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知名學者、時評人

10 月5日晚，中國畫家常玉創(chuàng)作于1965年的作品《曲腿裸女》以1.98億港元成交，這個價格誕生于香港蘇富比秋拍“現(xiàn)代藝術晚間拍賣”，創(chuàng)造了常玉作品拍賣價格的新紀錄。

作品的高昂成交價格，把常玉這個陌生的名字推到了大眾面前。相對于同時代的徐悲鴻、張大千等，在國內知道常玉的人確實少了些，不過西方人很推崇他，認為他是世界級的繪畫大師，給了他一頂“中國的莫迪利阿尼”帽子。

常玉出生于1900年，四川順慶（今南充市）人。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物，他身上的傳奇性，符合人們對一名藝術家的想象：幼年成長于富裕家庭，青年得以去巴黎留學，畫畫純?yōu)橄埠?，不為斗米折腰。巴黎給常玉提供了解放自我、釋放天性的最大自由空間，在創(chuàng)作、生活與情感等方面，常玉都堪稱瀟灑，雖然活著時畫作價格不高，未能大富大貴，但也沒怎么受委屈。

畫家意外去世后畫作賣出天價，這一詭異邏輯自梵高之后曾在不少人身上上演。常玉也是如此，1966年因煤氣泄漏去世之后，臺灣畫商來到巴黎，給他修葺了墳墓，順便也接管了常玉的大批畫作并以此暴富，西方收藏家這時也如夢初醒般開始正視常玉融通東西的創(chuàng)作風格。死后哀榮，生前也不寂寞，常玉作為藝術家的一生，是成功而豐富的。

決定藝術家能否走近大眾，是帶有一定偶然因素的，這次《曲腿裸女》之所以被廣泛討論，除了高價之外，還有畫作本身的原因，所謂的“情色元素”與叮當作響“金錢聲音”再次碰撞，擊中了人性當中的好奇與八卦心，“《曲腿裸女》不值1.98億港元”“有人借此洗錢”等說法，就是這種好奇與八卦心的釋放。

真正決定藝術品價值的因素是復雜但成體系的，首當其沖的是市場認同感，如果常玉不是在西方收藏市場那里得到追捧，他的作品仍然整體上會處在“埋沒”狀態(tài)。當然，有了市場就避免不了炒作，西方收藏家與平臺對于常玉作品的長期介紹與推廣，也決定了常玉畫作價格持續(xù)攀升。

有觀點認為，常玉作品填補了世界繪畫收藏市場的某個空白點。這個空白點，有時候是由時間、文化與歷史共同創(chuàng)造出來的，有時候是根據(jù)命運、機緣與需求的交融或錯位偶然誕生的。但沒有無緣無故的走紅，常玉所填補的那個空白點，正是因為給很多人提供了講故事的機會，所以才能成為不斷被矚目的焦點。

在業(yè)界，越來越多的人贊同，收藏一名藝術家的作品除了考慮作品本身的價值之外，還要看藝術家有沒有故事。很大程度上，收藏家投資一份藝術品，不僅投資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實物，更是投資藝術家的故事在未來有沒有更大范圍發(fā)酵的可能。

從故事或者娛樂的角度看，常玉的一生有著電影般的經歷：雖然未真正成名，但他年輕時已經經常出入各種繪畫沙龍。他與一名法國男爵的女兒戀愛結婚，兩年后又離婚，離婚原因是對其他的女人過于“博愛”，直到花甲之年，他金發(fā)碧眼的外國女友仍然不斷，因與徐悲鴻妻子蔣碧薇偶有交往，便被傳是徐悲鴻的“情敵”……

沒人能說得清，藝術家的故事與其作品價值之間有著什么樣細密的聯(lián)系。但從梵高、高更等人那些被無數(shù)次寫成小說、拍成電影的故事來看，藝術家的人生經歷，必然會在某個階段與他們的作品交叉匯聚，最終兩者融為一體難以分開。每幅作品的背后，都隱藏著一個故事，而一連串的故事，則很容易讓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世界得以真實地呈現(xiàn)于大眾的腦海與想象當中。

對于常玉《曲腿裸女》的爭議，一樣會成為濃重的一筆，被寫入常玉的傳奇當中，一定程度上講，降低了人們討論常玉、了解常玉的門檻，這是藝術家從小眾走向大眾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