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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接觸

2019-11-27 19:14兩角長彥
譯林 2019年6期
關(guān)鍵詞:輪盤扳機社長

〔日本〕兩角長彥

一個男子背對窗戶而立,顫抖著舉起左輪手槍,對準自己的右太陽穴。

豆大的雨珠敲擊著窗玻璃。男子站立的位置處于社長專用接待室的中央,稍稍偏離四周沙發(fā)環(huán)繞的會議桌。社長悠閑地坐在沙發(fā)上,一個秘書模樣的男子不安地注視著眼前的場景。社長的旁邊坐著一個少年,穿著一身與現(xiàn)場氣氛極不相稱的輕便服。

少年的表情像木偶一樣呆滯,嘴角慢慢嚅動著,不停地嚼著口香糖,室內(nèi)只響著他咕吱咕吱的咀嚼聲。

那個大汗淋漓的男子準備扣動扳機,但似乎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只是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來回掃視著眼前三人的表情。突然,男子雙眼圓睜,大叫一聲扣動了扳機。

現(xiàn)場響起了掌聲,少年面無表情地拍著手。男子的身體像只泄了氣的皮球頓時癱軟下來,握著手槍的手也無力地垂下。

少年嚼著口香糖站起身來,從男子的手中拿過手槍,沒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就直接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右太陽穴,隨即扣動了扳機。聽到鏗的一聲后,他又把槍還給男子,前后不到五秒鐘。

男子渾身顫抖著再次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中澤君,可以了!”社長秘書忍不住對男子叫道,“用這種方式去死不是太愚蠢了嗎?”

“社長!”那個叫中澤的男子依舊將槍口對著太陽穴,苦苦地勸道,“公司的狀況再糟也能挺過去呀。如果是老社長的話,他絕不會這樣做的……”

“很不巧,我不是老爺子,”社長冷冷地看著中澤,“我有我的處理方法?!?/p>

“社長,你真的相信這個毛孩子是神的使者?”

社長只是歪了歪嘴角,沒有回答。

少年依然面無表情地嚼著口香糖。

中澤咽了一口唾沫,閉上眼睛,兩行熱淚奪眶而下,輕聲自語道:“半崎君,以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中澤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槍響,窗玻璃上飛濺起一片鮮血,他頹然倒在地板上……

1

“兄弟,再來一杯怎樣?”一個面紅耳赤的男子從炕桌的對面伸來啤酒瓶。

“謝謝!”半崎慌忙拿起杯子接酒。

“我們都成窮光蛋了,真不錯??!”男子給自己也倒上一杯,一口氣干了,“我已經(jīng)上了歲數(shù),不行了。你年輕,還有時來運轉(zhuǎn)的機會?!?/p>

“嗯?!卑肫楹湓~地應(yīng)了一聲,大口喝著啤酒。

半崎是被這個男子叫到家里來喝酒的。從賽馬場乘電車過來足足花了半個小時。這是一室戶的平房,房間只有六張榻榻米那么大,房外有狹窄的檐廊,還帶有一個小小的庭院。此時,鄰家電視的音量開得很大,能清晰地聽到在轉(zhuǎn)播一場棒球比賽。

半崎是在賽馬場偶然與這個坐在身旁的男子相識的。終場比賽一結(jié)束,男子就豪爽地對他說:“走,一起到我家喝酒去!”

男子問:“你還是獨身嗎?”

“是的?!?/p>

“那就好!”男子醉醺醺地嚷道,“輸光了錢回到家也聽不到老婆的嘮叨,實在太好了。”

這時候,廚房里傳來男子的老婆忙東忙西弄出的聲響。由于距離很近,半崎能明顯感到女人的不滿。

炕桌上放著好幾盤菜,是男子特意叫老婆做的下酒菜。

“孩子他媽,上啤酒!”仗著幾分酒膽,男子搖晃著空酒瓶大聲喊道。

沒有應(yīng)答。

“喂,上啤酒!”男子的聲音更大了。

“沒有了!”廚房里傳來帶有怨氣的聲音,“要喝自己去買!”

“當著客人的面說什么混賬話?”男子憤然起身,怒氣沖沖地朝廚房走去。

少頃,廚房里傳來夫妻爭吵的聲音。半崎在喧鬧聲里慢慢喝著啤酒。

這次賽馬,從第一場到最后一場他都沒有猜中,如此徹底的失敗很久沒碰到過了。不僅如此,最近諸事不順,無論是玩牌還是擲色子都沒有贏過一次。

若在平時,半崎或許會將這種現(xiàn)象歸因于偶爾的手氣不順,因為每個賭徒都有背運的時候,只要耐心等待,總會時來運轉(zhuǎn)。

但是,最近他開始感到事情并非如此簡單。這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勝負感是否減退的水平問題,而是人的整個精氣神已經(jīng)枯竭了,消失了。過去,不管手氣多么差,他始終有一種“再博一下”的沖動,如今這種沖動沒有了。

雖然如此,他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心境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就像一個即將告別人世的老人,心中充滿了一種難言的悲哀。

任何深井都會干涸,本事再大的賭徒也有才能枯竭的時候。半崎充分意識到,也許突然有一天,這種前所未有的厄運會在不知不覺間悄悄降臨。因此,他很早就做出了理智的決定:如果這種厄運真的到來,那就毫不可惜地停止賭博生涯。事已至此,他只想花點時間好好思考今后的安身之計,以便早做準備。

這時,半崎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喂!喂!”

“半崎君嗎?是我?!?/p>

“你是誰?”

“女王?!?/p>

“你是哪家俱樂部的?”

“看來你還有時間開玩笑。我問你,外面?zhèn)髡f你準備退下來,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p>

“聽說你回絕了代理委托,是嗎?”

“回絕今后的委托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且也決定回絕所有已經(jīng)接受的委托。因為明知道會輸,就沒必要去接受代理委托了。”

“你決定的事我阻攔也沒用。很遺憾,又少了一個職業(yè)賭徒?!?/p>

“我很高興。我不用再見你,不用奉陪你那種隨意貶損人格的游戲了?!?/p>

“這是什么話?下周是我的生日,難道你不想來嗎?我像往常一樣安排了一場牌局。”

“我不參加,不想丟人現(xiàn)眼。這個電話就算告別了?!?/p>

“你倒拒絕得很干脆。告訴我,決定洗手不干的賭徒心情到底是什么?”

“當然很舒暢,反正你早晚也會懂的。當然,你和普通賭徒不同,也許不會從女王的寶座上引退下來。再見!”

半崎掛了手機,將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

“女王”是個綽號。她其實是個妖艷的妙齡女郎,不但牌技高超,而且具有豪放粗獷的性格,是賭界有名的大姐大。

每年一到自己的生日,女王就會把相識的賭徒召集到住所聚賭,半崎是她每年必叫的賭友。

這時,廚房里傳來男子粗暴的吼聲:“你給我閉嘴!為什么總是在廚房里發(fā)泄怨氣?”

“因為你總是輸個精光回家!”女人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譏,“只要你能贏一次,買了禮物回家,我一定會說你想聽的甜言蜜語。”

“如果我贏了,一定去和朋友們痛痛快快地喝酒,哪有錢買禮物回來。你這個東京婆娘懂嗎?”

“什么東京婆娘?我是在千葉縣出生長大!”

“千葉縣怎么會出你這種傻瓜!”

“再怎么勸你也不聽,還把我當傻瓜。好吧,我算看透你了,一條千葉縣的喪家狗!”

“你混蛋!”

隨著一聲怒吼,傳來了杯子破碎的聲音。半崎心想不妙,該到起身告辭的時候了。盡管如此,他并沒有馬上走,依然看著手機里的網(wǎng)絡(luò)新聞。

看到一條最新消息的時候,他臉色倏地變了,立刻重新調(diào)節(jié)手機屏,睜大眼睛死死地貼近看著那一行行不祥的字句:“S商事的職員為什么要開槍?某月某日下午4點左右,位于港區(qū)的S商事總部有人打電話報警,稱‘有公司職員在社長辦公室開槍。警方接警后立刻派員趕赴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該公司的投資顧問中澤徹(39歲)右手握著一把點38口徑的左輪手槍倒在地板上,頭部血流不止。傷者現(xiàn)已被送往醫(yī)院搶救,依舊處于昏迷狀態(tài)。據(jù)醫(yī)院相關(guān)人士透露,由于射入的角度較淺,子彈從頭蓋骨表面飛了出去,所以這一槍不是致命傷?,F(xiàn)在,警方正從公司內(nèi)部核實中澤是否企圖開槍自殺,還對他手槍的來源進行調(diào)查?!?/p>

半崎看完忍不住輕聲自語道:“太愚蠢了,那家伙根本不可能自殺?!?/p>

“真是麻煩,實在對不起!兄弟,你臉色怎么這樣難看,不舒服嗎?”男子返回房間,看到半崎蒼白的臉色,關(guān)切地問道。也許剛和妻子打鬧過,他的臉腮上留下了幾條紅腫的抓痕。

“承蒙款待,不勝感謝!”半崎拿出一張1萬日元的紙幣遞給男子。

在男子“太客氣了,用不著這么多錢”的話語聲中,半崎起身離開了。

他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樣走回來的,只是回到家后,看到郵箱里的一封信讓他大吃一驚。

寄信人正是中澤徹,信封上蓋著兩天前的郵戳。難道是他去公司開槍自殺之前發(fā)出的信函嗎?滿腹狐疑的半崎慌忙拆開信封。

信是用鋼筆書寫的:“相隔18年后才給你寫這封信,一開始就談這些事實在感到過意不去。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多半已經(jīng)死了,所以這封信就當是我的遺書吧?!?h3> 2

半崎連鞋都忘了脫,站在門口繼續(xù)讀信。

“我是S商事的投資顧問,專門從事數(shù)據(jù)分析工作,不能胡亂猜測,不能信口開河,只能對不景氣的狀況用數(shù)據(jù)推測大致的結(jié)果。

“原來的老社長思想開明,對我的工作給予了高度評價,是我的恩人。但是他不幸去世了,繼任的新社長是他的長子,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毫不講理的人。最近,他從外面聘用了一個新的人才。這個所謂的人才不過是個不滿16歲的少年……據(jù)說這個少年喜歡用俄羅斯輪盤賭和對手進行黑色博弈,已經(jīng)連勝了幾十回,所以新社長重用此人飽受業(yè)界的批評……”

半崎也聽說過那個少年的傳聞。

由于經(jīng)濟不景氣,地下賭場的客人也在不斷減少。有的賭場為了招徠客人,就開始把俄羅斯輪盤賭作為余興節(jié)目加以推廣。當然,游戲中不使用實彈,用的手槍也是仿造左輪手槍的高壓電流槍。賭客一扣動扳機,高壓電流就代替子彈擊中人體,使之昏迷。

自從這個余興節(jié)目推出以來,人氣暴漲,涌現(xiàn)出不少愛好者,其中就有那個創(chuàng)造連勝幾十回紀錄的少年。

人們不知道少年的姓名和秉性,只聽說他年僅16歲就連創(chuàng)佳績,背后一定有神秘的后臺。至于后臺究竟是誰大家都不知道,是個謎一般的存在,現(xiàn)已成為社會上的熱門話題。

中澤在信中這樣寫道:“新社長聽到那個少年的傳聞后,自以為靠一個毛孩子就可以取代我,把我趕出公司。所以他要重用那個少年,說少年能使公司迅速強大起來,使自己真正成為鴻運高照的老板。我對這種怪現(xiàn)象很反感,與其說不服氣毋寧說是不相信。公司的命運怎么可以任由一個毛孩子來擺布呢?但是社長看來卻是認真的。

“我曾試圖說服社長不要干這種傻事,但是社長根本聽不進去,所以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和這種混蛋社長講什么道理了。想到老社長的恩情,我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公司毀于一旦。你也知道,我有一把點38口徑的左輪手槍。在這無奈之際,我決意用這把槍與少年以命相賭。只有這樣才能剝?nèi)ツ莻€小子的畫皮讓社長看,使他幡然悔悟。為了讓公司重回正軌,我必須這么做,哪怕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即使你認為我在做蠢事也沒有辦法。我現(xiàn)在確實無法冷靜下來,再說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明天,我就要和那個少年一決勝負了,所以特意寫信相托:如果我輸了,你能繼我之后再和他決一雌雄嗎?

“我很清楚,這樣的囑托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但是現(xiàn)在只有你才是我的可托之人。在我所知的朋友中,只有你具有最強大的運勢。半崎君,我的一生全靠你了,請無論如何救救S商事!”

讀完信后,半崎大為驚愕。如果是中澤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少年以命相賭,那么警方懷疑他開槍自殺實在是極大的誤解。

由此看來,中澤不是自殺的,只不過在無奈之際和那個少年進行了一場裝有實彈的俄羅斯輪盤賭。他希望以此使社長醒悟,深信即使身遭不測,好友半崎也一定會繼承自己的遺志完成未竟的愿望。

他的決戰(zhàn)最后失敗了。所幸子彈滑過頭蓋骨的表面,沒有危及生命,但人畢竟負了重傷。

“中澤君……”半崎感慨萬千地自語道,“我很想完成你的囑托,但我現(xiàn)在的賭運實在太差了,賭什么輸什么,已經(jīng)決定停止賭博生涯了。哦,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多余的,應(yīng)付這場俄羅斯輪盤賭才是最重要的。”

18年前,半崎在醫(yī)院結(jié)識了“病友”中澤。

那時候,正在上大學(xué)的半崎血氣方剛,不斷和人打架,經(jīng)常因皮肉傷或骨折去醫(yī)院治療。有一次,他因左腳嚴重骨折不得不第一次長期住院。

整個左腳都被打上石膏懸掛著,不能自由動彈,使得好動的半崎非常難受。為了早日治愈這條傷腿,他自作主張地挾著拐杖下地走路,時常受到護士的批評。

“你要注意保養(yǎng)呀!”鄰床的病友好心地提醒半崎。那人仰躺著無法翻身,只有兩只眼睛在轉(zhuǎn)動。他因交通事故傷了頸骨和神經(jīng),整個頭部都用石膏牢牢地固定著?!澳愕哪_傷還沒好,不要隨意亂動,還是乖乖地待在床上??纯次野桑业膫饶阒?,只好老老實實地聽醫(yī)生和護士的話?!蹦侨擞终f。

“老是這樣躺著太難受了!”半崎躺下來后忍不住咕噥道,“看你兩周來一天到晚安安靜靜地躺著,你是怎樣做到的呢?”

那人平靜地回答:“為了早日康復(fù),這樣做是最好的方法。什么都不要動,什么都不要想,就是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p>

“說的倒是簡單,做起來可就難了!”

“我生來就是這個脾氣,一旦決定的事,必須去實行。比如,我決定兩個月掌握漢語,就專門制訂了學(xué)習(xí)計劃。決定通過打工掙50萬日元也是這樣做的。只要制訂計劃去實行,一切問題都能解決?!?/p>

這個病人就是中澤,他只比半崎大兩歲。

兩人就這樣成了朋友,在此后的住院期間經(jīng)常聊天,相互鼓勵,康復(fù)得很快,出院以后也時常一起出去散步、游玩。中澤不時會采取出人意料的行動,讓半崎大吃一驚。

有一天,半崎去中澤家玩。中澤突然拿出一把左輪手槍對準半崎,嚴肅地說:“這是把點38口徑的手槍,是真貨!”

“啊,不要開槍!”年僅19歲的半崎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手槍,一邊發(fā)出驚叫,一邊慌慌張張地用手捂住臉。

“不用擔心,槍里沒有子彈。”中澤笑著掉轉(zhuǎn)槍口,把槍遞給半崎,“你摸摸看?!?/p>

“你是怎么弄到手的?”半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擺弄著手槍,好奇地問道。

中澤若無其事地回答:“我父親是開當鋪的,客人中也有黑社會成員,他們時常拿手槍、日本刀等器物來典當,有的人當了之后再也沒贖回。這把左輪手槍就是未贖的一件器物。我常常從父親的金庫里拿出來把玩一番。你是我的好哥們,我才對你說,千萬要替我保密?!?/p>

半崎聽了一個勁地點頭。事實上,中澤不僅是他最親密的朋友,也是他賭場上的師傅。他所掌握的打撲克、擲色子、賽馬、賽車、麻將等賭項全都是中澤一手教會的。在中澤的指導(dǎo)下,半崎的賭技日益精進,很快就超越了中澤。

“你有賭博的天分,”中澤由衷地夸贊,“以后可以當職業(yè)賭徒了?!?/p>

“如果真是這樣那當然好,”半崎苦笑道,“可能不會這么簡單吧?”

“試試不就行了嗎?我還是了解你的。你現(xiàn)在的水平至少已經(jīng)超過了我。”說到這兒,中澤突然認真地看著半崎,“只有一樣不如我?!?/p>

“哪一樣?”

中澤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子彈裝進左輪手槍,然后轉(zhuǎn)動一下轉(zhuǎn)輪,發(fā)出一陣金屬聲響。

中澤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緊緊地閉上眼睛。

“請等一下!”半崎驚叫一聲。但他的話音未落,中澤已扣動了扳機。

“我經(jīng)常這樣練習(xí)?!敝袧杀犻_眼睛說道,此時他的面色變得如紙一般蒼白,滿臉都淌著冷汗,“這樣的練習(xí)超刺激!”

半崎疑惑地嚷道:“這樣練習(xí)太危險了,要是子彈真的出了槍膛怎么辦?”

“不會的。我不是到現(xiàn)在都活得好好的嗎?”

“你這樣做究竟想干什么?”

“是這樣的,”中澤意味深長地笑道,“我要讓自己適應(yīng)這樣的對決,在關(guān)鍵時刻不會慌張。當然,你不會習(xí)慣的。”

“我不如中澤君的技能就是這個嗎?”

“是啊。不管怎么說,你這個人膽子不夠大,屬于保命型的人,絕不敢在關(guān)鍵時刻以命相賭?!?/p>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認為,每個人的一生中至少會有一次碰到必須以命相賭的時候,我每天都在迎接這種挑戰(zhàn),隨時準備為此舍棄自己的生命,剛才的那一幕就是做給你看的?!?/p>

“難道你以為我不敢?”

“我說的不對嗎?”

中澤挑戰(zhàn)似的看著半崎。

剎那間,半崎感到熱血沖上了頭頂,順手舉起了那把左輪手槍。盡管對槍的重量有些吃驚,他還是像模像樣地學(xué)著中澤的動作,先轉(zhuǎn)動一下轉(zhuǎn)輪,然后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這些動作誰都會,”中澤微笑道,“你敢扣動扳機嗎?”

這時,半崎感到自己的右手,不,全身都在發(fā)抖。一旦扣動了扳機,槍膛里就有可能射出子彈把自己打死。過度的恐懼幾乎使他的心臟都停止了跳動。但是,既然話已說出口,就必須干到底。

“沒關(guān)系,不用擔心!”半崎暗暗安慰自己。他知道,子彈射出的概率是六分之一,其余六分之五是安全的。于是,他閉上眼睛,準備扣動扳機。

“快住手!”中澤慌忙高聲勸阻,一把抬高了半崎握槍的手。

雖然半崎手里的槍偏離了方向,但扳機已經(jīng)扣動了。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半崎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房間的一面墻上貼著一張當紅歌星的演出海報,海報上歌星的臉正中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彈孔,半崎癡癡地凝視著那個小孔。房內(nèi)充滿著硝煙味,他終于明白槍膛里射出了真的子彈。

“你的老婆不在家嗎?”半崎過了半晌才惴惴不安地問道。他這才感到要是中澤的家人聽到這聲槍響一定會嚇得半死。

中澤用手指著半崎的臉,心有余悸地回答:“這下好了,你得了蕁麻疹?!?/p>

半崎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皮膚的表面真的出現(xiàn)了類似蕁麻疹的小紅疙瘩,想必臉上也是如此。突然,他的全身又開始不停地顫抖起來。與其說心中充滿著自己也許死了的恐懼,毋寧說是死里逃生的欣喜,最后他不由得咯咯地笑出聲來。

中澤默默地注視著半崎癡呆的怪相……

從那以后,兩人分別走上了各自的人生道路,相互間的關(guān)系也不知不覺地漸行漸遠……

萬萬沒想到,18年后的一封來信敘述了如此驚心動魄的內(nèi)容,又把兩人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中澤是個決定之事必須實行的人。他為了拯救自己就職的公司決定以命相賭,和對手通過俄羅斯輪盤賭一決勝負,并真的這樣做了。為了妥善起見,他事先特意寫信給半崎,萬一自己身遭不測就拜托朋友來完成未竟的心愿。

盡管過了18年,中澤依然那樣信任半崎,半崎看了信后激動不已。雖然中澤的情況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但是半崎絕不會忘記他,況且中澤曾經(jīng)是他的親密朋友和師傅,自己有義務(wù)報答中澤的信任。

但是,中澤絕不會想到半崎的現(xiàn)狀也很糟,而且已經(jīng)決定退出賭徒生涯了。

他雖然偶爾偷看過別人玩俄羅斯輪盤賭,但自己卻從沒有正式嘗試過。

半崎的心懸了起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向?qū)κ职l(fā)起挑戰(zhàn)。對他而言,這是一個絕大的難題,因為他從沒有參加過這種賭博,更沒有取勝的經(jīng)驗。即使要挑戰(zhàn)也絕不是現(xiàn)在。俄羅斯輪盤賭是賭博中最大的邪道,半崎在賭運最順的時候也不敢去碰,況且現(xiàn)在自己的手氣極差,已經(jīng)決定金盆洗手了。在這種時候絕不能沖動,盡管有各種理由也必須謹慎從事。

半崎特意去都內(nèi)醫(yī)院看望正在療傷的中澤。

這是一間設(shè)有六張病床的病房,中澤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正在昏睡。

病床邊站著中澤的妻子和已是中學(xué)生的女兒,兩人都面露疲憊的神色。

“我是中澤君過去的朋友?!卑肫橄蚰概畟z打了聲招呼,“看到中澤君受傷的消息我非常吃驚,特意來看望他?!?/p>

當然,半崎沒有向她們提起收到中澤來信的事。看著昏迷不醒的中澤,他心中不禁涌起愧意:是我不中用,收到你的來信卻不能馬上行動。

半崎看著中澤昏睡中的臉,產(chǎn)生了更多的感觸。也許是性格使然,中澤的臉上似乎流露出未能達到目的的無限遺憾。當他恢復(fù)了意識,知道半崎沒有實現(xiàn)他的愿望時,一定會感到灰心喪氣吧。半崎默默地向中澤低頭致意,準備就此離開病房。

這時候,面容憔悴的中澤妻子開口道:“公司已將我丈夫懲罰性地解雇了,還說沒有退職金?!?/p>

“那是為什么?”半崎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話。

中澤的妻子流著眼淚說:“他們的理由是我先生在公司里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引起社會上的騷動,必須給予懲罰。還說我先生是加害者,公司是受害者,警方的調(diào)查也是這個結(jié)論,所以公司不起訴他已經(jīng)算是客氣的了?!?/p>

“混蛋!”半崎怒不可遏地罵道。

3

“你們公司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半崎離開醫(yī)院后就趕到S商事,在一樓的門房對一個男性職員質(zhì)問道。

那個男子像是公司的保安,長得人高馬大,但名片上卻寫著“宣傳擔當”。他的旁邊站著一個門衛(wèi)姑娘,怯生生地看著半崎。

一開始,是姑娘接待半崎的,當知道他到公司進行抗議的來意后,臉上頓時露出警戒的神情,立刻打電話叫來宣傳擔當。

“中澤君知道公司正朝著錯誤的方向走去,所以采用了獨特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見。”半崎激憤地說道,“他為了公司連命都不要了,沒想到……”

“請聽我說!”宣傳擔當舉起右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半崎的話,“中澤在公司身負重傷是咎由自取,公司沒有命令他那么做,完全是他個人所為,而且手槍也是中澤的私物。他突然闖進社長辦公室,話都沒說清楚就大吵大嚷,保安上去勸阻,他還一個勁地高叫‘我給你們帶來好運,帶來自由不好嗎,吵得我們無法正常工作,大家都說這種人早就該開除了!”宣傳擔當說得繪聲繪色,希望半崎能理解。

半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那人名為宣傳擔當,真正的任務(wù)是蠻橫地阻擋來公司的投訴者。門衛(wèi)姑娘特意把他叫來,就是讓他鎮(zhèn)住半崎。

半崎說:“事情的大體經(jīng)過我知道了。但是中澤君畢竟在公司工作了15年,你們應(yīng)該給他支付退職金。”

“你果然是為錢而來的嗎?”宣傳擔當咧開嘴笑道,“我一見你就知道是什么貨色了。你裝模作樣地說了半天,其實就是來敲詐的。”

“我是來敲詐的?”

“沒關(guān)系,就是恐嚇也無所謂。你的陰謀不可能得逞。我們公司對中澤的處理完全符合法律,一點問題都沒有?!?/p>

“你誤解我的來意了,我現(xiàn)在不談法律,而是談人道問題?!?/p>

“人道問題?”宣傳擔當似乎對這個用詞很陌生,不屑地搖搖頭。

“中澤君絕不會自殺!”半崎用挑戰(zhàn)的眼光睨視著對方,“他只不過在玩俄羅斯輪盤賭?!?/p>

“俄羅斯輪盤賭?那是什么玩意?”宣傳擔當有些不知所措地脫口而出,似乎真的不知道。

“和他玩游戲的是一個少年?!?/p>

“少年?”

“是的,是一個16歲的少年?!?/p>

“我還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p>

半崎拿出了最后一張王牌。他把中澤來信的復(fù)印件交給宣傳擔當,輕聲說道:“這是中澤君在公司玩俄羅斯輪盤賭之前特意寄給我的信?!?/p>

宣傳擔當讀了那封信后,臉色微微發(fā)白,呆呆地看著半崎。門衛(wèi)姑娘也被這意想不到的事情嚇蒙了,臉上露出了動搖不定的表情。

“這是什么?”宣傳擔當聲音嘶啞地自語道,“怎么會有這樣的信……”

“信的原件在我那兒?!卑肫槠届o地說道,“你們在中澤君身負重傷、昏迷不醒的情況下向警方作了偽證,撒下了彌天大謊。要不要我把信的原件交給警方?”

“對不起,這兒說話不方便,請到會客室稍等片刻。”宣傳擔當突然像換了一個人,對半崎的態(tài)度變得客氣起來。

半崎在會客室等了約半小時后,宣傳擔當陪著一個名片上寫著“專務(wù)室助理”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那人客氣地說:“有事好商量。中澤的退職金問題我們公司可以再做研究,不過你要把信的原件交給我們。中澤的本意不就是希望有個穩(wěn)妥的結(jié)果嗎?”

“光研究是不夠的,”半崎搖搖頭,“必須用中澤的退職金來換信的原件?!?/p>

那人不滿地皺起眉頭,“你為中澤到敝公司交涉的理由是什么?”

“沒什么理由。中澤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著朋友受到你們蠻橫的欺侮而無動于衷?!?/p>

“你是為了朋友的友情才來的嗎?”

“是的?!?/p>

“可是,你看看這封信……”那人指著信的復(fù)印件,“你不覺得這封信的內(nèi)容其實很荒誕嗎?對于我公司聘用一個16歲的少年作為投資顧問,中澤十分不滿,是他主動提出要玩什么俄羅斯輪盤賭的。”

“這樣的舉動是有些荒唐,但他這樣做不是為自己。正如信中反復(fù)說的那樣,他是為了公司利益才鋌而走險的,所以公司要為他的行動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p>

那人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想法,但要撤銷公司已經(jīng)做出的處罰決定很困難。不如采用一個折中的辦法,不說支付退職金,而是給他的家人一筆錢。這種可能性還是有的,我現(xiàn)在就可以向你做出保證……”

半崎為難地皺起眉頭。難道就此收手,直接把信的原件交給他嗎?不行!對方保持著低姿態(tài),就是想方設(shè)法籠絡(luò)我。如果只是象征性地給中澤的妻女一點小錢根本無濟于事,不足以回報中澤拯救公司的拼死努力。

想到這兒,半崎感到為了不讓對方的陰謀打亂自己預(yù)定的想法,光提出信的問題是不夠的,還必須提出新要求。

“你要我交出信的原件可以,但我得先和那個少年見上一面?!卑肫榧敝猩堑卣f道。

那人眼巴巴地看著半崎,似乎有些猶豫,沉吟半晌后才問道:“那為什么?”

“是為了擔保?!?/p>

“擔保?”

“是的。如果你們公司真的有意支付中澤退職金的話,就應(yīng)該讓我和那個少年先見上一面,這樣才顯出公司的誠意。難道不是嗎?”

半崎一邊說一邊想。對了,現(xiàn)在只有提這個要求最管用。和那個少年見面后該怎么說姑且不論,至少能確認那個少年是何等人。況且那個少年是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公司為了掩人耳目,把他完全雪藏起來,不敢讓他暴露在外。只要能想辦法找個借口和那個少年見面,也許就能改變現(xiàn)在的狀況。

半崎加重了語氣,繼續(xù)道:“這不是錢的問題,是關(guān)系到我和他的友情,所以請務(wù)必讓我見見那個少年。如果連這個要求都不能滿足,那剛才說的事都不作數(shù)了,我將把原件直接交給警察?!?/p>

“可是,”那人的表情開始緩和下來,“我沒聽說公司里有這個少年?!?/p>

“是嗎?也許這事目前還是公司的機密,只有社長和他手下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卑肫槌脛菡f道,“那就讓我見見你們的社長吧?!?/p>

那人帶著疑惑的表情站起身來,“我去請示一下?!?/p>

半崎又在會客室里等了半小時左右。

突然,桌上的電話響起。半崎拿起話筒,里面?zhèn)鱽硪粋€男子的聲音:“直接打電話給你有些失禮了。我是S商事的社長園村,聽說你想和中澤信中提到的那個少年見面,是嗎?”

“是的,”半崎聽了簡直不敢相信,“你真是社長嗎?沒想到你會親自打電話來。”

“那你就笑話我是個‘空閑的社長好了。我們公司的前社長太偉大了,所以我不能和他比。半崎君,你這個人很有意思,如果我說那個少年不存在,你不會相信吧?”

“那當然?!?/p>

“這就難了?!鄙玳L笑道,“這樣吧,接下來我說的話你都可以當作一種假設(shè),就是假定那個少年是存在的,你看可以嗎?”

“好吧?!?/p>

“半崎君,對公司經(jīng)營而言,你認為最重要的是什么?資金能力?收集情報能力?或者是人脈關(guān)系?這些確實都非常重要,但到最后只能屬于次要地位。因為最重要的是個人的判斷能力,它關(guān)系到公司的命運。所謂的商業(yè)交易歸根結(jié)底就是一場賭博,形同擲色子。究竟是選擇A公司還是B公司作為交易對手?究竟是與之簽約還是不簽約?都是二者必選其一的博弈。不論你事先做了多么周密的調(diào)查,一旦選擇錯了,再大的公司也會敗亡,我曾目睹過這樣的事例。你應(yīng)該也明白這個道理吧?我調(diào)查過了,你是個博弈之才,具有在博弈中取勝的能力,也是敝公司誠意相求的人才?!?/p>

“貴公司已經(jīng)有這樣的人才,那個少年不就是嗎?”

“說得沒錯!”

“我才不相信呢,這么重要的決定權(quán)怎么可以委托一個毛孩子呢?”

“這樣做有什么不好?納粹德國的最高權(quán)力者無疑是希特勒,但是左右希特勒意志的據(jù)說是一個名叫哈努賽的占卜師。不論是制定國策、發(fā)動戰(zhàn)爭,還是制訂滅絕猶太人計劃,都是哈努賽進言的結(jié)果?!?/p>

“可是,希特勒這個人……”

“你想說希特勒是特殊的個案吧?不,他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典型,雖然可以說是一個壞蛋的典型,但是希特勒所做的事直到現(xiàn)在還在繼續(xù)。不管哪個國家、哪個公司都在變相地進行著。因為誰都希望求得興旺發(fā)達的好運。現(xiàn)代的科學(xué)技術(shù)再發(fā)達也無法改變‘運的重要性,那個少年就有這種‘運。

“生死比率只占二分之一的‘運非常詭異,而那個少年卻非常幸運,他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幾十次躲過厄運,獲得了最后勝利。有著如此強勢‘好運的人正是我需要的??墒牵莻€中澤不知為何就是不承認這個事實,反而逼迫公司就范,放出什么‘必須驅(qū)逐那個少年,否則就和那個少年決一勝負之類的言論?!?/p>

“你說的沒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卑肫榱x正詞嚴地說,“公司不是屬于你社長一個人的,公司還有幾百號職員,他們要養(yǎng)家糊口,所以中澤君不能認同通過博弈決定公司全體人員的生活和命運。社長先生,不管你怎樣裝聾作啞,我已經(jīng)確認那個少年就在你的公司里,請讓我和他見上一面。”

“這可真不好辦。”電話里傳來了社長的嘆息聲,“假定。我是說假定,假定那個少年就在我的公司里,你也不能和他見面。不光是你,其他人也不能。因為那個少年現(xiàn)在是個不可接觸的存在?!?/p>

“不可接觸?”

“是的。他是‘神的使者,接近于神的地位。你要接近‘神的使者,和他對話,必須舉行專門的儀式。即便如此,也只有極少數(shù)人才有這樣的機會?!?/p>

“儀式?和他見面還要舉行儀式?”半崎一時愣住了,一句從沒想到的話脫口而出,“如果我對他說玩一次俄羅斯輪盤賭又會怎樣?”

“玩俄羅斯輪盤賭?你?!”

“是的?!?/p>

“用實彈嗎?”

“當然。”

“真的嗎?”

“那還用說。這就是我和他見面的儀式?!卑肫樽焐线@樣回答,心里早就開始后悔了。

怎么會說出這樣愚蠢的話呢?可現(xiàn)在改口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你怎么會如此狂妄?真的行嗎?竟然要和他玩俄羅斯輪盤賭?”

“現(xiàn)在還沒法回答你,只是……”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p>

“為什么?”

“因為你沒有一點勝算,難道不是嗎?”

社長說的話一點不錯,半崎頓時啞口無言。

“嘴里說說誰都會。但是你要明白,一旦真的說出口了,就再也收不回來。我勸你完全不要有這樣愚蠢的想法,和我說說就行了,還是適可而止吧?!?/p>

半崎沒有應(yīng)答,心里松了一口氣。社長的話確實阻止了他的魯莽舉動,救了他的性命。

社長繼續(xù)說:“退職金的問題我是有責任的,如果有什么要求可隨時打電話聯(lián)系,我秘書的電話號碼是……”

這時候,會客室的門開了,走進兩名保安。

半崎在保安的陪送下來到一樓的門房,那個年輕的門衛(wèi)姑娘雖然依舊帶著病態(tài)的畏懼表情看著他,眼睛深處卻充滿著放心和歡欣。也許她看到這個叫半崎的怪人被驅(qū)逐出公司而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吧。

中澤君……當半崎木然地走向公司大門時,突然又想起了他。兩人最后一次見面時,中澤曾這樣問他:“我們之間雖然會漸漸疏遠,但到了我關(guān)鍵的時刻你能出手相助嗎?”

“沒問題!”半崎笑著回答,“如果你打架時需要人手,直接叫我一聲就行了?!?/p>

當時只是簡單的回答。時到今日,半崎終于明了中澤提問的含意。他從那時起已經(jīng)決定萬一發(fā)生不測就拜托半崎完成未了的心愿。

中澤是個生性高傲的人,無論怎樣窮困都不會向親朋好友借一分錢。他認為這樣做無疑就是自殺行為。

這個中澤,就一次向自己求助,正如信中所言,他這次是以命相賭。

要是過去,我理應(yīng)接受他的拜托。半崎心里這樣想著,但現(xiàn)在自己也陷于困境,手氣這么差,就是和小孩玩“石頭、剪刀、布”也必輸無疑。

想到這兒,半崎沮喪地搖了搖頭,不要再提什么友情了。為什么要受這種束縛呢?難道決定自己命運的大事不應(yīng)該小心謹慎嗎?就此打住也可以,我已經(jīng)和中澤的公司進行了交涉,只要為他討回那份退職金就可以了,再說早就決定洗手不干了……轉(zhuǎn)念一想,半崎又有些猶豫,我真的就這樣算了?真的不后悔嗎?

“我不干了!”半崎突然大叫一聲,加快了腳步,“我絕對不能去玩俄羅斯輪盤賭,就這樣好了!”

離開S商事后,他一口氣沖進附近的酒吧,不停地往喉嚨里灌著威士忌。喝著,喝著,他開始嫌惡起自己的作為,覺得好像變了一個人……

醒來時,半崎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吧臺上睡了好長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8點。他感到頭痛欲裂,還伴隨著陣陣惡心,于是趕緊跑到衛(wèi)生間吐了個干凈。

喝酒,醉眠,嘔吐。經(jīng)過一番折騰,半崎才感到舒服一些,恢復(fù)了平常心。他覺得昨天自己完全做錯了,必須馬上糾正過來。

其實,要糾正并不困難。雖說當下賭運不佳,但自己畢竟還是個賭徒,而且?guī)缀踔浪械馁€術(shù)。即使這次賭博關(guān)系到生死,他也不能臨陣脫逃。于是,半崎拿來紙和筆開始寫信。

先寫一封給女王的信,再次對謝絕參加女王的生日聚會表示了歉意。

第二封是寫給姐姐的。信尾這樣寫道:“如果我死了,請幫助料理我的后事。你的不爭氣的弟弟。再見!”

接著,半崎拿起手機,給社長的秘書打了電話。

盡管最近連遭敗績,斗志喪失,但至少還保留著賭徒的習(xí)性,即使聽過一遍的電話號碼也不會忘記。

半崎在電話中對社長秘書平靜地說道:“我改變主意了,請安排一場俄羅斯輪盤賭?!?h3> 4

“你真是個傻瓜!”少年嚼著口香糖輕蔑地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卑肫橛眉啿嘉嬷t腫的眼睛,無奈地苦笑道。

兩個小時前,半崎從S商事的正門昂然而入。

昨天見到的那個門衛(wèi)姑娘也在。半崎悄悄走近她,剛揚起手叫了一聲“嘿”,姑娘就突然臉色大變,什么都沒說拿起噴霧器朝半崎的臉上一陣猛噴。這種護身用的噴霧器似乎是姑娘的私人物品。

半崎立刻被送入公司的醫(yī)務(wù)室洗了眼睛。醫(yī)生說要完全恢復(fù)視力還得等一會兒。

此時,半崎的兩眼充血,即使上了眼藥依然疼痛不止。

“這個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半崎不滿地嘟噥著,“看來她不想讓我進入公司?!?/p>

“比賽要不要延期?”那個叫櫻木的社長秘書小聲問道。

半崎搖了搖頭,“不,就今天。趁我還沒改變主意的時候就開始吧。再說眼睛不好也不妨礙玩俄羅斯輪盤賭?!?/p>

“你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少年嚼著口香糖訕笑道。

半崎呆呆地看著少年的臉,感到他的身上正散發(fā)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在此之前,半崎根本不相信所謂氣息的威力。

現(xiàn)在,在S商事社長辦公室,站在半崎面前的這個少年,使他明顯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半崎暗忖:一上來就有這種壓力,證明自己確實有些力不從心了。

盡管如此,他依然不露聲色地默默承受著這種壓力。

“怎么樣,半崎君?”室內(nèi)響起了一個中年男子的笑聲。雖然也是初次見面,但半崎知道說話者正是S商事的園村社長。

園村社長說:“現(xiàn)在要停止比賽還來得及。”

“我想提一個問題?!卑肫闆]有回答社長的話,直接問那個看起來形象有點模糊的少年,“你為了在俄羅斯輪盤賭中不斷獲勝究竟用了什么詭計?”

“詭計?”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一時停止了嚼動口香糖。

“是的。我說的就是詭計。如果不采用什么伎倆,要做到連續(xù)獲勝是絕無可能的。”

少年放肆地哈哈大笑,社長和櫻木秘書也附和著笑了起來。

少年傲慢地回答:“我從不使用什么詭計,只是受到神的保佑?!?/p>

“神的保佑?”

“是的?!?/p>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這種鬼話嗎?”

“信不信無所謂,反正大家都信了?!?/p>

“你玩使用實彈的俄羅斯輪盤賭就不害怕嗎?”

“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很清楚五分鐘后自己是生是死?!?/p>

“為什么?”

“我能預(yù)見即將發(fā)生的事。雖然一直用槍比賽,終有一天我也會死的,不過絕不是今天,所以我很放心?!?/p>

聽了少年的話,半崎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能預(yù)見五分鐘后的比賽結(jié)果,真是太了不起了。這正是半崎本人,也包括所有賭徒孜孜以求的目標。

少年具有這樣大的本事,而半崎什么都沒有,處于極其明顯的劣勢,再怎么努力也難以取勝的。想到此,半崎的心情十分沮喪。

也許是看到半崎面露憂郁的神態(tài),社長又問道:“怎么樣?還要不要比賽?現(xiàn)在給你最后的選擇機會?!?/p>

“當然要比賽!”半崎極力忍受著即刻逃離現(xiàn)場的沖動,硬著頭皮回答,“行了,趕快開始比賽吧!”

“半崎君,請跟我走!”櫻木用手碰了碰半崎的胳膊肘,催促道。

半崎在櫻木的陪同下,來到一個正在改造的房間。

盡管視線有些模糊,他還是能看到房間里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把點38口徑的左輪手槍和一盒子彈。這時候,半崎突然感覺到腳底下有點異樣,仔細一看,原來是地板上鋪了一層塑料薄膜。

“鋪上這個是為了事后方便收拾?!睓涯緭屜冉忉尩馈?/p>

半崎和少年分別站在桌子的兩邊。

“你使用過手槍嗎?”少年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問。

半崎點點頭,“我在韓國首爾的手槍俱樂部使用過手槍?!卑肫樽炖镞@么應(yīng)著,心想早在18年前就和中澤一起鬧著玩地試過俄羅斯輪盤賭,但現(xiàn)在沒必要再提這檔舊事了。

“那你開槍試試,檢查一下是否完好?!?/p>

半崎伸手拿過手槍,往轉(zhuǎn)輪里裝了一發(fā)子彈。雖然眼睛疼痛,看東西有點困難,但他的聽覺、觸覺、嗅覺都很正常,而且似乎是為了彌補視覺的不便,這些感覺器官此時特別靈敏。

“我打哪兒好呢?”半崎拿著手槍,保持著槍口朝下的姿勢。

“你看到屋角豎放著一張床墊嗎?”櫻木說,“就朝那兒打吧。”

半崎順手開了一槍。射擊的反作用力使他的手腕扭動了一下,房間里立刻彌漫著一股硝煙味。

確實是把貨真價實的手槍。不過這時候,他的臉上已經(jīng)流下了汗珠。少年從半崎的手上拿過手槍,從轉(zhuǎn)輪中取出用過的子彈殼,輕聲問社長:“社長是否也來打一槍試試?”

“我嗎?”社長似乎有些意外。

半崎心想,中澤比賽的時候,不知這個社長有沒有試槍的興趣。

“如果你想試的話,請到這邊來!”

社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過手槍,砰地開了一槍。

“?。 鄙玳L興奮得大叫一聲,又接連開了幾槍,房間里的硝煙味驟然濃厚起來。

聽著不斷射擊的槍響,半崎捂著耳朵,心里暗自納罕:少年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讓社長試槍呢?

隨著子彈數(shù)量的減少,桌上最后豎立著剩下的兩發(fā)子彈。

“好了,到此為止吧?!鄙倌曜柚沽松玳L的試射,問半崎,“現(xiàn)在開始可以嗎?”

半崎緊張地點了點頭。

少年伸手去取子彈,不料一下沒拿牢,子彈從桌上掉到地下,滾動著發(fā)出輕微的聲音。少年調(diào)皮地吐了吐舌頭。

半崎拿起最后一發(fā)子彈遞給少年。雖然眼睛看不清,但并不妨礙做這事。

“對不起!”少年苦笑著從半崎手里接過子彈,把它裝入手槍的轉(zhuǎn)輪里。

半崎想:“那發(fā)子彈怎么會從他的手里掉下來?這事有點蹊蹺。少年雖然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心里不也很緊張嗎?看來我還有戲。”

這時,半崎突然感到眼睛一陣疼痛,心里很后悔,要是把眼藥帶來就好了。

少年說:“我先把比賽規(guī)則說一下。首先,由客人半崎君轉(zhuǎn)動手槍的轉(zhuǎn)輪,然后把槍交給我,我不能再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必須直接對著太陽穴扣動扳機。限定的時間是三分鐘,如果在三分鐘內(nèi)我不敢扣動扳機就判定我輸了。當然,扣動扳機后,也會出現(xiàn)子彈立即射出的情況,比賽也就結(jié)束了?!?/p>

少年輕松地笑了起來,社長也發(fā)出迎合的笑聲。

少年又說:“如果我扣動了扳機,沒有射出子彈,那么接下來是否轉(zhuǎn)動轉(zhuǎn)輪是我的自由。我把槍交給半崎君后,他則不可以轉(zhuǎn)動轉(zhuǎn)輪,直接扣動扳機。我們雙方反復(fù)交替,直到射出子彈為止?!?/p>

半崎驚訝地反問:“只有對手才可以自由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嗎?”

“是的,這是俄羅斯輪盤賭的最大特點,很有妙趣,只有對手才能轉(zhuǎn)動轉(zhuǎn)輪?!?/p>

半崎感到不寒而栗。少年則若無其事地嚼著口香糖。

半崎暗忖:少年采用這種方法肯定是一種詭計,比賽規(guī)則里就藏著貓膩。但是這種詭計一時很難發(fā)現(xiàn),而馬上就要進行的俄羅斯輪盤賭確實是一場決定生死的博弈,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這時,半崎感到眼睛更加疼痛,但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只得暗中提醒自己越是在危急的時刻越要不斷開動腦筋,沉著應(yīng)對。

櫻木秘書問半崎:“現(xiàn)在就要開始比賽了,不得反悔,你行嗎?”

“好的?!卑肫槊銖婞c點頭,第一次感到喉嚨干渴,舌頭變硬。

他很清楚,比賽很快就會結(jié)束。幾分鐘后,兩個人中就有一人倒下,死者的腦漿和鮮血將會灑在滿鋪地板的塑料薄膜上。

“開始吧!”少年輕松地說了一聲。

半崎拿起左輪手槍。

“喂,你先轉(zhuǎn)動手槍的轉(zhuǎn)輪!”少年提醒道。

半崎用左手使勁轉(zhuǎn)動著轉(zhuǎn)輪,發(fā)出了令人吃驚的響聲。少年立刻從半崎手上拿過手槍。

“現(xiàn)在正式開始計時!”櫻木大聲說道,“限定時間三分鐘!”

半崎拼命睜大眼睛看著,但是眼睛太痛了,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聽到嚼口香糖的聲音。也許他正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因為社長和櫻木正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少年。

現(xiàn)場響起一聲扣動扳機的聲音,沒有子彈射出。

半崎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諦聽著,心里直嘀咕:他會不會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呢?

結(jié)果沒有聽到轉(zhuǎn)動轉(zhuǎn)輪的聲音,少年把手槍直接交給半崎。

少年說:“這是第一次扣動扳機,子彈的發(fā)射率是六分之一。我沒有轉(zhuǎn)動轉(zhuǎn)輪,現(xiàn)在的子彈發(fā)射率應(yīng)該是五分之一?!?/p>

“我明白,你不說也知道?!卑肫檎f著把槍口對準太陽穴,食指搭在扳機上。

櫻木大聲說道:“還剩下2分30秒,2分25妙,2分20秒……”

半崎的注意力集中在扳機上,仿佛置身于云霧里,心里充滿了悲哀:如果就這樣死了,我的人生是多么不幸?。?/p>

最終,他眼睛一閉,扣動了扳機。就在這一瞬間,聽得耳邊傳來鏗的一聲,他第一次感到這種聲音多么美妙,因為這是死刑緩期執(zhí)行的聲音。此時,他的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接著,半崎開始猶豫了。要不要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呢?最后他還是原封不動地把槍交給少年。

現(xiàn)在,子彈的發(fā)射率是四分之一,半崎和少年都漸漸逼近最后的階段。

現(xiàn)場能聽到少年繼續(xù)嚼口香糖的聲音,看來他還是十分沉著,半崎不得不佩服少年的定力。自己在手氣極佳的時候也難免緊張,少年真的這么自信嗎?難道……

少年再次隨意扣動了扳機,又發(fā)出鏗的一聲。

“其中一定有什么詭計?!卑肫樵谛睦锓磸?fù)自問自答,“他到現(xiàn)在連續(xù)獲勝幾十次,還贏了中澤,肯定是靠詭計得逞的。只有識破他的詭計,我才能活下來?!?/p>

少年這次也沒有轉(zhuǎn)動轉(zhuǎn)輪,輕松地把槍交給半崎,問道:“接下來的子彈發(fā)射率是三分之一,幾乎所有的參賽人員都會就此打住,你怎么樣?”

半崎事先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聽他這么一說,一時愣住了。

難道他沒有說謊,真的不使用詭計嗎?手槍是真槍,轉(zhuǎn)輪里確實裝著實彈,而且最開始是自己轉(zhuǎn)動了轉(zhuǎn)輪,整個過程太簡單、太清楚了。他根本沒有暗中使用詭計的間隙,完全是僅靠運氣的生死博弈。

半崎本能地警告自己,現(xiàn)在面臨著極大的風險,即使對手沒有使用詭計,這樣的博弈也不能繼續(xù)下去了。

這時候,櫻木認真地對半崎說:“你得想好了,現(xiàn)在停止還為時不晚,沒有人會嘲笑,因為你已經(jīng)盡力了?!?/p>

半崎幾乎就要答應(yīng)了,但他拼命咬緊牙關(guān),阻止這種怯懦的沖動。

“不行!”半崎終于從牙縫里蹦出聲來,“要是現(xiàn)在就停止……”

他知道剩下的時間只有30秒了,再不開槍就算輸了。

半崎立刻用食指扣住扳機,房間里只聽到少年嚼口香糖的聲音。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他大叫一聲扣動了扳機。

“鏗!”一聲音響打破了房內(nèi)的靜寂,半崎感到全身像得了蕁麻疹似的起滿了雞皮疙瘩。

近處突然響起了掌聲。社長似乎衷心地發(fā)出贊嘆:“半崎君,你確實了不起!”

聽到社長的稱贊,半崎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只扣動了兩次扳機,其間卻仿佛過了十年的漫長時間。如果現(xiàn)在照一下鏡子,一定會看到頭上出現(xiàn)了不少白發(fā)。

他呆呆地想著,不知道是否要轉(zhuǎn)動轉(zhuǎn)輪。

如果不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就把槍交給少年,子彈的發(fā)射率是二分之一。要是沒有射出子彈,少年不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就贏定了,因為接下來就是轉(zhuǎn)輪的第六個彈孔,子彈必在其中。要是現(xiàn)在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子彈的發(fā)射率就會重新設(shè)定,又為六分之一。到底該怎么辦呢?半崎猶豫著皺起眉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重新按照順序回想起剛才做過的事情。一開始,自己試射了一發(fā)子彈,然后少年又讓社長試射。照理說,試射一槍就夠了,他為什么還要讓社長試射呢?這究竟說明什么?

站在一旁的櫻木發(fā)話了,“還剩下最后30秒……”

半崎竭力回想著迄今為止發(fā)生的各種事情。由于昨晚的宿醉還沒有完全消失,頭腦的反應(yīng)非常遲鈍,但他意識到問題的癥結(jié)就在這些事情之中。剎那間,半崎的頭腦里思緒紛亂:那頭上纏著繃帶、躺在病床上昏睡的中澤,面容憔悴的中澤妻子,18年前第一次和中澤試玩俄羅斯輪盤賭的情景,那目光勢利、粗暴驅(qū)趕他的宣傳擔當,那用噴霧器突然噴射他的門衛(wèi)姑娘……

如果在平時,他能輕易排除這些思緒,但現(xiàn)在根本不行。也許留存的感覺觸及了體內(nèi)的反射神經(jīng),加之眼睛疼痛,視力模糊,在這樣困難的情況下和少年玩俄羅斯輪盤賭一決雌雄,自己根本沒有把握。

這時候,他聽到了少年嚼口香糖的聲音??谙闾恰巧倌隇槭裁匆煌5亟揽谙闾悄??難道只是簡單的個人嗜好……半崎的腦海里又閃過這樣的情景:興奮地拿槍射擊的社長,滿屋子彌漫的硝煙味,少年取彈時不慎掉落的子彈,自己拿起最后一發(fā)子彈交給少年……他的眼睛又是一陣疼痛,心里不由得動搖起來:今天果然來得不是時候,還是老老實實地罷射認輸吧。

櫻木的聲音再度響起:“10秒,9秒,8秒,7秒……”

半崎突然想起18年前中澤說的一句話:“到了我關(guān)鍵的時刻你能出手相助嗎?”

“半崎君,限定的時間只剩下5秒了,”櫻木催促道,“怎么還不轉(zhuǎn)動轉(zhuǎn)輪?請趕快決定吧!”

半崎的耳朵里充滿了中澤話音的回聲:“到了我關(guān)鍵的時刻你能出手相助嗎?”

關(guān)鍵時刻,關(guān)鍵時刻——

就在這一瞬間,半崎感到全身在發(fā)抖。

櫻木也看到了半崎抖動的身體,擔心地問:“怎么啦,半崎君,不舒服嗎?”

“沒有!”半崎鎮(zhèn)定地回答。此時,他突然感到體內(nèi)充盈著前所未有的興奮,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已恢復(fù)了勇往直前的精神。

“我不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半崎視線模糊地對櫻木說了一聲,順手把槍交給他。

“好吧,繼續(xù)進行!”櫻木說著把槍遞給少年。

少年罕見地停止咀嚼口香糖,也許開始動搖了吧?,F(xiàn)在子彈的發(fā)射率為二分之一。時間過去了一分鐘,少年還是沒有行動,他第一次停了那么長的時間。

“如果……”少年對半崎開口道,“如果這次沒有射出子彈也不能算決定了勝負,我會為你轉(zhuǎn)動轉(zhuǎn)輪,繼續(xù)進行生死決戰(zhàn)!”他的聲音里充滿著自信,似乎無論怎樣自己都贏定了。

櫻木提醒道:“還剩下20秒!”

突然,半崎語出驚人:“這場游戲就到此結(jié)束吧!”

“你說什么?”少年大感意外。

“還剩下10秒!”櫻木繼續(xù)數(shù)著數(shù)。

少年發(fā)出歡快的笑聲,“我得到了神的保佑!”

“從來就沒有神!”半崎搖搖頭,“我終于明白了,你身上的神秘氣息不會再有了?!?/p>

“你真是個大傻瓜!”少年怒道,“原以為你這個大叔還有點本事,結(jié)果還是個大傻瓜!”

接著,少年迅速扣動了扳機,發(fā)出鏗的一聲。

社長的贊嘆隨聲而起。

櫻木問少年:“你要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嗎?”

“不,我改變主意了,不轉(zhuǎn)動轉(zhuǎn)輪!”少年氣呼呼地把槍交給櫻木,“現(xiàn)在就決定勝負,我不想再看到這家伙的臉?!?/p>

“現(xiàn)在勝負已定,少年獲勝!”櫻木舉起手槍大聲宣布,“半崎君也不愧為頑強的斗士!”

“等一下!”半崎大聲叫道。

“怎么啦?”櫻木驚訝地轉(zhuǎn)身看著半崎。

“現(xiàn)在還沒決出勝負,”半崎伸出右手,“把槍給我!”

“你說什么?”少年不屑地笑道,“轉(zhuǎn)輪沒有轉(zhuǎn)動,已經(jīng)開了五槍,接下來的結(jié)果還用說嗎?”

“不要啰唆,把槍給我!只要我愿意,游戲就得繼續(xù)下去!”

“你真的想死嗎,半崎君?”社長疑惑地發(fā)問,“接下來槍膛里真的會射出子彈的?!?/p>

“等等!”少年突然插嘴道,“把槍先給我,如果他想玩下去,我就得為他轉(zhuǎn)動轉(zhuǎn)輪?!?/p>

“不行!”半崎指著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過了限定時間,你失去了轉(zhuǎn)動轉(zhuǎn)輪的權(quán)利。”

少年倒吸了一口涼氣。

“把槍給我!”半崎又重復(fù)了一句。

“可是……”櫻木似乎還在猶豫。

“把槍給他!”社長說,“既然輸了也可以說是選擇了死亡,這是賭徒慣有的心理,就讓他死吧!”

櫻木勉強把槍交給了半崎。

“看來你也不知道啊?!卑肫橐贿叞褬尶趯侍栄ǎ贿呎f。

“你說什么?”櫻木疑惑地反問。

“好好看看!”半崎大叫一聲,扣動了扳機,照例又是鏗的一聲。

以為一定會射出子彈的社長和櫻木大為詫異,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了驚叫聲。

緊接著,半崎第二次、第三次地連續(xù)扣動扳機,轉(zhuǎn)輪一次次地轉(zhuǎn)動著,扣動了六次扳機也沒有子彈射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社長驚恐地怒問。

“拿把鉗子來!”半崎說著打開轉(zhuǎn)輪,取出子彈,用鉗子拆下子彈頭,把彈體內(nèi)的火藥倒在桌子上,然后用指尖蘸了點火藥放在鼻尖前聞了聞,說道,“果然不出所料,這不是原來裝在子彈內(nèi)的火藥,即使扣了扳機也射不出子彈。他讓社長先射,是想減少真子彈的數(shù)量,最后只剩下兩發(fā)子彈,他又故意把其中的一發(fā)掉在地上,留下的一發(fā)就是事先做過手腳的假子彈?!?/p>

“真是假子彈嗎?”社長氣得大叫,“櫻木,你這小子也合起伙來欺騙我?”

“不是!”櫻木驚慌得連連擺手,“這個我也不知道?!?/p>

“說得沒錯,他和所有人一樣都相信少年就是神的使者。”說到這兒,半崎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不吐不快的表情,“真正的合伙欺騙人是中澤。”

5

半崎對呆若木雞的社長和櫻木解釋道:“中澤和少年對決的時候,趁你們不注意,暗中用手轉(zhuǎn)動了手槍的轉(zhuǎn)輪,然后扣動扳機,射出了子彈。當時,就是這個少年發(fā)揮了轉(zhuǎn)移你們注意力的作用。在這種場合只有他才能不動聲色地欺騙你們。”

情況確實如此。中澤為了演一出自己是個一心為公司的優(yōu)秀員工好戲,不惜開槍自殘。當然,為了確保安全,他事先做了精心設(shè)計,開槍前槍口稍稍偏離,把它調(diào)到子彈從頭蓋骨表面滑過的角度。

什么反對公司的經(jīng)營方針,冒險玩俄羅斯輪盤賭進行博弈,然后讓公司對自己懲罰性解雇等等都是事先策劃好的。他還收買了門衛(wèi)姑娘故意用防身的噴霧器噴傷了半崎的眼睛,這一切都是為了誘導(dǎo)半崎而設(shè)下的圈套,是中澤親自制訂的“計劃”。中澤熟知半崎的性格,之所以故意損傷他的視力,就是不讓他識破其中的貓膩。

中澤在18年前曾對半崎說過一句話:“到了我關(guān)鍵的時刻你能出手相助嗎?”其實,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不是在關(guān)鍵時刻借助半崎的力量,而是利用他達到目的。如果半崎中了計,一定會同情中澤的悲慘遭遇,趕去S商事討個公道,他首先見到的就是公司的門衛(wèi)姑娘。姑娘在中澤的指使下用噴霧器噴傷了半崎的眼睛,使他視力模糊,看不清外界的事物。盡管如此,中澤估計半崎為了朋友一定會和少年對決的,結(jié)果自然會在俄羅斯輪盤賭中敗北。通過這次博弈,半崎以自身的失敗為證明少年的“神力”提供了獨一無二的寶貴材料。

中澤就是那個少年的后臺,也是暗中把少年打扮成“神的使者”推銷給S商事的罪魁禍首。迄今為止敗給少年的所有人(僅僅是表象)都是中澤雇來的捧場者。所以S商事的社長和秘書櫻木都對少年的“神力”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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