邏輯排序。管理實踐的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管理方式被接受的程度,因而不同文化情境下的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對于管理活動有著不同的認知和判斷,而這些將直接影響管理的效率。因此,作為產生于實踐中的管理理論,更應當從社會文化價值體系出發(fā),來探究各種活動的實用性和有效性,以構建管理學的實踐基礎。
5. 東西方管理思想和理論的異同與融合研究。東西方管理理論皆產生于人類的管理生產實踐,是全人類共同的智慧結晶。盡管在發(fā)展過程中,由于諸如自然環(huán)境、地理環(huán)境等差異而導致東西方社會的發(fā)展呈現出不同的狀態(tài),但其管理理念終歸都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一個部分,是不可分離的。隨著經濟全球化程度的加劇,東西方管理理論已出現交匯融通的趨勢。因此,在未來東方管理的研究中,要積極探索和比較東西方管理的異同,對西方理論既不盲目崇拜,也不過分排斥,而是要進行更深層次的發(fā)掘和探索,尋求東西方管理共同繁榮發(fā)展的道路。
6. 發(fā)展和完善東方管理理論體系。管理學之父泰羅的“科學管理理論”提出至今已有108年歷史,以此為基礎形成的西方管理理論體系在百年發(fā)展歷程中不斷演進,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管理學科的框架和理論體系,且有與之對應的研究方法和范式。東方國家發(fā)展市場經濟的時間較晚,對企業(yè)管理實踐的探索也剛剛起步,到目前為止,尚未形成完善的理論體系和邏輯嚴密的管理系統(tǒng)。大部分的東方企業(yè)目前主要還是在西方管理理論的指導下開展管理實踐,但是由于社會文化情境的差異,許多內容并不能完全適用。面對這樣的情況,無論是從管理學科發(fā)展完善的角度,還是從東方社會企業(yè)管理的實際需求,發(fā)展和完善東方管理理論體系都顯得十分迫切(蘇勇,2016)。
作為人類文明的伴生物,管理活動的產生可以追溯至數千年以上,東西方文明在各自發(fā)展演化過程中都積累了大量的管理實踐。管理是管理者基于組織的實際情況,在特定的文化價值體系下做出的決策與行為,管理活動與社會文化背景緊密相連?;谏虡I(yè)文明的西方社會注重個體發(fā)展,重視契約,強調法治,而東方社會的農耕文明使其崇尚人與自然的和諧與平衡,以宗族血緣為交往基礎,倫理和禮義大于制度,處在兩種不同環(huán)境下的管理實踐自然也有著明顯的區(qū)別。管理理論的產生源自管理實踐,也理應歸納出差異性的管理理論。不可否認,西方社會更早接觸到科學理性思想,管理理論體系構建超越東方逾百年,研究范式和方法的開發(fā)較為完善,擁有當前管理研究的主流話語權。西方管理理論也被看作是一種普適性的理論,但是在目前的研究中發(fā)現,西方管理理論并不能很好地解釋所有的情境化問題。東方管理理論研究雖然起步較晚,但并不代表著其思想陳舊和落后,東方文化中重視“人性”“關懷”的傳統(tǒng)被證明是更加符合當前社會環(huán)境的。東方管理思想源自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但不僅僅局限于對書本教條的復述,而是力求通過對歷史的挖掘深入了解文化的內核,在此基礎上去探討如何與現代實踐相結合,開發(fā)出有價值的東方管理理論體系。
東方管理理論研究至今已取得了一些成果,研究內容更加豐富和多元,研究方法也在改進和完善,但是在研究過程中依舊存在很多問題。學科的研究邊界至今沒有一個公認的標準,理論研究雖有提升但尚未形成完整的學科體系,大部分的研究依舊是利用現有的理論對東方情境加以解釋和論證,學科范式和方法論并未取得突破性進展,尚未產生具有影響力的原創(chuàng)性理論。對于東方情境下企業(yè)實踐的挖掘也處于起步階段,還缺少深入的探究和思考。以中國為主的東方社會在世界上占有越來越重要的地位,為東方管理的發(fā)展帶來了新的機會,未來發(fā)展困難重重,但也充滿希望。雖然目前的研究不夠完善,發(fā)展過程中依舊充斥著批判和質疑,也有很多亟待解決的問題,但研究者應該認識到,理論體系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要經歷個體學者探索、學術群體整合、學術共同體辨證討論等動態(tài)和跨層次的對話過程。新理論需要通過喚醒性修辭和辯論,引起共鳴,促進學術界對其進行檢驗和修正,才能最終發(fā)展為合法有效的理論體系。構建東方管理理論體系,不僅需要學者進行思想和理論的開發(fā)和創(chuàng)新,更需要形成學術群體和社區(qū),構建對話交流平臺,不斷進行理論的探討、修正和完善,培育廣泛的共識,形成一系列具有合法性的東方管理理論。從理論發(fā)展成為學科體系則是更加漫長和艱難的歷程,需要學者通過不同途徑或渠道進行探索和挖掘,用科學的方法加以嚴謹的探討和論證,并用符合學術規(guī)范的語言和邏輯加以表達和闡述,獲得學術同仁與團體的認同,才能形成具有合法性的學科體系。學科發(fā)展不能一蹴而就,學術進步更需要不斷的探索,需要時間和成果的積累,最終才能實現突破。面對東方管理研究和實踐現狀,更需要在尊重、包容的基礎上開展對話,接受善意批評并使理論體系不斷完善,以期建立起推動世界管理學理論和實踐發(fā)展的具有東方特色的管理學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