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宥
2012年,甘肅省華亭市馬峽鎮(zhèn)騾馬寺村村民在附近山溝里割牧草時發(fā)現(xiàn)《北宋熙寧七年殘碑》,后上交華亭市博物館。殘碑長48厘米、寬37厘米、厚4厘米,錄文如下:
《北宋熙寧七年殘碑》雖文字殘失較多,但仍然保留了許多重要歷史信息,立碑時間為北宋神宗熙寧七年二月,最重要的是載有唐玄宗時期的重臣王毛仲。王毛仲在兩《唐書》中分別有傳。據(jù)《舊唐書》記載,王毛仲本為高麗人,其父因犯事沒官,后生毛仲,成為李隆基的家奴,因其天資聰慧,敏于事務,為玄宗所賞識器重。毛仲專知東宮駝馬鷹狗等坊,后官至輔國大將軍、左武衛(wèi)大將軍、檢校內(nèi)外閑廄兼知監(jiān)牧使,進封霍國公,實封五百戶,專門負責國家的馬政事業(yè)。“毛仲部統(tǒng)嚴整,群牧孳息,遂數(shù)倍其初。芻粟之類,不敢盜竊,每歲回殘,常致數(shù)萬斛。不三年,扈從東封,以諸牧馬數(shù)萬匹從,每色為一隊,望如云錦,玄宗益喜?!保?]3254唐玄宗為了表彰他在養(yǎng)馬方面的功績,令張說作《監(jiān)牧頌》(全稱《大唐開元十三年隴右監(jiān)牧頌德碑》)以美之:
大唐接周、隋亂離之后,承天下征戰(zhàn)之弊,鳩括殘燼,僅得牝牡三千,從赤岸澤徙之隴右,始命太仆張萬歲葺其政焉。而奕代載德,纂修其緒,肇自貞觀,成于麟德,四十年間,馬至七十萬六千匹,置八使以董之,設四十八監(jiān)以掌之??珉]西、金城、平?jīng)觥⑻焖目ぶ?,幅員千里,猶為隘狹,更析八監(jiān),布于河曲豐曠之野,乃能容之。[2]621-622
從記載可知,唐代貞觀以后的四十年間,西北之隴西、金城、平?jīng)?、天水四郡之地是唐代國家養(yǎng)馬的主要區(qū)域。華亭地處天水與平?jīng)鲋g、隴山東麓腹地,必在養(yǎng)馬之地范圍內(nèi),所以碑云“舊唐養(yǎng)馬之地”。碑又云“距今幾三百七十”,其后緊接著提到王毛仲,以碑刻落款時間北宋熙寧七年(1074)為節(jié)點向上溯及370年,大致在公元705年左右。王毛仲因罪被賜死時間在唐玄宗開元十八年(730),碑記所載時間與王毛仲生活時代吻合,可見宋人在碑文里追溯了王毛仲在前朝牧馬的事跡。
碑記又云“……川莽蒼林木森”,此段碑文前后不完整,但仍可窺知其大意,即“山川莽蒼,林木森郁”,實則描述的是隴山牧區(qū)的景色:林木繁盛、郁郁蔥蔥,牧草旺盛,一望無際的原野,山川連為一片,廣闊無邊。
隴山腳下的馬峽,雖是一塊極為不顯眼的置錐之地,但卻在文獻中出現(xiàn)的時間頗早,最早見于《舊五代史·王瑜傳》:“王瑜,其先范陽人也。父欽祚,仕至殿中監(jiān),出為義州刺史?!保?]1272此義州就指華亭?!段墨I通考》云:“儀州。唐末,李茂貞于隴州廢華亭縣以縣為州治。”[4]8820北宋初年,為避諱太宗趙匡義之名,改義州為儀州。王瑜后官拜刑部郎中。其父欽祚督察義州,瑜探親來到義州,時逢契丹南下滅后晉,占據(jù)中原,又后晉雄武軍節(jié)度使何建以天水等地降歸后蜀政權。王瑜乘機企圖說服其父亦歸蜀,但遭拒絕,最終在王瑜的脅迫下,其父不得已而從之?!皶r隴東屯兵扼其川路,將北趣蕃部假途,而因與郡盜酋長趙徽歃血為約,以兄事之……行有期矣,徽潛召其黨,伺于郊外。子夜,瑜舉族行,而輜重絡繹十有余里?;罩H,循溝澮而遁,至馬峽路隅,舉燧相應,其黨起于伏莽,斷欽祚之首……瑜尚獨戰(zhàn)千人,矢不虛發(fā),手無射捍,其指流血。及窘,乃夜竄山谷,落發(fā)為僧。月余,為樵人所獲,縶送岐州,為侯益所殺,時年三十九。”[3]1273
這段文獻記載了王瑜父子出逃蜀地的經(jīng)過,首次出現(xiàn)馬峽地名。所經(jīng)路線涉及隴山地區(qū)的兩條古道。一條是從華亭到隴東即隴縣,從隴縣既可繼續(xù)南下經(jīng)寶雞入川,也可翻越隴縣以西的大震關從張家川或清水進入秦州,再南下到達蜀地。此路線因后晉在隴縣駐兵而受阻,不得不轉向北邊借道蕃部翻越隴山。經(jīng)筆者研究,這條路線走向如下:從華亭出發(fā)經(jīng)過馬峽,沿隴山東麓繼續(xù)北上,途經(jīng)北宋的山寨鎮(zhèn)(今甘肅省華亭市山寨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涇源縣新民)、白巖河鎮(zhèn)(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涇源縣六盤山鎮(zhèn)),在此西折穿過唐宋時期的安化峽(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涇源縣涼殿峽)翻越隴山,到達西口宋代通便鎮(zhèn)(今甘肅省莊浪縣通便),沿北水洛河南下到達水洛城(今甘肅省莊浪縣城),再到秦州。[5]96-100
通過以上考述可知五代史中出現(xiàn)的馬峽就是今天華亭境內(nèi)的馬峽。而《北宋熙寧七年殘碑》的發(fā)現(xiàn),實則將馬峽得名年代向前推進到唐代。歷史文獻與石刻文獻的二重證據(jù)表明,馬峽在唐代是隴右監(jiān)牧區(qū)的范圍,是唐代官方牧場之地。馬峽因為唐代牧馬之地而得名應當不誤。
《北宋熙寧七年殘碑》內(nèi)容的殘缺為判定此碑的性質造成了一定的難度,如若仔細推敲仍可窺見端倪。首先,此碑應該不是墓碑,以華亭出土的宋代墓碑為例,碑首一般會寫明撰文者與書丹者,碑尾則會寫石匠之名,常作某人刊石。而此碑尾作“張襲承之記”,與北宋墓志書寫格式大相徑庭,而且古代墓志尾部一般不會寫某某人之記,不符合墓志行文方式。因此,這件殘碑應是當時為某人或某事創(chuàng)作的紀念碑文。就追述某人而言,碑記開頭便言名山、牧馬,中間才提到王毛仲,不符合人物碑記的行文方式,因此,可確定其為紀事碑,且碑文中追述王毛仲在唐代牧馬,可知碑文撰寫者具有一定歷史知識,是從官方角度出發(fā)撰寫碑文。另外,碑體尺寸較小,表明立碑的官方行政級別不是太高。
碑記現(xiàn)存內(nèi)容均與養(yǎng)馬有關,說明此碑當與北宋華亭馬政有關。北宋由于與遼、西夏等政權常年交戰(zhàn),對戰(zhàn)馬的需求旺盛,故在西北等地置市馬場與吐蕃、黨項等少數(shù)民族進行馬匹交易。北宋雍熙端拱年間(984—988),沿邊收市:“河東則麟、府、豐、嵐州、苛嵐、火山軍、唐龍鎮(zhèn)、濁輪寨,陜西則秦、渭、涇、原、儀、延、環(huán)、慶、階州、鎮(zhèn)戎、保安軍、制勝關、浩亹府,河西則靈、綏、銀、夏州……”[6]2421由此可見,北宋初年,儀州及其相鄰的制勝關(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涇源縣城以西)就有買馬場。
咸平(988—1003)初年的買馬場,“河東則府州、岢嵐軍;陜西則秦、渭、涇、原、儀、環(huán)、慶、階、文州、鎮(zhèn)戎軍;川陜則益、黎、戎、茂、雅、夔州、永康軍”[6]921。其后為獲得更多戰(zhàn)馬又設招馬處,分布范圍有“秦、渭、階、文之吐蕃、回鶻,麟、府之黨項,豐州之藏擦勒族,環(huán)州之巴特瑪家、保家、密什克族,涇、儀、延、鄜、火山、保德、保安軍、唐龍鎮(zhèn)、制勝關之諸蕃”[6]92243。從文獻得知到宋真宗咸平初年,儀州一帶的買馬場規(guī)模進一步擴大。
北宋在地方所設買馬場基本都是在靠近吐蕃、黨項人生活的地方,以便于買馬?!侗彼挝鯇幤吣隁埍烦鐾恋伛R峽則是唐宋時期吐蕃人的聚居地,五代王瑜父子經(jīng)過馬峽時有蕃部,此蕃部指的就是吐蕃人。唐代安史之亂后,吐蕃人乘機東進占領了大量唐代領土,唐肅宗乾元(758—760)以后,“鳳翔之西,邠州之北,盡蕃戎之境,淹沒者數(shù)十州”[1]5236。伴隨著軍事行動的展開,吐蕃移民大量涌入隴山周圍。唐宣宗大中三年(849),“宰相尚恐熱殺東道節(jié)度使,以秦、原、安樂等三州并石門、木硤等七關款塞,涇原節(jié)度使康季榮以聞,命太仆卿陸耽往勞焉”[1]5266。可見唐代晚期,吐蕃人已經(jīng)遍布隴山南北。及至北宋,文獻中記載隴山周圍大大小小的吐蕃部族不計其數(shù),而且有“熟戶”與“生戶”之分,即編戶與非編戶?!杜f五代史·王瑜傳》提到的吐蕃酋長趙徽應該是蕃人被賜漢姓,系五代統(tǒng)治者為籠絡利用境內(nèi)吐蕃人所為,賜姓現(xiàn)象在后來的北宋則非常流行。在馬峽附近,今分別有上、中、下八王村及八王溝,這應該也是吐蕃人在此活動遺存,北宋儀州境內(nèi)最活躍的吐蕃部落就是八王族,五代馬峽的蕃部極有可能就是吐蕃八王族。
馬峽在北宋初年已設鎮(zhèn)[7]2908。宋代市鎮(zhèn)是進行商品貿(mào)易的場所,當然在西北地區(qū)還具有軍事防御功能。前文已考證馬峽是唐代的牧馬之地,因此北宋初年儀州的買馬場設在馬峽應當無誤。
史載:“自趙德明據(jù)有河南,其收市唯麟、府、涇、原、儀、渭、秦、階、環(huán)州、岢嵐、火山、保安、保德軍。其后止環(huán)、慶、延、渭、原、秦、階、文州、鎮(zhèn)戎軍置場?!保?]2421咸平四年(1001),李德明占領今寧夏中北部即黃河以南之地后,北宋的買馬場數(shù)量逐漸減少,此時儀州已不設買馬場。又嘉祐五年(1060)于原、渭州、德順軍三地置市馬場[6]4643。至神宗熙寧年間(1068—1077),“至于收市,則仍嘉祐之制,置買馬司于原、渭州、德順軍”[6]4950。文獻記載表明真宗咸平年間至神宗熙寧年間,隴東地區(qū)的買馬場時廢時置,并無定數(shù),且儀州一直沒設買馬場,意味著北宋中期儀州市馬貿(mào)易被廢棄。但是,華亭《北宋熙寧七年殘碑》的發(fā)現(xiàn)則暗示文獻記載可能有誤。無論此碑具體功能是什么,肯定是與馬有關,如果沒有市馬貿(mào)易,那么官方為何還要參與與馬有關的活動?至少說明此地存在著小規(guī)模的市馬貿(mào)易。
北宋熙寧五年儀州廢,其所轄華亭、崇信與安化三縣入渭州[8]2157。也就是說到熙寧七年(1074)時,原儀州轄地已納入渭州。據(jù)《宋會要輯稿》載熙寧八年,北宋開始進行茶馬貿(mào)易,在熙河路置六座買馬場,原、渭州、德順軍的買馬場均廢[9]2157。換言之,在此之前渭州的買馬場一直是存在的。從時間以及地域上看,熙寧七年華亭恢復買馬場有一定可能性。從《宋會要輯稿》得知熙寧八年華亭境內(nèi)便沒有市馬貿(mào)易了,但是史實卻是在其后的元豐年間(1078—1085),在華亭西南方隴山里面的麻庵仍有一處茶場(考證詳后),這恰恰能夠佐證文獻記載北宋中期儀州無市馬場有誤。
除騾馬寺外,馬峽境內(nèi)還有上養(yǎng)馬寺、下養(yǎng)馬寺、大馬灘、小馬灘、飲馬池等諸多地名均與養(yǎng)馬有關。金元時期秦隴地區(qū)的馬政不見于記載,實則已經(jīng)廢棄。明代初年又設陜西苑馬寺,衙門治平?jīng)龈?,由寺、監(jiān)、苑三級構成,華亭境內(nèi)則有威遠監(jiān)下的武安苑,明末又升格為武安監(jiān)[10]6894,其位置在華亭以東靠近平?jīng)龅牡胤剑A亭以西的馬峽等地則成為韓王府的敬依田[11]395。換言之,馬峽在北宋以后再未出現(xiàn)過市馬場,這些地名產(chǎn)生時間下限在北宋。其中,騾馬寺與上、下養(yǎng)馬寺得名方式可作如下猜測。
其一,“寺”為“司”的異寫。北宋馬政機構多有演變,群牧司一度成為馬政最高機構,并無以“寺”署名的機構,只有在元豐五年將群牧司隸屬于太仆寺,地方設置的買馬機構為買馬司。可見騾馬寺等并不是馬政機構。當然,“寺”與“司”發(fā)音相同,可認為“寺”為“司”同音異寫。但是每州買馬司肯定只有一處,此處存在眾多與“寺”有關地名,顯然這種推測站不住腳。
其二,“寺”為“市”的異寫。今秦隴方音中“寺”與“市”發(fā)音相同,假定從唐宋至今,西北方音中的“市”發(fā)音未變或發(fā)生音轉。那么,騾馬市就是馬匹交易的市場。但是上、下養(yǎng)馬市如此解釋卻頗為牽強,可見此推測亦難成立。
既然上述假設推測均不合理,只能回到地名本身。騾馬寺、上養(yǎng)馬寺與下養(yǎng)馬寺為北宋當?shù)厮略好Q,不妨為一種合理的解釋。在唐宋幾百年間的養(yǎng)馬之地所建寺廟應當與祭馬有關。真宗景德二年(1005)六月,群牧司言:
按《周禮》:“仲春祭馬祖,天駟也。仲夏祭先牧,始養(yǎng)馬者。仲秋祭馬社,始乘馬者。仲冬祭馬步,災害馬者。既載國經(jīng),實助馬政。雖有司常祀,然而監(jiān)牧之內(nèi),因識舊儀。望令騏驥院諸坊監(jiān)務各置廟,設四神像,每四仲月,委本司官以公錢致祭。冀遵典禮之文,用集宜主之禮宜主。”詔崇文院檢閱故事以聞。檢討官杜鎮(zhèn)等上言:“四神各有本壇,以時奉祀,難別建廟。但古禮用羊一,今止用羊豕肉一斤八兩?!痹t罷置廟,祀用一羊。[9]7136
文獻說明宋代初年在騏驥院下屬諸坊監(jiān)務祭馬活動早已有之,“雖有司常祀,然而監(jiān)牧之內(nèi),因識舊儀”。此“舊儀”指《周禮》對祭馬的有關規(guī)定。雖群牧司置廟祭祀的建議被否定,但“四神各有本壇,以時奉祀”,春夏秋冬分別祭四神,具體時間為“每四仲月”,即四時的第二個月。而《北宋熙寧七年殘碑》的刊立時間恰為熙寧七年二月,也就是說,此碑很有可能為春二月祭祀馬祖而立,碑文系“典禮之文”。置寺廟祭祀的建議雖在北宋初年沒有實行,但從騾馬寺這些地名判斷,在北宋中晚期,祭祀馬神的場所有所變化,即由原來設祭壇后轉入寺廟。
到了北宋晚期神宗元豐年間,禮院仍有祭馬所用犧牲標準的討論。元豐四年(1081)二月禮院言:
案祀儀,春祭馬祖;夏享先牧、土王,祀中霤;秋祭馬社,秋分享壽星,立秋后祀靈星;冬祭馬步,立冬后祠司中、司命、司民、司祿、孟冬及藏冰、開冰祭司寒,每歲共用一羊,每位豬肉一斤半。謹按《周禮》小司徒之職:“凡小祭祀,奉牛牲羞其肆?!庇炙翈熉氃疲骸靶§胗蒙??!彼^小祭祀,即司中、司命、司民、司祿、宮中七祀之類是也。后世王者,雖以有司攝事,難于純用太牢,宜下同大夫禮,用羊、豕可也。而祀儀如此,殊為非禮。蓋禮惟郊用特牲,所以貴純一而不雜也。本朝祠令,小祠,牲入滌一月,所以備潔養(yǎng)之法。今豬肉既臨時裁取于市中,則又與令文相戾,甚非供給鬼神誠莊之義。今欲乞諸小祠祭以少牢,仍用體解。從之。[6]7537
由此可見,整個北宋一朝,祭馬活動經(jīng)久不衰、延綿不斷。
依《宋會要輯稿》記載,熙寧八年,北宋開始實行茶馬貿(mào)易,在熙河路新設市馬場,原州、渭州、德順軍三地的市馬場廢置。但是據(jù)其他文獻可知渭州的華亭也設有茶馬、鹽馬貿(mào)易的榷場?!对S九域志》“渭州華亭縣下”載:“州南七十里。四鄉(xiāng)。黃石河一鎮(zhèn)。一銅場。一鐵冶。一茶場。一鹽場。有小隴山?!保?2]131華亭設一茶場與一鹽場,首先可以肯定其位置在靠近吐蕃人居住的隴山地帶。具體在何地,需先搞清楚黃石河鎮(zhèn)的位置?!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載北宋大臣王堯臣對隴山交通有過一段概括,其中提到儀州去往秦州的道路,“自黃石池、弓門穰、長山寨至秦州止二百余里……”[6]3340黃石池即黃石河,弓門鎮(zhèn)即今張家川恭門鎮(zhèn),已在秦州境內(nèi),可知黃石河與弓門是儀州與秦州的交界地帶。與恭門鎮(zhèn)相接的是華亭麻庵,也就是北宋的黃石河鎮(zhèn),兩地一山之隔。經(jīng)考古調查,麻庵現(xiàn)存銅礦開采遺址一處,冶銅遺址三處,即大殿山銅礦開采遺址,銅場溝、小銅場溝、舊城冶銅遺址??脊耪{查者認為這里就是宋代的博濟監(jiān)所在地[13],此說甚是。景德五年(1007),“三司奏罷河東鑄大鐵錢,而陜西復采儀州竹尖嶺黃銅,置博濟監(jiān)鑄大錢”[8]4381。慶歷末年,“儀州博濟監(jiān)既廢復置”[8]4382。神宗元豐六年(1083),陜西轉運司言:“渭州華亭縣博濟監(jiān)因循廢罷,欲于黃石河鑄冶務復置監(jiān),廢秦、隴州鐵監(jiān)。”[6]8137文獻記載得很清楚,在黃石河復置博濟監(jiān),鑄冶務就是考古發(fā)現(xiàn)的那些冶銅遺址,冶鐵遺址雖沒被發(fā)現(xiàn),也應在此。北宋的地名基本都保留了下來,銅場就是銅場溝,鹽場在麻庵以北的地方,今叫鹽場子。如此,茶場也應該設在黃石河鎮(zhèn)。黃石河地處汧河發(fā)源地,地理位置重要,沿汧河南下可到隴州,向西翻越隴山到達弓門寨,向北可達水洛城,是秦隴地區(qū)的一條要道。政府在此設立茶、鹽榷場目的是便于和渭、隴、秦三州的吐蕃部族進行商品貿(mào)易,換取吐蕃馬匹、羊只等畜牧產(chǎn)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