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紅翔
“絲綢之路”橫跨亞歐大陸,范圍囊括中國至歐洲間的眾多國家和地區(qū),關(guān)于絲綢之路的歷史,長期以來更是各國歷史學者研究的熱門。在這個大課題中,絲綢之路中國段的研究占了十分重要的一環(huán)。西方漢學家的研究成果多以英語寫作,本文試將這些研究成果歸入四個類別:整體研究,物質(zhì)文化,考古與藝術(shù),宗教、貿(mào)易與文化交流,并予以介紹和評析。
托馬斯·巴菲爾德(Thomas J.Barfield)的《危險的邊疆—游牧帝國與中國》(The Perilous Frontier: Nomadic Empires and China)為經(jīng)典名作,屬于廣義的絲綢之路研究范疇,江蘇人民出版社于2011年推出了中文版。巴菲爾德的基本觀點是:游牧部族為對抗崛起的中央集權(quán)的中原王朝而統(tǒng)一北方高原,從遙遠的北方對中原政權(quán)進行各種經(jīng)濟上的掠奪,卻不占領(lǐng)中原的領(lǐng)土。因為北方的游牧政權(quán)與中原政權(quán)之間實際上是一種共生關(guān)系,北方民族離不開中原的物資,中原也需要北方民族的武力保護,二者中一方政權(quán)瓦解都會帶來另一方的崩潰,這會給東北政權(quán)的興起創(chuàng)造機遇。①Thomas J.Barfield, The Perilous Frontier: Nomadic Empires and China.Oxford: Basil Blackwell, 1989.這個理論框架相當富有創(chuàng)造性,但在復雜的史實中顯得有些簡單。
澳大利亞學者大衛(wèi)·克里斯蒂安(David Christian)是俄國史、中亞史和蒙古史的專家,以“大歷史”研究著稱。他在“絲綢之路”這個概念上也做出了理論創(chuàng)新,其論文《絲綢之路還是草原之路?世界史中的絲綢之路》(“Silk Roads or Steppe Roads? The Silk Roads in World History”)認為“絲綢之路”的范圍應(yīng)該在空間和時間上加以擴大,以往我們多注意到東西不同農(nóng)業(yè)文明之間商品、技術(shù)和思想的交換,卻少有學者關(guān)注過不同生態(tài)文明之間的交流,其實這也是“絲綢之路”的一部分。他強調(diào)我們應(yīng)該對絲綢之路的時間跨度、影響和地理方面作重新的認識。②David Christian, “Silk Roads or Steppe Roads? The Silk Roads in World History,” Journal of World History, Vol.11(1), pp.1—26.克里斯蒂安還參與主編了兩本論文集:《絲綢之路的世界:遠古和現(xiàn)代》(Worlds of the Silk Road: Ancient and Modern)、③David Christian and Craig Benjamin, eds., Worlds of the Silk Road: Ancient and Modern: Proceedings from the Second Conference of the Australasian Society for Inner Asian Studies (A.S.I.A.S.), Macquarie University, September 21—22, 1996.Turnhout: Brepols, 1998.《絲綢之路的領(lǐng)域:遠古和現(xiàn)代》(Realms of the Silk Road: Ancient and Modern)①David Christian and Craig Benjamin, eds., Realms of the Silk Road: Ancient and Modern: Proceedings from the Third Conference of the Australasian Society for Inner Asian Studies (A.S.I.A.S.).Macquarie University, September 18—20, 1998.Turnhout,Belgium: Brepols, 2000.。1992年,澳大利亞30位學者共同創(chuàng)辦了“澳洲內(nèi)亞研究學會”(Australasian Society for Inner Asian Studies),這個機構(gòu)組織了兩場學術(shù)會議,以上二書即為他們會后出版的論文集。
魏泓(Susan Whitfield)主編的《絲綢之路:貿(mào)易、旅行、戰(zhàn)爭和信仰》(The Silk Road: Trade,Travel, War and Faith)是繼大英圖書館(the British Library)2004年舉辦的同名展覽后出版的一本著作,該作收錄了11篇知名學者的論文,內(nèi)容涉及粟特商人及粟特古信札、絲路上的貨幣、于闐國(今和田一帶)的統(tǒng)治情況、絲路上的商業(yè)和朝貢、吐蕃在于闐到羅布泊地區(qū)的軍事系統(tǒng)與活動、敦煌的政治宗教、敦煌文獻、古代中國的天文地圖、關(guān)于斯坦因(Marc Aurel Stein, 1862—1943)及大英博物館的介紹及敦煌文獻在倫敦的保存情況。書中還附有大量圖片(都是大英圖書館的館藏)。②Susan Whitfield, ed., The Silk Road: Trade, Travel, War and Faith.London: British Library, 2004.雖然收錄的論文主題各異、關(guān)聯(lián)性不強,但都為名家所寫,不僅具有學術(shù)價值,語言也通俗易懂,使一般讀者也能從中了解絲綢之路上商貿(mào)、宗教和軍事等各領(lǐng)域的知識。
白桂思(Christopher I.Beckwith)在他的《絲綢之路上的帝國:從銅器時代到當代的中央歐亞史》(Empires of the Silk Road: A History of Central Eurasia from the Bronze Age to the Present)一書中描繪了歐亞大陸眾帝國的簡史,并指出貿(mào)易是整個歐亞史中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這本書強調(diào)了中央歐亞大陸的重要性,并指出了以往學者對中亞游牧民族的錯誤認識:高原上的人口都是游牧的,與定居人口完全分隔;歐亞大陸的游牧民族都是好戰(zhàn)的,這由他們惡劣的生存條件所致,他們騎馬的技術(shù)和用弓箭打獵的能力也是其軍事優(yōu)勢;游牧民族不能生產(chǎn)滿足自己生活的多數(shù)商品,游牧經(jīng)濟使他們貧困,所以他們要搶劫周邊農(nóng)業(yè)居民來滿足自己的需求;中央歐亞人是天然的戰(zhàn)士,很難被打敗,在近代化之前一直帶給周邊居民軍事上的威脅。書中對以上這些觀點作了糾正,這是理論上的創(chuàng)新之處。③Christopher I.Beckwith, Empires of the Silk Road: A History of Central Eurasia from the Bronze Age to the Present.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9.但白桂思對絲綢之路上各帝國歷史的敘述過于簡單,沒有給讀者構(gòu)建出一個完整清晰的歷史背景,一些說法也缺少充分的史實論證。
魏泓作為大英圖書館國際敦煌學項目的負責人,自己也編寫了很多有關(guān)絲綢之路的著作。她的《絲綢之路沿線的社會生活》(Life along the Silk Road)一書跨公元8世紀至公元10世紀三個世紀,構(gòu)建了12個人物故事,分別代表了在絲路東線居住的不同人群:船長、粟特商人、吐蕃士兵、回鶻騎士、中國公主、龜茲樂伎、克什米爾和尚、作家、漢藏混血的尼姑、中國寡婦、中國官員和一個中國藝術(shù)家。書中的主要材料是中國西域(尤其是敦煌地區(qū))出土的文獻,以這些人物的經(jīng)歷和見聞為線索,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中古時期西域地區(qū)的社會生活概況。④Susan Whitfield, Life along the Silk Road.London: John Murray, 1999.雖是面向大眾的讀物,但書中歷史信息豐富,有著很強的趣味性。該書在2015年由加利福尼亞大學出版社(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再版,新版添加了頁下注,比第一版更為規(guī)范。
吳芳思(Frances Wood)《絲綢之路:亞洲中心兩千年》(The Silk Road: Two Thousand Years in the Heart of Asia)一書的插圖豐富,而且相當精美。因為作者曾任大英圖書館中文部主任,她的書也偏重于對中國的介紹。此外,希臘、羅馬與中國的相互影響,歷史上中亞地區(qū)的匈奴人、吐火羅人、粟特人,后來的黨項、蒙古、景教徒的遷徙、經(jīng)商和傳教活動,馬可·波羅(Marco Polo,1254—1324)的行記傳說,敦煌的千佛洞及佛教等都是本書涵蓋的信息。在書的后半部分,作者對清朝對新疆的管理及歐洲人的中亞探險也做了敘述。因為本書涵蓋的知識量非常大,不免會出現(xiàn)一些小錯誤,如柏孜克里克并不是一個綠洲城市(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吐魯番);書中稱婦好墓的一些隨葬玉器制作于更早的千年之前,沒有任何根據(jù)。①Frances Wood, The Silk Road: Two Thousand Years in the Heart of Asia.London: British Library, 2003.
另外,莎莉·霍維·萊金斯(Sally Hovey Wriggins)的《玄奘的絲綢之路之旅》(The Silk Road Journey with Xuanzang)以玄奘的西行經(jīng)歷為線索,介紹了絲路北線和印度的情況,但該書參考前人研究成果時局限于英文書籍,對已經(jīng)出版的其他語言書籍缺乏重視。②Sally Hovey Wriggins, The Silk Road Journey with Xuanzang, revised and updated.Boulder, Colorado and Oxford: Westview Press, 2004.米華?。↗ames A.Millward)的《歐亞十字路:新疆的歷史》(Eurasian Crossroads: A History of Xinjiang)較為系統(tǒng)、客觀地研究了新疆地區(qū)的歷史,但主要側(cè)重于清代之后的新疆歷史,對絲綢之路早期和盛期的研究參考價值甚微。③James A.Millward, Eurasian Crossroads: A History of Xinjiang.London: Hurst, 2007.劉欣如的《世界史中的絲綢之路》(The Silk Road in World History)為新牛津世界史叢書中的一本,仍是通識性的著作,不厚的篇幅描繪了絲路上的商業(yè)、文化交流以及東西方的政治和宗教狀況。不足的是書的末尾沒有結(jié)論,而且在絲綢之路東線以中國為主要線索,沒有全面介紹東亞其他國家與中亞地區(qū)的文化聯(lián)系。④Xinru Liu, The Silk Road in World History.Oxford and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0.
物質(zhì)文化的研究熱度近年逐漸升溫,學者的興趣是從錢幣和出土文物開始的。勝美田辺(Katsumi Tanabe)、喬·克力勃(Joe Cribb)和海倫·王(Helen Wang)主編的《絲綢之路錢幣與文化研究:紀念平山郁夫65歲生日論文集》(Studies in Silk Road Coins and Culture: Papers in Honour of Professor Ikuo Hirayama on His 65th Birthday)中,有11篇論文為錢幣學的研究(其中兩篇關(guān)于斯坦因探險所獲錢幣),另外3篇探討了斯坦因除錢幣外的收集品,余下的1篇介紹了絲綢之路上摩尼教的藝術(shù)與文獻。論文中介紹的錢幣有些是斯坦因、伯希和(Paul Pelliot, 1878—1945)的收集品,有些是制造于新疆的唐代錢幣,還有些是當時新出土的,在學術(shù)上均有很高的參考價值。書的末尾附有豐富的參考文獻,供讀者進一步了解該領(lǐng)域的研究。⑤Katsumi Tanabe, Joe Cribb and Helen Wang, eds., Studies in Silk Road Coins and Culture: Papers in Honour of Professor Ikuo Hirayama on His 65th Birthday.Kamakura: The Institute of Silk Road Studies, 1997.
伊麗莎白·格羅特海斯(Elizabeth Ten Grotenhuis)主編的《絲路沿線》(Along the Silk Road)一書主要講了現(xiàn)今的絲綢之路文化及其對歷史的繼承,參與寫作的有音樂家、考古學家、科學家、電影評論家及藝術(shù)史學者,書中還配有豐富的圖片。⑥Elizabeth Ten Grotenhuis, Along the Silk Road.Washington, D.C.: Arthur M.Sackler Gallery, Smithsonian Institution, 2002.該書雖然在史學上的貢獻不大,卻對研究絲路沿線的文化遺產(chǎn)及其發(fā)展有著很大意義。
海倫·王是現(xiàn)今研究錢幣的重要學者,其《絲綢之路上的錢:中亞東部至公元800年的遺存》(Money on the Silk Road: The Evidence from Eastern Central Asia to c.AD 800)一書的時間跨度超過了900年,書中結(jié)合了大量新疆、甘肅出土的錢幣和現(xiàn)存文獻,介紹了絲綢之路及中亞東部的考古史,探討了錢幣在這個地區(qū)的意義,接著分別講了中國、西方和各地區(qū)發(fā)行的錢幣,最后又從漢文、佉盧文、吐火羅文、于闐文和藏文文書中發(fā)掘了有關(guān)錢幣的證據(jù)。書的末尾附有英藏斯坦因收集品的手冊和斯坦因所收錢幣的目錄。⑦Helen Wang, Money on the Silk Road: The Evidence from Eastern Central Asia to c.AD 800. London: British Museum Press,2004.與其他出土錢幣不同,斯坦因的收集品都明確記載了出處,對這部分藏品的梳理可以為絲綢之路上的錢幣建立起較為清晰的類型學體系,為其他學者研究絲綢之路上的錢幣、商業(yè),甚至是藝術(shù)史都有很強的借鑒作用。
菲利浦·傅雷(Philippe Forêt)等主編的《地圖和圖像在絲綢之路上的傳播》(The Journey of Maps and Images on the Silk Road)由10篇會議論文組成,該會議是由蘇黎世大學(Universit?t Zürich)和瑞士聯(lián)邦理工學院(Eidgen?ssische Technische Hochschule Zürich)于 2004年在瑞士聯(lián)合召開的。本書將所收論文按地域的不同劃分為四個部分:佛教之路、蒙古之路、伊斯蘭世界和地中海之路,它們共同的主題是考察絲綢之路上獨特的長距離文化交流網(wǎng),研究與圖像知識相關(guān)的概念與物品是如何在歐亞大陸傳播和被采用的。①Philippe Forêt, ed., The Journey of Maps and Images on the Silk Road.Leiden: Boston, 2008.但因為是論文的合集,各部分的內(nèi)容銜接不緊密,論文的內(nèi)容差異較大,但總體上不影響讀者對絲綢之路各地區(qū)的圖像知識做更深入的了解。
韓森(Valerie Hansen)的《絲綢之路新史》(The Silk Road: A New History)以古代絲綢之路上幾個重要的城市(樓蘭、龜茲、吐魯番、撒馬爾罕、長安、敦煌和于闐)為線索,這些地區(qū)在近代都有著大量的考古發(fā)現(xiàn),借助出土資料勾勒出一幅古代絲路的生活圖景。她指出絲綢之路并非是以絲綢貿(mào)易為主的單一道路,而是一個復雜的貿(mào)易和交通網(wǎng)絡(luò)。②Valerie Hansen, The Silk Road: A New History.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2.值得一提的是,書中借鑒了不少中國和日本的研究成果,這在歐美出版的絲綢之路著作里實屬不易。本書雖被一些西方學者定位為通識書籍,但其所含的大量史料和最新研究成果也值得學者閱讀借鑒。
此外,大英圖書館的魏泓于2018年又出版一本以絲路上物質(zhì)文化為主題的著作:《絲綢、奴隸和佛塔:絲綢之路上的物質(zhì)文化》(Silk, Slaves and Stupas: Material Culture of the Silk Road)。該書分十個章節(jié),每章選取一件文物為主題,作者注意到很多文物的制作地點與其出土位置并不相同,而文物本身則具有異于制作地和出土地之外的另一地區(qū)的特征。在書的最后一章,作者將奴隸貿(mào)易也納入了“物”的研究,文中提出和討論了一些前人忽視卻有意義的個案,讀起來生動有趣。該書的不足在于各章節(jié)較為孤立,全書的整體線索不是很明晰。
在絲綢之路的研究中,考古與藝術(shù)是密切聯(lián)系的,在這方面,又以佛教藝術(shù)的研究成果最為豐碩。以下仍按出版時間先后進行介紹。
韋陀(Roderick Whitfield)與龍安妮(Anne Farrer)的《千佛洞:絲綢之路上的中國藝術(shù)》(Caves of the Thousand Buddhas: Chinese Art from the Silk Route)收錄了大量大英博物館的繪畫、印刷品、紡織品等,主要出自敦煌,還有少許出自中亞,多為斯坦因三次中亞考察所得。書中大量的圖片,尤其是一些彩色插圖,可為藝術(shù)史的研究提供重要借鑒。可惜的是書中的文字介紹太少。③Roderick Whitfield and Anne Farrer, Caves of the Thousand Buddhas: Chinese Art from the Silk Route.New York: George Braziller, 1990.
帕特里夏·克雷斯基(Patricia Karetzky)的《唐代宮廷藝術(shù)》(Court Art of the Tang)對該書出版前20年間有關(guān)唐代的考古發(fā)現(xiàn)做了篩選和總結(jié),以唐代二十余位皇帝為序,將這些考古發(fā)現(xiàn)與當時的歷史背景和社會文化聯(lián)系起來,相當系統(tǒng)。④Patricia Karetzky, Court Art of the Tang.London: 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n, 1996.但該書理論分析較少,還存有對中國歷史認知的思維定勢,比如強調(diào)傳統(tǒng)的王朝更迭和興衰次序:良好的開端,興盛的中期和衰敗的后期。書中對唐代藝術(shù)史的描述也遵循著同樣的框架,但藝術(shù)的發(fā)展顯然不符合這種規(guī)律,作者自己也發(fā)現(xiàn)在唐后期藝術(shù)呈現(xiàn)新的開端。
屈志仁(James C.Y.Watt)、安妮·沃德偉爾(Anne Wardwell)合著的《當絲綢是黃金的時候:中亞和中國的紡織品》(When Silk Was Gold:Central Asian and Chinese Textiles)以克利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Cleveland Museum of Art)和紐約大都會博物館(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于1996年在紐約聯(lián)合展出的一批珍貴的亞洲絲織品為材料進行論述。本書即是一部介紹這些絲織品的著作。博物館的工作人員為這些藏品做了詳細的介紹和分析,大多數(shù)絲織品源于蒙古,其余藏品源自從唐至明的各個朝代。⑤James C.Y.Watt and Anne Wardwell, When Silk Was Gold: Central Asian and Chinese Textiles.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1997.藏品中有不少是展覽前十年內(nèi)新獲的文物。這本書首次出版,是一本不錯的參考書。
阿爾弗雷德·克瑙爾(Elfriede R.Knauer,1926—2010)所著《駱駝的生死馱載—漢唐陶傭的圖像和觀念及其與絲路貿(mào)易的關(guān)系》(The Camel’s Load in Life and Death: Iconography and Ideology of Chinese Pottery Figures from Han to Tang and Their Relevance to Trade along the Silk Routes)以考古發(fā)現(xiàn)的駱駝俑與壁畫中的駱駝形象為線索(大多為作者自己收集的一手材料),研究漢唐間駱駝馱載物及其意義。①Elfriede R.Knauer, The Camel’s Load in Life and Death: Iconography and Ideology of Chinese Pottery Figures from Han to Tang and Their Relevance to Trade along the Silk Routes. Zurich: Akanthus Verlag für Archaologie, 1998.該書于1999年獲得了在漢學界極富盛名的儒蓮獎(Prix Stanislas Julien),學者榮新江曾評價該書:
這本書的正文篇幅不長,但配有大量的圖版,對于相關(guān)問題的注釋十分詳細。書中涉及的問題十分廣泛,特別是有關(guān)駱駝馱載物的觀念意義方面,論述略為薄弱……作者雖然利用了中國考古報告的圖版,但卻沒有仔細參考有關(guān)的說明文字……也沒有細心收集中文論著中的一些相關(guān)研究成果。②榮新江:“The Camel’s Load in Life and Death: Iconography and Ideology of Chinese Pottery Figures from Han to Tang and Their Relevance to Trade along the Silk Routes”(書評),《唐研究》第5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533—535頁。
J.P.馬洛里(J.P.Mallory)和梅維恒(Victor H.Mair)主編的《塔里木的干尸:古代中國和最早的西方來客之謎》(The Tarim Mummies: Ancient China and the Mystery of the Earliest Peoples from the West)以問答方式介紹了公元前的塔里木地區(qū)和該地區(qū)的農(nóng)牧居民,分析了出土的一系列文書。書中不僅介紹了干尸這一考古發(fā)現(xiàn),還進一步探討了這些人的語言,并在整個印歐的文化語言大環(huán)境中去考察他們的相對地位。書的后半部分詳細推論了這批干尸的來歷,探討了塔里木盆地的早期移民,最終得出結(jié)論:塔里木盆地在古代實乃亞歐交流的中心,古代中亞在東西文化交流中扮演著相當活躍的角色。該書有出土文物的發(fā)掘報告,數(shù)據(jù)翔實。本書的兩位作者分別是考古學和漢語文學專家,但書中涉及語言學的知識點多有錯誤,例如書中提到“吐火羅語C種”的說法,是極不準確的,語言學界已經(jīng)否認了該分支的存在。③J.P.Mallory and Victor H.Mair, eds., The Tarim Mummies: Ancient China and the Mystery of the Earliest Peoples from the West.London: Thames & Hudson, 2000.
朱耐安(Annette L.Juliano)和樂仲迪(Judith A.Lerner)主編的《僧侶和商人:4到7世紀中國西北甘肅和寧夏的絲綢之路遺珍》(Monks and Merchants: Silk Road Treasures from Northwest China, Gansu and Ningxia 4th—7th Century)緣于2001年10月在紐約亞洲協(xié)會博物館舉辦的展覽。該書由10篇論文組成,分為4個部分,對甘肅、寧夏的考古和藝術(shù)做了較為全面的介紹。④Annette L.Juliano and Judith A.Lerner, eds., Monks and Merchants: Silk Road Treasures from Northwest China, Gansu and Ningxia 4th—7th Century.New York: Harry N.Abrams with the Asia Society, 2001.但不少文章只是整合了前人研究,沒有進一步探討這些藝術(shù)品展現(xiàn)出來的社會、政治和經(jīng)濟問題。書中雖然指出了中國西北和鄰近地區(qū)的歷史變遷,卻沒有將這些變化和藝術(shù)品的變化特點聯(lián)系起來,實為一大遺憾。但從總體上來看,該書還是一部關(guān)于絲綢之路上考古與藝術(shù)較為全面的著作。
美國代頓藝術(shù)學院(Dayton Art Institute)于2003年舉辦了一場絲綢之路藝術(shù)展,展覽之后出版了《絲綢之路的輝煌:古代中國的藝術(shù)》(The Glory of the Silk Road: Art from Ancient China)一書。書中除刊有大量精美藝術(shù)品,還收錄了不少知名學者的論文,如韓森教授的《吐魯番綠洲的驚世發(fā)現(xiàn):它們揭示出的絲綢之路史》(“The Astonishing Finds from the Turfan Oasis: What They Reveal about the History of the Silk Road”),盛余韻(Angela Sheng)教授的《絲綢之路上的絲織品》(“Textile Finds along the Silk Road”),蔣人和(Katherine R.Tsiang)教授的《佛教遺產(chǎn)和絲綢之路》(“The Cult of Buddhist Relics and the Silk Road”)和王炳華先生的《新疆波馬發(fā)現(xiàn)的金與銀》(“Gold and Silver Discovered in Boma, Xinjiang”)。⑤Li Jian, ed., The Glory of the Silk Road: Art from Ancient China.Dayton, OH: The Dayton Art Institute, 2003.
寧強所著《中古中國的藝術(shù)、宗教與政治:敦煌翟家窟》(Art, Religion and Politics in MedievalChina: The Dunhuang Cave of the Zhai Family)基于作者1997年的博士論文,是對敦煌莫高窟第220窟(翟家窟)的研究。寧教授將石窟的壁畫內(nèi)容與當時的歷史背景相結(jié)合,不單研究藝術(shù),還結(jié)合文獻資料,探討了歸義軍時期的佛教和政治情況,對藝術(shù)史家及治唐史的學者均有借鑒意義。①Ning Qiang, Art, Religion and Politics in Medieval China: The Dunhuang Cave of the Zhai Family.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04.
胡素馨(Sarah Fraser)《演繹視覺藝術(shù)—中國和中亞佛教壁畫的實踐》(Performing the Visual—The Practice of Buddhist Wall Painting in China and Central Asia)一書是作者博士論文的拓展,該書沒有對圖像本身做細致分析,而是主要探討了9至10世紀敦煌壁畫的創(chuàng)作過程和背景。作者將壁畫的創(chuàng)作與當時的社會文化背景結(jié)合起來,給了讀者一個新視角去理解中古中國的文化。②Sarah Fraser, Performing the Visual—The Practice of Buddhist Wall Painting in China and Central Asia.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4.不足的是文中雖提到幾次中亞地區(qū)的繪畫,卻沒有詳細探討。
畢麗蘭(Lilla Russell-Smith)在《回鶻對敦煌的藝術(shù)贊助:10—11世紀絲綢之路北線的區(qū)域藝術(shù)中心》(Uygur Patronage in Dunhuang: Regional Art Centres on the Northern Silk Road in the Tenth and Eleventh Centuries) 中指出,她寫作此書的目的是嘗試理解回鶻對敦煌藝術(shù)的影響不斷擴大這一歷史背景,同時細致研究敦煌對回鶻藝術(shù)的塑造。她的研究有助于我們確定回鶻接觸佛教與摩尼教的時間以及理解中國與西域的關(guān)系。畢麗蘭發(fā)現(xiàn)敦煌的壁畫除了受中原和吐蕃的影響外,在10世紀還顯現(xiàn)出回鶻的藝術(shù)風格。究其原因,作者認為彼時回鶻仍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常有回鶻貴族女子嫁入敦煌歸義軍政權(quán)掌權(quán)者曹氏家族,曹氏并沒有要求這些回鶻女性改換漢族的裝束,而是保持她們自己的風格,是這些回鶻女性影響了10世紀的敦煌藝術(shù)。③Lilla Russell-Smith, Uygur Patronage in Dunhuang: Regional Art Centres on the Northern Silk Road in the Tenth and Eleventh Centuries.Leiden, Boston: Brill, 2005.作者觀點獨到,立意頗新,但因為相關(guān)資料和文獻的匱乏,該書涉及的問題研究難度很大,書中論述很多問題時都用了推斷性的“可能”“大概”“應(yīng)該是”等字眼,這是論證不足的地方。
學者瑪麗琳·麗艾(Marylin M.Rhie)的《中國和中亞的早期佛教藝術(shù)》(Early Buddhist Art of China and Central Asia)分不同年份出版了三卷,卷一及卷二的內(nèi)容分別是后漢至西晉、東晉十六國時期中國和中亞的佛教藝術(shù),卷三研究了西秦時期甘肅地區(qū)的佛教造像(以炳靈寺為主)。作者搜集了大量的考古資料,為諸多圖像和遺址做了斷代,還對佛教的一些重要文獻做了全篇翻譯。作者以時間順序來敘述中國的佛教藝術(shù),至于中亞的佛教圖像及遺址則以地理區(qū)域逐一介紹,并對不同地區(qū)的佛教藝術(shù)做了比較研究。④Marylin M.Rhie, Early Buddhist Art of China and Central Asia,Vol.1, Later Han, Three Kingdoms and Western Chin in China and Bactria to Shan—Shan in Central Asia.Leiden: Brill, 1999; Early Buddhist Art of China and Central Asia,Vol.2, The Eastern Chin and Sixteen Kingdoms Period in China and Tumshuk, Kucha and Karashahr in Central Asia.Leiden: Brill, 2002;Early Buddhist Art of China and Central Asia,Vol.3, The Western Ch’in in Kansu in the Sixteen Kingdoms Period and Inter-Relationships with the Buddhist Art of Gandhāra.Leiden: Brill, 2010.該套書部頭較大,作者搜集了十分豐富的原始資料,研究藝術(shù)的學者可以從中找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值得一提的是,書中關(guān)于中亞的部分收錄了較為全面的前人研究成果,將不少原為俄文、德文、法文、日文的文獻匯編到本書中,方便了不熟悉這些語言的學者。書中的海量數(shù)據(jù)既是優(yōu)點,也是缺點,它們增加了讀者閱讀和學習的困難。如果作者將收錄的原始資料進一步整理,歸入不同的專題加以研究,將會提升該書的價值。
倪雅梅(Amy McNair)所著《龍門(石窟)的供養(yǎng)人:中古中國佛教造像中的信仰、政治和藝術(shù)贊助人》(Donors of Longmen: Faith,Politics and Patronage in Medieval Chinese Buddhist Sculpture)是第一部以西方語言書寫的龍門石窟史,時間跨度從北魏后期至唐中期。作者通過細致研讀石窟中的供養(yǎng)人題記,揭示了捐資造像者背后的政治動機和宗教思想。因為龍門石窟的特殊性,供養(yǎng)人來自社會的各個階層,上至皇帝、皇后及其他皇室成員、文武百官,下至地方官吏、地主、商會、宗教人士及在俗信徒,由此成為研究中國佛教藝術(shù)和社會史的絕佳樣本。①Amy McNair, Donors of Longmen: Faith, Politics and Patronage in Medieval Chinese Buddhist Sculpture.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07.本書獨特的視角有助于我們認識中古中國的藝術(shù)、宗教和社會狀況。不足的是,作者從石窟搜集了大量的一手材料,卻因為全書內(nèi)容較為寬泛而沒有做更細致、深入的專題論證。書中強調(diào)的一些主要問題,如宮廷女性出資贊助石窟的情況、對佛法消逝的擔憂、以造像來實現(xiàn)功德的行為、社會活動網(wǎng)絡(luò)等主題都沒有得到充分的討論。
拉杰士瓦里·郭斯(Rajeshwari Ghose)主編的《絲綢之路上的克孜爾:商業(yè)和思想交匯的十字路口》(Kizil on the Silk Road: Crossroads of Commerce and Meeting of Minds)收錄九篇論文,以新疆克孜爾石窟的壁畫為中心,探索了繪畫中的文學和佛教信息并考證了這些洞窟的年代,為讀者展現(xiàn)出新疆的歷史和宗教情況。②Rajeshwari Ghose, ed., Kizil on the Silk Road: Crossroads of Commerce and Meeting of Minds.Mumbai: Marg Publications,2008.該書介紹了當時關(guān)于克孜爾石窟的最新研究成果,又因為論文的作者分別來自中國、印度和歐洲,內(nèi)容較為全面且客觀。
仝濤的《中古早期青藏高原北部的絲綢之路(自漢代至唐代):由考古與文字材料構(gòu)建的》(The Silk Roads of the Northern Tibetan Plateau during the Early Middle Ages
有關(guān)絲綢之路最重要的主題無非就是貿(mào)易和文化交流了,與此同時還伴隨著宗教的傳播。學者對宗教的研究多集中于佛教和伊斯蘭教。以下先介紹這方面重要的著作,最后列出相關(guān)的論文。
芮沃壽(Arthur F.Wright, 1913—1976)的《中國佛教研究》(Studies in Chinese Buddhism)為作者1948年至1957年五篇舊文的再版。④Arthur F.Wright, Studies in Chinese Buddhism.Ed.Robert M.Somers.New Haven,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0.雖說較為陳舊,但作為北美研究中國佛教史的先驅(qū)學者,他的文章還是值得再讀的。芮沃壽的研究多依據(jù)佛教經(jīng)典文獻和一些高僧、尼姑的傳記,但后來研究宗教史學者們逐漸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敦煌發(fā)現(xiàn)的宗教文書,對經(jīng)典的重視程度降低了。本書收錄的雖然是作者早期的文章,但文中提出的很多問題還有待進一步研究和解答。我們需要將佛教經(jīng)典與出土文獻相結(jié)合,才能得出更令人信服的結(jié)論。
阿爾費雷多·卡多納(Alfredo Cadonna)主編的《吐魯番、敦煌及文本:絲綢之路的文明交匯》(Turfan and Tun-huang, the Texts: Encounter of Civilizations on the Silk Route)是一次同名會議的論文集,該會議于1990年1月在威尼斯召開,以敦煌和吐魯番的社會、文化和宗教為主題。⑤Alfredo Cadonna, ed., Turfan and Tun-huang, the Texts: Encounter of Civilizations on the Silk Route.Firenze: Olschki, 1992.
劉欣如的《絲綢與宗教:物質(zhì)生活與人們思想的探究》(Silk and Religion: An Exploration of Material Life and the Thought of People, AD 600—1200)介紹了絲綢在中國、歐洲和伊斯蘭世界的情況,認為絲綢是這些地區(qū)商品交換的媒介。書中很大一部分內(nèi)容講了絲綢與佛教儀禮的特殊聯(lián)系,尤其是信徒們向寺院捐贈大批絲綢這一現(xiàn)象的重要性。絲綢在佛教和基督教儀式中也有著重要地位,不同的是佛教注重的是數(shù)量而基督教更看重絲綢的高品質(zhì)。⑥Liu Xinru, Silk and Religion: An Exploration of Material Life and the Thought of People, AD 600—1200.Delhi,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6.但書中對伊斯蘭世界的情況敘述不夠準確,作者認為絲綢在那里也是上層社會的消費品和區(qū)域貿(mào)易中的媒介,但在伊斯蘭世界,大多數(shù)從事絲織品貿(mào)易的商人經(jīng)營的都是棉花,在伊斯蘭教中絲綢也沒有得到廣泛運用。
理查德·C.福爾茨(Richard C.Foltz)的《絲綢之路上的宗教:從遠古到15世紀的跨陸貿(mào)易與文化交流》(Religions of the Silk Road: Overland Trade and Cultural Exchange from Antiquity to the Fifteenth Century)以有限的篇幅囊括了一個很大的話題,包括中亞地區(qū)瑣羅亞斯德教、猶太教、佛教、景教、摩尼教和伊斯蘭教的傳播發(fā)展。全書的一大主題為橫跨亞洲的絲路貿(mào)易是這些宗教傳播的主要因素。①Richard C.Foltz, Religions of the Silk Road: Overland Trade and Cultural Exchange from Antiquity to the Fifteenth Century.New York: St.Martins Press, 1999.此書面向廣大讀者,但對學者仍有借鑒意義。
瓦迪姆·葉利塞耶夫(Vadime Elisséeff)主編的《絲綢之路:文化和商業(yè)的高速公路》(The Silk Roads: Highways of Culture and Commerce)一書譯自同名的法語書,為18篇論文的合集,涵蓋宗教、貿(mào)易、文化等多層面的東西交流。這些論文側(cè)重的主題有佛教、印度河流域與海灣國家間的商業(yè)史、蒙古人對東西文化的貢獻、阿拉伯文獻、巴基斯坦的絲綢之路、暹羅灣的海上絲綢之路考古、朝鮮半島的音樂發(fā)展史及中亞、中國、朝鮮、日本古代音樂的相互影響、航海技術(shù)與古代中國不同歷史時期的海上絲綢之路等問題。②Vadime Elisséeff, ed., The Silk Roads: Highways of Culture and Commerce.New York, Oxford: Berghahn, 2000.這本不厚的論文集能囊括如此多的主題實屬不易,但各篇論文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度較低。
蒲立本(Edwin G.Pulleyblank, 1922—2013)的《中亞與古代中國的外來人口》(Central Asia and Non-Chinese Peoples of Ancient China)收錄了作者已發(fā)表的部分論文,全書主要基于語言學的分析,研究了古代中亞的各族群及古代中國與西方的聯(lián)系與相互影響。③Edwin G.Pulleyblank, Central Asia and Non-Chinese Peoples of Ancient China.Aldershot: Ashgate, 2002.但一些文章僅以文字的象形或語音的相近來證明不同文明間的相互影響,缺少歷史文獻的輔證,不少結(jié)論有待更深入的論證。
論文集《中國絲綢之路沿線的游牧族、商人和宗教人士:在紐約亞洲學會研討會上提交的論文(2001年11月9到10日)》(Nomads, Traders and Holy Men along China’s Silk Road: Papers Presented at a Symposium Held at the Asia Society in New York, November 9—10, 2001)收錄的11篇文章選自在紐約召開的一個同名學術(shù)座談會。該座談會與紐約亞洲協(xié)會博物館舉辦的展覽“僧侶和商人:4到7世紀中國西北甘肅和寧夏的絲綢之路遺珍”是配合進行的。由著名藝術(shù)史家巫鴻的《什么是敦煌藝術(shù)?》開篇,各篇論文分別關(guān)注了絲綢之路上的粟特人(對商業(yè)的貢獻、其語言在絲路上的主導地位及粟特人翻譯佛經(jīng)的情況)、商業(yè)的發(fā)展及佛教的傳播、大同地區(qū)拓跋文化的形成、佛教造像藝術(shù)、外來珍貴物品(玻璃、金銀器)傳入中國的情況以及對樂器傳播的考察等。多數(shù)論文以出土文物、遺珍及文獻為依托,為我們展示了古代絲綢之路上的商品和文化交流,但最后一篇文章主要談了中國西北各族現(xiàn)在仍有的節(jié)日集會,共同演奏不同的音樂,雖是現(xiàn)代的形式,卻是古代文化交融的一種反映。博·拉文(Bo Lawergren)的文章頗有新意,我們知道中國的很多古樂器是從西域傳入的,但作者由考古上發(fā)現(xiàn)的史前文物推測腰鼓由中國傳向中亞并伴著佛教回傳中國的史事,值得一讀。④Annette L.Juliano and Judith A.Lerner, eds., Nomads, Traders and Holy Men along China’s Silk Road: Papers Presented at a Symposium Held at the Asia Society in New York, November 9—10, 2001.Turnhout: Brepols, 2002.總體上看,本書講的內(nèi)容較為淺顯。
梅維恒主編的《古代世界的聯(lián)系與交流》(Contact and Exchange in the Ancient World)由九篇論文組成,它們共同的主題是在古代,不同地區(qū)間的文化和物品在不斷流通和融合。以前的研究多局限于單個區(qū)域或不同地區(qū)間的比較研究,而本書中的文章卻探討了不同文化間的相互影響與交融。主編梅維恒在序言中談到,這種將不同地區(qū)文化分離的傾向是受現(xiàn)代政治的影響,古代社會比人們想象中更開放,相互的影響更深遠。其中,安德魯·謝拉特(Andrew Sherratt)的論文談到中國冶金技術(shù)最初源自西方,但限于文章的篇幅,這樣一個大的話題沒有得到充分的論證。阿爾弗雷德·克瑙爾(Elfriede R.Knauer)也貢獻了一篇小文,稱“西王母”也緣自西方,但所依據(jù)的材料過于分散,屬于不同的歷史時期,顯得有些“證據(jù)不足”。其他論文還涉及歐亞大陸歷史上的狩獵、語言學、紡織品及早期的文化交流等問題。①Victor H.Mair, ed., Contact and Exchange in the Ancient World.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06.
克雷格·本杰明(Craig Benjamin)的《月氏:起源、移民和對北巴克特利亞的征服》(The Yuezhi: Origin, Migration and the Conquest of Northern Bactria)為第一部研究月氏人的英文專著。作者參考了大量文獻,包括英語、俄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和日語,但遺憾的是作者不懂漢語,參考的漢文史料也來自英語譯本,書中不少漢語名稱有拼寫錯誤。②Craig Benjamin, The Yuezhi: Origin, Migration and the Conquest of Northern Bactria.Louvain: Brepols, 2006.此書最大的不足是文末沒有索引,也沒有附地圖,但作者從零碎的材料中整理出了月氏人的整體歷史,值得研究月氏和中亞史的學者參考。
劉欣如等著《歐亞大陸上的聯(lián)系:絲綢之路上的交通、交流與文化互動》(Connections across Eurasia: Transportation, Communication, and Cultural Exchange on the Silk Roads),內(nèi)容涵蓋公元前2世紀到13世紀蒙古統(tǒng)治時期。值得一提的是,書中第二章從羅馬和阿拉伯的角度寫了陸上絲綢之路的建立,還注意到《厄立特利亞航海行紀》(Periplus Maris Erythrae)對研究早期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價值。書中對貴霜王朝的描述補充了全球史研究中普遍缺乏印度史的敘述這一不足。此外,該書還涉及絲路上宗教的傳播、后期印度洋與中國海域的海上絲綢之路發(fā)展以及蒙古人對亞歐貿(mào)易的促進。③Liu Xinru and Lynda Norene Shaffer, Connections across Eurasia: Transportation, Communication, and Cultural Exchange on the Silk Roads.London: McGraw-Hill, 2007.但該書的通識性大于學術(shù)性,更適合基礎(chǔ)閱讀。
約翰·E.黑爾(John E.Hill)《從玉門到羅馬:后漢時期的絲綢之路(公元1—2世紀)》(Through the Jade Gate to Rome: A Study of the Silk Routes during the Later Han Dynasty, 1st to 2nd Centuries CE)將《后漢書·西域傳》翻譯成英文,并做了詳細的注釋,是一本很實用的工具書。④John E.Hill, trans., Through the Jade Gate to Rome: A Study of the Silk Routes during the Late Han Dynasty, 1st to 2nd Centuries(Self-Published), 2009.
喬納森·斯加夫(Jonathan Skaff)所著《隋唐時期的中國及其游牧鄰邦:文化、權(quán)力與聯(lián)系(580—800)》(Sui-Tang China and Its Turko-Mongol Neighbors: Culture, Power and Connections,580—800)給讀者呈現(xiàn)了一個全新的視角,以往的研究多強調(diào)中國與周邊游牧政權(quán)的差異與對抗,而作者卻提出了內(nèi)亞的這些不同政權(quán)在政治和外交上有著基本的相似性。政治和外交上的相似性促成了亞歐大陸東部各政權(quán)的聯(lián)系與合作,可惜作者沒有給出這種相似性的原因。此外,作者還強調(diào)了政權(quán)之間邊地的重要性,邊地的小部落在中國與其他游牧政權(quán)的競爭中起著很大作用。⑤Jonathan Skaff, Sui-Tang China and Its Turko-Mongol Neighbors: Culture, Power and Connections, 580—800.New York,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2.該書表明聯(lián)系中國與北部游牧鄰邦的南北通道遠比絲路上的東西通道重要得多,這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前述澳大利亞學者大衛(wèi)·克里斯蒂安的觀點。
除了上述主要著作外,在貿(mào)易、文化和宗教方面還有不少論文值得我們參考,如:《絲綢之路上阿拉伯人在伊斯蘭文化傳播中的作用》⑥A.H.Dani, “The Role of Arabs in the Spread of Islamic Culture along the Silk Road,” Journal of Central Asia 15.2 (1992),pp.58—62.《絲綢之路上的語言和文化交流》⑦Denis Sinor, “Languages and Cultural Interchanges along the Silk Road,” Studies in Medieval Inner Asia, Aldershot: Ashgate, 1997.《中國與伊朗人交往的神話與歷史:波斯和中國藝術(shù)、文化和血緣的往來》⑧Shahab Setudeh-Nejad, “The Myth and the History of Sino-Iranian Interface: Intercourse of Persia and China in Arts, Culture and Kinship,” Asian Culture Quarterly 24.3 (1996), pp.37—42.《吐魯番:一個絲綢之路上的小社會》①Valerie Hansen, “Turfan as a Silk Road Community,” Asia Major 11/2 (1998), pp.1—11.《于闐王國(至公元1000年):文化的交匯處》②Ursula Sims-Williams “The Kingdom of Khotan to AD 1000: A Meeting of Cultures,” Bulletin of the Asia Institute, 15 (2001),pp.171—172.《何家村出土文物:中國絲路貿(mào)易的一個縮影》③Valerie Hansen, “The Hejia Village Horde: A Snapshot of China’s Silk Road Trade,” Orientations 34.2, 2 (2003), pp.14—19.及《唐代中國絲綢之路上的商業(yè)是怎樣開展的》等。④Valerie Hansen “How Business was Conducted on the Chinese Silk Road during the Tang Dynasty, 618—907,” in William Goetzmann, Ed.Origins of Value.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and the Yale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Finance, 2005,pp.43—64.
總體而言,絲綢之路的研究在西方吸引了大批學者的興趣,尤其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進一步推動了海外歷史學界對古代絲綢之路的研究。需要注意的是,西方學者研究的側(cè)重點不是一成不變的。20世紀初以蒲立本為代表從事的語言學、古文字學的研究熱度漸消,甚至專治中國中古以前歷史的學者數(shù)量也有縮減。對“絲綢之路”上的政治、文化、經(jīng)濟、宗教和社會生活等各專題的綜合研究近年來逐漸升溫,著作數(shù)量也呈上升趨勢。這類著作多是面向大眾的,更接近于通識讀物,但作者均為通曉歷史的漢學家,著作內(nèi)容豐富且論證較為嚴謹,并不失參考價值。
鑒于絲路研究材料之特點,目前大多數(shù)研究集中于考古、藝術(shù)、宗教和文化交流上,不同地區(qū)、不同文明間的互動也是重要的研究取向。民間交往和各地文化、經(jīng)濟往來正是傳統(tǒng)史籍記載較少的;相反,很多考古發(fā)現(xiàn)、出土文獻和文物以及存世的石窟藝術(shù)卻給我們提供了最直接、最真實的資料。敦煌、克孜爾等石窟既是藝術(shù)的寶庫,也是古代佛教遺跡。出土文獻除了各類宗教文書,也有記載社會經(jīng)濟生活的公文、書信,這為經(jīng)濟和文化交流的研究提供了第一手的材料。因為“絲綢之路”的研究對出土文物依賴性大,最近的研究出現(xiàn)了一些新趨勢,“物質(zhì)文化”這一概念逐步興起,參與的學者漸多,他們的研究超出了對文物本身的考察,將其作為一個載體,來透視當時的歷史大背景。此外,邊疆、邊地研究得到更多學者的重視,各政權(quán)間的沖突與互動,邊地居民、族群、社會及文化認同成為研究的熱點?!敖z綢之路”這一研究專題在今后將會得到更多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