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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英會談:郭大順、張敬國、劉莉、葉舒憲對話中華文明起源

2019-11-22 22:48:48胡建升王夏瑤
絲綢之路 2019年4期
關鍵詞:玉器神話考古

胡建升 昃 昊 王夏瑤

(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上海200240)

楊慶存:中華文明起源問題是國家高度重視的一件學術大事。幾十年前,國家領導人在出訪的時候,就遇到過這個問題。關于中華文明起源,我們說是5000 年,實際上,國際上有一部分人、特別是學界不太認可,因為甲骨文只有3000 余年歷史。但目前考古發(fā)掘的最新進展是1.2 萬年,多方面的考古發(fā)掘證實了中華文明至少有1 萬年。這里面涉及一個文明標準的問題,用原來的標準來衡量中華文明是很受限的,然而新的標準還有一段宣傳與被認可的階段,這關聯(lián)到中華文明形象和國家形象的問題。近十幾年來,國家一直提到文化強國,文化決定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發(fā)展后勁,所以說今天的對話抓住了核心。最近,中央又提出抓緊研究中華文明的起源問題。我們在20 年前組織了夏商周斷代工程,那時經(jīng)濟條件還不行;現(xiàn)在經(jīng)濟條件好了,有這個能力來繼續(xù)做這件事。那么,就圍繞這個話題,請幾位專家進行對話,我們正好也能從中受益。

葉舒憲:我把神話研究院、文學人類學新學科和考古學全面交接的過程交代一下。解放70 年、改革開放40 年以來,最重要的考古發(fā)現(xiàn)就是北方的紅山文化、南方的良渚和凌家灘文化。這幾個發(fā)現(xiàn)是怎么跟文學人類學結(jié)緣的呢?這要追溯到我們這個學會的領導層,這輩人基本上都是“50 后”?!?0后”在改革開放的時候,瞄準的跨學科研究的標桿就是張光直先生,他是哈佛大學人類學系考古方向。我們研究的早期商周文化、玉文化都是從張光直先生那里受到啟發(fā)的。這一批人堅持了30 多年,形成了一個學術群體,這些人剛開始搞人類學,后來又轉(zhuǎn)向考古學。

我總結(jié)了兩個年代:第一個是2006 年,我們讀了郭大順的《龍出遼河源》,玉龍出現(xiàn)了,它是5000~6000 年前紅山文化的標志性器物,所以我就在2006 年跟北京大學一位蒙古族教授一起去了赤峰和牛河梁朝拜。進了牛河梁的神廟,當時很簡陋,先看見的就是女神廟里發(fā)現(xiàn)的熊頭骨,這個對我們刺激很大,還有泥塑熊的熊掌。這個到底是女神呢?還是動物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所以我們在2007年寫了《熊圖騰》。因為當時中國最暢銷的是《狼圖騰》,認為北方草原崇拜的是狼,而中國人崇拜龍,所以被動、落后、挨打,故此要恢復狼的精神。但牛河梁女神廟沒有發(fā)現(xiàn)狼,而且整個北方,狼幾乎沒出現(xiàn)過。至于熊,據(jù)司馬遷記載,“黃帝號有熊氏”,建立有熊國,伏羲叫黃熊,鯀、禹、啟不是熊化,就是化熊,一直到楚國的25 位國君都叫熊某,這個現(xiàn)象從來就沒有人問過為什么。有了牛河梁女神廟的考古知識背景,我們認為,中國北方有一個漫長的熊圖騰時代。從東亞到西班牙,人類對熊的崇拜應該有幾十萬年。10 萬年前,尼安德特人將熊頭骨放在洞穴中央,用石子圍起來,這個北方最深厚的文化傳統(tǒng)傳到了黃帝有熊氏這里。到了后來,在漢代造型藝術中,熊在天國一般是兩足的、跳舞的形象,所以我們認為它們是神。這樣一來,從2006 年開始,我們意識到紅山文化背后有一個漫長的、崇拜猛獸的文化傳統(tǒng)。在西方,畫面中一般上面是鷹,下面是獅子。因為鷹是空中之王,獅子是陸地猛獸之王。兩個動物合起來,就是斯芬克斯(Sphinx),就是哈利波特要上的學院的名字——格蘭芬多。那么,整個東亞都沒有獅子,所以上面是鷹,下面就是熊,古代跳儺要蒙熊皮,中國末代皇帝溥儀坐的太師椅不是老虎皮,而是熊皮——從來沒有人問這是為什么。所以,文學人類學的一批學者走向了考古學。

第二個年代是2008 年,我們在貴州民族大學舉辦了文學人類學研究會第四屆年會,當時剛好請到了張敬國先生,他在年會上講了凌家灘的發(fā)掘,講完之后,掌聲雷動。這就讓我們意識到,中國北方、南方在5000 年以前,已經(jīng)被一種文化統(tǒng)一了——玉的崇拜。玉能代表占卜,我們過去認為甲骨文是中國文化的根,但現(xiàn)在看來,甲骨文內(nèi)容、形式,都跟占卜通神有關。甲骨文內(nèi)容叫卜辭,形式有兩種,龜甲和獸骨。過去不明白為什么要用龜甲,現(xiàn)在看紅山文化、凌家灘文化中墓主人與龜甲的關系,龜就是神。甲骨文是中國小傳統(tǒng)的開始,它的形式和內(nèi)容都是跟神話有關,所以提出了“神話觀念決定論”的理論。文明的背后都是神話信仰,今天到廟里還有算卦的,可見這是源遠流長、沒有中斷的文化線索。文學人類學本來是中文專業(yè)的,后來與歷史學結(jié)合,與人類學嫁接,最后走向了考古學的新結(jié)合,其理論、方法論都是向考古學學習的。

我們本次要談的中華文明起源,一定是多學科的、綜合性的。我們要解決“古史辨派”把西周、商代以上的歷史都否定為神話傳說的錯誤認知,所以我們要把歷史的年表梳理出來。當年啟動的夏商周斷代工程和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基本上沒有人文學科的參與,以科學的方法為主。而我們認為,四五千年前的器物全是神話信仰支撐的,離開了信仰,所有的東西就沒有意義,變成石頭了。那么信仰是怎么來的?我們提出,中華文明探源需要補充一個神話學的視角,這也就是我們這一批人在這10 年來所做的工作,重點研究形成文明的驅(qū)動力是什么。玉文化起到了凝聚中國南方、北方,甚至朝鮮、日本的作用,因此我們提出了“玉文化先統(tǒng)一中國論”。過去,按照文獻知識,我們只知道秦始皇建立了統(tǒng)一的帝國,現(xiàn)在看來,中華文明至少有三次統(tǒng)一:第一次統(tǒng)一在距今5000~4000 年,國內(nèi)出現(xiàn)了興隆洼、大汶口、凌家灘、良渚等文化,玉文化在沒有出現(xiàn)甲骨文以前,已經(jīng)把中國的大部分地區(qū)統(tǒng)一了;文字一出現(xiàn),中國統(tǒng)一在以中原為中心的文明中,這是第二次統(tǒng)一;第三次統(tǒng)一才是秦始皇用軍事和行政統(tǒng)一的現(xiàn)在地圖上的中國。哪一個統(tǒng)一更重要呢?秦始皇統(tǒng)一之后做了兩件事,即書同文、車同軌。秦始皇統(tǒng)一文字實際上是強化了第二次統(tǒng)一。另外,他還做了一個傳國玉璽,上面有八個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為中央政權提供了神權天授的合法性。這相當于是用第二次統(tǒng)一的文字,再次強化了第一次的玉文化統(tǒng)一。蘇美爾象形、楔形文字都有5000 年以上,但中國找不到成規(guī)模的文字符號和書寫敘事,不過我們的玉禮器情況是全世界絕無僅有,而且是一脈相承的。中國人沒有教堂和《圣經(jīng)》,但玉崇拜早已深入人心,這就是最深厚的史前時代信仰在當下的傳承。玉石信仰比國家早,比文明早,它像傳教一樣在整個亞洲地區(qū)傳播。雖然中間有些環(huán)節(jié)還沒有找到,但我想遲早有一天會呈現(xiàn)出來的。5000 年前相距幾千公里的兩個文明不約而同地用玉來埋葬人,這絕不是偶然,它背后是一個完整的宗教信仰的過程。三次統(tǒng)一的提出和文明探源的支撐使我們走進了考古世界,我們深深地被考古人一生發(fā)掘之中凸顯的敬業(yè)精神所感染。

郭大順:關于玉方面的考古資料確實是變化很大。查閱《考古》雜志,現(xiàn)在很有名的龍山文化的玉圭,在海內(nèi)外影響非常大,但是回過頭來查一查當年的報道,在《考古》雜志1972 年的一期,當時它都不叫玉,前面的目錄都沒有它,附錄附帶的才有它,當時大家的認識就是這樣,甚至在大汶口報告中,玉蟬被放在石器里面講。當時在各地的博物館里,玉器叫作雜項、小件兒。到后來,紅山文化、良渚文化等史前文明出來以后,一代一代傳下來。玉文化可以追溯到史前,史前的玉文化已經(jīng)很成熟了,玉器已經(jīng)普及到社會上?,F(xiàn)在的收藏家收藏的玉器,真真假假都有,我倒覺得這也是很可愛的文化現(xiàn)象,是對中華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認同。玉文化研究的出現(xiàn)一下子改變了玉器研究項目,通過玉器研究發(fā)掘出中華文化的傳統(tǒng)精神。

考古過去隸屬于歷史,后來人們覺得考古學有自己的領域和方法,所以現(xiàn)在發(fā)展成了獨立學科。我們現(xiàn)在的基本任務:第一位的工作是要把考古資料客觀地拿出來讓大家、讓社會來研究;第二,因為我們在近距離接觸這些文物,所以要用實際的出土材料來講歷史。現(xiàn)在人們還把考古資料和思想史聯(lián)系在一起,李澤厚先生也注意到這一點。比如巫和禮的關系,在過去認為是對立的,是替代關系;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它們是一脈相承的。不過,思想史對我們來說很神秘,但可以確定的是,它一定與考古學有關系。今天我講的是石器時期出現(xiàn)的各種玉,出現(xiàn)最早的龍的形象,以及剛才提到的鉆頭,香港中文大學鄧聰教授認為那是最早的軸承。這個東西都是七八千年前的東西,已經(jīng)遠超五帝時代,而是三皇時代。這是不是能夠跟神話聯(lián)系起來呢?在這一方面,考古學只能給大家提供資料。我們自己也要通過考古資料,把研究領域擴大。但更主要的是,激勵各個領域的學者一起來關注考古資料。過去不重視考古專業(yè),在我上學的時候,考古系就是歷史系的一個教研所,歷史學也不重視考古資料,覺得很煩瑣,但是關注考古學是必然的方向,現(xiàn)在的神話學研究把考古資料看作主要的證實資料是非常好的。

劉莉:其實我不是很懂神話學,但我到這來,受到了很大的啟發(fā),尤其是聽到了諸位先生們的講解,我有一些想法和問題。借著這個機會,我想問我長期在思考但又得不到回答的問題:第一,玉器制作需要非常高的技術,所以當時掌握這門技術的人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那么,是什么人具有這樣的治玉技術呢?是不是大墓的主人自己在制作玉器?如果他們是當時的貴族,那么這些玉器不會是從頭到尾完全由他們制作,那么,會不會是在制作的最后幾道工序上是由他們控制的?如果玉器的本義是一種宗教,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掌握的,那么直接跟它聯(lián)系在一起的工藝和技術也是控制在少數(shù)人手里的。有沒有考古發(fā)掘的證據(jù)告訴我們是誰在生產(chǎn)玉器?玉器工藝和它所反映的意識形態(tài)、理念是不是都是同樣一批人所掌握的?

張敬國:劉莉教授的提問非常好。我們在凌家灘考古發(fā)掘的時候遇到了這種情況。當時我們在工地上也進行了討論:到底這個玉是誰做的?這些隨葬品是從哪里來的?我們在發(fā)掘中遇到了一個墓,墓里面有一些小玉芯——這說明工匠制作完成后,由他們自己,或是氏族的最高領導人決定邊角料的去向。因為我們在大墓中發(fā)現(xiàn)的都是正規(guī)的玉器,沒有小件的東西和工具。而不起眼的小墓里面的隨葬品反倒是這種東西。這說明這些人就是做玉器的工匠,或者是工匠的頭子。從隨葬品方面我們只能解釋到這個程度,只能經(jīng)過對更好的墓葬的發(fā)掘來解決這些問題。玉料、玉芯這種小玉,在大墓里面幾乎是沒有的,這說明其中有分工很清楚的界限。大墓里都是反映身份地位、權力、財力的,只有最后做出的成品才能成為他們的隨葬品。大墓都在墓地的最南端,而小墓都在墓地的后面和邊緣,這說明他們的地位肯定比大墓的社會地位要低。還有的小墓里只有陶器,一件玉器也沒有。所以凌家灘墓地的分布和其中展示的內(nèi)容可以說非常清楚地表現(xiàn)了氏族內(nèi)部的貧富分化。有些大墓主人胸前掛30 件玉璜,非常壯觀,所以說他們的身份、地位是非常不一樣的。

劉莉:所以說制作玉器的工匠跟大墓主人不是一批人。

楊慶存:但他們的關系也非同一般,古希臘、埃及制作黃金的人都是和國王關系極端密切的人,所以他們就附在大墓旁邊。

郭大順:這個問題也是非常好。查海遺跡被發(fā)現(xiàn)以后,蘇秉琦先生認為,社會分工導致社會分化,并提出工匠階層,工匠階層高于一般階層。帶有手工工具的墓葬,級別相對較高,但不是最高的。所以,他后來就講社會分工和社會分化,制作玉器的人也是專業(yè)化的,不是一般人。

還有就是和巫的關系。巫能夠通神,能夠讓大眾相信,他一定既是一個智者,也是一個德者,還是一個在玉器制作中起到關鍵作用的人。因為玉器是通神的工具,反映他的思維觀念,所以他應該至少是參與了玉器的制作,甚至是具體的設計。這里還有一點,我們在文化廳的時候跟日本領事館、美國領事館交流,美國領事館經(jīng)常送一本交流雜志。有一次我看到里面有一篇文章,是美國一位高能物理學家寫的,名字叫《科學的叛逆性》,其中舉了幾個例子。第一個例子是說,有一次把法國和西班牙舊石器晚期的藝術品拿到紐約集中展出,觀眾的觀感是:這些作品絕不是一般的獵人坐在篝火邊,邊燒烤食物邊隨便做的,而是專門的藝術家,因為這些藝術品的雕刻技藝十分精湛。這就說明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jīng)有社會分工,而且社會分工以后,這部分人的地位相對較高。所以后來出現(xiàn)的巫師很可能就是這部分人轉(zhuǎn)化而來的。

這又讓我想到一個考古實例。我們在大甸子發(fā)掘過一個墓,標示等級身份的是有隨葬的豬、狗,且性別不同,隨葬品也不同。男性墓葬既隨葬豬,又隨葬狗;女性墓葬只隨葬豬,不隨葬狗。隨葬豬的墓葬也有等級區(qū)別,一般人的墓里隨葬一副豬爪,比較重要的大墓隨葬整豬,更高的就隨葬多頭豬,比如說隨葬二豬、四豬。有一女性墓,在她的墓坑里隨葬了一頭豬,這就說明,這個女性的地位比較高。在她的墓里,又出土了一個顏料杯,里面有紅顏料,另外還有半成品的玉豬,這些都說明這個女性是制作玉器和制作彩繪的工匠。我現(xiàn)在還記得,這個墓的編號是M453。

劉莉: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剛才看的這些玉器,不管是紅山的,還是凌家灘的,很多上面都有孔,那這些小的器物上,這些孔是怎么使用的?在什么場合下使用?為什么要使用?我看到有些有孔玉器是拿在手里的,那么在使用的時候他不是拿在手里的吧?如果它只是隨葬品,那如何反映人們生活的時候是怎么使用這些器物的?有孔是要把它懸掛起來,那它懸掛在什么地方?它的功能是什么?有沒有這方面的研究?

張敬國:說到玉人,它首先要表現(xiàn)的就是對祖先的崇拜,掛起來可能是在供奉他們共同的祖先。在玉人背后鉆孔,我們發(fā)現(xiàn)玉芯都在里面,那么玉芯的直徑就是0.1 厘米。像小的玉璧,它中間都有孔,這個孔可能也是用來懸掛在身上的。像凌家灘出土的玉 ,有幾件是放在頭骨的邊上,但有些就在身上或頭部,這都屬于掛在棺材板上或放在死者身上。凌家灘還有一個重要的現(xiàn)象,就是發(fā)現(xiàn)了巨石陣。不過巨石陣在上世紀70 年代就已經(jīng)被破壞了。根據(jù)碳十四測定,這個巨石陣比英國的巨石陣還早了將近1000 年。當時美國的一個教授來考察這個巨石陣,但當時我們沒有照片,我想也許有40年代,也就是日本侵略中國時候的照片——因為當時日本的飛機上肯定有拍攝的照片。他(美國學者)找到一張,這張照片拍攝的是長江邊上,距離凌家灘遺址也比較遠,不清楚。我就想找到四五十年代在凌家灘上空的照片。如果有的話,就能證實這個很偉大的發(fā)現(xiàn)。因為在70 年代,凌家灘地區(qū)確實貧窮,老百姓蓋不起房子,只好用巨石陣的石頭。當時有兩個退伍軍人,他們懂炸藥,就把巨石陣炸掉了,之后就蓋了房子。后來我找到他們,問房子具體在哪,之后這兩個軍人也死了,有人說,它們是得罪了凌家灘這個圣地。

郭大順:從凌家灘到良渚,都出土了帶鉤的玉器,它們到底是什么呢?現(xiàn)在說法不一,有人說是動物。但我是覺得考古第一位的還是出土位置,這些玉器基本都放在死者的右胸身側(cè),有的是一個鉤,有的是兩個鉤。另外,它是豎著放的,不是橫著放的。原來出土的一些玉佩,覺得應該就是在這個位置(比劃胸部),后來發(fā)現(xiàn),之后出土的一般都是在右邊豎著放,而且是反面向上,有燧孔的一面沖上,有花紋的一面朝下。后來我們出土的最大的一件勾云形牌,位置干脆就在頭骨旁邊,豎著放的,也是反面沖上。但它兩面都有花紋,沒有燧孔,而且是豎著放的,燧孔兩兩相對。所以這個燧孔可能是和斧鉞有關系,燧孔可能是用來捆綁在頂部豎著放,正好有一個柄。再有就是紅山的玉璧,因為出土玉器最多的21 號墓,出了20 件玉器,主要是玉璧,從肩膀周圍往下都有。良渚出土有列璧,一列就有好幾個玉璧,有穿孔的,可以連起來。所以我認為玉璧不是單獨去看的,而應該是連起來看。

劉莉:那這個跟薩滿教有什么關系嗎?因為薩滿教身上也會掛很多東西。

郭大順:要說是薩滿教,也確實可以追溯到那里,那個時候就有這個教。

劉莉:那就是他們做法的時候身上的一種裝飾?

郭大順:對。

葉舒憲:剛好我給明天上午準備的材料里要解釋“工人”的“工”字。制作良渚、紅山、凌家灘玉器的工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們今天一說工人,那就是長虹、海爾公司里一個月拿三五千工資的工人,但5000 年前的工匠可是不得了!尤其是跟玉器制作有關的工匠。儒家圣賢只要一講學習,就叫“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們以前讀《論語》《孟子》,只當這些是修辭?,F(xiàn)在1 萬年、2 萬年的琢玉傳統(tǒng)出來了,我們才知道,這不是修辭??资ト怂麄冎v話以前,琢玉的傳統(tǒng)已經(jīng)先行了七八千年。那么這些人到底是什么地位?剛才張教授講了頂級的大墓、享受最高等級玉器的,他們可能不是工匠;旁邊有鉆頭、有下腳料的才可能是工匠。但這個工匠的地位可不是今天的worker,他們都是通神者,跟巫術、法器有關。二里頭遺址的宮殿旁邊有玉作坊、銅作坊,都是統(tǒng)治者壟斷的。這些東西拿在手里,人就成了通神者。誰有通神的能力、有能量,誰就掌握社會的權力,當然那個時候社會比較簡樸。這樣一來,剛才郭先生講到的勾云形玉佩,剛好就是畫面上這一件,不過這一件不是紅山出土的,而是在陜西的秦墓里出土的。因為有了紅山的知識,一看這個,就知道它根本不是秦國的玉器,它是秦國人收藏的紅山時期的玉器。這件玉器是怎么流傳過去的?我們不知道。另一張圖是雙頭一身的貓頭鷹,這是21 世紀剛出土的。雙頭一身,一聽就是神話,中國只有《山海經(jīng)》里記錄了神話。所以我們以前認為《山海經(jīng)》不能用,太不靠譜了,一說“雙頭一身”,沒人見過。今天這一挖出來,我們才知道,《山海經(jīng)》是最靠譜的書。為什么?因為它靠近比甲骨文還早的這個傳統(tǒng)。剛才的這兩件其實都是鳥、都是 ,剛提到的第一件有人說是玉梳子,你看看,這東西敢在頭皮上蹭一下嗎?它根本就不是梳子。臺北的故宮里給展出的這類玉器起了個名字叫“帶齒獸面紋”,其實你看鉆孔鉆的最好的是“滴溜滴溜”旋轉(zhuǎn)的眼睛。世界上只有一種鳥眼睛會“滴溜滴溜”地轉(zhuǎn)——貓頭鷹。所以紅山出了玉 ,那一件雙頭一身的也是 。所以毫無疑問,它是幾何化。工匠要在平面上把展翅飛翔的貓頭鷹表現(xiàn)出來,就著重雕了兩個大眼睛和超長的耳孔。一個視覺,一個聽覺,都是通神的。如果看中國“圣人”的“圣”的繁體字,就能明白了。“耳聰目明”,聽力在沒有文字以前是很重要。當時掌管禮樂和生產(chǎn)玉器的工匠也可能是當時社會中巫師、薩滿集團的這一部分人。

我明天要講的“鴻蒙”的“鴻”字,今天寫是“三點水”加一個“工”再加一個“鳥”,《山海經(jīng)》里說鴻蒙是創(chuàng)世大神。我把這個字的原型給大家列出來了:甲骨文、金文、小篆都沒有“三點水”,有什么?“鳥”還能看出來吧?但這個鳥絕不是麻雀,因為鴻鵠之志是要展翅高飛幾萬里的,它是一個“大鳥”。那“工”在這里干什么呢?我們把這個叫作“二重證據(jù)法”。甲骨文出現(xiàn)后,這個字哪來的,關于“鴻”的概念哪來的?“鳥”跟“工”是什么關系?我們再往下看,逐漸就明白了。甲骨文的“工”和金文的“工”,有人說是規(guī)矩、方圓,其實就是巫師手中的法器?!傍櫋弊旨热皇恰肮ぁ奔印傍B”,這個“鳥”不是一般的鳥,上面能通天,下面能通地,中間能通人?!墩f文解字》講“工”:“工,巧飾也。象人有規(guī)矩也?!本褪鞘掷锬弥粋€法器。再看看后面的那四個字:“與巫同義。”這四個字雖然是東漢人寫的,但把最古老的信仰保留下來了。以后再出現(xiàn)這個“工”,千萬不要理解成今天的worker,那一定是通神者,因為上面一橫下面一橫,中間是通的,表示天上地下的貫通,可類比的剛好就是“王”字?!巴酢弊秩龣M叫天地人三才,一貫三為王。所以,中國的字里面其實都代表咱們大傳統(tǒng)來的信仰。再看看下面這兩個從“工”的字——“巫”和“虹”?!昂纭本褪遣屎鐦?,剛才看的那么多玉璜,就是人工模擬的通天地的虹橋。來到上海,都要到機場高鐵站,它的名字就叫“虹橋”。干什么用的?飛機一起來就知道了,是通天用的。所以我們千萬不要對“工”字做世俗化的理解。我們生活在無神論的時代,想看懂甲骨文、看懂《說文解字》對這個字的解釋,要先知道它“與巫同義”,這就說明了“工”在當時,比什么清朝造辦處的生產(chǎn)人員要高得多。造辦處做的是世俗的生產(chǎn),帝王喜歡;但史前時代一定是信仰驅(qū)動的,信仰的神權建構了王權。這就是我對三位專家作的一個補充,舉這么一個例子,我們就明白了“鴻”字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字,背后帶出無數(shù)深沉、神秘的信息!

接下來,請與會專家們提問題,相互交流!

譚佳:我是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的譚佳。本次論壇最中心的主題就是神話與考古,各位專家的大作我們都讀過,但我非常想知道在諸位專家心中,神話是什么?我想這樣更有利于明天我們的一些討論和交流,所以希望三位專家今天能夠談一談你們對神話、神話觀念的理解!

郭大順:在我的印象里,一說神話就是指神話傳說,追溯到五帝時代;但我覺得神話也是歷史。一般是五帝時代叫傳說,再早一點,三皇時期的就叫神話。

譚佳:您是按時間來分的嗎?

郭大順:對,我覺得神話也是歷史,但這段歷史好像更模糊一些。現(xiàn)在因為有5000 年前后的考古發(fā)現(xiàn),我自己認為它跟黃帝有一部分關系,五帝時代具體時間什么年代不確定,但這個時代現(xiàn)在考證確實有。至于再往前,司馬遷都沒寫,他是從五帝開始寫的,前面那段他覺得不可靠。但我覺得神話就是三皇那段,三皇時代現(xiàn)在來看,就像我剛才講的查海、興隆洼時代,已經(jīng)有那么多玉器,說明那個時代在中國也是存在的。但具體怎么去復原那段歷史,我們還需要研究。但神話可能遠遠不是這么回事,以上只是我個人的想法。

張敬國:這個問題確實是非常新穎。以前讀《山海經(jīng)》的時候,我覺得《山海經(jīng)》里面都是神話。但通過考古,特別是對凌家灘的考古,出土了這么多與神話有關系的東西,我又把《山海經(jīng)》重新讀了一遍,我認為《山海經(jīng)》既有神話的東西,又有現(xiàn)實的東西。所以說怎么去解釋它,還需要一些考古發(fā)現(xiàn)、出土實物來證實。凌家灘出土的玉器就與《山海經(jīng)》以及一些古代文獻中的記載都基本上相符。怎么去解釋它?只能用考古材料去證實神話到底是什么。古代文獻記載的有些東西我們確實認為它就是神話。比如說有巢氏,我們從字面解釋,他就是在樹上居住的。到底是不是這樣呢?凌家灘的出土文物跟有巢氏的記載是相匹配的,那么就證明了有巢氏的建筑不是在樹上。在樹上居住的在江淮、巢湖、長江流域幾乎還沒有見到過。所以說古人寫神話,可能是當時的思想和環(huán)境決定了他們的觀念,而從我們現(xiàn)在來看,那就成了神話。

楊慶存:其實譚佳提了一個非常前沿的問題,這是目前學界還沒解決的一個問題。這里面有三個問題,大家都覺得,誰還不知道神話呀!誰都明白,但誰也說不清?!霸挕笔鞘裁??“話”就是故事。在中國文化當中,“話”就是講故事,神話是關于神的故事,所以宋元說書人講故事的本子就叫話本。魏晉南北朝時期說“你給我講個好話”,就是“給我講個好故事”的意思。至于“神”,在中華文化當中,“神”和“鬼”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又和“氣”聯(lián)系在一起。陽氣上升為神,陰氣下行為鬼——鬼神之說。關于神的故事都是“高大上”的故事,關于鬼的故事都是污濁的故事,這是一個前提。

實際上,整個人類文化,不管東方、西方,都圍繞西方哲學的三個終極問題: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不管哪個主題,實際上神話研究的就是“我是誰”“我從哪里來”這兩個問題,那么“我到哪里去”是關系到人類未來發(fā)展的問題?,F(xiàn)在研究人工智能,那是永遠值得探討的一個課題。以上三個西方文化中提出的三個人類的終極問題,是解決不了的。你可以研究以前和現(xiàn)在,預測未來,這是第二個前提。

第三個問題,包含中華文化的人類文化有三種載體:一是傳說,只要有語言的時候,神話傳說是連在一起的,沒有文字,沒有器物;二是器物,是考古發(fā)掘的實物;三是文獻,即各種文字的文獻。所有的人類文化,只有以這三種載體存在,從古至今以至將來,都是這三種。直到現(xiàn)在我們的民間傳說也是很多的。那么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器物文化。傳說是無形的,盡管現(xiàn)在我們整理了,比如幾百萬行的敘事詩,都是依據(jù)傳說整理出來的。但器物文化支撐了學術研究,尤其是近百年的世界考古都是靠器物文化來支持學術的。學術有一個認識的過程,剛才郭先生講,以前是把玉當作一個把玩、欣賞的小玩意兒。但是通過葉舒憲先生的研究,揭示了玉器背后具有巨大的凝聚人心的文化力量。中華民族就是玉教文化,通過玉教來凝聚整個中華民族。剛才郭先生講考古學是進入新世紀才獨立出來的,原來只是歷史學的分支;葉舒憲先生提出的文學人類學,涉及到幾乎所有的學科。因為中華文化有三大支點:一是以人為本的價值觀,二是天人合一的宇宙觀,三是尊道貴德的發(fā)展觀。把《紅樓夢》分到文學里嗎?分到歷史學里嗎?分到哲學里去嗎?都涵蓋不了!文學是一個真正跨學科、跨領域、不可分的綜合性領域。所以一聽葉老師說文學人類學,我從內(nèi)心感覺到這個路子對了!今后一定會發(fā)展成一個獨立的一級學科?,F(xiàn)在所有的文學研究僅從文學藝術的角度來研究,那太小看了文學的力量。應該通過文學,去發(fā)掘研究文化的價值。

所以這幾層意思如果合起來的話,什么是神話?傳說當中和人、和現(xiàn)實聯(lián)系不緊密的,想象的東西叫神話,這只是說對了一半。文學就是一種形象思維,它要猜測人一開始是怎么生活的?,F(xiàn)在考古學給我們提供了大量的實物證據(jù),我們可以根據(jù)實物來研究當時的社會,預測今后的發(fā)展。實際上,張先生剛才說的在凌家灘發(fā)掘的玉禮器里,制度文明、社會文明都有所表現(xiàn)。所以我們現(xiàn)在重視的是創(chuàng)世神話研究,這是一塊研究空間非常大、非常有前途的一派。我希望年輕學者有精力能夠往這方面傾斜,可以預測今后神話學研究會走向世界,因為每個民族都要研究自己民族的歷史,這是人類最普遍的東西。

劉莉:我理解的神話,一種是比較狹義的,一種是比較廣義的。葉先生做的神話學是比較廣義的,但是以前我們所理解的神話就是口傳歷史,就是在文字出現(xiàn)之前,經(jīng)過一代一代口述傳下來的歷史。這樣的歷史我們認不認同呢?首先,我們要明確什么是歷史。歷史當然就是文字記錄下來的過去發(fā)生的事件,就是當代記錄過去的文字形式??趥鳉v史是一代一代經(jīng)過人的敘述傳下來的,那這樣的歷史有多少真實的成分?這個是我們要考慮的。當然大家現(xiàn)在所知曉的三皇五帝的歷史有很多不是真實的成分,這是怎么回事呢?是因為后來漢代把它文字化以后,做成了一個傳統(tǒng),成了帝王繼承的概念。但是口傳歷史因為是在沒有文字的情況下,大家都要追溯自己的祖先,那就像剛才的楊老師所說人類追問“我從哪來”的這個問題。我曾經(jīng)問過一個北美印第安人,他們有很多神話傳說。我發(fā)現(xiàn)他們口傳歷史里面的故事,能夠跟科學發(fā)現(xiàn)相對應,尤其是全新世氣候變化后人類的遷徙路線,在他們口傳歷史中是很清晰的。如果說口傳歷史有這么高的準確性,它是怎么流傳的?我就這個問題問了這個印第安人。他跟我說,傳播傳說的是特定的人,不是每個人都能講故事,它是選出來的人,這個人要把故事背很多很多遍。而且背故事的語言跟一般的語言是不一樣的,所以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夠掌握這樣的知識,是要經(jīng)過特殊訓練的。很少一部分人有這樣的權力去掌握這樣的知識,以來保證這些知識是不會改變的,是正確的。這是一個真實現(xiàn)象,我不能確定中國的口傳歷史都是這樣傳下來的,但是這里面應該證明了口傳歷史中有一部分是真實的。當然我不是說三皇五帝一定是真實的,但比如說一些特殊的事件,比如說大禹治水,有可能就是一個真實的歷史事件,然后這樣被傳下來,像這樣非常重要的歷史事件就被作為一種集體記憶流傳下來。這就是我理解的神話。

胡建升:西方人在討論文明的時候有三個標準,那就是文字、青銅器以及城市。我想問的是,三位專家都是長期面對中國發(fā)掘出來的考古素材,那么各位覺得,面對西方人關于文明的三個標準,就中國本土的考古材料,我們中國人,尤其是考古學界,在文明的標準上有沒有新的看法?

張敬國:就你剛才說的西方的三個標準,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同時擁有文字、青銅器和城市的,目前在世界的古代文明中,沒有一次發(fā)現(xiàn)。在中國,我們也沒有發(fā)現(xiàn)過。如果說發(fā)現(xiàn)過,那就是商周時期這三個東西才同時出現(xiàn)。但是我們認為文明的起源、發(fā)展應該是有中國的特色,我們不能套用西方的三個標準。這三個標準現(xiàn)在基本上同時達不到,同時出現(xiàn)的話只有到夏朝中期了。我們中國文明應該說是從玉器開始的,玉器作為中國神話的補充內(nèi)容,它本身的制作就是科技。在上個世紀80 年代,我就預言21 世紀一定是玉器的時代。為什么?因為良渚在上個世紀30 年代被發(fā)掘出來,其后不斷地出現(xiàn)玉器,到紅山文化,再到80 年代凌家灘、大汶口文化,包括江蘇的連云港等,玉器是中國大地上五六千年地質(zhì)構造中的瑰寶——老天給我們中國豐富的資源,創(chuàng)造了豐富的玉文化。這個事實應該說跟西方的三個標準很不一樣。如果說要測定出土文物有金屬成分的話,那中國5000 多年前就有了。

劉莉:文明的定義跟國家的定義是分開的。文明可以包括手工業(yè)、藝術品,比如雕刻,都可以說是文明。所以文明是一種文化,但國家是一個政治體。有的地區(qū)文化發(fā)展出來了,但是政治體系沒有達到國家的標準。那怎么衡量國家的政治復雜性呢?現(xiàn)在有人說中華文明是7000 年,那就看你怎么定義??梢哉f只要發(fā)現(xiàn)玉器,那就算是文明,因為它是非常輝煌的物質(zhì)遺產(chǎn);但是,這些擁有玉器的文化是不是國家,那就是另外一套衡量標準。文明,不是說是否出現(xiàn)某一種物質(zhì)文化,而是要去衡量其政治體系的復雜性。

唐啟翠:我想接著胡老師的問題來問,因為我們一般在講文明起源的時候,只關注它的技術文明、器物文明,都關注的是物的層面。但其實在中國的《易經(jīng)》中講道:“剛?cè)峤诲e,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關乎人文,化成天下?!痹谥袊Z境中,文明似乎更偏于關乎人的信仰或者是生命本身的問題。我不知道各位考古前輩有沒有在物的思維上想過這個問題,如何去理解文明本身的意義?

葉舒憲:你講的文明是古漢語的文明,跟西方的“civilization”是不對等的。中國人講“人文化成”,沒有文字,也有人文:禮樂、典章、制度、“與乎文哉”,都是文。但是西方的civilization 很簡單,它的詞根civil——市民、公民,得先有個公民社會的政治組織。

唐啟翠:葉老師說得沒錯,但這個同樣跟青銅器、跟文字是一樣的,都是西方發(fā)明出來的標準,但是像剛才張老師講到的凌家灘的大墓里就出了有占卜的、有天文的。郭老師講的祭壇都是跟天文有關系的,而它又關乎的是人文。我想,從這個意義上,是不是可以理解中國的文明?

郭大順:興隆洼發(fā)現(xiàn)以后,報道的時候內(nèi)容有三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是5000 年前出現(xiàn)的具有國家雛形的文明,第二個方面叫“為三皇五帝找到了證據(jù)”,第三個方面是它的建筑有點類似于明清時期北京的天壇。這三個內(nèi)容其實都有點煽動性。當時聽早上起來早間新聞,播音員說,這個發(fā)現(xiàn)一下子把中華文明提前了1000 多年;還有的干脆說,把中國的歷史提前了1000 多年。但是我們專業(yè)界不能這么說,主要是因為標準問題。提到標準,以金屬來說,現(xiàn)在認為馬家窯的那把刀是中國出土的最早的金屬器具。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楊虎先生,在將近6000 年前的紅山文化中期,從房子里挖到幾個鑄銅的陶范,這個在考古座談會上以及楊虎發(fā)表的文章里都講過,后來在北京故宮也曾找他們考古所展覽。楊虎先生去世后,他的夫人在寫簡報時把線圖都畫出來了。前年《考古學》把整個考古報告也以他倆的名義發(fā)表了,但是研究冶金史的人就是不用。為什么?測年都是很可靠的,而且有兩個陶范都從房子里挖出來了,在什么位置出土的,都是清清楚楚。他們說陶范里沒有冶煉的痕跡,但是這個東西是“范”,這是很明確的。

接著就是我們發(fā)掘夏文化早期的遺址所發(fā)現(xiàn)的“范”,現(xiàn)在藏在國博,當時他們要搞夏代展覽,我就建議他們把這件東西送去。我覺得中國有自己的冶鑄傳統(tǒng),但是沒有發(fā)展起來。到了商周時候,也是用范,但沒有發(fā)展起來用于生產(chǎn)。這是講金屬。

再一個就是城市。這件事夏鼐先生早在1979年在河南召開的夏文化的會議上提出來,城墻和城里的建筑要分開。有城墻,但是城內(nèi)沒有高等級建筑,就不是城市,而是城堡;有高等級建筑,沒有城墻,一樣是城市?,F(xiàn)在他們就認為,二里頭也沒有城,殷墟也沒有城,就是因為沒有城墻。

再說文字。現(xiàn)在大家覺得甲骨文已經(jīng)那么進步了,象形、假借、會意等都有了,肯定能往前追溯。我們現(xiàn)在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確鑿的、其他的文字符號。一個就是蘇秉琦先生解釋“酉”字,說造字者能創(chuàng)造出這個字,一定是看到了實物。而這個實物就出現(xiàn)在紅山文化早期,所以提出中國文字至少可以追溯到紅山早期。據(jù)北京大學的葛英會說(他是研究古文字的),這種方法也算是研究古文字的一種方法,不能就文字研究文字。另一個是中國的文字最早寫在帛書上,不像西方的楔形文字,人家一下子出土了很多,絲綢是很容易腐爛的。

所以關于西方文明的三要素說,我們不能完全套用這個標準去衡量文明和國家。但三要素不一定在中國就沒有,但是現(xiàn)在我們找不到、見不到了。我們是在物質(zhì)生產(chǎn)極為有限的前提下創(chuàng)造了高度發(fā)達的精神文明。

易華:紅山文化的墓里面,大部分都是男性墓,但是因為又有女神廟,那么有人說這些男性可能是從事技術活動的人。五六千年以前,在歐亞大陸應該是女神文明比較流行,那么想請教一下各位老師,怎么解釋紅山文化中女神崇拜和男性墓眾多的現(xiàn)象,男主和女神是誰占優(yōu)勢?是不是男性只是作為技術工匠,而他們崇拜的還是女性?

郭大順:墓葬也要看它的埋葬情況。有的一個山頭只有一個冢,有的一個山頭有幾個冢。如果是有幾個冢,那么其中肯定只有一個冢是為人所崇拜的,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的2 號、5 號、16 號是大墓,但是2 號大墓規(guī)格最高,但是這個墓早期被盜了,什么也沒有了;5 號大墓葬了7 件玉器,鑒定是55 歲左右的男性。16 號大墓出了玉人,墓主人也是個老年男性。所以這么看來那個時候確實是男性處于中心地位的。

葉舒憲:這個問題屬于性別考古學的范疇。因為中心大墓沒了,旁邊的是輔佐他的,到底是男性還是女性,現(xiàn)在也無從考證。如果是女性,跟女神就對應了;如果不是,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而且現(xiàn)在這兩個中型墓主人都是老年男性,都是當時的老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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